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章
作者:缚瑾      更新:2021-09-20 07:02      字数:2380
  面上淋了许多意式酱,淋成一个心的形状,但面已经有些黏腻,似乎凉了,被搁置得太久,盒子上贴着一张紫sè便签,看字迹十分娟秀,应该出自一个女人的手,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写了什么,周逸辞不动声sè将盒盖扣住,连带着那碗面一起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我一怔,他不爱吃这样的食物,他几乎不吃面,如果是梁禾依为他做的,估计是早晨给他带过来的爱心午餐,留到现在也失了味道,更不可能对他胃口,他尝一口就为了她问起什么味道能答得出,不然他连碰都不会碰。

  我一边给他往碗里倒粥,一边漫不经心问,“这面哪个店买的,好吃吗。”

  他说不好吃,有些甜。

  “上午出去应酬很辛苦吗。”

  他嗯了声,捏了捏眉心,“很烦。”

  我倒粥的动作一顿,“听电话里特别乱,你在闹市区?”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端起粥碗连勺子都没用一口气喝光了粥,我赶紧又给他倒了一碗,他再次喝完后握了握我的手,“辛苦你跑一趟。”

  我看着他的脸,他这样安宁淡漠,我死活不能相信他骗我还骗得这样冷静,我不断质问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太神经质了,把这个世上的男人都看得太恶劣和薄凉。

  我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我闭上眼睛*,周逸辞有些疲惫的声音溢出,“周周在家还好吗。”

  我说好,喝了nǎi就在窝里睡觉,下午才跑闹,很懒。

  “这不是和你一样了。”

  我刚要回答是啊,又忽然反应过来,我立刻闭嘴,他笑着补充,“就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可也是这世上最漂亮的猪。”

  我没理他,他又盯着我肚子问这个周周好吗。

  我说,“会踢我了,偶尔肚脐旁边鼓出一块儿,像是小脚,但很轻,大概还没力气。”

  他松开我的手,掌心贴在我隆起的腹部,他眼神很温柔,不是那种不带一丝情分的温柔,而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让人沉溺的温柔。

  “程欢,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要求。”

  我一愣,我想起周周,周周这个名字。

  我觉得好笑,“是。”

  他再次握住我已经垂落的手,他掌心滚烫,指尖又冰凉,冰火两重天的交集下,我身体抖了抖。

  “这个要求我保留,我需要你答应时会提出,你不能拒绝,这是我们打的赌,愿赌服输。”

  我拂开他的手说好,我把壶里最后那点粥都倒出来,bī着他喝下去,他刚端起来送到嘴边,不知何时离开办公室的吴助理又风风火火跑进来,连门都忘了敲,他脸sè有些青白,难得这样失态,他站在门口半响没说出话来,周逸辞看到他这个样子蹙眉问怎么了,他咽了口唾沫,“周总节哀。”

  周逸辞一怔,“节谁的哀。”

  吴助理声音有些颤抖,“白小姐自杀了。”

  周逸辞手倏然一松,那只碗从他掌心脱落,掉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炸裂开来,一地瓷片。

  我被尖锐的巨响惊醒,随即呆愣住,手足无措。

  周逸辞用手捂住眼睛,他沉默如雕塑,久久都没有说话。

  第140章 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白玮倾死在丽泽宾馆。

  和她一起死的还有方棋。

  死于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

  地上到处都是血,顺着门缝流出走廊,被客房服务员发现报警。警察赶到时白玮倾手腕的刀疤已经干涸,空气内弥漫着刺鼻反胃的血腥味,两个实习刑警当场惨白呕吐。

  那是漫无边际的黑暗的地狱。

  在爱情里挣扎。在仇恨中报复,在绝望里发狂。

  真正的无间地狱。

  周逸辞维持捂脸的动作很久。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偌大的办公室一片死寂,静得令人发慌。

  吴助理小声说,“现在丽泽宾馆已经封锁。法医正在尸检,刑警勘察现场确定了白小姐自杀,而方棋背部中七刀。显然是他杀。白小姐基本被确认为凶手,白小姐死于失血过多,方棋死于其中一刀从背部贯穿心脏。尸体今天上午十点三十五分被发现。他们所在的客房是最后一批打扫。”

  周逸辞仍旧没有回应。他像是静止了,我手在他肩膀握了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我还能说什么。这场战役我算不得赢,可白玮倾却是输了,她死了。我活着,我就不可以用任何方式去评判她,不论好坏,我只能尊重逝者。

  我看到周逸辞的悲凉,看到他藏匿在指缝间紧闭的双眼,他和白玮倾结婚七年,这份感情掺杂了太多不纯粹的东西,利益,yīn谋,交易和利用。

  周逸辞这辈子啊,除了权势什么也不看重。

  他就像一只雄鹰,他不肯降低自己飞翔的高度,即便再往上会撞到云层,他还是固执。

  可残忍如他在听闻白玮倾自杀,他的默然和忧伤才显得如此震撼。

  共同生活了七年的生命眨眼间流逝,竟来不及告别,这丝沉重除了他自己谁也体会不到。

  周逸辞和她最后一次见在咖啡厅,那是一个阳光非常明媚的日子。

  澄净的落地窗,温暖柔和的金sè。

  她脸sè忽然好看了很多,没那么苍白,也没那么瘦弱。

  她不停的说,似乎有那么那么多话说不完。

  他其实烦了,她看得出来。

  可她不想识趣,她也不愿这样仓促和他告别,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她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她送给他一条亲手织就的围巾,针脚粗糙,颜sè轻佻,但织的很长很长,像是怎么缠绕都用不完。

  她这辈子只有两件事最用心,一件是爱方棋,一件是织围巾。

  前者用了漫长光yīn,后者用了她最后的岁月。

  都那么弥足可贵,也都那么触动悲肠。

  她装作满不在乎问周逸辞是否爱过自己,他没有犹豫,轻声说了句抱歉。

  她表情一僵,他没有看到。

  她眼角莹润,他没有察觉。

  这是最大的遗憾吧。

  我掌心中绷得紧紧的肩膀,隔着衣服的冰凉。他此时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骗骗她。

  如果他知道那是最后一面自此天人永隔。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她还能握住一点希望,不会选择最糟糕的路。

  她其实顿悟了吧,否则她下不去手砍了方棋七刀。

  看着尖锐的匕首贯穿了他心脏,看着温热的血液浸透衣衫,看着他逐渐失去呼吸脸sè铁青,再大笑着杀死自己。

  凉如水的夜,星星没有拯救她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她得了痨症,一个本就活不长的病。

  爱情是她续命的神药。

  可爱情没有善待她。

  她活得一塌糊涂,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