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3
作者:水千丞      更新:2020-08-17 03:51      字数:4556
  芝眼泪婆娑,心疼地说不出话来,白新羽抽泣不止,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地哭。

  汽笛的声音响起,火车就要开了。

  白新羽心里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他抓住他妈的手,大哭起来,“妈,我不去,我不要去,我要回家,妈——”

  他声音太大,把旁边坐着的战友都吓到了,其他送行的父母也都纷纷侧目,其他新兵哭,只是不舍得家人,还没有一个像他一样要死要活的。

  白庆民脸一红,觉得太丢人了,拽着李蔚芝就走。

  白新羽哭叫道:“妈妈——”

  李蔚芝三步一回头,最后还是被白庆民拽走了,白新羽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刚想再喊,后脖领子一紧,他被一股力拽回了座位上,后脑勺磕在靠椅上,摔得他一时眼冒金星。

  头顶传来一声暴喊:“干什么玩意儿哭哭啼啼的!还叫妈?你他妈没断奶啊!”

  白新羽抬头一看,竟是刚才粗暴地把他拽进车厢的那个男人,他这人从小欺软怕硬,一看那男人从精壮的身材和凌厉的眼神,就缩了缩脖子。

  男人指着他骂道:“这是去部队,不是上战场,你哭个毛啊!国家能指望你这副熊样的保家卫国?你是谁招上来的?”他大喊道:“这个兵谁招的?谁招的?!”

  他喊了两嗓子后,从另一个车厢跑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忙道:“老许,别喊,别喊,来来来。”说完勾着那男人的脖子,连抱带拽地往车厢外走。

  那男人临走前还指着白新羽道:“你再叫一声妈试试!”

  白新羽吓得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直到俩人走出车厢了,他都没回过神儿来,周围原本一脸哀愁的新兵,此时全都不敢吭声了,只是或同情或嘲弄地看着白新羽。

  白新羽感到如坐针毡,他转过身,把脸对着窗户,悄悄掏出手机,继续给他哥打电话,他现在宁愿被他哥打个半死,只要能不去部队。

  刚打了没两下,突然听着后面一声怒吼,“部队是垃圾场啊!爹妈教不好给我教,什么玩意儿,我跟你——”说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被人阻止了。

  白新羽身子一抖,吸了吸鼻子,感觉一场漫长地噩梦开始了。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兄弟。”

  白新羽扭过头,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一个小眼睛的男孩儿,眼角微弯,天生一副笑面,白新羽抹了抹眼泪,“干嘛?”

  “你怎么哭成这样啊?是不是舍不得女朋友啊。”

  白新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该舍不得哪一个女朋友,他是舍不得他的好日子,他摇摇头,“我就不想去。”

  “你不想去你还来干嘛?”坐他对面一个憨头憨脑地男孩儿皱眉看着他,“俺们村儿二十几个想当兵的,就选了我一个,我想让我发小也来呢,他都来不了。”

  白新羽懒得搭理他,心想小爷的逍遥生活岂是你这种乡巴佬能懂的。

  “我叫钱亮,钱途……”小眼睛伸出手,做了个目标远大的手势,“明亮。”

  白新羽心不在焉地说:“我叫那个……白新羽。”他对这些人的搭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这人虽然没本事,可因为投了个好胎,骨子里有富家少爷的优越感,这么多年来结交的人非富即贵,哪里能看得上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他只是一遍遍地拨手机,心里祈祷他哥快点接电话,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哥看来是铁了心任他自生自灭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回来了,他在车厢里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好,欢迎大家从今天起正式成为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你们身上穿得这身衣服,它不仅仅是衣服,还是象征威严和荣誉的军人的标志,希望你们从穿上它的那天起,谨记作为一个军人的道德和尊严,刻苦训练、敢打敢拼,为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继续低头玩儿手机,他正在微信群里向所有朋友抱怨自己被发配边疆。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顺威,是这个临时组建的新兵连的指导员,刚才那个是新兵连的临时连长,许闯,咱们这次一共从全国各地招了600多个新兵,到了新疆,受训三个月后,你们就会根据情况被分派到其他连队,当然这三个月,就由我和许连长负责你们的训练。大家从现在开始,就是要一起生活、一起受训,将来还可能一起上阵杀敌的战友,希望你们把有战友的地方,就当成家。”

  他说完之后,车厢里爆发出一阵掌声,所有新兵脸上都带着对军旅生涯的向往,只有白新羽一个人,从头到尾低着头玩儿手机,掌声结束后,他恰巧接到一个微信信息,叮地一声响,在瞬间安静下来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射向了他。

  白新羽猛地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干、干什么。”

  王顺威皱起眉看着他。

  这次招兵是他负责的,部队里是有那么几个兵,是特殊渠道塞进来的,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许闯生气,他也不愿意,可是组织里外,都少不了那些人情往来,这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团头都把档案塞他怀里了,他能说一个“不”字吗。

  人虽然是他安插进来的,但是他也看这个一身娇气的富家少爷不顺眼,他叹了口气,“这个小同志,你干什么呢?”

  白新羽摇了摇手机,无辜地说:“怎么了。”

  王顺威严肃地说:“上级讲话,不允许玩儿手机,或者做别的分散注意力。”

  白新羽耸了耸肩,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王顺威看着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冷笑,到了部队有得你苦头吃,早晚把你那身臭毛病板正过来。

  讲完话后,王顺威就走了。

  车厢里都是新兵,大家彼此不认识,一开始还不怎么说话,过了几个小时就熟稔了起来,有唠嗑的、打牌的,这些平均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孩子,很容易就敞开了心扉,整个车厢热闹了不少。

  只有一个人,跟周围人格格不入,那就是白小少爷。

  白新羽自坐上车开始就一直低头玩儿手机,几个小时手机就没电了,车上又没有充电的地方,他烦躁不堪,干脆闭着眼睛打算休息。

  钱亮推了推他,“哎,打牌不?”

  白新羽摇摇头,连眼睛都没睁开。

  有人小声说:“钱亮你别管他,你没看人家都不爱搭理我们吗。”

  白新羽心想是啊,我不爱搭理你们,小爷烦着呢,谁也别来烦我。他带着一股子的委屈、恐慌、愤怒、不安,伴着摇摇晃晃地车厢,就那么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他醒了,发现天已经黑了,乘务员开始推着餐车发晚饭。

  火车上的盒饭,自然精致不到哪儿去,白新羽本就心情极差,再看着盒饭里混成一团的荤菜和素菜,顿时胃口全无,钱亮看他不吃,把他那份也给塞进了肚子里。

  大约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已经坐了六个小时车的白新羽,感觉腰酸屁股疼,脖子僵得难受,他忍不住问道:“钱亮,这车上有睡觉的地方吧。”

  钱亮道:“有吧,好像车头那边儿是卧铺。”

  “那几点过去啊?”

  “啊?过去哪儿?”

  “卧铺啊。”

  钱亮眨了眨眼睛,“我们不去卧铺啊。”

  白新羽瞪直了眼睛,“难道我们就坐着去新疆?”

  “是啊。”钱亮理所当然地说:“卧铺贵啊。”

  白新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几天?”

  “可能两天吧。到了乌鲁木齐要换新疆的火车,坐完火车还要做汽车,反正那个地儿老远老远了,在祖国边界呢。”钱亮不以为然地说:“聊聊天打打牌,其实很快的。”

  白新羽只觉眼前一黑,恨不能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咱们的小攻奏要出场了~~

  ☆、第 3 章

  白新羽没想到,他们真的就那么坐了一夜。

  半夜时分,整个车厢的新兵蛋子都睡着了,有人还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他饿得发晕,想起行李里有他妈给他塞得吃的,但是他腰酸腿抽筋,实在懒得站起来,而且旁边的两个战友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根本没法儿出去。他这辈子没遭过这样的罪,感觉自己整个下半身都不听使唤了,他脑袋靠着窗,想睡上那么一会儿,可是脖子很快就受不了了,那一夜他是饥肠辘辘、浑身散架一般难受,漫漫长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白小爷的痛苦和眼泪。

  他迷迷糊糊中,想着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心里不禁开始怨恨简隋英,可是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他哥,他应该怪他哥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简隋林!要不是小林子撺掇他去骗他哥的房子,他哪儿有胆子干出那样的事儿,如果他没那么干……如果他没那么干,还不上赌债,他可能会被高利贷的砍死吧。一想到这里,他更是欲哭无泪。他在心里呐喊着: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放我回去吧。

  因为过于困顿,白新羽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车厢里的人都醒了,开始张罗着吃早饭。

  白新羽睡醒之后,浑身难受得不行,摊在座位上直哼唧,感觉自己身体要散架了。

  他就这么痛苦地挨到了乌鲁木齐,他们集体换了辆更破的火车,往喀喇昆仑山开去,那里地处祖国的边界,由于海拔较高,车厢里的新兵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缺氧情况。

  白新羽这些天除了上厕所,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手机、电脑和ipad都没电了,他觉得自己就跟一个绝望的僵尸一样,半死不活地堆在座位里,两天的折磨下来,他心里唯一一点期待,就是能有一个平躺的床。此时因为缺氧,本就难受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白新羽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小声啜泣着。

  钱亮和周围的新兵对他的“顾影自怜”早就习以为常了,没人搭理他。

  渐渐地,很多人都感到呼吸不那么顺畅了,不过这些新兵都年轻体健,一时也还承受得住。

  这时,白新羽听到有叫嚷声从前面的车厢传了过来,他仔细分辨,似乎是问有没有人需要吸氧。

  这还用问吗?这一车厢鲜肉都是从平原地带拉过来的,哪个不需要啊。

  所以当车厢拉门打开,王顺威领着一个人走进来问“怎么样,大家……”的时候,他立刻叫道:“我要,我要,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一整节车厢的人都转头看向白新羽,看着这个一路上自命清高,缩在座位里谁都不搭理,却总在晚上偷偷哭的孬种,目光满是揶揄。

  走在王顺威前面的一个高大的男人,也应声转过了脸来,看向白新羽,白新羽正好抬头,跟他四目相接。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剑眉星目,俊帅得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皮肤细腻到找不出半点瑕疵,短短地头发直愣愣地竖着,看上去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一身迷彩服包裹住他修长结实的身段,别提多带劲儿了。

  白新羽说不上怎么回事儿,呼吸就一滞,这个人的眼神太锐利太挑衅了,一被他盯着,心就发慌,不敢再看他。

  他感觉到周围火辣的目光,浑身不自在起来,明明好多人已经呼吸不顺了,却没人主动要求吸氧,这是干什么?拼毅力?

  那人微抬着下巴,说道:“这个车厢有没有同志需要吸氧?设备有限,大家年轻力壮的,能挺就挺一挺,尽量把设备留给最需要的人。”话虽然是对全车厢的人说的,但眼睛却盯着白新羽,神色带着几分轻慢和鄙夷。

  不少人低声笑了起来,白新羽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那人身后是王顺威,他道:“往前走,别挡着,去下个车厢看看。”

  那人把目光从白新羽身上收了回来,继续往前走。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白新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连日来的沮丧、愤恨、恼火、都因为那人的一句讽刺而彻底被点着了,他为自己这些负面情绪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在那人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白新羽腾地站了起来,傲慢地嚷嚷道:“设备一个多少钱,我捐你一百个行不行?几口氧气都藏着掖着,既然不让用,你还问个屁啊。”

  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那人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