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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李子      更新:2020-11-11 18:33      字数:4790
  老奶奶虽笑的慈善,眼里却全不带一点笑意,忙自己跪下,请罪道:“这全是一时急了,嘴里混叫的,这衙门里,平日并无奶奶,只有水新娘。”老奶奶一笑:“好个丫鬟,好伶俐的口齿,我刚才听见你叫奶奶,还真以为,这扬州衙门里平日里没了规矩呢。”

  这时,听到消息的下人们,都赶了过来,在院内跪了一地。听得老奶奶这几句轻言细语,个个吓得只是打抖,没人敢说话。老奶奶看见众人这个样子,笑道:“咳,都起来吧,我又不是那吃人的老虎,怎么一个个见了我,都只跪着不说话?”那些家人这才起来,银姐已吓得手足瘫软,自己站不起来了,原来银姐平日里见的老奶奶,慈眉善目,对待下人,也是极和气的,银姐还一直以为老奶奶也是那种耳根子软,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老太太,谁知今日一见,也没几句说话,却和平日全不一样。还是丫鬟见了,上前搀了一把,才站了起来。

  银姐心里暗捏着一把汗,想老奶奶既这样为人,自己兄弟,想必也没啥好果子吃,心里急躁,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上前,依礼站到罗氏后面。

  此时下人们还没散去,有那伶俐的丫鬟,忙来替老奶奶和罗氏解衣,奉茶,老奶奶接过茶,看罗氏一眼:“大奶奶,你也坐吧。”罗氏这才到下首一张椅子坐下,老奶奶喝了两口茶,方问道:“大爷怎么不见?”

  有那要讨好的,忙上前回答:“回老夫人,知府老爷这几日下县去了,还有几日才回来。”老奶奶看他一眼,笑道:“我记得你是一直跟着大爷的,有七八年了吧?”那人笑道:“老夫人记性真好,小的是从老爷中了进士,就来投靠老爷,跟老爷有七年了。”

  老奶奶面皮一转:“既是跟了大爷这么多年,就该知道家里的规矩,上次挑唆着大爷,瞒着父母,娶了个妾不算,这会又帮着大爷,把自己家的正经亲戚弄了出去,叫那不知道从那来的人,一口一声舅爷,大爷糊涂,你们难道就不知道在旁劝劝?”见老奶奶发怒,家人忙跪下道:“老夫人息怒,小的虽跟着老爷这么多年,平日只管老爷的外事,这些事情全不知道。只是老夫人要责罚,小的也不敢说什么。”

  老奶奶见他说话伶俐,全不像一般人,点点头,面色重又和缓,挥手让他起来,家人又磕一个头。银姐见老奶奶句句都刺着她,按奈不住,想出来说,又怕反落了老奶奶的计,正在左右为难时候。

  有个丫鬟进来,先对老奶奶施礼,然后垂手问道:“老夫人,大奶奶的行李该放在哪个房?”老奶奶听的这样问话,撑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银姐此时又急又怕,只是不敢出声。

  荷花素来是罗氏身边得力的丫鬟,她上前推那丫鬟一下:“妹妹好没道理,现在外面,自然是大爷在哪,大奶奶就在哪,这个道理也不懂了?”

  老奶奶点头道:“嗯,荷花这丫头,极好,很会护住你大奶奶。”荷花轻笑:“谢老奶奶。”丫鬟听的老奶奶这样说,眼睛不住地看向银姐,银姐知道今天这事,是怎么也躲不过了,站出来笑道:“回老奶奶,我们做妾的,自然要伺候好大奶奶,既这样,大奶奶的行李,我亲自去安放,还不知老奶奶准不准?”

  老奶奶看眼银姐,见她垂手侍立,眼看着地下,心里知道,她定是要去把东西从鹏程屋里拿出来,思索了一会,挥手让她去了。

  老奶奶此时又问:“这里的总管是谁?”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怯怯地出来,给老奶奶磕头:“老夫人,小的就是。”老奶奶看了看他,见他生的精明,唇边两撇小胡子,笑道:“你这总管,当的不差啊。”那人听了,吓得重重地磕头:“小的不敢,一切只是听老爷的命行事。”老奶奶笑道:“好一个只知道听老爷的命啊,老爷命你们混叫新娘为奶奶,还是老爷命你们管那不知从哪来的人叫舅爷?”这人本是一心只奉承银姐,才得了这个位子的,此时见老奶奶问话,只吓得用袖子揩额头上的汗不迭,全没一句话。

  老奶奶见他这个样子,笑道:“你既这样,见了我连句话都不敢说,想必也做不了什么事。”说着问刚才那个家人:“你叫什么名字?”那家人上前:“小的名叫吴登。”老奶奶点头:“既这样,就叫吴登做了这个总管。”吴登忙跪下给老奶奶道谢,老奶奶又转看向原总管,笑道:“至于你,认谁为舅爷,就去找他去,我这留不得你。”这人一听,想辩解几句,看老奶奶也不是好相与的,只好磕了头,爬起来,领着吴登去办交接。吴登没料到自己几句话,就到如此地位,忙又给老奶奶行了礼,忙忙的去了。

  银姐回到屋内,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往厢房里放,边收拾边流泪,只恨鹏程不在身边,以致今日受那么大气,一时又想起,自己做的也操之过急了些,被人抓住把柄,左思右想,只想着,怎么能把老奶奶的心转回来。

  正在银姐心内百转千回之际,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老奶奶一路辛苦,进了这知府衙门半日,还没好好休息,见诸事处理完,也就下来歇息。

  此时只听罗氏说道:“婆婆,这扬州府衙,精致却也不错,连这小小后院,都布置的玲珑有致。”老奶奶点头。

  银姐忙擦一擦泪,收起思绪,含笑带着丫鬟迎了出去,见了老奶奶,银姐跪下说:“回老奶奶,您的行礼,已放到了上房,乐儿姐姐已经帮着收拾好了。大奶奶的行李,也放到爷屋内,只是不知道贤哥要跟着谁?”说着不停地瞅向老奶奶。

  老奶奶停住脚步,偏头打量银姐:“起来吧,这样处置,才是妥当,贤哥就跟着我吧,你大奶奶连日在家辛苦,既来到扬州,也让她乐几天。”银姐领命,带着奶娘,丫鬟,去了。

  老奶奶见这府衙,也有几丛竹子,几处树木,更妙的还是,虽已十月,居然还有菊花开放,不免停住脚步,细细赏玩一番,对罗氏说:“看那菊花,别的地方都开落了,只有这里还有。”罗氏点头,有个小丫鬟此时忍不住,开口说:“老夫人,您还没到后院去过,那里还有一池金鱼,园内还有花轩,夏日里,老爷在那里请客,最是凉爽不过,到了冬日,也有几树梅花,映着雪,可好看了。”

  老奶奶见她伶俐,打眼一看,她约莫十三四岁,面皮白净,鸭蛋脸,一笑两个酒窝,煞是可爱,老奶奶不由带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丫鬟忙一一回答,原来她叫桂花,今年十三岁,是喜儿到扬州的时候,鹏程买来伺候喜儿的,喜儿去后,也只做些杂事。

  老奶奶听完,笑道:“你既伶俐,就跟了你大奶奶去,只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离乡。”桂花听了,忙跪下道:“谢过老夫人,这样好事,求还求不来呢,小的家里,只有一个叔叔,也在外乡做活,能离了乡,看看别处的景致,有甚不好。”

  老奶奶哈哈大笑:“好乖的丫头,起来吧,荷花桂花,正是一对。”罗氏也上前谢过老奶奶,自此,桂花就跟着罗氏了。

  银姐安置完了,又急急赶来伺候,见老奶奶抬举喜儿用过的丫鬟,心里全想扎了根刺,只不敢说,忙上前堆笑问道:“老奶奶,您是吃过晚饭再歇息呢,还是歇息一会再吃晚饭呢?”老奶奶见她殷勤,肚里暗笑,只是不说出来,说道:“既备了饭,就先吃了吧,你大爷什么时候回来?”

  银姐忙上前搀扶老奶奶往摆饭的地方走,边口里回答了。家人们见老奶奶只不过略使手段,就弹压住银姐,自然也不敢怠慢,都小心伺候。却说鹏程回来,又有什么说话,还等下回。

  借说书贤母教子 免被逐银姐受?/a> 却说那鹏程下县,算着日子,贤哥也该被接回来了,这日,正在那高…… 3155 4338 2008-08-06 20:54:10 26

  却说那鹏程下县,算着日子,贤哥也该被接回来了,这日,正在那高邮县,和满县士绅,说些黎庶上的事情,又传来一班小戏,在那吹拉弹唱,正在取乐之时,只见有人来报,家里的太夫人来了,正在衙中。鹏程觉得奇怪,怎么无事,娘就来到扬州,细问了,也没甚事,虽如此,老母来到,自己也要收拾回去见母亲。众人见府尊太夫人来了,难免合凑了一份礼物,以做孝敬,鹏程收拾了,带领从人,一路回来。

  此时却是赶着回扬州见母亲的,自然是轻车简从,刚进扬州城,却被人拦下轿来,鹏程本要发怒,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哥。

  原来风哥被逐出,也没钱雇倩脚力,只是自己一步一挨,走到扬州,本打算见了姐姐,细说缘由,再想个法子,扳回转来,谁知到了府衙,家人全翻转面皮,只是不把他通传,问过个相熟的家人,才知道老奶奶前日到了扬州,所有家人,都有了不是,连原总管都被赶出府衙。风哥听得,只是叫苦不迭,欲去找熟人吧,此时想必都知道了老奶奶到来,把他姐弟不作兴,姐夫却也不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这家人,见他这样,告诉他,鹏程下县,尚未回来,让他在城门口等候,又替他密地传报银姐。

  银姐此时自身难保,哪还敢把弟弟接了进来,只得拿了二两银子,让他先去盘缠,等鹏程回来。风哥寻客栈住下,日夜只是盼望鹏程回来,今天见了官轿,也顾不得体面,径自拦下。

  鹏程见了风哥,见他模样,略一皱眉,猜到老母前来扬州的缘由,因在街上,也不好说的什么,只略问了几句,就招呼一个家人上前,从轿内扶手匣里,拿出十两银子,吩咐先带风哥去看个房子,好生服侍,自己重又起轿,回转府衙。

  到了府衙,属官,师爷都来迎接,鹏程也顾不得这许多,略拱一拱手,寒暄几句,就往后院走,此时吴登知道信,已经带着家人前来迎接,鹏程见不是原先的总管,皱眉问道:“怎么是你出来?”吴登垂手回道:“是老夫人见小的还算勤谨,吩咐就由小的管着。”鹏程顿悟,笑道:“既老奶奶提拔你,可别辜负了老奶奶。”吴登又回了声是。

  说话时候,已经来到后院,此时老奶奶正带着罗氏,抱着贤哥,传了两个说书的,在听书取乐,银姐站在那里伺候,见鹏程来了,银姐脸上难免露出一丝哀怨,忙又低下头去。

  罗氏也忙站起,招呼道:“大爷回来了。”两个说书的,也停了口,站了起来,鹏程走上前去,直直跪了下来:“见过娘亲。”老奶奶全当没见到他,招呼那两个说书的:“继续说,最后是什么下场?”两个说书的见老奶奶问,忙堆笑说道:“老夫人要听,小的自当伺候,只是?”说着用目示意,老奶奶这才像刚想起来,笑道:“原来是老大回来了,我听书听迷了,快起来坐吧。”虽是十月天,鹏程却被母亲这一说,说的汗淋淋的,站起来,走到席上坐下。

  众人重又坐好,两个说书的也告了座,继续说。原来这出书,说的是宋朝吕蒙正母亲故事,名叫贤母记。吕蒙正之父吕公,在外做官,多年不回,吕母带着儿子,千里寻夫,谁知吕公收了个美妾,对美妾的话,言听计从,见了吕母,只是不喜,虽收留母子,却全无半点夫妻情意。美妾又在旁边,只是搬弄是非,吕公翻脸不认他们母子,三九天气,把他们母子赶出家门,破窑栖身。后吕蒙正得中状元,吕公却贪污被贬,美妾卷逃而走,只剩的吕公一个,在破屋栖身,贤良吕母派人找回吕公,在家砌墙不见,言妻可不见夫,子却不能无父。吕公虽羞惭,却自己先错在先,全无主意。

  两个说书的,技艺精湛,讲的栩栩如生,特别是破窑栖身一段,一边是母子无寒衣取暖,相抱而卧,吕母言道:“儿啊,且绻了腿,靠在娘身,娘用这热心暖了你。”一边是吕公拥着美妾,在那暖酒做乐,全没有一丝念夫妻父子之情。

  老人家泪是极易流的,老奶奶早已泪流满面,鹏程自知母亲点这本书,是何用意,只是如座针毡,却不敢说话。银姐早已羞愧难当,脸红的就像煮过的螃蟹。

  一刹时,说到吕母不肯见吕公那段,老奶奶点头,叹道:“如此贤良之人,那种男子,只是玷污她。”罗氏听得婆婆这样说,想起自己软弱,若有书中女子一半,也不至于今天这个下场,只是低了头,不语。

  书已结了,两个说书的站起来,笑道:“老夫人可还要小的再伺候?”老奶奶笑道:“两位讲的极好,惹得我都哭了,今日辛苦,先请回去歇着。”随后又命吴登给他们上好的赏钱,两个说书的谢过老奶奶,这才走了。

  老奶奶这才看向鹏程,笑道:“老大,你出外几年,越发出息了。”鹏程见母亲和颜悦色,想起自己为奉承银姐,所作所为,越发胆战心惊,只是家人在前,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了头,玩弄那桌上的摆设。

  老奶奶见他这样,哼了一声,吩咐奶妈:“把贤哥给大爷瞧瞧,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