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茶盏摔裂的声音，一个太监尖着嗓子传石鑫觐见。

  石鑫吊着心，款款走了进去。

  一只玉盏在他脚面破碎，砸的到处都是，飞溅的碎屑划过石鑫撑在外头的手，割出一道血痕。

  石鑫没有犹豫，立即跪在了摔碎的瓷器渣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万岁？没有你们这些逆臣贼子，朕怕是才能万岁呢！”皇帝大怒，站在一脚高的台上，俯视着石鑫，他的身下，站着戚将军。

  戚将军冷眼看着他，像是看着最不屑的虫豸，鄙夷和失望，都写在脸上。

  “皇上息怒。”石鑫的朝服被血染红，碎瓷片扎破了他的腿，他却不敢哼一声，“微臣有事朝陛下禀报。”

  “禀报？”戚将军冷笑，“你想要禀报的事情，老夫已经和陛下说清楚了，现在禀报，可是想脱罪？”

  石鑫脸色一白，磕头道：“还请陛下听臣解释，莫要听戚将军一面之言。”

  戚将军将一叠竹简扔在石鑫面前：“早在霖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些都是你的罪证，不如叫你死个明白。”

  石鑫没有看那些竹简，只是一味的磕头，没有辩解，也没有理会戚将军的威胁。

  皇帝瞧见他额头磕在瓷片上都流出血来，觉得于心不忍：“够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你的过错？起来说话。”

  “谢皇上。”石鑫扶着自己的腿，慢慢爬了起来。

  深蓝色的官服上，染上了斑斑血迹。石鑫抖抖唇，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展画轴。

  “微臣有辱皇上的使命，只是微臣上下数口人，牵连于此，乃是大罪，之所以没能拦住霖王，不是微臣所愿。”

  石鑫的脸色因为失血有些发白，他垂眸，不敢看皇帝的脸：“只是臣不如年轻时敢作敢当，身后背负着太多，反而瞻前顾后，如今铸下大错，不求皇上原谅。”

  皇帝示意戚将军将石鑫手中的画轴呈上来。

  “这画是谁给你的。”皇帝的怒火又冲上了脸。

  “回皇上的话，是霖王殿下。”石鑫道。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将画轴扔了出去，“真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石鑫拾起那画卷，低眉道：“臣有一计，不仅能除去皇后太后的羽翼，还能不动干戈，保皇上一个平安。”

  第334章还乡

  一室内，只有戚将军皇帝和石鑫三人，外头的风吹不进来，只在窗外极速刮过，发出呼啸声。

  石鑫的话音刚落，戚将军就上前两步：“皇上，老臣以为，石尚书的话不可信。”

  皇帝压压手，示意戚将军不用再劝：“石爱卿，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妙法。”

  语气中不乏讽刺和猜忌。

  “臣愿戴罪立功，只求皇上给臣一个机会。”石鑫长揖到底，久久没有抬头。

  皇上沉默了许久。

  其实他本是不想这件事情闹开的。谁知道戚家与石鑫不和，戚将军竟注意到了石鑫与霖王间的联系。

  戚家知道了，也就是与戚家有联系的众大臣也知道了。

  霖王虽笼络了不少人，可还不敢将手伸到那些稳固的大家之中，所以满朝文武，知道这件事的不在少数。

  霖王造反，竟然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看着，他是保不住了。罢了，谁叫他这样的笨拙，竟然不知道掩饰，如此露骨。

  太后一党，也确实需要清理。

  想清楚厉害关系，皇帝才道：“爱卿起来吧，朕身边的老臣，也不多了。”

  文臣尚有几人，武臣已是戚家的天下，若是再少一个石鑫，这朝堂怕是要成一言堂。

  “说说，你打算怎么办。”皇帝打算先看看，再决定究竟要如何处置。

  “臣愿假意归顺霖王，待到那天时，釜底抽薪，散了他的兵力，就不怕他旁的动作。”石鑫道。

  戚将军争辩：“若是你真心归顺，假意诓皇上怎么办！”

  “此画便是凭证。”石鑫正气凛然，“臣一心只有一主，一个皇上，别无二心，若是臣背叛了皇上，就叫臣阖家老小无一好死。”

  “爱卿不必发此毒誓，朕信你便是。”皇帝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皇上，臣这顶乌纱帽压得太累了。”石鑫叹气，“不瞒皇上说，霖王身后的太后老臣得罪不起，皇上老臣万不能叛，也不敢叛的。”

  “只求皇上，能在老臣终了这件事后，准老臣还乡，求一个子孙环绕，天伦之乐。”石鑫带着伤脚跪下，磕头道。

  皇帝皱眉：“此事改日再议，其余的按你说的办。”

  说完，愤然起身，摔袖便走。

  “臣恭送皇上。”戚将军与石鑫跪地谢道。

  等皇上走后，见四下无人，戚将军踩在碎瓷上，将石鑫扶了起来：“你呀你，唉这腿是要废了。”

  石鑫任由戚将军扶起他，“如今咱们也不需上战场立功，要腿也没什么大用不是？”

  “虽无用，可我看着你就痛。”戚将军看着石鑫脚里刺进去的瓷片，连连叹气。

  石鑫笑：“是切去了腿好，还是切去了脑袋好？我的脑袋上可挂着石家上下的命，不能随便掉喽。”

  若不是如此，为何现在自己会如此延宕？瞻前顾后可不是他原本的性格。

  “还以为自己二九一十八，受了伤躺躺就好了？这样的伤，怕是要结结实实的养上几天才能下床。”戚将军道。

  石鑫看着自己的腿，还在隐隐的渗血，却带着笑意问道：“老戚，你可还记得那些年咱们在战场上杀敌的痛快么？“”

  第335章碌碌无为

  石鑫这样一说，戚将军就想起了原先那些叫人血脉贲张的场景。

  他叹了口气：“世事难料，你原本是我手下的一将，如今竟成了兵部尚书这等文臣。”

  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日子，别说石鑫不记得了，就连戚将军也觉得久远了。

  何曾几时，他们原是战场上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后来被皇上召回京城，虽贵为将军尚书，却没有了当年的自由。

  有的，不是明枪而是暗箭，没有真刀真枪，却有更加凶险的场景。

  “我还记得，咱们同兄弟们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是何等的畅快。”石鑫苦笑，“可现如今，我的一举一动，再不敢如曾经一样放肆了。”

  “兄弟，你可真心想要解甲归田了？”戚将军心里头也苦，却不知从何说起。

  石鑫能脱逃，有脱逃的机会，可戚家呢？戚家能跑去哪里？

  作为三代功臣，意味着戚家连根都生在了皇家，若是要离开，就得先连着根一起烂掉。

  可，真的有办法能逃么戚家已经逃不掉了。

  对石鑫，戚将军是羡慕的。

  “是啊。”石鑫迈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