她怕什么, 无非是幼稚地觉得和这对父子相处得太好，乐不思蜀了就再也想不起来那个记忆力对她温厚微笑的男人，他才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岁月如此漫长，她怕自己早晚会怀疑，那些关于父亲的记忆是否真实存在，会不会只是她年幼天真时一场奢侈的梦？

  她发着呆, 没有开口。而冯霄豫也从没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只是此时看着面前眼神茫然的女孩子，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 心中有些动容。

  胸口像是被石头压着，这种压抑沉闷的陌生感觉并不舒服。

  叹了口气，冯霄豫对她说：“走吧，早点送过去他们还等我们吃饭。”

  在书房里刚哭过一场生着闷气的叶知敏，看到冯霄豫进来刚想委屈地扑进他怀里。但是下一秒，果萌从他身后出现，小屁孩的脸色就变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叶知敏恶狠狠地瞪她, 又对自家表哥诉苦说：“表哥你怎么带着她来！”

  “切”，她才没那么无聊呢, 嘲笑个小孩子有什么成就感？果小明翻了个白眼, 刚想解释, 没想到冯霄豫先开口了。

  “是她求情，姑父答应我们送饭来，”冯霄豫说话不打草稿，淡定的脸色信手编来, “你也不小了，不要像小时候那样跟姑父倔了。”

  “我才没倔，本来就是他偏心！”叶知敏气鼓鼓地指着果萌说道：“她才没那么好心，表哥你被她骗了。”

  后者并不置可否，只神情自若地靠在墙边，打量书房里被塞得满满的书架，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闻言果萌转过头冲他一笑，也不生气，“你爱信不信，不吃最好呀。反正，饿坏自己没人替。”

  冯霄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果不其然，那头叶知敏又炸了，怒气冲天，“你还想饿死我，做梦吧！这是在我自己家，我怎么就不能吃饭了？”

  冯霄豫也沉下声来，目光冷峻地直视他，“小敏，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应该知道这么说过分了。”

  叶知敏知道自己刚才下意识又强调了一次，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把果萌当外人。他捏紧了筷子，对自己这个表哥本来就又敬又怕，闻言心虚地扫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果萌。

  现在连表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叶知敏只觉得众叛亲离，他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带着妥协的意味，委屈地说：“你们干嘛都护着她，她也有错啊！”

  “我已经知道是你昨晚上先出言不逊，”冯霄豫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叶知敏一时气结，他斜了果萌一眼，气倒，居然还告状！他十岁之后就不做这种跟大人告状的事情了。

  “算了，你也别凶他了，”果萌有些不习惯现在这样严肃的气氛，摆摆手，“这事确实我也不对，跟他个小孩子计较。就算他不认，我也算是姐姐嘛，大了他几岁还是得让着他的。”

  “我才不用你让！”叶知敏咬着唇，他原本还以为要跟这个便宜姐姐再大战赛三百回合，没想到对方居然先说起好话来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不懂事的小屁孩，他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你以为我想吵架啊，你要是想骑车，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我又不会不同意……”

  后面的声音倒是越说越小，跟蚊子一样。

  果萌无语了，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搞了半天以为自己是真的想要他那辆自行车，“谢谢你好心，以后我要骑车我会自己买的。”

  “既然不吵了，你吃完饭下楼给姑父道个歉吧，”冯霄豫松了口气，他还真没有调解这方面问题的经验，更何况姐弟俩身份有些尴尬。

  叶知敏虽然满脸不乐意，但因为了解自家老爹的手段，还是一脸忍辱负重的点了下头，看得果萌忍笑半天。

  饭后她借口有学习问题请教这位便宜表哥，关女士和叶乐天也没放在心上。于是她就光明正大地拎着书包和冯霄豫去了小客厅，门一带，赶紧翻出书包里的作业往他手里塞。

  “快快，装进你书包里，别给他们看见了！”

  “……”冯霄豫臭着脸，“你还真是好意思。”

  “哎呀，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嘛！”

  额头的青筋感觉快压不下去了，她还在面前讨好地冲着自己笑。嘴角不像在旁人面前礼貌性地抿一抿，而是肆无忌惮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本有些妩媚的长相一下子就显得幼稚可爱。

  “……你最好保佑自己，一定能过四月份的提前招。”

  冯霄豫闷声把卷子放进自己书包里，无奈地看着她，幽幽地说道，“我不喜欢做无用功。”

  “承您吉言咯，”果萌倒是没有半点怕，像是没听懂他华丽的意思。

  “……，今天考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总归不会被淘汰的。”

  冯霄豫冷哼一声，不知道是被作业的事情惹恼了，还是故意刺激她， “我知道你自信，但春招也不是简单事。竞赛考试跟你们学校自己考不一样，别小看。”

  “知道了，我可没小看，”果萌说：“不然我也不会每天刷一百道题。”

  “你每天写一百道题？”这下轮到冯霄豫愣住了。

  “嗯，三十道数学三十道物理三十道化学，加起来差不多一百来题吧，”果萌想着就觉得手腕酸，写理科题写到手酸还是第一次。她想了想，补充道，“我现在一天报废一只笔，成本代价也很大好不好？”

  她平时用的笔大概2块钱一支，从寒假开始刷题到竞赛那天，差不多70多天，一天两块钱，70多天是150块钱。

  对她这样的学生来说也不是什么小开支啊！

  “……”冯霄豫语噎，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不赞同道：“当初要挑最贵的耳机还我，到了正经事倒是精打细算。”

  他以为她说得认真，就仅仅是敷衍地写个老师布置的竞赛作业而已，没想到她自己私下还刷题了。一天用完一只笔，以她的能力，肯定是题目非常复杂，才会解题过程这么多。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有什么可比性吗？”果萌也不高兴了，“放心，而且我不是在跟你哭穷。”

  冯霄豫不是叶知敏，倒没跟她再争下去，左右她有好好准备竞赛考试，那也没什么担心的。

  “既然你有这个自觉，就好好准备吧，实在力不从心……”他顿了顿，再开口语气却缓和了很多，：“也别太勉强。我看你的成绩，英语已经补的差不多了，语文要是在中考前恶补一个月，升上高中部也不难。”

  “你居然对我这么有自信？”果萌惊讶地看着他，随后宛然一笑，自信道：“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觉得能春招进去好。这样可以直接进竞赛班，这样岂不是一开始就不用学文科了？”

  “你想多了，你以为会考是摆设吗？”冯霄豫无情地泼她冷水，提醒道，“文科也是占必修课学分，全科只要有一门过不了会考，也不要想着毕业了。”

  她怎么忘了还有烦人的会考？

  果萌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苦闷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把自己找来的竞赛题翻出来准备解决今天的一百道，“总归是比普通班压力小一点的。对了，据说会考全a有奖学金，是不是真的呀？”

  “嗯，要到高三才会发，11门全a可以拿到1万元奖学金。”

  “这么多啊……好诱人，算了我还是别想了，”不过对副班来说，倒是好消息。以王茹乐的能力拿到全a一点也不难。

  “很多吗？”冯霄豫淡淡看了她一眼，状似无心地说：“全国竞赛一等奖的奖金三万，还能被重点大学提前招。”

  “你也说了是全国了，得有多少个人抢这几个名额啊！算了，我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吧，”她干巴巴地笑笑，随口说了个冷笑话，“还真是‘难，题’……”

  “还有，”见她要准备做题，冯霄豫犹豫了一下，还是沉下了脸严肃地说：“那个薛时逸，最好还是离他远点，他家里情况有点复杂……”

  “你没看到我躲他都来不及吗？”果萌一听就生气，“你以为我想招惹他？”

  “没有就好，薛时逸小霸王的名号我当初就如雷贯耳了，”冯霄豫想到中午那个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分明是愤怒和妒忌的男孩子。莫名地觉得心里头似乎不大舒服，“或许他本性不坏，但你现在先以春招的事情为重吧。”

  他还没说完，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子突然放下笔，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好像在研究他脸上是不是开出了朵花似的。

  “……你在看什么？”

  “我看看你是不是假的冯霄豫，”果萌古怪地看着他，嘀咕：“大神，您不觉得您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唠叨了？啊我不是嫌你烦，我的意思是你以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范呢？”

  冯霄豫一顿，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你有空脑补那么多，不如赶紧把一百道题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