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在列呼名
作者:开阳郡王      更新:2019-10-21 02:38      字数:7864
  忽闻鹰隼低为啸,惊得群鸡一散开。

  “我道是谁呢!廿九哥,你可没把我等吓死!”从地上惊坐起的阳祯,兀自抚摸着疯狂跳跃的小心脏,略带埋怨得吐槽起来。难怪望风的士兵们都没有动静,原来是羽林军的老熟人来了,还特意示意旁人噤声来吓一吓他们。

  “喧哗聚赌,你们这可过得悠闲啊!”元廿九笑眯眯得负着手,环顾左右心情颇佳。说罢他凑近了跟前,挤到人群中看了看战果,顿时脸色更欢得击掌叫好:“呦,是谁的手气这么好啊,竟然是个‘卢’!”

  围拢成圈的羽林郎们,纷纷不好意思得起身迎接,个个嘿然傻笑着。虽然洛下的军纪松弛不是一两日,可是如此清晨时分就散漫执勤,还是发生在应当森严戒备的皇城,真有点说不过去。好在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倒也不会深究。当然了,若非如此,望风的人肯定早早报信,才不会被谁抓个正着。

  “还不是知道喜鹊将临,才会有这么好的彩头!来来来,刚和弟兄们赢了点,廿九哥且拿着这些,就当是请你买酒吃!”全身心融入到今世的阳祯,越发得熟稔于人情世故,赶忙掏出些太和五铢塞了过去。二十一世纪的办公室文化,可不是这群尚显淳朴的古人所能招架得住的。

  “诶,你我兄弟之间,勿要如此客气!”却不料元廿九大手一挥,很是难得得坚决推辞。不过他的口气和动作间,都变得和阳祯越来越亲昵,比后者的兄长处得好多了。一方面是他有意结交,一方面是对方有心逢迎,这段时间以来交往甚密。

  “那要不要一起来一把!”阳祯也没有坚持,又挤眉弄眼得邀请道。

  “不行不行,要不待会我办完事出来,再玩个两局。”身为业界常客,元廿九当然也有心参与,可还是强撑着忍住了。他指着身后不远处解释道:“还不是这家伙!他现在要平调为幽州维那,须得拜谢天子,准备出发了。”

  听到此处,众人才把注意力从主角身上移开,望向他那个不甚的“小跟班”。却见那家伙肥壮敦厚,双手交叉兜在袍袖里,斜扭着头不理会这边,好似是懒得搭理的做派。阳祯等人越看越是觉得熟悉,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才发现,这不就是当初在寺庙中相逢一面的刘维那吗?意识到这,他们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廿九哥,他不是待罪之人吗?”阳祯皱着眉头浑身不悦,低声问道。

  “你才待罪,你全家都待罪!信口污蔑朝廷大臣,你个小小的羽林卒担得起罪吗?”没想到方才一言不发的刘维那,这回耳朵倒是挺尖的,叉着个腰犹如吵架泼妇似得,张嘴咆哮而来。

  “他原本就是司州的维那,交游广阔、朋党甚多,据说还有高阳王等宗室靠山,想奈何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再说此人倒也乖觉,给咱们元将军进献了不少,也就姑且放他这一回吧!”元廿九也有点两头都劝的意思,埋着头赔笑道。其实他今日的心情如此好,也是因为替此事周旋跑腿,终于捞到了不少好处。

  “哼!”刘维那昂着头又走开几步,对这群粗蛮的武士嫌弃不已。

  “可是贼僧意欲作乱,甚至是在此天子脚下,这可是危急社稷的大事情啊!朝廷官员纵容叛逆阴谋,甭管是不是知情而犯,那也不能够这么宽恕吧?”阳祯的心里很是不平衡,仍然不愿意收口接受现实。自己和伙伴们拼死拼活揭发出来的罪状,怎能如此轻飘飘得放下,甚至连贬官都没有?

  “我说二郎啊,你此时怎么这么不开窍啊?”看到对方反应激烈,元廿九既是惊讶又是不解,还以为是这厮还没睡醒。他连忙拽着阳祯走开几步,低声奉劝道:“上头的贵人们怎样定罪,那不是我等所能干预的,也不是咱们可以随意置喙的,可不要惹事上身!洛阳城里到处都是公卿勋贵,你这样口无遮拦怎么行?”

  “可是!”阳祯正在气头上,犹然想要争辩。

  “别再啰嗦了啊,我可没时间再和你耽搁。你这小子也不仔细想想,不久前羽林还直闯将军府邸杀人放火呢,最后定了什么大罪啊?太后历来以宽厚仁爱治理天下,常有放人一条生路的善心,你也得理解理解。”元廿九摆了摆手,仿佛是在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似得,直接终止了谈话。

  这番话说出来,阳祯哑口无言。是啊,作为大魏“仁政”的受益者,他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别人的处罚太轻?崇教永宁、宽刑升平,这本就是胡太后长期以来的治国之策,既强力凝聚了宗室公卿的力量,也部分消弭了胡汉之间的恩怨,可谓是一时之功。虽然未来肯定会有后患,可当前也是社稷稳定的基础。

  “行了,我一会过来!”元廿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引着刘维那匆匆离去。

  “当初在新云寺中,就应该把这贼人给杀了,省了多少麻烦!”望着那得志小人的背影,田端不禁扼腕长叹,恨恨然得抱怨道。

  “就你能的,刚才咋不动手?”损友卫仪依然是一张损嘴,撇嘴嘲弄道。

  “就算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刘维那只是个小官而已,我大魏朝的官员千千万万,如他这般的绝不在少数,只是其丑态难以见到而已。”阳祯颓唐得摇了摇头,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定位和眼前的现实。别说是不顾廉耻的小人,就连自诩有奋鞭击楫之志的他,不也是沉浸在这个大酱缸中,毫不迟疑得适应潜规则吗?

  “队正说得对,世道人心如此,非朝夕之故。都不说别人,扬州刺史李宠想要进京任职,给咱们的元将军送了整整五车的礼品,装满了当地的财宝珍玩。可是元将军呢?浑然不为所动!还放言说如此廉价之物,摆在家里都显穷酸!”屈鸿轻轻哼了声,越说越是冷笑不止。他全家几代为国家征战,养肥了那些指手画脚的公卿阀阅,可自己落得过什么的好处?到头来父兄皆从戎战死,却依然是家徒四壁。

  “说来也是奇怪。元将军给人授官予职,向来是要有丰厚的进献才行,否则就是孟威、汎礼、于景之辈,作为将门之后也迟迟不得进迁。也不知道他为何待二郎如此之好,如此破格重用。队正,此时不可不在意啊!”提到这的时候,心思缜密的兰岱终于是开了腔,拈着指尖满脸疑惑。

  “一掷成卢的人,安得久居贫困?富贵自会来寻!”王渊故作神秘得解释道。

  “我那也是积功升迁的嘛。”阳祯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得自夸道。

  “哈哈哈!”众人闻言俱是点头嬉闹附和,至于兰岱那貌似有理有据的疑惑,自然是一笑了之。毕竟他们到现在也就是最底层的军吏而已,什么将军王侯的想法作为,与其都谈不上半毛钱的关系,还不如活得简单点。

  小插曲结束后,羽林郎们再度摩拳擦掌,神色兴奋得投入到新一局游戏中。可是这回却没让他们玩闹太久,仅仅是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一群甲士大踏步走了过来,老远就带着股来者不善之气。接到望风的消息,他们赶忙收起摴蒱穿戴好兜鍪,笔挺笔挺得站入队列,仿佛接收检阅似得认真。

  “四幢二队正阳祯,出列!跟我们走一趟。”几个士兵走近前,仍然是半点同行的友好都没有,绷着个脸如抓人般呵斥道。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偏偏没有人敢于质疑反对。因为此辈是本朝尹霍之臣,太傅、清河王元怿的贴身亲兵。

  “是!”阳祯心中一沉,忽然感觉大事不妙。

  “慢着!”正当这个时候,屈鸿忽然挺身出列,也露出机械般的表情,直勾勾盯着对方询问道:“我们队正受责看管宫城南门,一身维系着宫禁的安危,怎么能轻易得被呼来喝去?各位即便是太傅派来的,也需要告知究竟是何故召见,又是要去哪里。否则的话,万一是有奸邪之辈捣乱,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大胆!你想说我辈是乱党?”旁边的一个甲士,立即戳着对方的鼻子怒吼道。

  “不敢,只是怕诸位也可能受人蒙蔽!”屈鸿微丝不动,顶着其手指微笑答道。

  “就凭尔等这散漫的德行,也说得出维系宫廷安危的话来?真是大言不惭!”为首的家伙,看样子倒是知礼很多,没有直接发怒或者动手,但还是毫不掩饰轻蔑的神情:“告诉你们也无妨,正是我家太傅亲自下令,要召见他阳祯御前问话。有人状告其偷窃佛寺珍宝,又在此处执勤不力,故去求证!”

  “偷窃珍宝?”阳祯听得头都大了,苦笑着无法作答。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出来,肯定是心怀旧怨的刘维那,临走之前恶心了自己一把。不管能不能查出证据来,他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的印象,那肯定是会深受影响。

  “不知要召阳队正去何处?”屈鸿也意识到了问题,凝眉追问道。

  “内库!现在陛下、太后,还有入朝的公卿大臣们,都在那议事呢!”对方翘起大拇指,指着东北方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