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作者:莲静竹衣      更新:2020-03-12 04:52      字数:5686
  容易得到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缚着千斤,他根本没有力量去舞动与支配那柄宝剑。

  这样的感觉,对于一位天子来说,简直太滑稽,也太糟糕了。

  别人是怎么做到的?

  他扪心自问: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否要用最硬的铁衣将自己的心厚厚包上一层?也许这样,才不会轻易伤痛。

  大殿之外,众亲王向宫门走去。

  众人皆沉默无言。

  忽听安亲王岳乐说道:“有关今夜御前殿审之事,本王还有一两句话要说。”

  诸臣皆停下步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安亲王。

  “诸位,若为了朝廷和自身的安危着想,对今日之事,应当知道如何对外说辞才是。”安亲王一如往昔的言简意赅,但他的话却是正中所有人的要害。

  “的确,如果让鳌拜知道咱们这些人今晚在这里审他,这还能得了好?”显亲王第一个附和。

  “咱们这样,就说是因为昭妃违反宫规,所以皇上才请咱们这些叔伯兄弟、近支亲眷勋臣连同内务府的人过来议一议。因为遏必隆、鳌拜与昭妃有亲,所以才让他们回避了,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都察院左都御使说道。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称是,跟着附和起来。

  “如此,大家就保持一致吧,这是眼下咱们为人臣子唯一能为皇上、为社稷做的。”安亲王说道。

  岳乐深深地叹了口气,回望着乾清门心事无限。他不禁想到,当年若是自己真的在先皇的病榻前接受了那份真正的遗诏,那么现在,皇上和东珠会不会幸福一些?也许是自己太过胆小。先皇顺治帝都能够力排众议,做出古往今来任何一位皇上都不能做到的英明决断,在他留有多名子嗣的情况下,要将大位传给自己这个堂兄,这是何等的xiōng襟,何等的英明,何等的远见。

  顺治帝自是深知国家神器如果交给yòu帝老妇,对于臣民,对于经济、政治,将会是怎样的考验?这对于他们未必是福。因为没有人比先皇更清楚,他自己正是这样一步一步蹒跚着走过来,正因为这条路太过艰难,所以不足二十四岁,便已经累得jīng疲力竭,了无生趣。

  只可惜,先皇虽有远见、有xiōng襟,而自己却还是愧对了他的这番心思……

  “先皇,事实证明你比任何人都清醒,所以想必你也比任何人都痛苦。”岳乐的眼角湿润了,“终是岳乐负了你,也负了国。”

  半个时辰以后,遏必隆与鳌拜在探视太皇太后之后也跪安出宫,两人并肩而行,神sè皆有些肃穆沉重。

  “老伙计,你嗅出些味道没有?”鳌拜问遏必隆。

  遏必隆深深叹了口气:“你我刚刚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能平安脱身,真不知要去感谢谁。”

  “你说什么?”鳌拜大为震惊。

  慈宁宫中。

  重重帐帘之内,太皇太后半躺在炕上,显得万分颓废。伸手接过苏麻喇姑递过的茶盏喝了一口,又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果然是教的曲唱不得,看来咱们皇上还得再历练历练,也许是哀家太过心急了。”

  苏麻喇姑不敢言语。她跟在太皇太后身边数十年,经历多少变故与大事,这还是第一次面对太皇太后失算的情形。

  是的,是真真正正的失算。

  “只是那个其其格,想来实在可恶!一局好棋,哀家筹划了多少时日,真可惜,就毁在她身上了!”太皇太后面上神情是万分不甘心,突然间便发了狠,“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留了!”

  “太皇太后,其其格刚刚出宫的时候,不慎跌入金水池溺毙了。”苏麻喇姑此时方才接语。

  “什么?”太皇太后直起身子,“是你的人安排的?还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并不是奴婢安排的,她身前儿也没有旁人。”苏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十分厉害,缓了又缓方继续回话,“刚刚经嬷嬷们查验,她身上已经有了三两个月的身孕。”

  原以为太皇太后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她听了之后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好久,太皇太后才重新躺下,只低声说了句:“原来如此。”

  是的,布木布泰想明白了。

  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可以左右的。唯独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那是最无法用理智来约束的。

  此前因为其其格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布木布泰才会以为其其格并没有真正爱上鳌拜,也正因为如此,才是可以放心加以利用的。可是现在,她居然为鳌拜怀了孩子,那么她就是真真正正爱上了鳌拜,如果这样,对这个女人,自然一切也都无从把握了。

  而眼下,这其其格倒也着实聪明,经历今晚,不管鳌拜是生是死,她和孩子都不能存活。

  如果没有按太皇太后的命令去做,即使保全了鳌拜,鳌拜也不会再信任她,而同时她又失信于慈宁宫,自然也没了活路。

  若是遵从太皇太后的命令,那样不仅鳌拜要死,就是鳌府上下,包括她肚里的孩子也不能活。

  怎样都是死。便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其其格跟太皇太后学到的。所以,她才选择带着孩子体面地死去,既保全了鳌拜,也给了慈宁宫一个交代。

  好,又是一个“情”字惹下的罪孽。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面sè中满是忧虑。

  “怎么?”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说。”

  “这桩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奴才担心,若是一会儿鳌拜回到府中,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情,会不会狗急跳墙?”苏麻喇姑很是有些紧张。

  “一个小贼从一户人家偷了东西得手之后跑出去,偏被路人瞧见,路人以为他与这家的寡妇有私,便骂他下作无耻。你说这个时候,这小贼是与人辩驳清白,还是暗自忍下?”太皇太后反问苏麻。

  “您是说,这一次咱们虽是借题发挥,可是鳌拜未必清白,所以这一次他必然会忍下?”苏麻仿佛难以置信,“私自tiáo查的事情,他们或许会忍,可是那其其格,原是他心尖上的人物,如今又已然怀了他的骨rou,就这样平白死在宫里,他能忍?”

  “哼。”太皇太后冷冷一哼,“其其格是个聪明人,如果经过今夜,咱们不动她,她又不自寻死路,那鳌拜也是断断不能饶了她的。鳌拜可不是傻子,咱们也没明白显然地去查抄他的府邸,不过是派了宫正司的两个人悄悄地去,单就请了他的庶福晋其其格来。这再显然不过了,其其格原本就是咱们的人。他也必定知道,他的那些个事,咱们如今也是清楚的,若要真撕破脸,不过两败俱伤,他未必能占到上风。”

  苏麻喇姑还待揣测,太皇太后面上却已然变了颜sè:“那个龙袍确有些古怪,去查查。”

  “是!”苏麻喇姑不敢再多言。

  “还有,那丸药又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