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为了不曾忘却的(5)
作者:薇诺拉      更新:2023-07-16 06:58      字数:3952
  v1中队的士兵们大吃一惊,几乎从不来访的总指挥官竟然出现了军队宿舍里,还面带微笑地向他们问好。

  罗帝斯特最不缺少的就是长舌之,一见靳宾出现,士兵们就猜出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比起空军军官们的漠然处之,军衔最低的年轻却大多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出出风头,一举获得晋升。于是他们一个个将身体挺得笔直,敬礼的动作也标准得有些刻意,巴望着能被总指挥官一眼相中,带着去往“酒神三号”近地行星。

  这些青年,靳宾一个也看不上。皮靴叩击地砖硿硿地响,黑色皮手套里攥着一叠文件。靳宾从v1中队队长顾林中校那里取来了狼川这些日子的训练记录,上面说这年轻极有飞行天赋,但和周围永远无法和睦相处,三天两头就惹是生非,这会儿也刚刚从禁闭室里出来。

  原因是他想擅自离队,遭到队友阻拦之后就扑上去咬了对方的脖子。

  金棕色的长睫毛颤了颤,靳宾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唇线的弧度拂抹出难得的温柔:自己教了这家伙那么多种格斗技巧,可他还是一发急就咬,毫无章法可言。

  旁向总指挥官汇报,说那怪家伙自称抱病身,连晚餐都没用就睡下了。

  靳宾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倒让他微微有些吃惊——狼川的宿舍挺简洁,桌椅摆放得整齐,个物品不多也各其位,木板床紧挨着的那面墙上绘着一幅星空的画。和他芬布尔监狱里画作的那幅一模一样。

  靳宾不得不承认,星空有时确实很令着迷。一样是出自上帝之手的精耕细作,春天给予大地的是繁花遍野,给予天空的便是群星璀璨。

  床上有。裹着一个形的被子动了一下,里面还传出一声不怎么愉快的哼哼。

  靳宾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了狼川的床旁。他的神态带着浓浓的倦意,一张过分俊美的脸庞也显得比平日里好亲近不少。

  “刚刚查看了的训练记录,的成绩很优异。”

  被子里的没有搭话。

  这场景有点像他父亲病重之后,他们父子间几次单方面的对话。

  “的长官本来宁可抗命也不打算收入队,告诉他是霍兰奚看中的,他就立刻改了主意。他圣克莱军校时和霍兰奚同级,两个名次间隔无几,成绩却相差千里,想顾林永远不可能与霍兰奚成为朋友。”以己度,靳宾说得好像拿捏着十分把握,眉眼间又流露出那种常见的傲慢之态。“如果这儿的日子过得不好,得记得,这是霍兰奚的过失。”

  被子里的这会儿倒哼了一声,大约这近两个月的时间,确实挺难熬。

  “不想囚禁,更不想伤害。”他不想向安德烈和那些该死的机器低头,可那些贪图眼前安逸的家伙们显然更令他懊恼。上等常常囿于贪婪与懒惰,下等全都勇莽且愚蠢,只有这个为处事都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面前,他才感到了片刻的自由惬意。顿了一会儿,总指挥官的声音听来格外温存疲惫,“也许是对的。匍匐脚下的那些与事每每让感到窒息,想应该去更广阔无垠的地方看看。”

  被子里的没有作声,靳宾伸手抚摸向那团形,温柔问说:“想和一起飞往宇宙吗?”

  “狼川?睡着了?”对方久无反应,靳宾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掀开了那团被子。

  里面只有一个面貌粗糙丑陋的机器,估计是临时七拼八凑而成的。被子掀开的时候,这机器还转了转裹着废铁皮的腰,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靳宾愣了一愣,很快,一种奇怪的耻辱感与失望感袭上了心头,就好比豁然敞开心扉,结果却被掳掠一空。

  他毫无征兆地笑了几声,猛然一扬手臂,就把床上的机器扫到地上。

  动作太过粗鲁,本就潦草拼装的机器散了架。

  “童原!拦住狼川!他一定去找霍兰奚了!”总指挥官呼叫起自己的卫队长,恶狠狠地说,“打开追踪器,把他抓回来,要把他关回监狱!”

  这个时候狼川与费里芒正从奥利维尔的歼机上下来,走向了海边那栋被高大树木环抱的房子里。

  科学家首先想到了自己身旁的这个怪家伙,但他紧接着又想,或许可以凭借靳娅姐弟间的感情,让她劝服自己的弟弟派兵前去救。

  与空军少校外表完全一样的机器被留了飞行器上,他这副容貌实不适合出现靳娅眼前。奥利维尔注视着那两个走远,他不知道自己的程序里是否设定有“乐于助”这一项,但当那双金绿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时,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给予对方帮助。

  秋天的海边有些凉了,如果不是粒子屏障还调节着温度,估计海水会更冷才是。

  女本以为来访的只是科学家,没想到躲幽暗一旁的年轻突然窜进了屋子。

  靳娅怯怯地望着狼川,不往前走反倒往门外退去,她担心对方会嫉恨自己上次见死不救,这次是为了报复而来。

  可是这年轻似已完全忘记了彼此间的过节,就好像他的思想也和**一样,简简单单就能从劣境中恢复。他一步上前拉住了女的手,央求着说:“让靳宾去救霍兰奚!霍兰奚一定是纽登堡出了意外,不知怎么又被送往了嘉里兰!”

  “也许计划临时有变,嘉里兰离纽登堡并不远,他顺道去那里征兵也是一样的。”淡褐色的长发由中间分梳,一张本就小巧的脸被遮掩得更小。靳娅比过去瘦了不少,看上去精神也不太好,整个都被一丝淡淡的愁绪浸浴其中。“兰奚不喜欢事无巨细地向汇报,但前些日子接到了他的视讯,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们会结婚……”

  “那个视讯没准儿是假的,随随便便就能给伪造一个!”费里芒一旁焦急地插话,乱揉了一把自己的鬈发,“但监听了空指中心的紧急会议,霍兰奚确实出事了!”

  “能梦见,每夜都能梦见,他很糟,满身是血……”狼川也揪起自己的衣领拍了拍心口,一身淡蓝色的空军士兵制服衬得这小子尤其俊秀。

  “……说每天都梦见兰奚,为什么会梦见他……”噩耗突如其来,一时令难以适从。一双大眼睛空茫无神地眨了眨,靳娅盯着年轻的脸,“再说就算是真的,靳宾也不会听的,他做事从来一意孤行,谁也改变不了……”

  他们的争执显然彼此不达要领,年轻救心切,可女仍介意对方试图夺走自己的丈夫。

  “他不是的丈夫吗!”狼川急得口不择言,几乎上前擒住女纤瘦的肩膀,“难道就打算什么也不做地等这里,等到他的死讯传回来?!”

  “可是他现回来有什么好?!那些空军军官们都指望着他去营救那些矿工,他才一回来又得继续去赴死……”那份只会“点头摇头莞尔微笑”的温婉早已荡然无存,靳娅突然拔高了音量,她面色涨得通红,眼泪已经浮了眼眶里,“他即将成为的丈夫,他的生死到底与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也一刹怔了住,良久才懵懵然地开口:“不想去找他,难道……是因为吗?”

  眼角的泪痣殷红似血,或许长久浸润了泪水才会变得这般忧伤凄厉。女没有回话,但一切已然明了。

  “去!自己去!”狼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挥动着手臂大叫,“去把他找回来!自己去!”

  年轻大步踏着走出了,突然又折返了回来,他冲蹲坐女主身边的大狗振臂一挥,“闪灵,们走!”

  一旁的“闪灵”抬头看了靳娅一眼——也不知那条大狗是不是听懂了两个的争执,它很显见地给了女主一个鄙弃的眼神,然后便跟着狼川走了。

  靳娅没有试图去阻拦“闪灵”的离开,摇晃着身体走出两步,就坐了下来。父亲的戒告犹耳边,她并不怀疑狼川的梦与费里芒的话,事实上这些日子她自己也寝食不安,忧心如焚,却一遍遍自催眠般暗示自己只是多心。妒意的触手牢牢抓住了这个女的心,她极度沮丧懊悔乃至自厌弃,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竟让爱身处险境。

  是怎么了……

  “靳娅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费里芒踢踢踏踏地跑狼川身后,一面叹息不迭,一面又扯着嗓门冲跑前面的家伙嚷嚷:“真的要自己去第十区?那里被那些穷凶极恶的戈多党占领了,去不是送死吗!”

  狼川满肚子无名之火,还没想好怎么回话,身前就猝然蹿出几个高大黑影。来不及逃跑,就被他们抓了住。

  原来卫队长已经带着几个蜂党士兵守候多时了。

  “闪灵”呲出尖牙,扑上去就咬住了一个卫队士兵的腿。

  “该死!”犬齿深深扎入肌肉,好像还伤到了骨头,那个抓着狼川的士兵喊出一声,就松了手。一旦一侧的肩膀得了松解,狼川反应迅速,立刻使出了所学的格斗技巧,乘机将自己挣脱了出来——这会儿他突然聪明得不像话,灵巧地左闪右避,当察觉身后的士兵穷追不舍,他欲擒故纵地让对方接近,结果却对方自以为能抓住他时猛地拽过对方的手臂,狠狠咬下一口。

  那劲头比“闪灵”还凶悍,卫队士兵又是一声大叫。

  见情形不妙,童原拔枪就要射击。没想到自己却一下子被扑了倒,而且,又是被那个土拨鼠一样的家伙。

  “刚刚屙屎没带纸,只得用手抹了抹。正好的军装借擦擦手!”费里芒使出全身的力道压童原的身上,伸手他胸前乱摸一气——军服下的胸肌硬得好比石头,每次摸来都觉得手感极好。

  童原又像上次那样憋红了脸,除了不停地骂似乎也别无他法:“该死的臭虫!该死的老鼠!起来!滚开!”

  年轻砸吧砸吧齿间嘴角的血,边疯颠颠地甩手臂边笑,向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奥利维尔跑去。大狗也跟着他。

  费里芒已经被三个卫队士兵脸朝下地摁了地上,“狼川!把霍兰奚带回来!”一贯傻兮兮的科学家总算窥出了端倪,开了窍,一张脸挤得变了形,嘴里仍不断高喊:“虽然男爱男挺别扭,但这回若能把霍兰奚带回来,他跑不了就是的——”

  被剩余的卫队士兵追上前,狼川与“闪灵”顺利登上了飞行器。

  奥利维尔驾驶着飞行器直冲云霄,“他”的程序里编写着霍兰奚的飞行数据,没能追的上。

  “wohoho!霍兰奚是的!”俯瞰越离越远的大地,狼川极兴奋地挥动着手臂,发出阵阵怪嚷,“霍兰奚是的!是的!”

  不用看,他也知道天空越来越近,他的爱越来越近。狼川突然将手指交叉抱握放了胸前,支起了自己的下巴。低垂的睫毛窸窸窣窣似蝶翅轻颤,闭眸的神态如此虔诚。这家伙明明是个身穿军服的男,却也纯稚如个孩子。

  迷船得到了航向,教徒得到了天启,没准儿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