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止涛把自己爷爷奶奶有的老物什都拍好照, 整理成图集发给了果萌。他说他承包道具倒也真没夸下海口, 果萌一边翻着图册，一边感叹, “收音机、传呼机、老自行车……梁止涛, 你家以前是大户啊。”

  “我爷爷当初娶我奶奶花的成本可不少, 不过，跟你是没法比, ”梁止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指指果萌带过来的东西, 啧啧两声，“你哪来那么多老宝贝。”

  果萌看着桌子上打印出来的图片笑而不语。其实她和梁止涛不谋而合, 把能提供的素材全部拍下来了，这样方便记录。

  照片上是一些老南城时期独有的海报、贴图、还有老南城电影里那种装饰物, 饰品和衣物。

  最近因为要安排记忆照相馆的事情, 下课的时候果萌座位周围总是有很多来跟她商量活动的人。有女生这两天和她接触下来关系不错的, 便好奇问道：“好像拍电视剧啊, 果萌你家里怎么有这种东西？”

  王茹乐想起关女士工作的特殊性，便隐晦地问道, “这些是道具吗？”

  “也不是, ”果萌笑笑, “这些还真的是几十年前留下来的。”

  她拿着一张印着很有那个时代气息的旗袍披肩, 对围在身边一脸好奇心满满的同学，只好简单解释了几句。

  “以前我爷爷家里是开典当的，当时店旁边是个大户人家, 可惜做生意失败了，把店里东西就近当给我爷爷家的当铺，”果萌说道，“爷爷奶奶去世早，我爸把老宅东西全部收箱封存，十多年旧城改造才拆出来，所以这些东西就意外发现了。”

  “真好啊，这些衣服看起来好好看，”徐荣荣拿着一张深棕色旧时代洋装的照片感叹道，“做工太精致了。”

  “那这件衣服就分配给你好了，”果萌笑着说，“其实衣服留下来的不多，封存太久布料霉变褪色了很多，这件可能没穿过的原因，还算保存的不错。”

  徐荣荣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吗？这个好像很贵重……”

  “反正你也是负责角色扮演的工作，”果萌冲她眨眨眼，“信我，虽然我也想穿，但你的身材跟这件衣服很符合。”

  “哎，谢谢！”徐荣荣咬咬牙，她本来对活动兴趣一般，来帮忙完全是因为初中时两个人的交情。现在看到这么精致的服装，对这次的元旦活动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还可以给你搭一些手套帽子什么的，”果萌翻着图册思索道，“剩下还有一套深紫色旗袍，虽然有点发黄，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给周菁菁好了，她——身材好！其他的你们可以选选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不过鞋子你们要自己准备。”

  其实她想说的是旗袍挑身材，非前凸后翘的周菁菁，普通人hold不住啊。

  “没事的，我有复古的小皮鞋！”

  一群人围在果萌旁边聊得热火朝天，教室另外一边，一直关注那边动静的谢出云几个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谢出云脸色阴沉，“她倒是有备而来，给别人的东西都这么大方，给自己准备的不会太差。”

  蒋琼冷笑一声，“看她卖弄的样子，”

  连平时一向挂着笑的何露惜也有些僵硬，一想到果萌如果赢了，自己要跟她赔礼道歉，心里就极不甘心……她闻言搓紧了裙角，低头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狠绝。

  中午食堂遇上了期中考试之后还算空闲的徐梓婉和管桃，两个人也在聊元旦节活动的事情。

  徐梓婉自己班里虽然还没决定下来，但并不妨碍她对果萌要做的记忆照相馆产生浓厚兴趣。知道她们两个的骄傲不可能抄自己班的创意，果萌也

  没藏着掖着，就把目前的活动计划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想了想，她又嬉皮笑脸谦虚地补了句，“我们毕竟第一年办元旦节活动，如果哪里不对，两位大佬记得提醒我。”

  等她说完管桃露出惊讶，打趣她：“你居然已经安排到这种地步了，效率很高啊！小学妹，我以为你这么懒肯定不高兴做这个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准备地井井有条了，而且这活动听起来就很有趣！”

  “你才是看着正经其实不靠谱的代表吧，”徐梓婉开她玩笑，看着果萌的时候也有些欣赏，“创意想法和活动落实得都很好啊，我们没什么意见给你的哈哈哈哈，可能还要找你参考。你当天是不是很忙？有空我们晚点一起逛啊。”

  韩樱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吐槽道：“学姐你不知道，她这次跟人打赌，当天要比合照人气呢，估计一整天都没空。”

  “啥？”

  徐梓婉和管桃面面相觑，她们认识的小学妹终于发现自身魅力决定招摇过市了？

  “唔……徐学姐不好意思，我跟你表妹恐怕杠上了，这次要是我赢了，可能要成为她高中三年的阴影。”

  果萌放下筷子，毫无歉意语气平淡地好像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噗……”管桃捂住嘴，“怎么感觉在放狠话。”

  徐梓婉对这个表妹也很无奈，两个人性格完全不一样，每次聊天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就算了，每次来找自己都是要麻烦自己帮她去行方便。要不碍于家里关照，她都想直接装不认识。

  “给她点教训也好，你要是能让她高中三年安安静静低调做人，我还真要谢谢你噢……”

  看的对面四个小学妹无语的样子，还有身边笑得四仰八叉的管桃，徐梓婉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个小表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人憎人厌的德行的，她得跟家里认真说说这事儿了。

  “学姐，其实我想跟你借一下手工社的工具……”果萌略显尴尬地开口，毕竟要徐梓婉站在自己这边自己还要打压她表妹。

  徐梓婉倒是有些猜到她会跟自己开口，想了想，托着下巴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借你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七班那个薛时逸，我听说是你的小迷弟，”徐梓婉冲管桃默契地挤挤眼，一起看着果萌坏笑道：“你把他弄进学生会我就无条件借你！”

  “……”果萌一时都懒得纠结她从哪里听得薛时逸是自己小迷弟，“学姐太看得起我了吧？学生会又不是我家开的……”

  她身边的韩樱她们也没当回事，只觉得徐梓婉是在委婉地拒绝。

  “其实是这样的，”管桃给她们解释道：“薛时逸很受欢迎你们知道吧？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特别喜欢拉拢学校里人气高的，亲自跑去三顾茅庐，薛时逸都不肯进。我们就打算，让你去劝劝他。”

  姬颜诗好奇道：“为什么学姐你们这么想他进学生会？”

  “当然是给我们当眼线了！”管桃说道学生会，颇有些厌恶的神色：“闵怜柔那一帮人每年都想着剥削我们这些社团的经费，还好有叶谅这个副会长挡着，但时间久了也寡不敌众，薛时逸这样对学生会没兴趣的最好能打入学生会内部，就算不帮我们，但肯定也不会跟那帮人狼狈为奸。”

  “……”怎么感觉卷入莫名其妙地勾心斗角去了。

  “学妹啊，别觉得我是挑拨你。闵怜柔在学生会地位不低，以她的性格，明着不来暗地里小动作不会少。要背地里搞你你总得有个准备吧？最少也得有个给你提前报信的不是？”徐梓婉跟她下猛药。

  想到闵怜柔笑得有多温婉可亲的，心里就有多看

  不惯自己，果萌成功被说服了……不管怎么样，管桃有句话没错，薛时逸要是能称霸学生会，哪怕不帮自己，也不会跟别人一起同流合污。

  她接受了徐梓婉的提议，午休的时候直接跑去找薛时逸。自从之前运动会两个人说开了握手言和以后，偶尔在学校里碰头，也会点头微笑示意。虽然不亲密，但在薛时逸身边人看来已经是突飞猛进。

  就在朋友都劝他趁胜追击，直接拿下这位高岭之花的时候，薛时逸苦涩又释然地摇头，心知这样做的结果只会和她渐行渐远。

  但果萌主动来找他，还是头一回。在班里男生不敢起哄只能满带揶揄的目光注射下，他难得有些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好在一整个夏天都在打篮球他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至今还没白回来，脸红也看不太出来。

  “果萌，怎么突然找我？”他抓了抓后脑勺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扭捏，干咳了两声。

  “有正经事找你，你下节体育课吧？我们也刚好要换教室，要不要一起走随便聊聊？”

  她来的时候刚好看到7班两个男生带着篮球往楼下急着跑。

  “嗯，”薛时逸抹了下鼻尖，转头含糊地对张望这边的同伴说：“我先下去了。”

  他朋友笑嘻嘻地冲这边笑，看着果萌的眼神带着惊艳和了然，纷纷打趣他：

  “去吧你个见色忘友的！”

  “逸哥没想到你也是有异性没人性的代表啊！”

  “去你们丫，”薛时逸涨红了脸吼了一句，“这是我朋友，少比比。”

  他转头偷看果萌，却发现她淡定地靠在墙边看来往的学生。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好在早就想开了，松了口气，也恢复平常的心境，冲她咧嘴：“一起走。”

  “好。”

  路上果萌把自己和徐梓婉的想法，包括他加入学生会自己可以借到手工社工具的事情，全部没有遗漏地说了出来。对果萌来说，真要和一个人做朋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坦诚。

  意料之内，学生会的事情薛时逸很爽快的答应了。他并没有借此强调是帮她们忙，而是耸耸肩，无奈地说：“反正他们老缠着我游说我也烦，就当进去玩玩。”

  “谢谢你呀，”难怪那么多男生跟他称兄道弟，做朋友的话，他的性格确实爽快直接又不让人讨厌。

  恰好路过便利店，果萌回教室之前，表达感谢就请他喝水。薛时逸抱着果萌买给他的矿泉水回到操场，同班的陆思量从初中就是他同桌，高中一个班之后关系更铁了。看着他释怀又纠结地样子，忍不住说出了前几天听到的留言。

  “那个……时逸啊，虽然她说跟你做朋友，但我觉得你趁机刷点好感度也不是不可以……”他犹豫了一下，凑上来小声说：“高二有个学长跟冯霄豫身边那些人关系不错，有次无意间听说冯霄豫跟果萌其实是表兄妹，我觉得……他们俩在学校里亲密可能是为了互相挡桃花。”

  薛时逸一愣，眼睛亮了一瞬，脑海里却又突然回忆起什么。眼底地光终究还是暗了下去，转头一拳打在陆思量的肩上，不轻不重，笑骂道：“老子是那么放不下的人？果萌这性格我也hold不住，现在倒是觉得做朋友更好了。”

  “……你就装吧！”

  “一边儿去！”他笑笑，并没有再说。

  或许冯霄豫和果萌的关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薛时逸知道，冯霄豫对那个笑起来比整个世界都灿烂的女孩子，是真的喜欢。

  那时候在医院，冯霄豫看果萌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样。

  就连两个男人互相看彼此时的警惕和防备，也是一模一样

  。

  没有比他更懂那种小心翼翼喜欢一个女孩子，又担心她害怕，担心她躲远的矛盾心情了。

  元旦节越来越近，要安排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果萌心情却不错，脸上看不出半点烦躁的样子。心情好到哪怕谢出云这些人偶尔有意无意地针对她几句，她也毫不在意，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神游太空，完全没投入注意力。

  这让王茹乐一度以为她转性了，按以往的经验，这时候的果小明绝对是“生人勿惹”状态。

  姬颜诗捂嘴偷笑，撞了下王茹乐的肩膀，示意她看又在傻笑的果萌。神秘兮兮地说：“什么转性，她现在明明就是蜜恋中的无知少女。”

  “……”

  要是果萌有察觉到姬颜诗这句打趣，估计要感叹一句料事如神。她这段时间心情不错的确跟冯霄豫有关，因为上周冯霄豫打电话过来，圣诞节要特地出来跟她一起过。

  “想要什么礼物吗？去年你送的杂志我很喜欢。”

  他在电话那头声音很温和，淡定地语序里，她听到了少年另一端的腼腆。

  她下意识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

  可能是隔着电话仗着对方看不见，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调戏道：“没想到啊，南立高不可攀的大神，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冯霄豫没有否认自己刚才的羞涩，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果萌有些懵，想着“不会吧？调戏一句就生气了”的时候，手机里传来少年微沉却吐字清晰的声音。

  “不是高不可攀的大神，只是喜欢你的人。”

  “唔……”这也太会撩了吧？

  无心撩妹，最为致命！

  果萌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后只觉得整个人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咬了咬牙，忍住不让嘴角地窃喜声暴露，勉强矜持地说：“那你很有眼光哦。”

  “嗯，”冯霄豫顺着她带着小得瑟的骄傲语气，笑着应了下，“圣诞节那天，我去你家接你，多穿点衣服。”

  嗯？果萌挑了下眉，“您想我穿得少我还不答应呢。”

  “……”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调戏自己，冯霄豫默了默，无奈道：“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想带你去郊外看雪，别觉得不怕冷就不肯围围巾。”

  “郊区啊，是不是人烟稀少，叫破喉咙也没人理的那种？”

  “果小明。”

  “哎呀我会装作什么都不懂地跟你去的。”

  “……”

  今年的圣诞节并不算很冷，不过真到了那天，收到冯霄豫等在小区外面的消息，临出门前，她还是捡起丢在一旁的围巾，把没穿高领毛衣裸露出来的脖子围上两圈，还带了个浅驼色的麻花针织帽，上面缀了个毛线球。

  冯霄豫看到她从小区里跑向自己的时候，帽子上的毛线球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配合着她想笑又憋住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太高兴的别扭表情，很滑稽。

  一个多月没见面，他没空笑话小姑娘，视线停留在她白皙的脸上。冬天干燥冷冽的寒风并没有把她细腻的皮肤磨糙，她的脸还是和以往一样，白玉无瑕，明艳的五官永远让人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就注意她。

  “看什么呀，一个月没见不认识我啦？”她冲冯霄豫咧嘴一笑，故作生气地瞪她。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围巾和厚厚地外套，目光移到她的唇上，神情有些微动，变得专注了几分，“你化妆了吗？”

  “唔，就涂了口红和睫毛膏——哎呀！”她恼羞成怒地捶了下一本正经的少年，嘀咕道：“这么直接说出来是直男行为！”

  冯霄豫

  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曾经翻阅过研究恋爱中女孩子的书，记得上面说过，要女孩子都喜欢对方留意自己每一个微小的变化，哪怕是头发剪短了一寸，或者指节修理得更整齐几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大概是不流于俗吧，便索性坦诚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更好看了。”

  她知道！她知道好吗？！她现在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

  大概是后知后觉懂了她的想法，冯霄豫没再抓着这个事情继续说。他握了拳抵住唇，拉住她隔着冬天外套也依然被自己一手圈住的手腕，目视前方：“走吧，我们坐二号线到底，我问了住在那边附近的同学，早上开始就有些小雪。”

  南城的冬天虽然冷，却并不下雪，漫长的冬天处于湿冷湿冷的状态，冷得像穿透了护甲的魔法攻击，深入骨髓。

  能看到雪，她还是很期待的。今天出行的人很多，可都是往市中心涌。坐了几站离开市区，地铁车厢里就开始没多少人了。

  冯霄豫带着她坐在没人的长座上，车厢内的暖气很足，于是果萌就把毛线和围巾脱了下来。她头发被帽子附带地静电弄得乱糟糟的，四处乱翘。

  冯霄豫看了一眼，这次很有风度地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指了指自己头发，提醒她头发乱了。

  然后他就看到果萌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和镜子，有条不紊地整理头发。

  他笑了笑，移开视线不盯着她，以免她害羞。

  从市中心到郊区是有一段距离的，哪怕地铁再快，路上也花了一个多小时。不过耽搁久了也有好处，等他们下车的时候，雪花已经有鹅毛那么大了。

  果萌靠在半露天的车站护栏边，伸手接了一朵雪花，轻飘飘的雪花，一下子融化在车厢里捂了一路的温暖掌心上。

  一个雪花形吊坠的项链被冯霄豫轻轻放在她伸出去的掌心里。

  果萌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猛地把手从外面缩回来。有些后怕地冲他叫嚷：“哎？你怎么突然随便放我手上！我要是手抖掉下去怎么办？”

  “那我们就下去一起捞上来，”下面的绿化带铺着白色的雪，要找什么东西不算难。

  他看着少女瞪圆了眼睛不赞同又小心翼翼把项链拎起来看的样子，唇角一弯，不动声色地替她把被遗忘的毛线帽，戴在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