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晚松手了。

  离弦的箭快如闪电，破空而去的声音有些刺耳，让人牙酸。

  欧阳黎亭觉得，他这一趟值了。

  他重伤了慕容景。

  今天，就是慕容景的死期！

  两人在林中都中了毒，大概是慕容景之前没有内伤，所以慕容景毒发的速度比他要快很多。

  欧阳黎亭冷笑着，将剑缓缓抽离。

  慕容景半跪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

  欧阳黎亭还想享受一下乐趣，不想让慕容景死得太痛快。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剑。

  “你说你比本宫长得好看，那本宫就让你做个最难看的鬼！”

  说着，他剑刃就朝慕容景脸上挥去。

  慕容景浑身已经僵硬。

  他极力偏开了头。

  耳朵却一动。

  他听见了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预料中的疼痛也没有降临。

  欧阳黎亭僵住了。

  他看着胸前冒出来的大半截箭身，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手中的剑抖了抖，他屏息着转身。

  只见一人御空而来。

  即便是黑夜，他依旧看出了身姿的窈窕。

  当然，他也看出了她胸腹前的起伏。

  她居然来了！

  欧阳黎亭忽然伸手，生生拧断了胸前冒出来的大半截箭身，他没回头，剑尖却准确地指在了慕容景咽喉处。

  苏墨晚空中手一挥，一个空药瓶如暗器般袭去。

  欧阳黎亭没想到这种威胁对她没用，他迅速躲开，等他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厉害的暗器之后，他回身，决定给慕容景个痛快！

  他中了毒，动作不是那么迅速，手中剑刚刚提起，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欧阳黎亭躲闪不及，肩头又中了一箭！

  “主子！”

  莫回这时候才发现苏墨晚的来临，他急急抽身，过来相互。

  欧阳黎亭被箭的力道带得后退了几步，以剑撑地，才堪堪稳住，他红了眼，近乎嘶吼：“杀了慕容景！”

  就在他这话刚出的时候，苏墨晚已经再次搭好弓箭，并对准了莫回。

  莫回被一箭逼退。

  苏墨晚并没有看见封越，逼退莫回的同时，她已经落在了慕容景身边。

  欧阳黎亭此时已经接近疯魔。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杀掉慕容景的机会就这么溜走！

  不管是为了北渊，还是为了女人！

  “都给本宫听好了，取云墨秦王首级者，赏银万两！封侯爵！世袭罔替！”

  这话一出，北渊士兵就疯了。

  仅剩的几个雪影卫支撑不住，纷纷倒下，黑压压的士兵朝着这边涌来。

  苏墨晚来不及蹲下身去看慕容景，她五指一张，用了十分的内力，竟将慕容景的啸天剑隔空抓了起来！

  不说莫回，就连欧阳黎亭，都惊了一下。

  慕容景那把剑的重量他是感受过的，苏墨晚竟能隔空抓起来，他都做不到，她内力什么时候强大至此了！

  趁着欧阳黎亭怔愣的间隙，苏墨晚已经出招了。

  她用了一招杀伤力最大的‘秋风扫落叶’。

  也是最耗内力的。

  北渊士兵密集如潮水，没有三千，也有两千，苏墨晚带着殊死一搏的决心，挥动了手中的古剑！

  古剑有些沉，对她来说，略显吃力。

  同样的，古剑产生的剑气也惊人。

  无形剑气如滔天巨浪，层层激荡，迎面遇上的士兵如轻飘飘的落叶一般，被席卷而起，远远摔开！

  惨叫声迭起，连绵不绝。

  如此惊骇场面，看呆了欧阳黎亭。

  莫回反应快，在苏墨晚将剑转向欧阳黎亭的时候，挡了上去。

  “主子快走！”

  苏墨晚下意识伸手，五指一抓，果真将挡在前面的莫回摔开了！

  就算不论私人原因，欧阳黎亭也是云墨的敌人，且现在是在战场上，她杀了欧阳黎亭，没什么过意不去的！

  苏墨晚举剑。

  强劲的内力将她湿漉漉的发丝扬起。

  欧阳黎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此刻的苏墨晚在他眼里，是他最欣赏的样子！

  也是最让他心动的！

  “主子——主子！”

  莫回的喊声撕心裂肺。

  苏墨晚手中剑，就要挥下去。

  就在此时，她忽然脱了力般，身形一僵，手中的剑垂了下来。

  她一只手捂住了肚子，额上沁出了汗水，与雨水夹杂在一起。

  欧阳黎亭心底一揪，却笑出了声。

  “你今日救不了慕容景了！”

  腹中阵阵疼痛袭来，苏墨晚险些站不稳，她以剑撑地，一手抱住了肚子。

  欧阳黎亭感觉机会来了。

  “你跟了本宫吧，跟了本宫，你就可以留住腹中的孩子。”

  苏墨晚抬眸，因为克制，声音里带了颤抖。

  “那慕容景呢？跟了你，你会放他走？”

  欧阳黎亭沉默。

  他似乎在认真考虑，不用苏墨晚多等，他很快给出了答案。

  “不会，慕容景必须死！本宫能让你留下孩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呵呵……”

  苏墨晚轻声笑起来，“的确是最大的让步了，不过，我还有话要和慕容景说。”

  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起码，在欧阳黎亭听来，苏墨晚是答应了！

  他内心涌起胜利的狂喜，手一挥，大喝道：“都给本宫退后！”

  残余的一千余士兵，纷纷退远了。

  欧阳黎亭并没有伤到心脏，但呼吸之间牵扯，极是难熬。

  他还中了毒，脑袋眩晕，快要站不住了。

  他尽量保持着寻常姿态，“本宫给你十句话的时间。”

  苏墨晚缓了缓，半蹲下身，将慕容景先扶坐起，然后，她手伸过他腋下，将人撑站起来。

  慕容景浑身僵硬，说话都不是很利索了。

  “你，来了……”

  他尽力转头，呼吸喷在她脸侧。

  苏墨晚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

  她松开了手中的啸天剑，摸向慕容景胸前，眼泪模糊的视线。

  她嗓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没事吧？”

  慕容景声音微弱。

  他没有回答，而是道：“晚晚……为了，为了孩子……你先跟他走……”

  苏墨晚眼泪流得更凶。

  “没了你，我要孩子做什么！”她哽咽出声，“我可以乖乖待在渡冰城，可我来了……如果孩子和你只能选一边，我要你！”

  慕容景的视线已经模糊，不知是毒，还是泪。

  他低声喊她：“晚晚，本王……”

  这个间隙，苏墨晚已经判断清楚他的伤，她含泪打断道：“别说了，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这话，她是故意喊给欧阳黎亭听的。

  喊完，她就动了。

  “苏墨晚！站住！你休想在本宫面前再跳一次！苏墨晚！”

  欧阳黎亭看着决绝飘落的背影，两年多前的记忆与此刻重叠。

  喜悦在顷刻间消散。

  这感觉，就好像从天堂跌到地狱。

  也像从三月暖阳乍然换到了腊月寒霜。

  “噗——”

  欧阳黎亭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莫回急急将人扶住，嘶吼道：“主子——主子——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