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看都几点了？”

  唐浩天不满地瞪了姚咏诗一眼，说：“晓燕回来就行了，她都这么大了，什么事能不知道个分寸？真是的！”

  姚咏诗见唐浩天不但不说女儿，反过来说自己，就生气地说：“还说呢，都是你给惯坏的。以后，咱们分分工，儿子我来管，女儿是你的事。”说完，转身径自进卧室去了。她和唐浩天，很早就开始分室而居了。唐浩天喜欢深夜读书，而她则喜欢躺在床上听音乐，这样，可以谁都不影响谁 。

  唐晓燕朝姚咏诗的背影呶呶嘴，做了一个鬼脸，挤着坐到唐浩天的身边，头朝唐浩天的肩上一靠，说：“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唐浩天拍拍唐晓燕的手，说：“问吧，只要不涉及党和国家的机密，我都可以回答你。”

  唐晓燕点点头，说：“爸，你既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又是在任的中央委员、省委书记，你对那些从农村走进城市的人怎么看？”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唐晓燕撒娇说：“人家就是想问嘛。”

  “是不是写小说想到了这儿？”

  “就算是吧。”

  唐浩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就爸爸几十年的人生体验来看，不管是城市人也好，农村人也好，人的聪明度—时髦点叫智商，都是差不多的。而农村人占全国总人口的85还要多，城市人又比农村人接受的文化教育先进，能从农村走进城市并能干出一番事业，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应该说他们都是在某一方面有着非凡的过人之处的。因此，一般的城里人，是没有资格轻视他们的。就拿那个瑞达公司的小肖来说吧，改革开放以后，城里有那么多的人想发财，包括省委、省政府机关里也有不少人都为利所诱跳下了海，可生意做来做去都没有他做得精，没有他的事业大。要说条件他是最差的，在城市里，人生地不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以利用，完全靠自己的一双手，敏锐地抓住人们初富起来，想提高生活质量的机遇，在冬、春季节从南方贩运蔬菜回来搞批发，迅速积累起了雄厚的资本。当别人都看到这个门道的时候，他早就转行不干了。接着，是进军建筑业、百货业、服装行业……爸爸也是看他是靠赤手空拳拼出来的，在再三慎重地比较、选择后，才决定树他当典型的。从某种角度上讲，他可以说是改革开放后进城求发展的农村人的代表。”

  欲望之门 第四章（9）

  躺在床上，唐晓燕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父亲的声音：“他是赤手空拳拼出来的。”想着想着，她“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的这个肖寒，不就是自己梦里寻了千百度的人吗？她再也躺不住了，披衣下床，拉开窗帘，透过梧桐树的枝枝叶叶，望着遥远疏朗的星空，回想着肖寒坦率真挚的声音和身影，在不知不觉间，眼里淌出泪来。

  在接下来多次的愉快接触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有一天，当肖寒邀请她一起分享他的成功喜悦时，唐晓燕几乎没加考虑就接受了。在被称为贵族消费中心的觉醒百货商场，肖寒用将近三万元钱买下了得到唐晓燕首肯的每一件时装。在唐晓燕看来，这些钱不仅仅是肖寒掏得起，更重要的是，花这些钱能够激发肖寒由衷的喜悦。爱是排斥虚伪和做作的。既然这样，唐晓燕何乐而不为呢？

  那天，他们从商场直接去了肖寒在小区刚装修好的别墅式公寓里。在宽敞的大客厅里，唐晓燕兴致勃勃地给肖寒进行了专场时装表演，设计精美、质地高档、制作精良的时装，被漂亮、青春、专业、气质高贵的唐晓燕，把所有的内涵，都给表现得淋漓尽致。起初，每次出场和结束，肖寒还知道鼓掌。到了后来，他已经分不清是时装把人给衬托得美了还是人让时装增了辉，越分越难以分清，越分越叫人糊涂，只觉得人和衣服已是相互交融，密不可分，早已忘记了鼓掌，只是痴痴地看了。最后，唐晓燕踩着欢快的音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头上一顶朱红色的贝蕾帽，歪歪地扣在蓬松乌黑的秀发上，上身一件纯白色的蝙蝠杉，下身一条短短的红色喇叭裙，脚上蹬着一双长筒靴，把少女蓬蓬勃勃的青春美，给洋洋洒洒地表现了出来。肖寒再也坐不住了，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唐晓燕一下给抱进了怀里，低头急促地寻找着唐晓燕的樱唇。唐晓燕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双臂环绕着肖寒的脖子，主动迎了上去。这是一次长时间的缠绵。这天分手时，两个人脸上都溢满了爱情映射的光彩。当肖寒帮唐晓燕把五颜六色堆成一个小山包似的时装一件一件折叠好，放到觉醒百货的老板特意赠送的一只皮箱里，准备朝车上提的时候，被唐晓燕给拦住了。

  “为什么？”肖寒不解。

  唐晓燕认真地说：“结婚之前，除了你的爱，什么东西我都不要。这些东西留着，等我成为你的新娘后再用吧。”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唐晓燕对肖寒的爱都是发自内心的。她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肖寒就不该容让她使一点小性子、发一点小脾气吗？

  这一夜，唐晓燕彻底失眠了。

  天快要麻麻亮的时候，在朦朦胧胧中，她听见唐晓帆和姚咏诗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又是一夜没有回来？要是你爸知道了，看怎么吵你！”姚咏诗尽量压低着声音。唐浩天家这栋楼面积280多平方，大小房间十一间，一间大客厅、一间小客厅、五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餐厅、一间储藏室、一间运动室，每个卧室都带有浴室和卫生间。唐浩天和姚咏诗住楼下，唐晓帆和唐晓燕住楼上。唐晓帆自从领女孩子在家过夜，被唐浩天发现大骂一顿“勒令改正”后，整夜不归就是常事了。

  “爸爸不让我在家谈恋爱，我不出去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当和尚吧？”

  欲望之门 第四章（10）

  “谁要你当和尚了？妈是关心你，一谈一夜，就不要身子骨了吗？早点睡吧，明天上午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家给我睡觉，我让张妈炖甲鱼汤给你喝。你要是洗漱放轻着点，小心你爸听见。”接着，听见上楼梯的声音。

  “妈。”唐晓帆走了几阶又喊住了姚咏诗，“我还有件事得跟你说。”

  “什么事？”

  “还不是和加拿大的李老板合伙投资房地产的事。”

  “项目有没有？”

  “当然有，在阳光大道上建一座28层的五星级饭店。现在天天讲改善投资环境，瞧瞧这么大个省城，连家像样的饭店都没有，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寒酸。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喜欢天南海北地旅游，饭店建起来，肯定有一大笔好赚呢！李老板答应我，到时候在加拿大帮我买套别墅，我就可以到国外去定居了。”

  “得投资多少？”

  “一期投资得六千万。”

  “六千万？这可不是小数目，收不回来，可就麻烦大了。”

  “妈，瞧你，还是外贸厅长呢，胆子那么小！建房是建在咱中国，又不是建在加拿大，跑了人，跑不了房，你担心什么？”

  “睡去吧，妈再考虑考虑。”

  “你不答应，我能睡着吗？姚厅长。”

  “别老是厅长厅长的，妈是副的。”

  “丁伯伯不是说你就要去掉副字了吗？”丁起隆是省委副书记兼常务副省长。

  “唉，都是你爸爸中间插了一杠，说是怕有影响。”

  “影响什么？爸爸是自私！我看论水平，老妈弄个省级也是绰绰有余的。”唐晓帆知道怎样讨姚咏诗的高兴。

  姚咏诗果然笑了，说：“你跟王欣不是挺熟吗？妈明天也再给他打个招呼，明说，就是从他那儿贷。妈最见不得白眼狼，他要是敢耍滑，就有办法让他离开g省，爱上哪儿神气上哪儿神气去。不过，我看那孩儿挺有眼色的，妈一个电话过去，他肯定满口答应。实在不够，妈再从厅里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给你挤点出来。”王欣是省建行的行长。提行长的时候，找姚咏诗帮他说过话。

  “哎。”唐晓帆答应一声，高兴地上楼来了。他和马红红在一起折腾了一夜，是够累的了。这妞儿不愧是染过艺术的，举手投足，还真有那个味。这一夜，玩的算是过瘾。打过一声长长的哈欠，推门进屋，连鞋也不脱，唐晓帆就趴到床上睡着了。

  这一折腾，唐晓燕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唐晓燕一直手机不离身，但直到下班，肖寒都没有和她联系。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想找肖寒了。她在心里给肖寒辩护：“和哥哥相比，他赤手空拳闯出了天下，是有骄傲的资本的。自己是不是也做得有点过分了呢？”她想：“要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肯定会一去不回头的。”想到这儿，她脸色苍白地拨通了肖寒的手机。

  “我给你说，罚你的钱，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教育你。不管你多有钱，都得讲究个组织观念是不是？我们街道居委会，级别论起来是不高，但大小也是管咱们这一片的一级组织是不是？可瞧瞧你们刚才那几位同志的态度，很是不好的嘛！就好像我们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到这里找茬似的。”居委会主任张大妈，一边不停地数落着，一边“啪”把一张五千元的罚款单拍到肖寒面前的茶几上。

  今天一大早，还不到上班时间，张大妈带着四五个人来到瑞达公司，不由分说，就要把一面卫生评比的黑旗钉到公司精美的铜质招牌旁边。保安过去阻拦，一个要挂，一个不让挂，双方就发生了争执。多亏丁蕾来得早，一出电梯，看到他们正吵得不可开交。简单一问情况，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先不由分说，把几个保安给训了一顿。“瞧你们办的什么事儿，正儿八经，张主任是咱们这儿的直接领导，上上下下管着上千号人呢。在百忙之中，到咱‘瑞达’来检查指导工作，说明是对咱们的关心。肖老板早就说过要请张主任和大家来公司坐坐，只是怕张主任工作忙，才一直没敢去打扰，你们怎么能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贵宾？！”说完，暂时也不管几个年轻的保安委屈得如何眼圈发红，转身，赔着笑脸连声说对不起，把趾高气扬的张大妈一行让到会客室，给每个人开了饮料。接着，又赶忙派人上街采购来新鲜水果做招待。马上就要展开十大杰出青年的评选了，在这非常时期，任何地方的疏漏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她只能快刀斩乱麻尽量把事态先降下温来，等肖寒来再做定夺。肖寒昨天晚上去小区那边的房子里取东西，顺便就住在了那里。要知道，张大妈讲的也是有她的道理的，不错，居委会大小也是一级组织，真要把事态闹大了，到哪儿去评理，都不会有谁向着你个体户的。至于那几个保安，只能暂时让他们受点委屈了。她已经想好了，回头，先给他们做做解释，尔后每个人发一百元奖金，表彰他们尽职尽责。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欲望之门 第四章（11）

  只是丁蕾没有想到，她的热情接待丝毫没有起到作用。见着肖寒，在她们装满水果和饮料的肚子里，居然还有空隙存着那么大的火气。丁蕾气得直在心里摇头，把罚款单拿起来递给肖寒。上面的字儿简直比毛毛虫爬得还要难看，就这，一个字儿后面都是一千元，比g省最著名的书法家的字都还值钱。肖寒没有接，也没有看，伸手把丁蕾递过来的罚款单朝边上一推。

  见肖寒不接罚款单，张大妈有点发急了，说：“姓肖的，你可不要嫌五千块钱多。其实呢，这根本不算多，谁不知道你是亿万富翁，这点钱，搁你身上还不是九牛一毛。”

  肖寒说：“钱，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该怎么出这笔钱？”

  张大妈倒是快人快语，说：“怎么出？你把钱给我，罚款单留你这儿，不就结了呗。”

  丁蕾实在忍不住了，这种以“政府”名义的敲诈，比公开的抢劫更叫人感到可恶。因为，他们不但要拿走你的钱，而且，还要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她望肖寒一眼，强捺住心里的火，说：“张主任，我们办公的这层楼，是租青云大厦的，根据租赁合同，不要说楼下的卫生了，就是我们办公室里的卫生，也是他们负责打扫的。所以嘛，你们来检查工作，我们欢迎。这不，就为了接待主任一行，我们老板多重要的约会都推掉了。可要说到卫生罚款的事，该找的就是青云大厦了。”青云大厦的总经理是省城郑副市长的小儿子，他才不会买她们的账呢。

  张大妈猛地站了起来，说：“你不要一推二六五！我们不管你们什么合同不合同，反正办事处让我们分管这一片的卫生。你们呢？又是在这一片儿住着的，我们就管得着。不想拿罚款不是，走，”张大妈粗粗的胳膊朝随她来的几个人用力一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