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
作者:江淮沿岸      更新:2020-08-17 01:50      字数:4488
  草蒲团,坐不得芙蓉,芙蓉软褥。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眼睛干涩,只是胃部抽噎般的疼痛。再流不出半点眼泪,最后一段了,让我唱完罢。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

  下山寻一个少哥哥,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睁开眼,张启山有力的掌心附着我的脖子,收紧。小男孩不知何时被请了出去,衣冠完整的张启山伸出手指压住我的唇:

  他推开我,从地上捡起大氅披在我身上,自己也压了上来。我反手抱住他,实沉沉体重的,压喘不过气来。却如此真实的……真实的存在着。

  枕边的玉簪子,温润的墨绿色光泽,蓊郁的落入眼睛。我鬼使神差的拿起来攥在手心……紧张的痉挛。。

  若是照着喉管捅上去……虽然很痛苦……但是还是会死的吧?。

  这个想法深深的将自己震住了,温润的玉簪如比那烫手的铁签更难抓住,不及思考便狠狠摔了出去。。

  我不能杀他……

  不能……因为……因为……

  终于崩溃。

  用手捂住半张脸,眼泪从指缝中流走。

  因为感情摆在那里……我至始至终割舍不下。

  “呵……你真是个变态。”

  不再唱了,思凡便是最后一场……从此红某人……不再唱了。。

  第八章张启山

  深深的疲倦感,眼球的刺痛,酸胀。胸口的浊气总是积压着,怎么呼气都叹不出去。

  得好生歇息上几日,身子快垮了。

  算算多久未去监狱了?一周?两周?唉……二月红。

  椅子周围一地烟灰,怕是能踩脚印出来。近来多梦,却总是记不住内容。浓茶压不住倦意,倒是羡慕起来监狱里那位来了,一次能睡个够

  也不知他烧退了没有,上一次走时正在发烧。一夜二人就裹一件大氅入睡,早上醒来发现整个人蜷成团缩在我身后,冻得嘴唇青紫。一句话都不说,若是推推我让我醒来,也不至于落个高烧不退的结果。

  要说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情,这些日子也细细碎碎的想了不少。越是动乱越是显出平静的弥足珍贵,高压发狂的日子,却想监狱里至少一片平淡,总有个人儿,非他愿也好,被迫也好,死死的等着我。不知还会不会睡着在门口的太师椅上?一脸柔软,连眼睫都是一扇软毛,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抱着我的衣服昏睡。

  这日子过的比冲前线还紧张,比如有处理不完的战报,和总是逾期的军饷。

  前几日为了军饷还下了一次斗,四万人的队伍调走两万去一线,剩下的中央不予发饷,只得各自想办法。剿匪的上山,买粮的北上去蒙古,俄国,数来我这下地还算最轻松的,只是近来精神不佳,前前后后进斗几次,险些折了进去。没了那花棍左右照应,大意了不少。。

  若是他日战死,想来他二月红不会独活。出监狱唯一的可能就是来陪葬,生死由我,不看他。

  何时能再待到他倾露出点情感?那日带那兔子去试探,现在想来万分后悔,其实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哪怕是只喊一声“张启山!”,我就停下来,抱着他告诉他,这都是我的不对,再也不会了。

  实则……也是二月红的性子——骨子里的东西,是吗啡或任何刺激都不能磨灭的——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我,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我焦急的期待他的阻止,不料他却别过头,闭了眼,将那残戏一段一段唱了个干净。

  下山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也不能全算酒精作怪,不得不说那场□般的□确实是一直积压下的暴怒情绪。至少在当时我以为他会有些许反应,譬如愤怒,难过,甚至掉眼泪……结果他就那样的看着我,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瞳孔的颜色都淡了。甚至厌恶的别过头,一眼都不愿多看!生怕污了眼。

  那些日的感情怕是再不会有了。想他那晚硬是拖着被□,难过到死的身子,生生哭着爬起来狠狠摔了我送的簪子,折半或是粉碎,我不知道,只知道不值,或者在他眼里什么都不值了,早已。

  我去看看医生,再配些安神的药来,自从离了他以后再没睡个一个好觉。

  在医生的诊所里,看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摸摸下巴的胡茬,看他疯狗般的忙前忙后,一副马上就快累死的模样,实则是受刺激太多,大脑过度亢奋的疲劳了。血液给他的刺激,就像二月红如我,缺失便无法正常生活。

  “听说鸽子血和朱砂,能用来纹身?”我问道。

  “能。只是效果不大明显,况且又是大红色,很少有人纹。倒是有不少欢馆的人喜欢。”他答道,并不停下手中的活儿。。

  我拿起朱砂瓶子把玩,疑惑问道:“欢馆?”

  “纹着平时又看不出来,但凡情绪波动,喝酒,□,这东西就显出来了。又是大红的,自然受欢馆喜欢。”。

  “呸,别一口一个欢馆的。”我打开瓶盖倒了一点点粉末揉搓,欢馆二字不知为何格外刺耳。

  他在给人动手术,来他这的医治的不是特务就是政治犯,身份敏感,我倒不怕这些,关键在于他并不介意我在旁观看。。

  “还有脸说欢馆不对了?上回那兔子哪去了?”他摘了口罩,血淋淋的手拿了我手里的朱砂瓶子,又说道:“好朱砂金贵着呢,哪儿能容得了你这么使唤。

  我挑眉看他,噗嗤笑出声来。起身夺回瓶子,整罐倒在那在病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兔子被我处置回去了。”我抖抖瓶子,把瓶底儿里朱砂倒干净,然后“咣”的砸在他面前:“找些比这个更好的来,我要用。”

  他回头看看仍在麻醉中浑然不觉的病人,说道:“上头问起来可要帮我顶着,我可不愿被说医术不精。”擦擦手又说道:“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干我何事?”我笑,他也笑。本就是那不该苟活的货色,来世好好做个人,因为卖国贼只能算个货。

  再次见到二月红,没有我预想到的面如死灰,或是置我不理的状况,当下心情便好了很多。我抱着他,看样子不烧了,鼻尖埋进他的长发里,深深的吸口气,脱口而出:

  “甚是想念。”

  他一颤,推开我,低下头长发又遮了眉眼。

  我伸手挑起他眼前的头发,说道:“脱了衣服。”

  苍白的脸色一下困窘起来,用大拇指腹磨磨他那小脸:“自己脱,不想给你难堪。”

  医生随我一同前来,毕竟纹身这种技术活还是需要指导的。

  他泡在木桶里,抬着头望着天花板,长头发垂在木桶外。木桶不够大,我只能干看着热气将他那小脸腾出一层红晕,细细的汗。

  “一会给你纹身,提前道一声。”我倚着门站着,他哗啦一下回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许久没发泄过了,我实在怕忍不住。他还需要体力做纹身,想到这里我便转了身,点了烟出去和医生讨论图案规划。。

  天火红莲。这文绉绉的名字已经被医生嘲笑过了,而从心论,我倒觉得真的很好听。托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画匠,用最少的笔墨勾出这幅图来。四朵红莲,一朵含苞,三朵值了花期开的正盛。斜斜的插出来,骨朵显得柔软,全开的花儿显得坚韧,英气。无根无缘,倒也清心寡欲。

  套上短裤,裹着巾子抱他出来,散发着温热的身子紧贴着我,攥着我衣服前襟的一粒铜扣不撒手。从脸到身子全是瓷白肤色,白晃晃的小腿格外修长。

  “为何要我纹?”他抬眼问我。

  你生是我张启山的死人,死是我张启山的活鬼。生死我都要了,不留些记号怎么行?

  “好看。”我这么说道。见他皱眉,估计是怕疼,又复安慰道:“不会太疼,忍忍就好,我在自己身上试过。痛极了就停,改日再作,再说这图也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

  他执意要看我身上所纹何物,我只得脱了上衣,用手蘸了酒拍打大胳膊,不一会儿胳膊外侧便显出钢印似的一个圆圈,里面正楷一个“红”字。

  他手指尖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冰凉的触感碰上气火旺盛的体温。怔怔地描摹了一遍纹痕,抬头木木的问道:

  “二月……‘红’?”

  我点点头,揽他入怀,只是不知应当说些什么。便任他那长眼睫刷子似的刮蹭胸膛,痒痒的。

  二月红呵……我何时能告诉你,张启山早了了恨,那人命也早已不在乎,二月红,回来罢。

  他不是那疤痕体质,趴在石板台上,背部除了蝴蝶骨突出再无瑕疵,光滑绵软。头发顺在一边,侧过头看我。我捏起他的下颌,横了只监狱常用的软木棍在他嘴边,叫他含了去,免得咬到舌头。

  计划纹身从腰际开始,一花一藤的斜纹至另一侧的蝴蝶骨,绕过肩膀一直到靠近左胸口的地方,用整朵红莲作为收笔。

  自己不知在多少人身上练习过割线,只为了能掌握到最好的角度,恰到好处的深度,和下针带来的痛楚,如何能降到最小。

  不愿假于他人之手,说不清,只觉这是我要留得标志,亲手勾线上色再到完成,才算顺理成章。

  我拍拍他的臀,明显感觉身下的人全身紧绷,示意他要开始了。画好线的轮廓,拓印的非常相似,深吸一口气,稳住手,下针。

  “切忌勿太细,过浅,浑开。”医生在一旁不断指点,小心的运针,半刻不到便出了一身汗。二月红更是,冷汗一层一层,痛极皮肤上都起了一层小颗粒。

  真是费神,可却觉着不出有多累,明明比处理军务还要耗人。听他咬着软棒,一声一声的或轻轻□,或鼻腔闷哼,无一不使人紧张振奋的

  小心下线,吸血药棉换了一块又一块,手心满满的全是汗。针尖挑破皮肤,提起来,总会晃一下眼睛,几番下来眼里明显充血,压住眉心缓了好一阵才算过劲。

  从腰际到后背中央的一部分勾线完成,我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且不说他痛的快要虚脱,仅我这施针的人都累的不愿动弹。打起精神把他抱进怀里,小心不碰到背,问他:

  “疼么?”

  他点头,嘴唇都在颤,软木棒将嘴角磨得发红。低头慢慢咬上他的下唇,伸出舌仔细的舔着细致柔软的嘴角。他环上我的脖子,冷汗出尽胳膊也是冰冰凉凉,抬起头配合着我。精神似乎有些异常,身子一直痉挛着,我不停顺着他的头发安慰,舌头将他的牙齿一个一个的舔过,将他那柔软的舌头吸进嘴巴里,然后再顶回去,搅拌着。

  安慰似乎起了作用,舒服的□从鼻腔和喉管传出来,嗯嗯啊啊分外好听,若不是念他后背的疼痛,真想在这儿要了他。。

  叮嘱他趴着睡,切勿沾了水,待医生收拾好器具,我也将他安置好,摸摸他的头发,心想今天辛苦了。。

  “走了,明日再来。”

  他急忙双手握着我的手指吃力的坐起来,疼得不住倒吸凉气,紧握住不松开,问道:

  “明日就来?”

  看来真是刺疼了,他怕是自觉明日再来经受不住,我只是想尽快纹好,明日晚,足够了。

  “明日晚上。快躺回去,莫要受了风。”

  他松开手,抬头一直看着我,松了口气似的,慢慢趴回床上。

  为何要松口气?出门点了烟解乏,不住的想着。。

  我走了就这么值得你放轻松?

  罢,深吸一口烟,坐上车。

  确实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日下午便接了医生驱车前去监狱,今晚有局应酬推脱不开,不愿耽误进程,纹身这种事情要速战速决才好,拖久了反而容易受风感染

  下通烟道的屋子还算暖和,只是到了夜里不再烧炭火会觉得更凉些。进门时他还在睡,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我,被子搭盖在腿上,露出整个白软的后背。可能是肩膀凉,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肩膀。绕到前面去,看样子睡得并不踏实,皱了眉,长眼睫侧面看起来一动一动,我摸摸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