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两年时间里，向杰兜兜转转，又进进出出了五六个厂，同样无趣的工作，做得越久越没劲，加上格格不入的人际环境，使得向杰始终没找到能让自己灵魂安定下来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三弟打来电话说：“大哥，现在工作怎么样？”

  向杰说：“还行吧。”

  三弟显然很兴奋：“我们村的韦老大现在包工程，赚大发了，光去年就赚了一百多万呢。过年的时候，还开着小车回来了。”

  向杰好奇了问：“包什么工程？”

  三弟说：“打隧道啊，前几年他一直做领班，后来做了包工头。”

  向杰说：“这么厉害？”

  三弟说：“是啊。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去跟他做，给他做助理或司机也可以呀？”

  在深圳受困多年的向杰，确实想离开了，就说：“那把他电话给我，我问问。“

  三弟说：”好的。等下我发信息给你。“

  晚上，向杰刚给韦老大打了电话，对方很久才接了，向杰问：“韦老大，听说你包工程发财了？”

  对方：“嗯，一点点吧。”

  向杰：“在哪里包？我现在失业，去跟你混啊。”

  “在贵州。”对方说：“行。没问题。但现在我正在云南看另外一个工程。在忙，晚一点再联系吧。”说着挂了。

  向杰心想，这家当了包工头就忙了啊，又是贵州又是云南的。

  第二天，向杰突然到一个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电话，就挂掉了。不料没多久电话又进来了。向杰接了，对方说是家乡话：“是向杰吗？”

  向杰说：“是我，你是哪个？”

  对方：“耶，不记得我啦？”

  向杰说：“电话里哪听得出来啊？”

  对方说：“我是路虎呀。”

  向杰：“喔喔，路虎兄弟呀，哎呀，好多年不见了，现在在哪里呀？”

  这路虎可是和他一起在黑山矿打拼过的患难兄弟啊。听说他买了一辆大货车在拉货呢，大小也算是个老板了。

  路虎说：“在家里呢。”

  向杰问：“你不是买了大货车吗？”

  路虎说：“是啊，但生意很难做啊。”

  向杰“哦”了一声，感觉这好像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路虎又说：“前一段时间去云南了，刚刚回家两天。对了，我问你个事啊？“

  向杰问：“什么事？”

  路虎说：“方老九，在云南，说有一个很好的生意，让我去做。但我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你读书多，见识广，帮我分析一下啊。”

  向杰听到这里就隐约感觉不对劲，有点像传销了啊，因为网上电视上都有报道过很多。再说了，向来老实巴交的老家农村人，都是天生做苦力的，从来没有过做生意的先例，方老九他怎么突然就能做生意啊了？

  他压根就不信，就问：“他是不是说能发大财，要你出钱投资呀？”

  路虎说：“对呀。”

  向杰又问：“那他有没有说是什么生意嘛？”

  路虎说：“具体是什么生意我也不太懂，所以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过去看一看，考察考察，到底能不能做。”

  向杰说：“兄弟啊，这个我初步断定是传销，不过到底是不是，还要到那里去实地考察才能确定。”

  路虎说：“是呀，我正在犹豫呢。你现在有空没空？跟我一起去看看怎么样？车费什么的不用你出，我全包了。”

  此时的向杰，正在迷茫着郁闷着，正好想出去旅游散散心，顺便去找一下韦老大，加上路虎是他过命的好兄弟，曾经在黑山矿上同生共死过，所以就爽快地答应说：“好吧，我正好要去云南旅游，顺路过去看看吧。这样吧，明天就去。”

  一向心急的向杰，做事往往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说走就走。

  没想到路虎却说：“明天我还去不了，要一个礼拜后，16号吧。”

  向杰问：“这么久呀？”

  路虎说：“是呀，我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所以只能到那时才能去。”

  向杰无奈说：“那好吧。到时我们电话联系。”

  路虎：“好的。”

  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闲着无聊，向杰就决定先去广东四大名山之一的丹霞山看看。

  在丹霞山，向杰认识了旅游大神许姐和年轻貌美的梦姑，一同游览了风景如画的丹霞地貌。特别是那个阳元石和阴元石，让人印象深刻，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游完丹霞山，向杰回到广州，正是和路虎七天之约到期了。路虎打来了电话说买车票到曲靖就可以了。向杰就买了广州到曲靖的火车票，但是当天已经没有票了，第二天才有。向杰为了准时到达约定地点，还是买了站票。

  讲信用，是向杰一直努力遵守的人生格言。当然，他并没有做好，因为他还欠着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们的恩情，至今未还。

  这是一辆绿皮车，价格便宜，200元不到。在车上，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但主要还是从广东回乡的云南人多，他们皮肤很黑，讲着云南方言，显然都是一些农民工。不过也是，有钱人就不会坐这种又慢又挤的绿皮车了。也有一些外地人去往云南旅游的，做“生意”的，就像向杰一样。

  车上非常拥挤，过道上也站满了人，有的自带着小板凳，还有的直接就睡到椅子下面去了，看着挺吓人的。

  向杰站得是腰酸腿痛，还好也有几好心人让座位给他坐一阵子。其中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子，给向杰让了几次座，说自己坐久了也很累，需要舒展舒展一下筋骨。聊天下来，向杰知道她也是从广东来的，是明友叫来云南旅游的，好像还是个男性朋友。向杰隐约感觉到这女孩和自己一样，可能是为了某种期许或梦想而搭上了这辆一路向西的绿皮列车。

  经过了近30个小时的漫长煎熬，终于到了曲靖站，告别了让座的女孩子，向杰下车了。当时天还没亮，他就花20块钱找了个旅馆钟点房，洗漱一番，补个好觉。

  中午，路虎打电话过来说他也快到了。向杰退了房，在火车站广场边等路虎。没多久，路虎过来了，还带着一个人，向杰似曾相识，一问，才知道是隔壁村的王小二，现在是韦老大的妹夫。其实向杰小时候见过他，只不过是多年不见，已经没有印象了。说起来还是有亲戚关系的，王小二管向杰叫舅舅。王小二母亲姓向，和向杰是家族关系。

  小时候，向杰偶尔去他们村玩。有一次，王小二爸妈把向杰请到家里，杀了一只鸡盛情款待。这是当时当农村招待贵客的规格。可见向杰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当然到王小二这一辈，就没有那样亲了。所谓“一代亲，二代表，三代算卵了。”何况他们的亲本来就不是很近的那种。

  据说这王小二小学没毕业就在家务农，后来娶了韦老大的妹妹。当然，韦老大，路虎他们也只是刚小学毕业。在向杰的老家农村里，能上初中的就算是有文化了，高中毕业的就很少了，没几个。

  王小二看到向杰却没说话，显然是在这个昔日学霸面前有一些拘谨，有一点自卑。

  向杰先和王小二打招呼：“母亲现在可好呀？”小二应答：“还好的，就是老了。”

  向杰说：“那是，我都老了，何况是他们老人家呢！”

  路虎招呼向杰进旁边的小店吃饭。向杰跟着他走进小店，找个地坐下来，看看也没什么好吃的，向杰说吃粉就行。路虎就点了三碗米粉。

  三人吃完，方老九就开着摩托车来接人了，见到向杰，非常兴奋，主动伸出手来和回杰握手。

  向杰甚感意外，心想这个小学没毕业的小伙伴竟然也会握手了？握手之时，向杰暗自打量了方老九，多年不见，已径是满脸沧桑，虽然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的，却也掩饰不了他疲惫的表神，眼圈都黑了几圈，非常的明显。

  方老九以主人的姿态热情地说：“上车。”

  向杰问：“四个人一辆车呀？”方老九说：“是呀。没事，很近的，都是大路。”

  向杰说：“要是不远的话我和路虎走路去吧，你拉小二去就行了。”

  方老九说：“那也行。你们快点啊。”说着就拉着小二嘟嘟地飞奔而去了。

  向杰和路虎走在路上。路虎说：“向杰啊，这么多年不见，听说你在深圳混得不错。”

  向杰苦笑说：“没有啊，一般，差点没饿死。”向杰又问路虎：“你不是买了辆大货车吗，怎么不开了？”

  路虎苦笑着说：“哎!别提了，被坑惨了。转了，亏大了。”

  向杰惊讶地“啊”了一声，看着路虎，发现这个曾经和自己在黑山矿同生共死过的小伙伴，如今已头发花白尽显沧桑，一定经历了种种磨难。

  向杰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边走边聊，大约一个小時，来到了一个新建的小区。小区里一片冷清，并没有什么人。路虎把向杰带到了最里面的一幢三层的楼房下面，说：“就是这里了。”接着打电话给方老九。

  方老九下来开了门，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一间客厅。进了客厅，韦老大已经在里面等着小向：“向杰来啦！”

  向杰惊讶了问：“韦老大，你也在这里呀？”

  韦大笑嘿嘿的，没有说什么。这时杰惊奇地发现，方老六也在，杨荣也在，有十几个村里的小伙伴都在。

  看到向杰，他们都迎上来打招呼。

  一阵闲聊之后，向杰问韦老大：“你的小车呢？”

  老大又是笑嘿嘿地说：“下面那架就是呀？”

  向杰知道他说的是那辆摩托车，心里感觉不对劲了，又问：“你在贵州包工程？”

  韦老大还是嘿嘿地说：“现在包工程不好做啊。”

  向杰这下更惊讶了，心里想：“是你答应我过来跟你混的，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什么意思嘛？”

  在旁边的方老九看出向杰的疑虑，赶紧说：“现在有更好的生意做了，不再包工程了。”

  向杰看了看方老九：“什么生意？比包工程还赚钱？”

  方老九说：“是的。”

  向杰心估摸着，按照路虎之前说的，应该就是传说中传销了。于是沉默了片刻说：“我大概知道你们做的是什么了。”

  方老九赶紧说：“你是说是传销吧？”

  向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