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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果果猪      更新:2023-07-16 20:09      字数:4595
  此为防盗章,12小时后可见。

  关忆北依言放低身子, 膝盖曲起来, 双手向后撑在案台上, 后腰恰好抵在案台的边缘。

  一阵刺痛。

  他微微皱眉, 又把身子向上抬了抬,挪开疼的地方。

  他的动作跟细微的表情莫羡都看在眼里。

  她松开手, 放开了他的衣领, 转而捧住他的脸, 把唇送上去。

  他还蛮老实的, 一动不动, 她亲了下就立刻退开,有些脸红气喘。

  “你的腰怎么了?”她问。

  “不清楚。”他说。

  她不满地皱眉, 他补充说:“初诊只是猜测, 活检后才能确诊。”

  “初诊结论是什么?”她追问。

  他朝自己的嘴唇指了指,示意她要先付酬劳, 她则说:“这算是同一个问题!”

  关忆北咕哝:“真是无奸不商。”莫羡瞪着他,毫不让步, 最后还是关忆北让步了。

  “拍过片子,是骨头的事儿。可能是骨瘤, 也可能是骨肉瘤,要活检后才能确诊。”他平静地说。

  骨瘤跟骨肉瘤,一字之差, 却有天壤之别。骨瘤是良性肿瘤, 切除即可。骨肉瘤的话, 就是平常人说的骨癌……

  莫羡的脸刷地白了。

  她每天都为他从事无国界医生而担惊受怕,从没想过有一天从她手里夺走他的,是疾病。

  老天是不是太讽刺了?他倾尽一切跟疾病对抗,他成了一个崇高的好医生,最后却还要被病魔踩在脚下。

  “你腰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四个月前。”他说。

  他刚到叙利亚的时候就开始了

  “约了什么时候活检手术?”

  “下个月中旬吧。”

  现在才刚刚月初,他竟要把活检放到一个月后?

  她想不明白。

  他们医院肿瘤科不像心外科那么多病人,他又是本院医生,插一台手术不可能很困难。

  “为什么要那么晚做?为什么不马上做?”她追问,口气咄咄逼人。

  “三个问题了。”他朝她伸出三根手指,说,“你欠费了。”

  莫羡一时又气又闷,人命关天的事,他竟然还有心情不正经!她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贴在他眼前厉声逼问他:“为什么?!”

  关忆北看着她的脸色迅速地由白变红,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觉得很值,就算结了婚又离婚,得到了又失去,可是能被她这么个女人爱着,他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刚接了一个主动脉瘤的病人,是个孩子,打算今晚手术,术后还要跟踪病人恢复。所以就把活检手术排在后面。”他如实说。

  她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他,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咬着嘴唇,胳膊环在他脖子上微微发抖。

  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揉开她咬白了的嘴唇,尽量把口气放轻松,对她说:“小羡,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是啊,他的运气确实不错。过去这些年,不管是枪林弹雨还是疾病肆虐,战乱贫穷的地方他来来去去多少次,一直毫发无损。可那能说明什么?要是运气靠得住的话,还要医院干什么?

  “那个病人,不能让别人去治吗?”莫羡低声问。

  “多发性主动脉瘤,随时有破裂的危险。病人的整套动脉都要换成人工血管。这种手术风险大,难度高,国内能做这种手术的只有我的导师跟我。导师年纪太大了,坚持不下来,只能靠我。”关忆北淡淡地解释。

  只能靠他?那他来靠谁?运气吗?

  还是靠侥幸?

  肿瘤在他身体里生长,他心都是一个陌生的病人。别人的命是命,他自己的就不是?还有她,她心里有多难受他又能理解多少?

  莫羡很想哭,可强忍着,她不想在他眼前哭,她把胳膊从他脖子上拿下来,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他却突然把她抱住了。她吃了一惊,被他拉过去压进怀里,快得她来不及反应,他低下头就亲了她。

  他亲得极度温柔缱绻,像是无声的安慰,让她放心,让她相信他会没事。

  在他怀里,她慢慢平静下来。

  能怎么办呢?关忆北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跟他离婚。又一想也是不对,如果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她压根就不会跟他结婚才对。

  只要面对的是他,她就像进入一个死局,碰得头晕眼花也绕不出来。

  他抱着她,低头贴在她颈侧,脸在她耳后蹭了蹭,低声呢喃:“这儿更香。”

  莫羡安静地让他抱,捏着手指,不让自己去抱她。

  “你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关忆北笑着说,下巴还搭在她的肩窝里。

  “你什么时候还钱?”莫羡低声问。她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太沉重,无可奈何。

  “肉偿可以吗?”他不正经地问。

  她负气地说:“可以。”

  关忆北愣了下,笑出了声。他松开胳膊放了她,直起腰,手伸下去开始解腰带。

  莫羡顿时惊了,问:“你要干什么?!”

  “让你先验验货。”

  莫羡抿起唇。

  看来她今天的霉运远没有结束。

  韩略招手叫来服务生,说:“点餐,谢谢。”

  服务生背着手礼貌地说:“先生,餐已经点好了,您还想加点什么?”

  韩略一挑眉,看向莫羡。莫羡喝了口水,说:“我已经点了。不合胃口的话,你可以换菜。今天我请。”

  韩略垂眸,继而挥挥手让服务生离开,说:“那我拒绝的话,就是受之有愧了。”

  成语用错了,该是“却之不恭”才对。

  通过这点莫羡就猜到韩略是个abc了。abc这类人她遇到过不少。父母都是华人,却在国外出生长大,被迫或者自愿接受过汉语文化教育,却不系统,平时的汉语交流没有问题,就是用起成语来会莫名其妙。

  莫羡没打算说破,只扯了个笑容给他,抬手把碎发抿到耳后,又把视线调到手机屏幕上。

  场面有些冷。看样子她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韩略看着莫羡,越发觉得有趣,便率先打破沉默,问:“据说,在中国,你们管现在这种见面的方式叫,相亲。”

  他说了“你们”。

  莫羡看不惯abc的一点,就是他们中有些人喜欢把自己跟华人划清界限,她不喜欢他们刻意掩饰还是会不自觉带出来的那种优越感。

  “是啊。”她随口应着。

  “据说,这种模式一般由父母操控,90%的年轻人是被迫参与。我猜莫小姐属于这90%。”韩略不紧不慢地说。

  “不巧,我是那10%。”莫羡说,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滑一下。

  徐婉更新了朋友圈,几个人的手比出v字,围成一圈,像是用刀在纸面上刻出的太阳剪影图案。

  留言是:久别重逢,宝宝们要大吃一顿!

  她一眼就认出哪只手是关忆北的。

  他有一双属于外科医生的迷人双手。手指修长匀称,指甲干净整洁,手背经络分明。因为常年做手术的缘故,皮肤颜色偏浅。

  当年在考场上,他伸手压住她企图抽走的小抄,他手指曲起的弧度完美如斐波那契弧线。她忘了害怕紧张,只痴痴地望着他的手。

  她甚至开始在脑海中描画这只手拿手术刀的样子,有一种冷冽的美。她嫉妒那刀下的皮肉。

  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呼吸不畅。

  他单单用一只手就向她诠释了“男色”一词,遇到他之前她从未发现自己是个手控。

  在一起后,他喜欢恶作剧地突然把手盖在她的脸上,一手掌握。她常会闻到他手上医用胶皮手套的味道。他笑话她的脸小,小巴掌脸,她佯怒地拉下他的手,嫌他臭,骂他是长臂猿。

  她知道,只要有医用胶皮手套的味道,就意味着一个生命被他那双手所拯救。

  他手上唯一的瑕疵是右手食指的第一骨节处有一道疤痕,是因为有一年冬天他的手术特别多,一天洗手消毒若干次,导致皮肤干得裂了口子。

  裂口的位置非常讨厌,不管是拿筷子拿笔还是拿手术刀都会碰到,他在她面前总不忘了喊疼。

  那时候她念大三,在实验室里偷偷调了甘油,每天晚上跑去他宿舍帮他涂。可是那道口子就像故意跟她对抗一般,顽固地存在了一整个冬天,直到开春手术少了,才慢慢愈合。最终留下一道疤。

  剩下的甘油被莫羡拿回宿舍当按摩油用了。苦了实验室管理员,一个冬天过去后盘点发现甘油用量跟去年比翻了一倍,被后勤主任逼着找原因,找不到就写检讨。

  ……

  “我原认为以莫小姐的条件,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你懂的。”韩略摊摊手,说。

  他的话让莫羡回神,她又看了眼手机,已经有不少人在徐婉的朋友圈下留言。她想了想,也点了个赞,然后放下手机,看向韩略,回敬道:“我也认为以韩先生的条件,无需通过这种方式……你也懂的。”

  “我本来是拒绝的。因为知道对方是莫小姐,才会过来。”韩略意味深长地说。

  这些年下来,类似的风月场合烂俗调情她听到过不少,却都没有当年关忆北的一句“想亲你”那样,让她天崩地裂尸骨无存。

  她其实知道,再也没有哪个人能进到她的心里。关忆北占得空间太多,她分不出多余的地方给别人。

  她不想跟关忆北复婚,可也不想跟任何人结婚。她觉得马特助说得那句是话糙理不糙,孤独终老当个灭绝师太才该是她的结局。

  只不过她希望当一个财务自由的灭绝师太。

  莫羡冷淡地问韩略:“你对我了解多少?”

  “不太多。目前的状况来说,足够了。”

  “说来听听。”

  韩略轻哂,慢悠悠地说:“莫羡,27岁,单身,医学学士,公司高管,美丽傲慢,却又十分迷人。”

  莫羡又喝了一口水,看着韩略,淡淡说:“补充一条。离异无子。”

  有诧异在韩略眼中一闪而过,他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双臂环胸,幽幽呼出了一口气,之后却刻意微笑起来,说:“你前夫真让人嫉妒。”

  介意了,嘴上又何必逞强?

  莫羡嘴角勾了个笑容,说:“我替他跟你说声谢谢。”

  韩略静静看着她,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了。

  餐厅入口处有些吵,莫羡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不觉看过去。

  进来了一行人,是几个出色的男女,她都认识。徐婉,刘果儿,宋若词,盛鸿年,池勒川,还有,关忆北,他比照片上还要清瘦。

  前三个女的是她大学时候同寝室的室友,后三个男的跟关忆北本科时候是同一个寝室的。

  此刻,全世界人类里面,就这六个是她不想见到的,恰好凑齐了。

  莫羡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老天爷,想他可能是把日子记错了,以为今天是4月1日。

  徐婉不负众望地发现了她,隔老远喊了一声:“莫羡!?”

  莫羡强撑起点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众人都往这边看过来,韩略也转身朝他们看过去。

  徐婉目光闪烁地打量了下韩略,很快恢复大大咧咧的模样,走了过来。

  “巧啊,你也在这里。”徐婉满脸惊喜地说,看起来很像是假装的。

  “是啊。”莫羡站起来,口气凉飕飕的,眼睛锐利地刺向徐婉,无声道:你不是故意来这儿的吧?徐婉翻了个白眼,一个眼神回回来:屁!没人知道你会在这里相亲!

  徐婉把目光投向韩略,问:“这位是……”

  “朋友。”莫羡淡淡道。

  韩略站起身,拢住西装下摆,隔着桌子朝徐婉伸出手,说:“韩略,你好”

  “你好。我叫徐婉,我们都是莫羡的同学。”徐婉跟韩略握过手,顺势把跟过来的五人都引荐了。

  韩略移步出来,跟余下的五位一一握手,那五人便就跟他做了自我介绍。

  “关忆北,幸会。”

  他清爽的声音就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位置,一个近到只要对上视线就可以让她炸裂的距离。有道凛冽的视线,黏在她的身上,让她身体紧张,肌肉发酸,牙齿隐隐作痛。

  因为他出国,她有半年没有见到他。

  其实即使他不出国,他们也不怎么见面,一则大家都忙,一则没有必要,一则没有机缘,一则,她希望他能把她忘了。

  莫羡暗暗吸气,强迫自己要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