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瑞敏现在对洛嘉是又爱又怕，爱的是她的美丽善良，怕的是她的一语中的，感觉她就是个天使，明明是一切美好的象征，却让人心生恐惧。每当她降临时，不是带这个人，就是带那个人去天堂，天堂是每一个好人的最终归宿，可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来说，天堂和地狱没啥区别，因为那都是生死的别离。

  匆匆赶到胡强家，看到他好好地坐在床上发呆，他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天使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对不起！”他对胡强说。不是他对照片中的杨慧深情的一瞥，他也不会去找她，如果他不去找她了解情况，或许就能让她免于意外。

  蔡瑞敏心情沉重地看着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的胡强，心中有说不出的歉意。

  以付志辉的粗心和大大咧咧不会注意到杨慧存在的重要性，是他的聪明害了杨慧。

  这让他不由得想到哈耶克的一句话，“通往地狱的路是用善意铺成的。”他的本意是想救人，这是他的善意，然而，却害了杨慧，接下来还有可能牵连更多的人。

  他忽然体会了父亲的做法，他的阻止不是胆小懦弱，而是不愿用别人的生命去成就自己的正义，他不知道父亲的做法是否正确，如此一来，公平何在？律法的尊严何在？不铲除毒瘤，是不是还会有人会被无缘无故地牺牲掉？

  胡强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疑问。

  此刻，蔡瑞敏知道自己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胡强根本没疯，他只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杨慧出事了，我不该自作主张地去找她。”他不想隐瞒自己无心之过，说话时顺手把胡强卧室的门关上，甚至还把门从里面锁好。

  这不是他以往做事的风格，因为他从来都相信邪不胜正，以自身的一身正气和勇往直前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退避三舍，他也从未动摇从小就树立起来的信念，只是感觉到被一双无形的手遏制，处处暗藏杀机。

  “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胡强的话语沉重，带着深深的伤感。

  “古有勾践、孙膑、司马迁，你图什么？”他知道这问题有点傻，可他还是问了。

  “如果我不装疯卖傻，早就跟那几个人一样了。”胡强的话很平静，这些年来，早已磨光了他的任何棱角。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接受警方的帮助？”

  “帮助？”胡强冷笑了一声，“八年前也有跟你一样热血的警察，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凭借公众的力量，给不公正的执法人员一个警告，结果呢？我已经为自己冲动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以为我天真，美想的你比我还天真。”

  “杨慧怎么样了？”他终于问出最想问的话。

  “她被人从顶楼平台推了下去，”他看胡强瞬间夺眶而出的泪水，安慰说，“人现在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警方的人在守着，你放心。”最后的两句话他自己感到苍白无力。

  “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告诉她真相。”胡强流下自责的眼泪，“我想去看看她，你能帮我吗？”

  “我不能。”

  胡强苦笑了一下，“是啊，连你这个刑警队长都无能为力，我还指望什么？”

  “你知道我的身份？”他这是第二次见胡强，两次都没有穿警服。

  “安城不大。”

  “能告诉我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蔡瑞敏还是不甘心地问。

  “八年前，我因为在学校里组织新闻社，经常会走街串巷拍摄一些风土人情，社会新闻，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连累那么多的人。我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现在杨慧出事了，下一个可能就轮到我了吧，现在不说，或许就永远都不能说了。”

  八年前的一个星期天，胡强约了心仪的女孩子杨慧在新开的安民超市门口碰面，说是用诗社的活动经费卖些零食聚会，实际上他是想借着买东西之便，跟杨慧单独相处。因为是第一次约会女孩子，他带了新买的相机，想在杨慧面前露一手，给她拍几张美照。

  那天，他一早就赶到约会地点，举着相机咔咔咔地拍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特色的个体，一个绝美的女孩，出现在他的焦距之内，他抓住了那短暂的瞬间，再想多拍几张时，女孩已不见踪影，心中不免遗憾。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没见过这个美的足以让任何人心动的女孩，除了杨慧，在他眼里，杨慧满脸的阳光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

  胡强托着相机四周捕捉，希望能再次捕捉到那美丽的倩影，正当他失望之余，一个气质优雅的少妇出现在他的镜头里，他心中暗喜，今天这是撞了什么狗屎运，世界上两大美女都被自己拍到了，两种不同的美，在当时写诗的胡强心里荡起层层涟漪，一时诗兴大发，恨不能马上就吟诗一首。

  找不到美少女，胡强的相机就对准美少妇咔咔地一通狂拍，突然，“砰”地一声，少妇倒车把一个骑摩托的男人撞了，摩托车后面拖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这一家三口被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到后面的马路上，少妇吓坏了，从车上抛下了，看到被她撞倒的三个人并无大碍，刚松了口气，一辆带着集装箱的长形货车飞驰而过，原本倒地的三人避之不及，全体葬生车轮之下，周围的人惊呼一片，可货车司机知道撞死了人并没有停车，甚至没有减速，直接从从人的眼前消失。

  这一切，都被拿着相机的胡强拍下。

  “我原本也是想或许可以作为证据提供给警方，”胡强说，“当然了，我也知道那么大的货车想刹车也不容易，可明知撞死了人也不停车，就等同于谋杀。”

  不能不说胡强的话言辞过激，可蔡瑞敏并不想反驳。

  “后来呢？”他问。

  “后来交警队队人来了，也把那个倒车的少妇带回了交警队，我作为目击者也录了口供。”

  “怎么？交警队也有你的目击记录？”蔡瑞敏调过当时的档案，里面只有甲乙丙丁的几句简单叙述，看来胡强的不是被人抹去就是根本没有记录在案。

  “是的，那可是三条人命啊，我怎能坐视不理呢？我还告诉警方我有拍下几张车祸时地照片，当时交警队负责人还让我把照片冲洗出来给他们送过去，也正是因为我多嘴说了这几句话，才把自己害成这样。”胡强苦笑了一下，“当时也是年轻气盛，看到不平事，随时想出手，你说我算什么？梁山好汉吗？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你把照片送过去了？”

  “哪里等到我送，当晚就有人到我家找我要了。好在那天我在学校的暗室冲洗照片，他们没找到我，没拿到我手里的证据。”

  “这么看来，照片也不是你送去的了，”他看了看胡强问，“底片还在吗？”

  “你以为他们真的相信我疯了？如果底片不在的话，我哪有命活到现在。”

  “底片现在在哪儿？”蔡瑞敏仿佛看到一线希望。

  “在……”胡强刚要说出底片在哪里，外面传来敲门声，接着听到胡妈妈紧张地在门口说，“强子，有人来了。”

  胡妈妈的声音很小，在房间里的两人听来无异于晴空炸雷，胡强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副痴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