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送礼那一套。可这，并不等于姚夫人不收。”

  “哦。”唐晓航好像这才明白过来，脸上布满苦恼状地说：“这……我真的不清楚该怎样办才好。”在部队，他从没有干过这种被大家称为下三烂的事。即使有人做了，也是很引以为耻的事，只能偷偷摸摸，哪会对别人说起？在这方面，他实在是“孤陋寡闻”。

  肖寒一笑，不再问，说：“就这样定。丁秘书用姚咏诗的名字存一张五万元的活期，六点前落实好。唐主任晚上开车跟我一块儿去唐家办这件事。此事的保密范围，只允许我们三个人知道。”说完，问两个人还有其他事没有，按照惯例，这就等于是宣布会议结束了，没有事，就该请自便了。

  唐晓航站了起来，说：“总经理，请原谅，晚上我能不能不去？”

  “为什么？”肖寒口吻相当严厉地问，双眉也立时蹙到了一起。这种事的性质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说是公司的最高机密了，如果说不是绝对信任可视作心腹的人，甭说参与了，连边也不可能叫沾的。如今，见唐晓航拒绝自己，肖寒能不顿起戒心吗？他目光如箭一样凌厉地射向唐晓航。

  唐晓航说：“我是公司的人，拿公司的薪水，理应为公司尽心尽力，公司分派的工作，万没有个推辞的道理，只是……”

  肖寒忽然想到些什么，不觉会心地一笑，接上去说：“是不是觉得送礼难为情？单单一个人，想在社会中独善其身兴许是可能的，可你要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不能审时度势，及时调整和顺应社会发展的潮流，就注定是要碰壁的。不要说我们这些私营公司了，就是国营单位，想办事，同样也得如此。地方和部队是不一样的。”

  丁蕾也笑着说：“现在就是这种风气，不这样干，就行不通。”

  唐晓航涨红着脸说：“我明白送礼的事，都是不愿为而不得不为之的。不能陪总经理一起去，是因为有一个特殊原因在里面，我暂时不解释行吗？”

  肖寒点头，他只要唐晓航的忠诚就足够了。像这种事，多一个人去，就会使受礼之人多一份戒心，他之所以提出来叫唐晓航陪自己去，并不是非要有人开车不可，相反，肖寒不但有“照儿”，开车的技术也是相当熟练的，这样办是为了表示对唐晓航的器重和信任。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勉强，微微一笑，说：“好吧！既然你这样讲，就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我能理解。你也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能没有个说不出口或不想说的事呢？这事，我自己去好了。”

  唐晓航感激地退了出去。理解和信任，永远是最高明的驭人之术，丁蕾用崇拜的目光望着肖寒。眼睛是女孩子心灵的窗口，肖寒发现了，感觉很有意思地回望着。

  欲望之门 第一章（5）

  在相互的注目中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丁蕾最先醒转过来，微微一摇头，笑着说：“哦，还有两件事要给您报告的。晚上，有一个私营企业老总联谊会，说一定请你参加。我告诉他们你有重要安排，即使去，也可能会晚一点，他们答应了—反正都是属猫头鹰的，越晚越精神。您从唐家出来后，可以直接去那里。经济学院绍相雨教授的课，我给您安排到10点到11点之间，如果不能按时赶回，我已对夜餐做好了安排，会让绍教授理解和满意的。”绍相雨是公司的经济顾问，每个月要来给肖寒上一节经济动态分析课。

  肖寒点点头，说：“就这样，我会尽量赶回来的。另外，绍教授出书的事办妥了吗？”绍相雨撰写的一部探讨私营经济发展规律的书，送到出版社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出版，来请肖寒帮忙。

  丁蕾说：“身出版社是很欣赏的，只是怕定量太小会赔本才推托的，听说我们能包销三千本，当时就答应签了出书合同。”

  肖寒说：“等一下你把合同放到我书房的茶几上，让绍教授一进去就能看到。”

  丁蕾答应一声，告辞出去了。

  肖寒开始考虑在唐家需要应付的每个具体细节。

  瑞达公司的办公地点在省城是最高的，设在32层的青云大厦的最顶层。其实，凭公司现在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拥有自己的办公大楼。现在，在“瑞达”的名下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制衣厂，生产着足以让g省人自豪的国优产品飞达牌西服和衬衣；有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两个建筑安装公司，一个装修公司，两个装修豪华的大百货商场，每年，光纯利润就数百万，想盖座大楼，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肖寒就是不盖，在众多的竞争对手中，硬是坚持用令人膛目的价码租下了青云大厦的房子。肖寒自有他的道理，到了晚上，朗朗夜空中，公司的霓虹灯招牌一亮，偌大的省城，南来北往的人流，谁不注目？谁心里会不惊叹于“瑞达”二字？这本身就是很好的广告，也是花钱都买不来的。更重要的还不是这，而是肖寒喜欢：作为一个事业的成功者，华灯初上时分，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地上如龙穿舞的车流和蚁动的人群，想着人们仰望的目光都在向这里聚焦，油然而生的巨大成就感足以令人陶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才是肖寒不惜重金竞租下这里的真正原因。同样的原因，他专门紧靠自己的办公室，装修了书房和卧室，平时就住在这里，原先小区住的那套楼中楼，反倒很少过去了。用过简单的晚餐后，肖寒就一直立在窗前，望着省委大院的方向，踌躇满志。在生物钟的提示下，抬腕看表，离去唐家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唐家的时间观念很强，没有什么事几乎都是6点半准时开饭：机关6点钟下班，唐浩天从办公室回到家里约5分钟左右的时间，坐下来，洗把脸，听曲音乐，让身心从上班的紧张和疲劳中松弛下来，在食欲、胃口俱佳的时候到餐桌旁就餐。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安排，姚咏诗也不知先后请教了多少营养学、心理学专家才定下来的。开饭时间约半个小时，7点钟准时结束。接下来是唐浩天雷打不动的节目，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这时候，谁要是拜访，都只能是和他一块看新闻联播，且看的时候最好把自己当成个哑巴，否则会听到一句对所有人包括唐家人在内的同样的逐客令：不看，请你出去。7点半以后，是姚咏诗给唐浩天规定的锻炼时间，散步，或打太极拳。对这段时间，唐浩天远不像对新闻联播要求的那么严格，人来了，取消也就是了，有或没有这一天的锻炼，他不相信会对他的身体构成什么影响。但来人肯定会明白无误地接收到姚咏诗传递的信息：这是首长锻炼的时间，这个时间来，多没眼色！这样做的目的，是姚咏诗不想让不透的客人同样的错误犯第二回，她得对首长的身体负责。8点整，唐浩天结束锻炼，端起他喜爱喝的信阳毛尖呷上一口，舒服地朝椅背上一靠，这才是晋见的最佳时机。但今天，去唐家的人肯定不会少，所以，肖寒并不想那么急着去。他的时间安排是：8点半出发，8点50分到唐家，9点20左右告辞出来，在唐家停留30分钟。时间太短了，显得匆匆忙忙，不成敬意；时间长了，容易招人厌烦，得不偿失。现在，存折已经办好，夹在一张精美大方的贺卡里，这样，递出的时候，既好开口，对方也好接。万一别人撞见了，也能遮掩过去。肖寒坐在那里 ，前后又想了一遍，确信万无一失了，才松了一口气。为了让自己的神经稍稍松弛一些，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看着下面一幢接一幢像火柴盒一样挤在一起的居民楼，他慢慢地闭上眼睛，想：“一个人只有不停地往上爬，去争取出人头地，才能拥有俯视的感觉呵！” bookbao8

  欲望之门 第一章（6）

  当最后一抹夕阳从窗前匆匆溜过的时候，唐浩天推开手中的文件夹，丢开手指间粗粗的红蓝铅笔，从宽大的老板台前站起来，伸手取下挂在衣架上的风衣朝臂弯里一夹，拉开门走了出来。这都是姚咏诗的多此一举，说什么初春乍暖还寒，小心从办公室里出来被风吹感冒了，瞧瞧，他高高大大的个子，走起路来还是那么孔武有力，下乡视察什么的，连许多年轻人在后面都跟不上，那会被一阵小风就给吹倒了？再说，办公室和家在一个院子里，几分钟的时间又会被风吹住多少？不过，为了耳根清静，少听唠叨，还是得服从“领导”。已过了下班时间，又长又宽的走廊很静，踩在厚厚的红地毯上，他的步子迈得很稳。今天正好是他六十三岁的生日，尽管不服老，可中央的政策，不是根据身体状况来定的，而是根据年龄来切的。也就是说，再有二年，不管他精力是否充沛，都得从现在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除非赶上好的机遇，上调到中央担任更重要的职务。不管是退也好，上调也好，在唐浩天看来，都不是凭自己的意志所能决定的。既然不是自己所能左右得了的，那么，想得再多也是白想，徒然伤身费神。他看不起有些人在这上面难舍难分的黏乎劲，又不是谁家的祖父事业，非得霸着占着不可？人活着也就短短几十年的光景，只要对党对自己管辖的一方百姓敢拍胸脯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就够了，其他的，都可以洒脱一点的，让干，就兢兢业业地去干好；不让干，就利利索索地退下来修身养性。他常对部下说：“工作是累不垮人的，心累才是最要命的事。”用时下某些人的话说，他不属于中央干部（中央机关下派或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属于正儿八经土生土长的地方干部。从乡长、县长到省委书记，一步一个脚印，他都是从g省这方土地上走过来的。他对这方土地熟悉，对这方土地养育的百姓熟悉，对这方土地上的干部更熟悉。当然，大家对他的个性和工作思路也熟悉，工作起来，里里外外都非常顺手。前年，中央曾征求他的意见，有意调他到某个核心部去任部长，他以这里的情况熟、有利于工作开展为由请求仍留在g省任职。最后，中央尊重他的意见，让他继续担任g省的省委书记。他离不开这片土地，他相信这片土地也离不开他。在g省，他的地位和威望同步地如日到中天，没有谁能与之抗衡和争辉。正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坚决反对姚咏诗为他操办什么生日，并坚持按老习惯下班。

  “过生日是一种纪念，大家平时都跟着你跑前跑后地忙工作，借这个机会，搞几桌便饭，请大家过来坐坐，一来图个热闹；二来也体现体现你对大家的关心，联系联系同志们的感情，年龄在那儿明摆着，早晚就要退下来了，到时候，大家也好都记惦着你。再说，就是普通老百姓，不也要过吗？”

  “我不是普通老百姓，是党的省委书记，你这是让我在g省开不好的先例。”话严厉到这份儿上，姚咏诗才翻翻眼睛不吭声了。

  “谁给我来这一套，就是败坏我唐浩天在g省的名誉！”冲这一句话，谁还敢轻易上门找不自在？也有胆大的以常理推之，把唐浩天的话当“报告”听，依然腆着笑脸走进唐家。结果，都被性烈如火的唐浩天给轰了出来。而且，还无一例外地都让秘书陆文成打电话通知纪委和组织部给“做上记号”。姚咏诗为此没少说他，“老唐，批评走也就是了，人家来，还不是因为你的威望高，出于对你的尊重？又是通知纪委，又是通知组织部的，会不会让人讲不近人情，做事过分呢？”唐浩天气呼呼地说：“不这样，能堵得住吗？”这样动了几次真格的，再没有谁敢轻易打这个日子的主意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欲望之门 第一章（7）

  唐浩天性子虽然耿直，但并非不近人情，全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在女儿的“摆布”下，唱唱生日歌，吹吹蜡烛，切切蛋糕什么的，他也都是同意的，并且是积极参与和配合的。甚至饭后一些熟悉的朋友和属下来家里坐坐，只要不送礼，他也是愿意和大家一块说说笑笑的，人嘛，都吃五谷杂粮，谁能免了七情六欲？他是省委书记，同时，也是一个人。想到这儿，他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肖寒开车滑行在城市的夜里，五颜六色交相辉映的灯光像搔首弄姿的应招女郎在向路人廉价地卖弄着风情。一切都在变革中，过去，提倡勤俭节约，城市少量昏黄的路灯让人天一黑就想赶快奔到家里上床睡觉。现在讲改善投资环境，要让城市亮丽起来，政府又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就鼓励临街的商户各逞其能，在门楣、在路边、在树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灯饰，像心血来潮的傻大姐，不分三七二十一，采到什么花儿是什么花儿，在蓬乱的头发上乱插一通，把刚显繁荣的城市打扮得粗俗不堪。肖寒承认，在不知不觉中，就像海洛因的吸食者一样，他在城市的诱惑中，已经认可了这份喧闹，默许了这份浮躁，渐渐地觉得乡下生活是那样枯燥乏味和不可想象。一句话，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人，就是这般容易地被环境所改变所融化。

  汽车驶近省委大院，远远望见离大门不远的灯影里，停着好几辆高级车子，有人站在车旁低声商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