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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宇宙      更新:2021-02-09 19:27      字数:2491
  慨:“今天也算过节了,平常吃你一顿饭可难。”

  油锅里滋啦啦烙着饼,胡唯熟练翻勺,被烟呛得直咳嗽:“今天下班早,惦记着给您弄顿好的,谁知道您这个时候才回来。”

  一大碗酸辣汤,一盘炒饼,另外端上两碟素菜,胡唯往杜希面前搁了双筷子:“您尝尝。”

  他做饭的手艺是在部队学的,一个班里的战士天南海北什么地方的人都有,食堂吃烦了,就躲在训练场哪块大石头背后想家乡。

  小四川说:“我来来(奶奶)的酸辣汤,豆腐要先烫,用水把鸡蛋搞匀,撒上辣椒,最后才棱(能)用油锅浇,辣(那)味道”

  小河南说:“俺家的饼才香咧!”

  一直用帽子盖脸睡觉的毛壮壮翻个身,露出只耳朵。

  有人用脚踢了踢他:“小老坦儿,你家有什么宝贝?”

  毛壮壮半天才把帽子从脸上抓下来,一张嘴就是唐山口音:“我啊,现在啥也不想,就想我家院子里那两颗老酸梨。”

  “这天天吃土喝土,嘴里没味儿啊。”

  毛壮壮爬起来问:“班长,你是哪人呢?好像奏没听你说过。”

  当时二十出头的胡唯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因为刚刚结束训练,热的脸颊泛红。

  他盘腿坐在几个人面前,手里捏着根草儿,心想,他是哪里人呢?记不起来了,和母亲一样,是杭州人?算不得,母亲离家时还没他呢。

  笑一笑,年轻腼腆的小胡班长说:“我是雁城人。”

  “哎呀,雁城,雁城那地方好啊,大城市,商场可多。”

  后来,连里季度考核,三班和六班训练成绩不相上下,总是暗中较劲,因为六班人说了些猖狂话,惹了三班战士不高兴,在射击场上掐起来。

  连长恼火他们窝里斗不团结,一怒之下重罚两个班的班长。

  那天下午有暴雨,三班和六班的战士趴在窗台上看,看自己的班长背着负重在操场上狂跑,看的眼睛越来越红,看的拳头越来越紧,最后怒吼声脏话,一窝蜂地冲出去。

  连长站在雨中暴跳如雷:“好!好!你们三班团结!睡觉都一个被窝!”

  雨停了,大家也跑不动了。

  胡唯和六班班长一前一后趴倒在地,咬牙切齿地骂,骂过了,脸贴着塑胶跑道又互相望着对方咧嘴笑,先是傻笑,最后是开心地,出了声的笑。

  一个个被人搀着回去,还要较劲。

  三班的人说:“班长,是我们先冲出去的,比他们快呢。”

  胡唯身上训练服湿哒哒滴着水,肩上扛着四五个背包,也累得够呛:“我还得表扬你们?”

  几个战士脖子一缩,不讲话了。

  过了晚上食堂开饭时间,小战士们饿的饥肠辘辘,全都躲在被子里装睡。

  胡唯换了身干爽衣服,独自去后厨,炊事班长正在搞卫生,见到他:“呦,英雄来了。”

  年轻的小胡班长满脸讨好,讲话商量口吻:“刘班长,借您厨房用用。班里崽子没吃饭,饿的紧。”

  “用倒是可以,但没什么东西了。”

  小胡班长找了一圈,指着面袋子:“它就行。”

  “呵呵,好,你用吧,用完,可得给弄干净了。”胖胖的刘班长摘下围裙递给他,“那,我去外头抽根烟?完事了你喊我。”

  胡唯从裤兜殷勤递上两根烟。

  快到熄灯时间时,有人吸着鼻子从被窝探头:“班长怎么还不回来?”

  “洗澡去了?”

  “热水早没了,也不能洗这么长时间。”

  咣地一声,门被踢开。

  “班长!!”

  胡唯赶紧嘘了两声,手里端着个大盆,指挥人:“去把门关上。”

  离门最近的小四川就穿了条裤衩,从床上跳下去,动作迅速。

  一大盆烫嘴的酸辣汤,里面囫囵搅合着鸡蛋,木耳,胡萝卜,还有些牛肉边角料,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裹着十几张烙糊了的面饼。

  胡唯从床底下拉出小马扎,坐在窗根:“第一次弄,也不知道对不对,厨房用料有限,凑合吃,吃完睡觉。”

  几个弟弟样的小战士蹲成一圈,吃的狼吞虎咽。

  吃完,拍着肚皮感慨,奶奶诶,这是我今年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再后来,没过多长时间,胡唯就走了。

  他走的那天,还是几颗剃的青白的脑瓜扎在窗前看,只是再也没有人下楼去追。

  那道瘦高背着背囊的身影在连队院里渐渐消失。

  有人说:“哭啥,班长去上学了,是好事。”

  有人附和:“是呢,全集团军就俩名额,咱三班可出名了。”

  有人问:“那我们还能再见到班长吗?”

  四下无声,没人说话。

  年轻小战士们揉着眼睛,努力不哭,他们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到班长了。

  如今一模一样的饭菜,杜希哪里知道这其中寓意,吃的很满足,他向来饮食清淡,现在也不在乎那些了,埋头对胡唯说:“去把冰箱的辣椒酱拿来。”

  胡唯依言去取来,拧开盖子,放在他手边。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胡唯看着杜希吃饭,似乎有话想说。只是这话不知如何开口,让他很为难。

  看那姿势就知道了。

  低着头,双手撑在椅子两侧,那眼中的纯净分明,情意深重。

  忽然杜希哦了一声:“今天二丫向我要你的电话,很着急的样子,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胡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午开会时那通电话是她打的。

  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想起那天的恶行想跟他道歉。他猜她,就像透过大缸看那藏在清水底的鱼。

  一摆尾,一钻头,活蹦乱跳的,全都在脸上。

  “我上午不方便,她也没再打,等明天我去问问。”

  杜希又喝了口汤:“别忘了就行,这丫头平时不求人,别是有什么要紧事给耽误了。”

  胡唯点头答应:“好。”

  杜希又问:“上回我让你给你爷爷送去那药,送去了?”

  胡唯倒是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本该和裴顺顺吃饭那天就该送去的。“还没送,这几天有事儿耽搁了,那天大哥回来去家里吃饭就想着要带去。”

  结果……

  结果让二丫一脑门结结实实撞在他车上的事给惊着了。

  “哦。”杜希也没责怪他,“那这两天抽空送去吧,那药不能断。”

  “好。”

  良久。

  “爸”

  又是一声爸!

  如果杜希心细,就该发现今天的胡唯与往常不大一样。可他偏偏没多想,擦擦嘴,站起来:“吃完了,味道不错,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下了。”

  胡唯只能陪着站起来:“您去吧,这别管,一会我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