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7
作者:君sola      更新:2020-08-02 18:01      字数:2204
  。。。大夫?

  那中年女子叉着腰骂得兴起,姿态颇为不雅,后面的内容我实在不忍赘述,遂主动略过。

  我瞧得委实有些头疼:我莫非是寻错了一间医馆么?

  少年歪了歪头,朝我们这边示意一下,涨红着脸尴尬道:“娘啊,你别骂了,有病人在呢,再骂下去,那小妹妹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病人?”中年女子闻言一愣,将脸转向我们这边,这才瞧见了我们。

  与此同时,我感到衣襟下摆被人捉住,却是她身子突然整个朝我这边倾过来,继而攥住了我的腰。我低头看去,见她瘦削的肩膀微微地颤抖起来,黑发下遮掩着的耳际正泛着病态的苍白。

  原先在雨中倒是不能如何瞧出,此番一缕缕殷红的血混在雨滴中,正顺着她的衣衫滴落而下,将医馆内堂的地面染上了一摊红色。

  不好。

  我蹲□,就势撑着她的身体,而她将脑袋整个偏到了我的肩头,随即,我听见她在我耳边低低咕哝一句:“报仇。。。报仇。。。”

  她低哑地说着这两个词,颤抖的语调中缠绕着彻骨的恨意。

  我将她的脸扶正,手触到她的脸颊,发现那里似火般地烫,眼睛却是闭得紧紧地,看样子竟是发起烧来,只是她嘴里依旧不住地重复着先前那句:“报仇。。。。”

  这时,那女大夫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从我手里将她抢了过去,抱在怀里,拧起眉头道:“瞧瞧,这是怎么搞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哎呀,你看看这满身的血,还发着烧,作孽啊!你个做姐姐的到底怎么照顾她的!”

  她恶狠狠地瞪我。

  普天之下,我还从未遇到一个能这般瞪我的人,她算是第一个。

  “我并非是。。。。”

  “好了,你自个未尽责任,也别辩解了!这么重的伤,若是晚送过来一时半会,你这妹妹的命这也就报销了,到时看你如何是好!”她出声打断我,我那半句剩下的“她的姐姐”也就将将堵在了嘴边。

  而这大夫一边数落我,一边抱着她走进内室,放到软榻上打算实施救治,我忧心她的伤病情况,自是紧随其后,一声不吭地将这大夫的责骂给生生受了去。

  原先这大夫骂她儿子骂得兴起,如今揽到我身上,依旧是不减风采。我被她劈头盖脸一通痛骂,根本无从插话。

  我活了那么多年,以往周围众人碍于我的身份,无不对我敬畏有加,不曾见过哪个人敢如此对我,如今我遇上这等情况,竟有些不习惯,不知如何应对了。

  大夫口中兀自喋喋不休,手上则动作轻缓,开始掀开她的衣襟检查伤口,我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她周身肌肤白皙剔透,上面却是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伤口覆盖在身上,狰狞可怖。

  我瞧着瞧着,心宛若被尖针突然刺了一下,竟有些许疼痛。

  我自小也是带着这般伤痕累累长大的,那些是我必须承受的伤痕。每次仪式完毕,我从幽潭里走出,娘亲总是红着眼睛,拿着伤药立在幽潭口等着我。

  娘亲见我日日新伤旧伤交叠不断,也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次,我却连哼都没有向她哼一声,更不知道眼泪为何物。

  姽稚以前总是说,我就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不知道痛,也不知道苦。

  而如今我看见这满身伤痕,才发现我原来也是会痛的。

  透过这满身的伤,我仿佛是看见了幼年的自己。

  我到底是可怜她,还是可怜那时的自己?

  “别再杀了,求求你们了。。。。。。。”

  我的思绪被她的呓语挑开,凝神一看,但见她纤眉紧蹙,脸色惨白,正低低唤着:“爹爹。。娘亲。。。。。”

  就在这时,她眸子陡然睁开,我的手原本搭在她一旁,此番她一伸手,就狠狠地攥住了我的手,我只觉得手腕上一股霸道的力道席卷而来,一时竟不能脱身。

  她眸子泛着淡淡的红光,内里仿佛充满了恨,却又带着无尽绝望。这种神采,原本不该存于这般年纪的孩子身上,只听她接着说道:“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

  她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这话是对我说的,而实际上,不过是对她睡梦中一直念叨着的爹娘说的罢。

  爹娘,不在了么?

  她眸中神色散乱,折腾了一会,最终松开手去,闭上眼,呼吸却趋向紊乱,而我的手上被她捉住的地方,却现出一条淡淡的红痕。

  “可怜的孩子,肯定日子过得很苦,你这个不尽责的姐姐啊。。。”我以为这大夫重又要开始数落于我,不想她摇摇头,只是嘱咐我道:“她身子很虚,需要调养,你先去煎药,我给你写张方子,不知道的地方就问我家那混小子。”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各色药材与药方,一声不吭地走去厅堂,那里摆着一个药炉,那少年还是坐在药台旁,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生了火,将药材一一摆放开,再按照方子上的顺序投入药罐,只是脑海里总是有她猩红的眸子闯进来。

  她到底曾经遇到过甚么?

  那些伤,又是怎么回事?

  “放错了,姐姐。”

  我从失神中抽离,便见眼前凑近一张少年青涩的面容,正是那大夫的儿子。那少年有些奇怪地望着我,指着药材道:“姐姐,你走神了么?你手上这味药要等到七分熟的时候才能放的,你放过早了。”

  我没有答他,将还未全部放入的那味药救下,搁置一旁,接着放下一味药。

  少年撇撇嘴道:“我娘啊,她就是那牛脾气,冲得厉害,逮着谁骂谁,兴许遇上当今圣上也要骂过去,姐姐你可千万别介怀啊。”

  “不曾介怀。”

  “我被她骂惯了,她就是嘴上说得难听,其实她心地可好了。”

  “嗯。”

  ”那个受伤的其实不是你的妹妹吧?我娘她定又是看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