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读信
作者:大橘猫啊      更新:2019-10-22 06:25      字数:5820
  孤庄村,朱十六给父母的坟头上压了一张纸,倒了些水在地上,摆出来的吃食只有两块干饼,算是祭祀了一番,等会他还要带走路上吃。

  朱十六坐在坟边,读着刘杰寄过来的信,都是些很朴实的话语,没有什么拽文,读起来倍感亲切,就像是在你边上跟你唠嗑,朱十六这几天来,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笑意。真的是熟悉的说话风格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这个世界有多失望,对元廷有多少怒火,淮河边上旱灾瘟疫横行,蒙古贵族们圈地占地,随意打杀汉人,贪官们克扣朝廷的救济粮,税征了一遍又一遍。好了,现在自己的父母死了,大哥死了,为了生济只得分散了去寻个出路,整个家就支离破碎了。

  朱十六他恨,恨元廷,恨贪官,恨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恨老天爷不长眼。但是他无从发泄。一切都只能埋在心底。

  刘杰的信却是能在他心底留一些温柔。想到那个几兄弟里最活泼的,最古灵精怪的小杰,总是让他忍不住从心里笑。冬天里抱着个火炉一般,暖和的很。

  信件内容如下:

  兄长朱重八启。

  余已经离开孤庄村一年之久,很久不见甚是想念。

  已经要准备去游学了,一切都好,勿念勿念。

  前边的已经说完了我要说的大半话语,但还是有很多话要说。我这离开一年不知道兄长过的如何,反正弟弟我生活算是美好异常。

  闲来无事就会出门逛逛濠州城,把倚天屠龙记写下来,邮寄给你们,这一年你们肯定收到了不少我的来信。有没有感觉我的书法有了进步,肯定是有的吧,当初夫子嫌弃我写的字没有筋骨,现在见了都是赞不绝口,说:小杰啊,你这书法甚是不错,已经有了大家风范。我这人就比较谦虚,每天都要跟夫子推让一番。(?`?????)

  兄长还记不记得憨牛,当初麻子把门牙嵌在了他头上的家伙,嚯,这家伙甚是威猛,那几天,他小妹要拜夫子为师,这家伙就进山,打了一只老虎,那么大的一只,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厨子老王,这家伙偷偷用虎鞭泡酒,竟然药效太足生生把自己媳妇给弄晕了过去,现在整个刘府对这件事情是人尽皆知。~(≧▽≦)/~。承包了我一年的笑点。

  对了,我在闲暇之余发现了很多的好吃的,我自己还自己补全了火锅,大骨熬得汤,再加葱姜做底料,在一个铜锅底下加了木炭,旁边放着小碟,里边有切好的肉片和蔬菜,涮一下,蘸点酱料,真是美味呢。说着说着流口水了,不说这个了,等我游学回来,就去找兄长去尝尝这个火锅。

  我还在吃饭的时候戏耍了夫子一下,火锅的新奇吃法夫子不会,一开始只能跟着我有样学样,眼不停地瞅我,我停下他也停下。现在想起来也让人忍不住想要捶桌狂笑,当然,那会我是不敢笑的,不然夫子铁定又得臭骂我一顿。

  已经罗嗦了这么多了啊,那就先不写了哦。不知道兄长这一年过的如何,可以写信到刘府,虽然现在看不到,但是可以攒着点,一想到家里会有兄长这么多的来信,真是会忍不住想要赶回去。

  就先到这里啦。拜拜。

  小弟刘杰拜上。

  ps:哦对了,那三个人的倚天屠龙记我分别寄给他们喽,兄长就不用管啦,信封里的一张纸钞兄长记得收下,不是送给兄长的啊,是寄信用的,所以一定收下啊。

  朱十六看着这封明显带有刘杰色彩的书信,嘴角咧开,把信从头到尾再次读了一遍,他似乎能看到刘杰在写夫子夸奖他的时候得意洋洋的表情,也能看到说道火锅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写信的刘杰忍不住抹口水的样子,在写到逗趣夫子的时候这一块的时候,真的会笑的捂住肚子,把桌子捶地砰砰响。

  把信折好,塞进信封里贴身放好,书稿塞到包袱里,里边还有一张度牒,背上包袱,戴上苇笠,朱十六上路了。不一会,也有个人影走出来,回头望了望孤庄村,跪下磕了几个头,把包裹背在身上,下意识的想要去擦一下鼻涕,才发觉自己好像不再流鼻涕了,怔怔看着自己的衣袖,以前那会总会擦鼻涕擦得铮亮,像是抹了一层油,现在干净了,嫌弃自己的人也不在了,看不到自己袖子终于变干净了。

  抹了把眼睛,少年也踏上了行程,往北而去。

  此时的刘杰已经到达了泸州路,正在穿越淮河的洪泛去。水已经退下,但是对这片土地的影响还将继续,从远处来看,淮河泛滥,将河底淤泥带到岸上,增强土壤肥力,下年一定能够增收,但是当下的情景自是凄惨无比。

  暴雨过后就是暴晒。巨大的太阳挂在天上,炙烤大地。

  憨牛已经脱下了衣服,挂在肩上,赤着膀子,整个人黑黝黝的,背着个大竹箱。刘杰也黑了不少,头上带着个苇笠遮阳,穿个短襟,完全摒弃了儒衫,夫子则是依旧穿着儒衫,只是换了薄款,但是依旧板板整整。

  三人跟在一股难民后头。刘杰看看头顶的太阳,道:“看这样子今天是到不了和州城了。估计一会就扎营地了。”

  果然,不一会,一个正是壮年的汉子吆喝道:“大家再走几步,前边有一个小河,我们在那里扎营。”

  到了河边,刘杰找到个歪脖子树,把东西放下,牵着石头来到小河的下游,刘杰用一块布蘸了水擦拭着石头身上的灰,石头舌头一卷,把河边的一丛嫩草拉进嘴里,头一抬扯断,就开始咀嚼,尾巴扫着屁股。

  刘杰给石头擦得差不多了,洗了洗布,搭在石头身上,重新取出来一个布,蘸了水开始擦拭自己,相比于刚离家那会,整个人显得瘦了一些,脸上的稚嫩也消失了个干净。

  出门这小半年,吃喝拉撒睡,都要自己解决,原本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现在可以举刀就劈柴,低头就做饭,躺下接着就能打呼噜,脚底板磨得起了一层厚茧子。

  看看旁边几个在河里游泳的,刘杰也是有点想洗澡了,这种沾着水擦根本就不顶事,身上还是一股酸臭味。看了看河里的粪便和各种游得小虫,刘杰觉得还是算了。真要是染上什么寄生虫病,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刘杰在刘府见过了这个时代的细腻,这半年则是见过了这个时代的粗犷。就像现在,旁边岸边泡着一坨稀烂的粪便,一个老汉不在乎的就在边上蹲下捧了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