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一面摇头，一面快步走了。

  方达的手落了空，他表情灰败，眼神阴鸷，吓得来叫他的小童儿一个激灵：“达少爷……”

  方达瞪了他一眼：“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今晚不许吃饭！”

  小童儿很委屈，他什么事情都没做啊，就是听老太爷的吩咐，来叫个人，就不许吃饭了，达少爷可真凶啊。

  “达少爷，老太爷喊你进屋，说是有话要跟你说。”

  方达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进了屋，发现家中除了出去跑药材的大伯，其余几个人都在了。

  “达儿，问出来了吗？”

  方老太爷捋捋胡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在咱们善鑫堂拿药？可是咱们善鑫堂的药材出了什么问题？”

  老大一家子都在外头，因为经手药材生意，账面上是跟善鑫堂分开的，这些年是发达了，生意越做越大，都做到京城里头了，因为忙，一年到头都不见回来。

  方老太爷对此已经非常不满了，难道是老大为了往口袋多塞一些银子，所以故意给善鑫堂用了一些不好的药材？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饶不了老大！得把老大一家子都叫回来，让他把这些年赚的钱都吐出来！

  还有，老大膝下至今只有两个女儿，这可不行，得把达儿过继给老大。

  这样以后，达儿既可以继承善鑫堂，也可以接手老大的生意，他们方家就还可以绵延百年。

  “不是的。”

  方达的脸色很难看，憋了半晌，才道：“这个人说，是因为荣之堂不要药费，所以才去荣之堂抓药的！”

  方二老爷胡子眉毛一起挑：“啥？在咱们这儿看了诊，去荣之堂抓药？就为了荣之堂不要钱？”

  方老太爷瞪了小儿子一眼：“你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我告诉你多少遍了，做事要沉稳，不要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方老太爷教训了老儿子一通，觉得心里头舒坦多了，才继续道：“那个荣之堂，我听说是开张前十天不要任何诊金和药费的，这都第五天了，随他们去吧。还能再嚣张五天而已。”

  方达不赞同老太爷的话，他气哼哼地道：“简直是太没有道理了！都在一个镇子上住着，如何能这么嚣张跋扈！”

  方老太爷看了他一眼：“达儿也不要说人家，你不是还让王二去砸场子吗？这事儿认真追究起来，是咱们善鑫堂理亏。”

  方达死不认错，梗着脖子道：“太爷爷，我也是为了咱们善鑫堂！”

  方老太爷摆摆手，不让重孙子继续说下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个小娘子啊，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能懂得什么？”

  方老太爷也有些生气了：“她一个小娘子能懂得什么呀！还不是宏源昌票号的人在背后指点她！达儿，你今儿个就去把那个宏源昌的陈白露约到福来酒楼去，我今儿个就要亲自问问他，是不是宏源昌不赚咱们善鑫堂的钱了！”

  方达不是第一次约陈白露了，从荣之堂开张的第一天，方达就频频邀约陈白露，但陈白露就是不回信儿，这明显是在躲着善鑫堂。

  这次，陈白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他申时到了福来酒楼，钱掌柜亲自出来迎接，胖乎乎的钱掌柜拱拱手，笑得跟庙里面的弥勒佛一样。

  “陈白露呀，你小子可别让里头方家的脸上不好看。”他提醒自己这个便宜侄子。

  陈白露笑嘻嘻地道：“姑父还不知道我？多难搞的人，我都能搞定，肯定让他们方家闹腾不起来。”

  钱掌柜瞪了他一眼：“你少在这里给我耍滑头！要不是这房间太难缠，你能推了好几次，才过来应对？臭小子，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好好地打理荣之堂，这可是宋姑娘的产业。她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你可要伺候好了。”

  陈白露摸着鼻子，嘟嘟囔囔地道：“姑父，这也是公主殿下的产业啊，我当然要伺候好。”

  他脸上笑嘻嘻的，也不见有什么别的情绪，好像就是随口一说。

  钱掌柜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白露啊，姑父是看你年轻，才提点你几句。跟着公主殿下固然是好，但殿下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不如跟着太子殿下，也好有一番作为。”

  陈白露依旧装糊涂：“咦？姑父，你说这个话我不明白，宏源昌和福来酒楼都是公主殿下的，姑父不也是公主殿下的人吗？为什么时候变成太子殿下的人了？”

  钱掌柜冷哼一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这里跟我装蒜啊？这福来酒楼太子殿下占了三分利，公主殿下占了四分利，那位宋姑娘也占了三分利，将来宋姑娘与太子殿下成亲，合起来就是六分利，可比四分利多出了两成！”

  陈白露乜斜了钱掌柜一眼：“姑父，你可别犯糊涂。这福来酒楼也是公主殿下名下的产业。你仔细看看你与宋姑娘签下的那份文书，上头可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了，她要的是她那些菜品的三分利，与整个福来酒楼可什么干系。”

  钱掌柜笑了，哪怕是宋姑娘那些菜品的三分利，也已经足够了。

  “你呀，还是太年轻，总之，你听姑父的准没错。在公主殿下手底下干活儿，长个心眼，公主殿下有什么新动静，就回来说一声。这说到底，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也是亲兄妹，这亲兄妹之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吗？”

  陈白露疑惑地道：“姑父，你到底是谁的人？是朝中那些太子的依附说动你了吧？”

  钱掌柜点点头：“不错，从前太子殿下·身中剧毒，咱们这些人只好依附公主殿下，指望着太子殿下尽快留下子嗣，让公主殿下看护长大，再图谋将来。但现在太子殿下剧毒已除，我们又何必再依附公主殿下呢？自然事事都要以太子殿下为先。这才是身为人臣之根本。想来，公主殿下也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