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晶树上的超凡力量汇聚得越来越多。

  因为白银让郑谨等待时机，所以后者在“丝线”扎进自己脑门儿的时候并没有反抗，一齐被达到了世界树的树梢上。

  像个人参果一样挂着。

  因为得知这些丝线仅仅会吸收超凡力量，而暂时不会危机到众人的生命后，郑谨就没那么着急了，脑子也开始琢磨起来——

  自己又不是超凡者，这棵水晶树究竟是怎样判定的？

  而且其他人脑门儿上的丝线都向脉搏一般起伏着，运输纯粹的超凡力量，愈发粗壮，而自己头上这根就和营养不良一样还是那黯淡细小的模样。

  嗯，这场景，就真的好像僵尸敲开了你的脑子，然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黑桃的身影从水晶树里钻了出来，他全身发着光，且全身一丝不挂，一副被滋润得很满足的样子，我说的是被纯净的超凡力量滋润。

  就在郑谨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他迈步虚空来到郑谨面前，上下打量着后者，然后突然开口，“别装了，我知道你并非原帅。”

  郑谨一愣，原来这家伙早就看穿自己的身份了吗？

  另外……他管自己的收容物叫守护灵？

  果然不愧是远古时代的老家伙。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参加考核？”郑谨所幸也不装了，眨了眨眼问道。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黑桃打量着郑谨，缓缓开口。

  讲真的这话其实没啥毛病，但配上他现在一丝不挂的模样，气氛就有些焦灼了……

  “我知道你也在捕猎别人的守护灵，甚至还跟我抢夺过——还记得陈昭吗？嗯……应该是叫这个名字。”黑桃饶有兴趣地摩挲这下巴，接着开口：“他就是我放养在外的守护灵拥有者之一，但最后的果实却被你窃取了。”

  郑谨本能地感到尴尬想要挠头，但转念一想——你不是反派吗我尴尬个球！

  所以他坦然点头，昂起脑袋：“对，没错，就是我！”

  “哦？你也能吃掉别的人守护灵？在现在的你身上我没有感受到它的气息，你这样的同类我上千年的岁月中还是第一次碰到啊！”

  黑桃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但即便是你获得了陈昭的守护灵，现在还是我赢了。看到了吗——同类，我要成为神了。”

  或许是出于无数岁月的寂寞，黑桃把同样能吞噬收容物（他认为）的郑谨当做了同类，尽管两人立场不同注定要死一个，但在死之前多聊两句，他并不反感。

  “让我猜猜——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守护灵？”黑桃指着一旁的阿尔弥斯，“还真是少见呢——我第一次看到人类形态的守护灵。”

  他漂浮到天使姑娘旁边，打量着闭着眼仿佛睡着一般的阿尔弥斯，啧啧称奇。

  郑谨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时候阿尔弥斯温柔的声音在精神网络中响起，只是表达的意思不太和谐。

  “郑谨大人，阿尔弥斯可以打他一下吗……就一下”

  闻言，郑谨眼角狂跳然后毅然决然阻止了她！

  他毫不怀疑，天使姑娘这一下肯定不是小拳拳捶你胸口的程度，大概率会是圣光糊脸……

  而就在好奇的黑桃探出手准备摸一摸阿尔弥斯蓬松的翅膀时，郑谨猛然开口：“黑桃！”

  后者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从天使姑娘身旁晃到郑谨这边，殊不知自己刚刚捏着所有超凡者的性命在生死边缘打了一套虎鹤双形……

  “怎么了，同类？事到如今你不会想让我放你一马吧？”黑桃毫无自觉地笑了笑，问道。

  “不，不是……”郑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寻找着可能吸引黑桃注意力的话题：“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说你都永生不死——某种意义上永生不死了，难道和神还有什么差别吗？何苦费那么大周章？”

  黑桃一愣，随即完全放下了对阿尔弥斯的好奇心，或许大人物总喜欢阐述自己的理想，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瑰丽的水晶树，“因为理想。”

  “我活了太长的岁月，见识过太多的人，就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人类的本质——卑劣，残暴，阴暗，为了欲望不择手段。

  战争与掠夺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最开始是为了领地，为了食物，为了布帛，野蛮地举起铁器割断同胞喉咙；然后为了是权力，金钱，制造骇人听闻的机械和火器继续收割；即便是看似和平的现在，隐藏在阳光下的阴暗世界也充满了血腥和厮杀。”

  他转过身，看着远方海天相接的海平线：“这一切的根源，无非在于两个字——欲望。而我在漫长岁月中尝试过引导，尝试过纠正，但我发现并没有用处——欲望是铭刻在人类骨髓最深处的东西。”

  其实郑谨一开始只是想拖住时间让黑桃不去骚扰天使姑娘，避免大家完蛋，但却越听迷糊，“所以呢？”

  “所以，我要成为神。”黑桃摊开双手，朗声道。

  郑谨：“……”

  wdnmd古人的逻辑是不是都这么跳跃？这两件事之间有啥联系吗？

  有个锤子联系哦！

  “我要成为神，获得整个世界的力量。为此，我谋划了上百年，但我发现以人类的力量，无论如何都只是人类，直到，我获得了我的守护灵——洛斯。”

  黑桃看着水晶树，继续开口：“它让我有了新的希望，真正登上神位的希望，但它的成长需要吃掉更多的守护灵，可是每一个守护灵都能使人类变得无比诡异而强大。而为了避免其他守护灵的拥有者联合在一起对抗我，我创建了主宰会，并以吸收成员的名义招募他们，再一个个吃掉。”

  听到这里，郑谨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娘的主宰会一直都是一个骗局——黑桃这家伙压根儿就是把收容物的拥有者骗进去杀的！

  “可是，这根人类的本质有什么关系？”他一边在精神网络中催促进度，一边发问道。

  “当然有关系——成为神只是前提。”黑桃摇了摇头：“只有拥有了神的力量，才拥有篡改世界的能力！我要成为神，重启世界，重启人类，从一切的根源上剔除欲望这种卑劣的东西！”

  郑谨惊了，他原本以为黑桃的目的就是统治世界这种玄学目标，但现在怎么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同时，也挺好奇黑桃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这种逆转现实的壮举。

  他问白银，对方是这样回答的：“不可能，他在扯犊子——就算他真的达到目的，也只是获得掌控所有的超凡能力而已，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俗生物，另外由于d-1122的膨胀，世界框架会受到震荡导致世界核心不稳定。”

  最后，她做出总结：“简单来说，他这样做不仅做不到什么重启世界，甚至连如今的人类文明都会在世界核心震动下灾难频发，进入某种意义上的天灾纪元。简单来说，一切都是这家伙闲得蛋疼自我yy而已！”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嘀咕道：“我就搞不懂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每个世界都会有几个这种作死的中二熊孩子？自己作死还不不够，非得拉上自己的文明一起？”

  郑谨：“……”

  白银的前半段他听懂了，至于后半段……他也听懂了但是没什么真实感……

  毕竟相较于曾经穿梭无数世界的白银来说，郑谨现在还是个稚嫩的家里蹲……

  “算了，出了问题也得解决——这正是我们存在意义。”发完牢骚的白银叹口气，对郑谨说道：“零已经计算出来了，当那棵水晶树吸收超凡达到之时，d-1122与世界的链接将会最大程度地暴露，那也是你行动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前，想想办法拖住他！”

  郑谨应了一声，注意力重新放到有些自我陶醉的黑桃身上，问道，“所以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黑桃睁开眼睛，眼里闪着光：“怎么做？神将会逆转时间轴，回到人类诞生之前，然后在废土上一次次尝试，一次次修改，直到将人类这个多灾多难的种族改变成完美的模样！”

  郑谨：“……”

  还多灾多难，有您这种喜欢作死的家伙，人类才是真正的多灾多难。

  “好了，话已经说完。”

  黑桃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我能感受到，成为神的路即将铺垫完成。也感谢同类你在我作为人的最后时光倾听我的梦想——作为感谢，我会尽量没有痛苦的结束你的生命，以及尽可能手段柔和地接收你的守护灵。”

  说完，就要动手！

  “等等！”郑谨完全没有预料到，黑桃上一秒还谈得好好的，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

  不行，得拖住他！

  “黑桃，你错了！”他朗声开口，带着曾经作为满级键盘侠的锐气和义正言辞：“你的理想，从一开始就错了！”

  后者骤然一滞。

  像黑桃这种不太正常的疯子，极度追求自己理念的人，一旦你抨击他的观点，即便水淹到脖子了也会先跟你争个高下。

  果不其然，他直直地盯着郑谨的眼睛，语气已经带着凛冽的寒意：“你说一说，我哪里错了。”

  郑谨面容不变，沉声开口：“一个文明的火种，应当交给文明本身，一个文明的前路，应当由文明自己开创——无论高尚卑劣，无论存续或毁灭，它都属于整个文明。”

  他盯着黑桃，一字一句：“人类也同样如此，无论你承认或者否定，它就在那里演化生长，无需任何人来纠正和修改。”

  看着理念被否定后，脸色难看的黑桃，郑谨在自己心里默默为这个逼打了个满分。

  刚才那番话当然不是他说的，这是他从收容手则上照搬下来的，根据现场情况改了一丢丢而已，原作者署名是白银。

  ——感谢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闲得胃疼有把自己的话写进书里的习惯。

  但他很明显低估了黑桃这位空想家第一次被全盘否定后的愤怒。

  “无知！无畏！原本我还愿将你称作同类！但你荒谬的思想让我作呕！”

  黑桃指着郑谨的鼻子，声色俱厉：“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吗？你知道我为了人类的完美演化隐忍了多久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大放厥词！”

  郑谨：“……”

  这话怎么感觉好生耳熟？

  嗯……好像在微博上看到过？

  你知道他多努力吗？

  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个喷子键盘侠！

  合着就杠精三连呗？

  而就在这个时候，吸收了无数超凡力量的水晶树，终于饱和了！

  氤氲的浓郁白色光晕将整棵水晶树映照得耀耀生辉，黑桃所谓的天梯，所谓的登神路，完成了！

  “看吧！这就是成果——”他张开双手，无数流光从水晶树上汇聚到黑桃身上：“从此以后，我将立于绝顶，我将无所不能，我将……成为神！”

  黑桃死死地盯着郑谨，因为郑谨之前的反驳，他的眼里已经满是鄙夷和怨恨：“而你，将化作尘埃。”

  郑谨盯着已经完全充盈的水晶树，嘴角勾起。

  这也就说明，时机到了。

  他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逛了逛脑袋，看着浑身光芒萦绕像个小太阳般的黑桃，开口说道：

  “不，我不会化作尘埃。”

  他伸出左手，有金色的光晕在其间闪烁，一枚质地温润的金色光环凝聚在掌心里。

  “不！不可能！我只是解开了你的语言能力而已……你应该不能自由行动的！”眼见郑谨“挣脱”了水晶树的束缚，黑桃顿时脸色狂变。

  但郑谨没理会他，将光环凑到嘴边哈了口气，然后将其安在后脑勺的位置上，耸了耸肩，

  “另外，纠正你一点——如果在你的价值观里，立与绝顶被称为神，无所不能被称为神，那么……”

  权柄加身，权限开启。

  令黑桃完全陌生的特质从郑谨眼里蔓延开来——极端的理智、极端的冷酷、极端的冰冷，以及让人颤栗到难以出声的空洞。

  随后，如机械一般沙哑和冷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我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