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9 章
作者:缚瑾      更新:2021-09-20 07:06      字数:2461
  金娜愤怒削瘦的脸隐匿在乱糟糟的头发下,在铁栅栏后无比狰狞,她似乎没有看到我,又似乎看到了没认出来,她所有注意力都在护士身上,她半截手臂从栅栏缝隙内探出,够着她大喊,“放我出去!我根本不是神经病,我没有疯!”

  我愕然,护士指了指她问我是不是这个金娜,我沉浸于震惊中忘记了点头,护士从我眼神中看出我认识她,也没再追问,她在旁边说,“一般家属朋友来探视可以进入房间,但七十九号情绪波澜太大,担心她会出来伤人,所以您只能隔着铁栅栏探视她。”

  我捂着xiōng口,注视金娜蓬头垢面的模样,我记得最初见她她还千娇百媚,在贾股东面前撒娇任性,不给翡翠就不生儿子,那时候贾股东宠着她,虽然看得出是为了她肚子里的rou,但那份纵容也是货真价实,后来在美人苑见她削瘦了整整一圈,满脸哭诉无门的哀戚与崩溃,她想孩子想得近乎发疯,也许她除了孩子更不甘心贾股东的翻脸无情。

  而现在她像只困兽,除了绝望的嘶鸣,再不能从这个世界得到半点东西。

  金娜红了眼圈,不断央求护士放了她,可护士的冷漠让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被相信,她急得摇晃铁门,发出咣当的重响,“我不会伤人,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我不是疯子,疯子会说这么多话吗,疯子有意识辩解自己不疯吗?这里这么多疯子,你们连好坏都辨认不出来吗!”

  护士没理她,瞪眼让金娜老实点,然后转身进入对面房间,坐在椅子上嗑瓜子,门半开着,她打开电视,电视里的声音遮盖了金娜的吵闹,她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无视,趴在铁门上失声痛哭。

  我等了很久,等到她哭声渐弱,才出声叫她名字,她迟疑了一下,从手臂间抬起脸,隔着乱糟糟的头发凝望我,她眼神是混沌迷茫的,呆滞空洞的,她盯着我面容看了很久才认出来,“程小姐?”

  我整个人狠狠一颤,她还认得我,她没有疯,她真的没有疯。

  我走过去,她见我靠近,她立刻振作起来,她手从铁门缝隙里伸手来,抓住我手臂,“程小姐我求你救救我,我没有疯,是贾敬泽恨我,为了摆脱我纠缠才找人把我送进来,她们都拿了钱,不停给我打针,我快被折磨死了,但我根本就不是疯子!我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我儿子的生日,知道滨城的一切地标,知道汉字怎么写,这会是疯子吗?”

  她急于让我明白她被害了,她给我背了英文字母,给我讲了很多证明她是正常人的依据,我沉默注视她的脸,在她还要讲下去时,我将手从她掌心内抽出,制止了她,“我知道你没疯。”

  她眼睛亮起一丝光,笑着说谢谢,她用手拨弄门锁,大叫护士来给她开门,我问她开门做什么,她说离开这里,我问她怎样离开,她一愣,狐疑着问我,“你不能带我离开吗?”

  我摇头,她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她死死抓住一杆铁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说,“也许这是最好的去处,在这里销声匿迹,你才能得到自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不会带你离开。”

  金娜愣住,她回味很久后笑出来,“这是什么逻辑。”

  我将她手从铁门缝隙内塞回去,让她以一个更轻松的姿势站立,“我来这里只是看看,让悲惨的一幕狠戳我心尖,让我不要被女人的懦弱和痴傻吞噬掉心底的坚硬与野心,一旦我愚蠢我懈怠我甘于认命,很有可能未来某一天,这里就有一间属于我。”

  我说完抬头打量这条关押了无数病人的长廊,“这里是地狱,只有亲眼看过的人才能努力让自己不堕入地狱。”

  第188章 南柯一梦

  金娜目光偏移,同样在这条走廊上来来回回,“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地方,以前听说神经病也没往心里去,身临其境才知道。这病比绝症吓人多了,像一具行尸走rou。像一张腐烂的皮囊。说这是地狱不为过。地狱最起码都是正常人,只是犯了深重的罪孽被打入进去赎罪,撕下伪善狰狞的面具。不过是rou身rou心,悔不当初。而这里都是疯子,是连粪便都毫不犹豫咽下去的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顿悟。渡人修行。”

  她冷笑看我。“那你来吗?”

  我垂下眼眸,“我说愚蠢的人来顿悟和修行,而我这辈子也不会允许自己失误踏入这样的地方。只有我害人。没有人害我。”

  “那可未必。”

  她隔着生锈的栏杆看我。“你是周总的*。也同样生了儿子,他有名正言顺出身贵胄的妻子。他还有更胜过贾敬泽千万倍的地位与权势,如果贾敬泽抛弃我坑害我是理所应当。你重蹈我的覆辙也是意料之中。你不要把男人看得多么坦荡多么宽厚,在爱情里他们永远吃不够鲜嫩可口。从决定与有钱男人纠缠不休那天起,我们都该预见自己的下场。”

  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犀利劝诫我。而且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我将目光从手上的戒指收回,抬起头看她,“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

  “你狠得过身为男人的周总吗?”

  我笑着撩了撩自己长发,“我宁可毁掉他,也不会让他先毁掉我,从我身边带走我的孩子。”

  金娜一愣,她从我眼中看到了非常狠厉的jīng光,不该是女人拥有的恶毒。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chún,从地上摸索到一瓶刚被护士丢入进来的凉水,她手颤抖着拧开,由于水太满,几滴不小心倾洒出来,yīn湿了她xiōng口的蓝白袍。

  她喝了几口,“你够狠。确切说你够聪明,狠心的女人天底下很多,连自己儿女都能丢掉不要,可真正能算计玩赢男人的,又有能多少。”

  她仰面看空荡yīn森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鸟窝大小的格子间,她笑出来,“我好歹也过过一段奢侈的日子,没想到这里却成了我最终的归宿,十年黄粱如南柯一梦,风月那点事啊,真不能当个事。”

  她咯咯笑出来,眉眼在短时间内生出了许多皱纹,看上去非常深,早已不复往昔的靓丽。

  女人如水,女人似花,盛绽繁茂在一夕之间,凋零枯黄也在一夕之间。

  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金娜已经不抱希望离开这里,她滑坐在地上,额头抵住铁栅栏,目光呆滞看着墙壁的一角,我对她小声说,“自己保重,既来之则安之,别亏待你自己的命。外面天头要变了,贾敬泽也蹦跶不了几天。”

  金娜怔了怔,她身体僵硬,但没有说话。

  我转身叫护士出来,她立刻关掉电视,她走出看了眼出奇安静的金娜,觉得有些惊讶,我让她跟我出来,我们走出长廊,她在我旁边说,“这还是头一次,她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