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11
作者:水阡墨      更新:2020-08-11 20:12      字数:4394
  欢凡间的男人,因为你们活的时间太短了,而我们麒麟又是只能认定一个人。”

  柳非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假小子一样的丫头竟然满脸都是粉嫩嫩的红。

  “对了,我有角的,虽然很小。”

  “嗯?”柳非银蹙眉,“那又能怎样?”

  小麟又把脖子缩回去,静静地咬了一会儿指甲,许久后才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可以把我的角给白清明,可是你能不能带我走?”

  「他是我的伙计,从皮到骨头都是我的,所以他答应的不算。」

  白清明在门口听见小麟说的那句话,迈进一半的脚又退了回去。外面的夜色漆黑如墨,将那么洁白的雪都能深埋,好像连真相都能深埋似的。

  也仅仅是似的。

  耳边是清脆的银铃声,还有月姬的声音:“清明,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麒麟角了,知道自己这次八成没救了,为什么还会来这里?”

  白清明轻轻抿起唇,眼神里带了几分无辜。

  月姬轻哼一声:“我毕竟活了几千年,怎能叫你当成无知小儿哄了。”

  更小一些时,他看见师傅跟月姬在一起下棋,师父每次都会输上了一子半子,明明月姬小姐的棋艺也不是多好的。师父吩咐他折几枝栀子花送到月姬小姐的屋里去,只是那花树可是他自己亲手栽培的,上心的很。师父在月姬小姐的面前连眼都不肯抬一下,背后却只看着她的背影,偶尔露出那种会让师兄弟们走路碰到墙的笑容。

  师父是喜欢月姬的。

  月姬如此对他,就算他是块石头,也应该要发芽了。

  “我只是想来告诉月姬小姐一件事。”

  “哦?”

  “我不是来拿麒麟角的,怎么可以用别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安逸舒适呢?我师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何况他那么爱你,更是不舍的。”

  月姬震了一下,苦笑:“你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你不信?”

  “白莲他爱的是别人。”

  “或许吧。”白清明微微一笑,“不过师父去世前告诉我,假如我哪天被有情泪所伤,我可以做出一个决定。来找你交给你一样东西或者就瞒你一辈子。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活不成了,即使有麒麟角也活不成了,所以我来到这里,完成师父的遗愿。”

  狼骨袖剑附上了最恶毒的诅咒,再加上情人泪,怕是回天乏术。

  白清明不等月姬问什么,已经转身进了屋子。

  窗台上搁着的药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柳非银半合着眼,像是睡着了。小麟坐在炉火边上守着他。白清明走过去摸了摸那渐渐发凉的额头,不自觉地笑了。

  小麟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你听见了,那个交换条件,他同意了。”

  那张小脸如此自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柳非银,不过白清明很清楚,只要谁真正看见他虚孚外表下,那颗比云朵还柔软干净的心,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的吧。

  白清明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美丽的凤眼荡起动人的波纹。

  “不要吵,他睡觉被吵醒会骂人的。”

  “………”

  “我不会允许的。”白清明稍稍歪头,虽然是笑着,眼神却危险又狠毒 。

  “他是我的伙计,从皮到骨头都是我的,所以他答应的不算。”

  小麟气得用力踢了一下脚桌,用力拉开门跑出去,风猛地卷着雪花吹进来。

  柳非银一下子就醒了,眼前是白清明那张带笑的脸。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柳非银顿时清醒过来,用力拽过他的领子,靠那么近,连眼睛里的愧疚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少有这么有良心的时候,顿时手劲儿也松软了些。

  “喂,清明……”

  “啊?”

  “就算死了,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

  “所以,就算你真死了,也不能忘记我。”

  白清明喉咙一滞,低声笑起来:“不敢。”

  “那明天跟本大爷回去吧,好想睡锦棺坊那张软死人的榻。”

  「不用披上五彩的羽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梦境。」

  次日清早,小麟醒来就看见屋内的褥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压了一大锭金子,还有一个用绣着白莲花的帕子裹起来的东西。

  她抖开那条帕子,立刻就骇住了,惊叫着:“姑姑!姑姑!你看这是什么!”

  月姬看着帕子里的东西立刻愣猪了。

  白莲并没有恢复封魂师的能力,他早就不是封魂师了,只是一具保存封魂师血脉的容器。他腹部的伤口一直在疼,月姬额上的伤口也一直在疼,他们还真是傻得可以。

  而白清明也不是来找麒麟角的,他来给她送一样东西。师傅说,他可以用掉,可他还是来了。月姬看见那个东西就知道.那颗她用耐心和温柔浇灌的石头种子,早就开出了洁白的白莲花。

  窗外经过一夜的风雪肆虐,洁白得好似新生婴儿一般,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月姬捂住嘴,慢慢地哭出声来。

  眼泪落在帕子上,那只金黄美丽的麒麟角也泛着晨光。不用披上五彩的羽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梦境。

  九国夜雪·伽蓝之羽

  题记:这世间什么都挡不住个“喜欢”,“喜欢”了便没救了,失了心,丢了魂,还觉得心甘情愿。那些斤斤计较分毫不让的是心和魂都在的人,既然都在,还有脸叫嚣什么“喜欢”?!

  「不过那些人非富即贵都是痴心妄想级的,不如这朵好看的店花来的平易近人。」

  这是东离国最西边的边城,风临。

  是夏。艳阳肆虐,绿荫鸣蝉。

  街边的凉茶铺子里面坐满了本城消暑的百姓,掌柜将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挺富态的双下巴笑成了三层。跑堂的店小二里里外外地招呼,每次经过我身边,都不经意似的涮上一眼,绿莹莹的眼珠子,白惨惨的脸,怪吓人的。

  我是这凉茶铺子的常客,要上一碗酸梅汤,就在门口的风水宝地耗上半晌,惹得掌柜的见了我就翻白眼,随时都要驾鹤西归。这店小二大约也是得了掌柜的授意,要把我吓跑罢。我摸了摸脸,顿时安心下来,脸皮还够厚。

  没多会儿,店小二又蹭过来,手中壶一倾,半碗酸梅汤又添满了。

  我有点儿惊恐:“……我只有三个铜钱!”还有一个是留着买包子的。

  “……请你喝。”

  这会儿他得闲在我面前坐了,板着一张晚爹脸,却肌肤赛雪,唇红齿白。来这店子的姑娘大多是冲着他来的。要说这风临城也奇怪,以美貌着称的女子少有,男色倒是春色无边。不过听闻美人也是扎堆的,锦棺坊的店主白清明,独孤山庄的柳非银公子,城主家的兰汀公子,望乡楼的老板秦毓,没事便凑在一起吃酒谈天。

  不过那些人非富即贵都是痴心妄想级的,不如这朵好看的店花来得平易近人。

  可是店花是朵有刺的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上回有个暴发户的闺女带着媒婆抬着聘礼来求亲,请他做上门女婿,被他扛着板凳赶了两条街。

  你别不信,这是真事儿,那条板凳还是从我屁股底下抽走的。

  店花见我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大自然地别过脸去,耳朵微红:“我叫朱雀,你叫什么?”

  只听胖子掌柜叫他“小朱”,其他人也只知道他叫“小朱”。原来店花叫朱雀,跟我还挺异曲同工的。我说:“我叫凤彩。”

  “凤彩。”他重复一遍,仔细思考,“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从海的另一边坐船过来的。”

  店花有点惊诧:“难道是瑶仙岛?”

  今天下九分,其中一个便是漂在海上的瑶仙岛。在内陆百姓口口相传里,那座岛富庶美丽,是战火不及的世外桃源。于是这世内的人对那神秘的岛屿更多了一分向往。我坐着发往流苍国的货船离开瑶仙,再穿过流苍的疆土来到北边的邻国东离。

  这一路兜兜转转,走到风临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从初春累累繁花,到盛夏烈日炎炎。风临城内酷暑难当,望乡楼是喜欢舞文弄墨的公子小姐们的风雅之地,老百姓们也只能钻这便宜实惠的凉茶铺子。别的姑娘每日来铺子里是为了看店花,我却是为了等人。

  这店花被惯坏了,见我不理他,立刻瞪人:“你不愿意搭理我?”

  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老实:“是啊。”

  店花磨了磨牙,把手巾往肩上一甩,拿着扫帚扫果壳子去了。

  其实店花人不错,性子虽然怪了些,心地却是善良的。那些个没事蹲路口拿着弹弓打麻雀的皮猴儿,他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一番。无论是多么彪悍不讲理的妇人拎着哭哭啼啼的孩子杀个马回枪,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用不重样的脏话骂她个桃花满天红。

  大约店花听多了好话,就像细粮吃多了,再吃到粗粮就觉得粗陋不堪还噎得慌。

  店花黑着脸,不多会儿连天公都黑着脸,电闪雷鸣后天地之间挂起水帘,檐下都是避雨雀儿,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我便是这时遇见了白清明。

  虽然撑着油纸伞,绣着牡丹的袍脚还是湿透了。他身旁的俊美公子更惨烈些,头发滴着水,手上牵着的鹅黄衫女娃娃却是清爽干净。绿衣侍女接过白清明手上的伞,朝着店花甜甜一笑:“小朱,快把窗边的桌子擦干净,要酸梅汤。”

  那小脸笑得那叫一个少女情怀总是诗。

  店花抬起头,朝着那小脸,也柔情蜜意地回了一个字:“……切。”

  绿衣少女炸了锅,“嘭……”我面前的桌子被踢翻,盛酸梅汤的碗碎片齐飞,一块碎片擦着额头过去。

  血不要命地淌下来。

  店花怔了一下,立刻暴跳如雷:“绿意,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我有些怕了,怕他是那把弹弓藏在身后手心里握着小米伪善的孩童。」

  那日后,我便住进了锦棺坊。

  大约是因为我告诉白老板,我是从瑶仙岛过来的旅人,过了盛夏便离开。

  他狭长的眸子含笑说:“真好,那岛上可有我一个故人呢,只是我从来没去过。”

  锦棺坊并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阴森可怖,在幽深的巷子,抬头能望见高墙外参天古树,朱红的大门便笼罩在重重绿荫之下。我告诉白清明,这里与我在瑶仙岛住的地方很像,只是这里没有那种开白花的叫伽罗的树。

  “伽罗树没有叶子,花朵簇拥在枝头,像落满了雪。听闻那花是千年不败的,不过谁知道,那些个老人们说的,反正他们祖祖辈辈都没见过那花凋谢过。”

  “真是奇花。”白清明笑语盈盈,“有机会一定看看才是。”

  那日刚下过雨,碧空如洗。

  我扭头看他,他执一颗晶莹饱满的紫葡萄在唇边,却没咬下去,只是看着天发愣,面上是有几分温柔的。我想,他一定是在想那瑶仙岛上的故人,便问:“岛上的是你什么人?”

  他顿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师兄。”

  “你们相处得不太愉快?”

  他有些惊讶,却笑了:“何出此言?”

  “直觉。”我就是老实,“你提起他时眼睛发暗。”

  白清明笑得更浓了,不知是哪来的风吹起他紫灰色的长发。有檐下的麻雀蹦到他的脚边,他便抓了瓦钵里的小米伸出手,让那雀儿来啄食。那雀儿啄食完,扑棱棱翅膀,便没心没肺地飞到枝头呼朋引伴。在我看来,白老板那温柔的眼神却透过麻雀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他忘记我了。”白清明说,“有些东西,能留住的自然能留住,留不住的也不能强求啊。”

  这话平平常常,却擂在我的胸口上。

  凡事莫强求。

  我笑了笑,杯中碧绿的茶水映出我漆黑如墨的眼,不知不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