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比赛之后，赤司的病情就再也没了什么新发展，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也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两眼颜色变得深浅不一。只有熊子还会每日都细细观察那么几秒钟——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

  日子是这般细水流长地过着，奇迹的世代不负众望，很快打进了四强半决赛。眼看决赛临近，绿间他们每日都要留下训练到很晚，熊子便也习惯了一人走回家。

  当天学校的老师终于将「高中志愿表」发下来了。虽然距离初中毕业还有了了几个月，部团活动很快就要被禁止，三年级的学生全身心投入到冲刺的阶段。

  身边有绿浜统嗨九惆榈乃?恍枰??喜涣撕芎玫母咧蟹3睿?绕鹫飧觥?p母迷趺刺钪驹副怼?

  回到那个空间狭窄的小小的卧室内，书本散落一桌，熊子咬着原子笔的尾端犹豫不决，偶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在纸上写写画画，随即又擦掉。

  就算是去问父母或者朋友们，他们也只会给出意见不一的答案。

  “啊……居然纠结了一个半小时！”熊子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正好瞄见了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六点。“算了，还是再去问问大家吧。”

  她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不能做出肯定的决定，而别人的想法又很容易动摇她。

  熊子将这几所可以考虑的高校列在空白纸上，用排除法划掉一些，“桐皇的开放式教育父亲一定不喜欢，pass；阳泉离这里太远了，pass；海常在神川奈，pass；诚凛……保留；然后就是秀德和——”

  她的目光在洛山上徘徊了很久，想要划掉它，最终却还是保留了。

  赤司要去洛山呢。

  和他分开的话一定会寂寞。可是又不能不和真太郎上同一所学校。

  熊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先将志愿表搁在一旁。与此同时，母亲也开了门叫她上来吃饭。

  一家三人坐在餐桌上沉默地吃着饭，父亲又在公司加班了。而母亲和绿间也是闷坛子，尽管熊子早就习惯了食不语，却还是怀念和同伴们吃午饭的日子。

  母亲第一个吃完，草草收拾了碗筷离开饭桌，还剩下熊子和绿间一人坐在桌子的一头。

  “真太郎，你说我去什么学校好？”

  “唔？”正在嚼菜的他没反应过来，镜框也快顺着鼻梁滑下去了。

  “高中。今天不是发志愿表了嘛！”

  “不是秀德吗？”他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根本不需要探讨。

  熊子嘴角抽了抽，她记得自己原来有说过不一定去秀德的吧？“我还是想去诚凛。”

  “新学校不知道好不好，秀德比较保守。”他听说黑子也打算去诚凛，之前还以为他会跟着青峰去桐皇呢，这对赛场上的最佳搭档。

  “真太郎没考虑过去洛山吗？赤司去那里耶。”她还以为绿间会紧紧咬着头号竞争对手不放。

  “也有想过，不过按父亲的意思，秀德更符合我。”他微蹙了下眉，以分析的语气说道。

  “但是不符合我嘛。”熊子嘴上抱怨一句，不过这大概是没得商量了。父亲一旦开口让她去秀德，自己必须得听话。“而且凭我的成绩……”

  “不是还有我和赤司在给你补课么。”绿间以句号结束了这个句子，仿佛姐姐的学习成绩根本不必关心，最需要考虑的只是去哪所和人心意的学校罢了。

  熊子听后作罢，耸耸肩继续吃饭。

  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是永远也得不到结果的——毕竟他一心一意向着秀德。

  “我吃完了。”她第二个离开饭桌，洗了碗后回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小的地下室。

  熊子睹见课桌上的志愿表，只觉一阵烦躁，把它夹到书页里没有去管，甚至忘了明天就要交上去。

  于是——

  翌日清早，赤司走到她身边坐下后递了一张纸过来。

  “咦，这是什么？”熊子瞪大眼，好奇地看到白纸上几个大大的黑字，「洛山高中新生入学介绍会」。

  “后天中午十一点开始。”他只补充了时间，甚至没给出理由。

  “我也要去？”

  赤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肯定地说，“当然。”

  “=口=”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自己并没真的打算要去洛山。而赤司，根本连意见都没询问，仿佛认定了她也会去同一所高中。

  熊子没敢直接了断地说出“我不去洛山”这种话，只能支支吾吾地哼了一声。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擅自替她做决定？

  “桃井，我问你啊。”她转头戳了戳正在写作业的桃井的脸颊。“我是不是很没主见？”

  桃井被她的突然袭击吓到了，揉揉心口无奈地说，“是啊，因为你看上去太好欺负了。”

  “哪里有……”她的声音明显弱下去了，桃井看上去也很软啊，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合起来开自己的玩笑？熊子抓抓头，趁着赤司离位收作业的空隙忙问她，“问你一道选择题哟——你说我是去诚凛好呢还是秀德还是洛山？”

  “去哪里都好，不许去诚凛！”桃井忽然很激动地大叫一声，“即使是朋友也不能把哲也君让给你！”

  本来她不能选诚凛就已经很气人了，毕竟还有那个不省心的黑皮少年要照顾。

  “那后面两个……”

  “随便你。”她抬了抬眼皮，“无论选哪一边都有损失。”

  “你这说了简直和没说一样。”熊子抱着头转回座位，赤司正好回来了。

  **

  “好了，大家现在把志愿表交上来吧。”

  熊子迷糊地将志愿表掏出，到最后一刻也只能用投硬币的方式决定第一志愿了。

  “好吧，正面是洛山，反面是秀德！”

  “绿间同学，志愿表。”老师见她还坐在座位上没动，直接将她手中面朝下的志愿表抽走了。

  “老老师，我还没填好——”她愕然，伸手要去拿。

  “说什么呢，这不是已经填好了吗？”老师扬扬手中的志愿表，走回讲台。

  “填填好了？”熊子傻眼，她记得昨晚把志愿表放在了一旁没有去管，难道是梦游？

  嘛，算了，无论是谁都好，帮助她做出了决定——熊子这样安慰自己。

  紧接着，在午餐时间熊子收到了一条短信。又一个晴天霹雳把她砸得眼冒金星。

  「我想退部，在初中联赛后。」

  看到这条简洁的信息后熊子惊得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屏幕，确保左右没人注意到她后才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来信人。

  ——黑子君！？

  「为为什么！？」熊子在心中咆哮道，手指从未如此灵活快速地按下几个键。

  “黑子君在哪里？”发送短信后，她这才意识到午餐大队中少了黑子的存在，也许根本就没注意到存在感极低的他。

  “他被老师叫去批改作业了啦。”最关心黑子动态的桃井解释。

  “哦……”改作业的时候发短信吗？真不是黑子的风格。熊子紧紧捏着手机，过了一会儿便感受到手中隐隐传来的震动。

  她猛地低头翻盖看新发送来的短信——

  「他们变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和他们一起打球。」

  熊子盯着闪烁的屏幕，一时无言。

  奇迹的世代变了，别说黑子赤司，就连她和桃井，她相信每个人都清晰地意识到这变化，却没一人主动提出。

  现在的他们自傲又自负，即使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若不能找到比自己还强的对手，他们只会止步不前，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是最厉害的队伍。

  淡淡的苦涩在心间弥漫开，熊子不知该说什么劝黑子别退部。

  不过，为什么告诉她而不是身为经理的桃井？因为她已经不在篮球部了吗？

  「赤司会怎么想？」带着这个疑惑，熊子按下发送键。

  ……

  「会生气吧，但我想任性一回。现在的我，在队中也只会拖后腿。」

  即便知道结果却还是硬着头皮要退部，他的忍耐力大概已经到极限了。

  熊子情不自禁地往赤司那边望去，一边在脑中幻想着他见到退部申请后脸上浮现出的表情，会是愠怒震惊还是淡然地接受？

  左眼的颜色又变浅了一点，像是经历了雨水洗刷后褪去一层艳丽的色调，被给予了樱花般的淡红色。

  差别已经很明显了，还是没人注意到么——她托着腮帮子疑惑地想，还是自己太过在意？

  熊子喜欢观察那双眼眸的变化，仿佛它们会说话似的。

  从刚才起，赤司就知道有人一直盯着他看，他却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继续和绿间对弈。

  “姐姐会去秀德，你应该清楚。”绿间连眉也没挑一下，这回猜到了赤司的棋路，将棋子移了一格，避开被吃的危险。

  赤司想也没想，纤长的手指举起棋子，在棋盘上落下，发出清脆地一声响。“想打赌？”

  “这种事不是显而易见的么？”绿间为自己占了上风而感到窃喜，至少他最终还是将这颗名为「绿间熊子」的棋揽到了自己的名下。身为双胞胎，他们不可能分离。

  “看不出来，你很在意她。”赤司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波动。“没想到你这么没安全感。”

  “和安全感没关系吧。”绿间一不注意就被赤司猜到了尾巴，差点炸毛。“赤司你呢？你认为自己真的能绑住她？”

  “……”赤司没回答。

  “那就让我们看看她在志愿表上填的究竟是什么好了。”本想说实话的绿间忽然一转话锋，下了一个小小的赌注。

  对生徒会主席来说，调查一个本校初三生的高中志愿表易如反掌。

  ……

  绿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突然微微上翘了那么几分，迫不及待地想欣赏赤司在看到她的志愿表后挫败失望的神色。一贯沉稳的他偶尔也有显露青少年爱恶作剧的特性。俩人当了那么多年的竞争对手，总算轮到他小胜一回了。

  别问绿间为什么这么肯定。

  昨晚是他擅自找到了熊子的志愿表，模仿着她的字迹在白纸上用黑笔写下了“秀德”这个名字。

  ——这一盘我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