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租的时节
作者:妖妖不惑      更新:2023-07-20 11:05      字数:3452
  在杨茂德看来,推广使用木制农具本身就是一个笑话,献铁献铜支持抗战也不过是政府推崇出来的一个激进典型,生产力的进步就在于工具的进步,舍本逐末这样的做法并不值得推广。这件事不过是全面调动抗战情绪的政治手段,杨县长也常常用这种花招,里头的道道比两个小辈儿精通多了。

  杨茂德把自己理解的跟杨茂泉一解释,他露出失望的神色:“唉,我还以为是个好办法哩。”

  不愿意增加今年的赋税,也不想他们死盯着东仓寨子流匪的事情,更不想杨县长再搞出什么捐飞机的活动,杨茂德极大的调动自己的脑细胞,手底下摩挲着茶盏思考着。

  等到杨茂泉酒劲儿翻上来有些昏昏然的时候,才听他说道:“东风桥那家快倒闭的丝厂你晓不晓得?”

  东风桥的丝厂?杨茂泉想了想:“你说刘茂丁刘老爷子想脱手的那片废厂子?”

  刘茂丁刘老爷子在县城里头颇有声望,不但是因为他家以前是县城头少有的富户,还因为刘老爷子今年已经一百零七岁高龄,而这位一百零七岁高龄的老头子昨年还刚续了第六房小妾。想生个儿子是刘老爷子一辈子的心愿,而到了这个岁数还在孜孜不倦的追求自己的心愿,光是这份执着就是男人中的楷模。

  东风桥的丝厂有将近四十年的历史了,而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停产,那一片青瓦青砖的厂房有部分开始坍塌,也难怪杨茂泉会说是废厂子。因为丝厂需要引水煮茧,生产工艺落后污水处理不好,常常散发出恶臭,所以在厂子附近没有居民,一片光秃秃的河滩子外加一片矮小残破的废弃房屋,刘老爷子早就想脱手却一直乏人问津。

  至于丝厂为啥经营不下去,这个跟大环境有关系,蚕税加重养蚕的自然就少了,再加上世道动荡奢侈品销量降低,而且小地方的小厂子样式陈旧,被淘汰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杨茂泉奇怪的问道。

  杨茂德起身走到自己盘账的书桌边,把一叠旧报纸拿过来放在他面前,杨茂泉有些莫名其妙,这些报纸有《新民日报》、《中央晚报》、《中国时报》、《世界画报》甚至还有俄文英文双语的《东方日报》。

  这些报纸区政府都有订阅,当然杨茂泉很少看,除非在办公室实在无聊的打发时间,这时候杨茂德拿来这些,呃,看一看还是四五月份的旧报纸,啥意思?

  杨茂德已经对他的领悟能力绝望了,便翻开其中几篇新闻用手指敲了敲,杨茂泉把报纸拿起来看了眼,然后态度暧昧的说道:“哟,原来你也喜欢看这种花边新闻。”

  这份《世界画报》是上海一家报社出版的,铜版彩印有丰富的插图照片,杨茂德指的那则新闻是五月份上海发生的一个桃色事件,有一个名叫林黛玉的风尘女子,雇了一辆黄包车在闹市里兜风,她穿着高开衩的旗袍,翘起二郎腿那修长洁白的春光一览无余。

  兴许是那些古典传统的妇女看了觉着不顺眼,便叫了警察前来管制,没想到林黛玉轻启朱唇软语道:侬看见吗?阿拉身上不是穿着长筒丝袜吗!巡捕语塞,但那挡()不住()的风()情却也勾起了众女子的魂。

  关于尼龙袜,十年前在中国它是政要贵妇脚上的舶来奢侈品,五年前它是个大学院校学生标志的吊带白袜,现在随着旗袍的日渐推广,一层薄薄的丝袜把露肉的低俗藏了起来,留给人的是七分性感,三分遐想,真正是恰到好处!

  杨茂泉看了这则新闻不甚明了,又接着看杨茂德给他指点的其他几张报纸,无一例外的都是与此相关的新闻,但大多是关于国外的新闻,如英国宣布尼龙作为重要的战争物资将优先用于部队,美国将尼龙划入了战略物资进行严格管控等。

  此时正值二战时期,但国内抗战也打得火热,新闻报道的关注热点总是偏向自己家门口的战火,关于国际上的报道十不足一,能在这么多新闻报纸中挑选出来几则,似乎又有些联系的报道,杨茂泉不知道该说他这堂弟是细心?还是闲的蛋疼。

  尼龙袜子即将成为风潮,而在国内关于尼龙原材料的管制并没有严控,既然降落伞都能在自家的兵工厂里制作,开个小小的袜子厂还不是小事一桩?就连厂址他都看好了,当然这个摊子铺开以后会比较大,费心费力的事情他就不多掺和了。

  看杨茂泉依旧一脸不明所以,他也不多解释就把桌上的报纸卷了卷塞到他怀里:“回去跟大伯商量吧。”

  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出去,杨茂德舒展舒展手臂,决定熬夜把账理完明天赶紧回去,免得被大伯揪住再问东问西的,而且家里稻子也要收了,看这天气晴不了多久。

  暂时撂开县城这摊子事,杨家大院进入了比较惨淡的收获中,天气大多数时候都阴沉沉的,有时早晚一场小雨过后太阳露露脸又很快躲了起来。一直等到十月底稻谷才多数转黄,没有那种包含阳光的甜香,反而是沉积了一种青涩的微苦。

  去年阿祖因为怀娃娃所以没看到秋收过后来交租子的盛况,今年因为天气不顺杨家大院收租的场面,多了些许沉闷的气氛。油菜籽收下来晾干筛选也比不上往年饱满,来交租的佃户们脸上都带着忐忑的情绪,杨茂德知道他们是怕听到加收租子的话,他虽然已经跟杨老爹商量过不会加租了,但表情却很沉默僵硬以此表达对自家损失的在意,让佃户们自己生了愧疚的情绪比较有利于管理。

  阿祖不知道其中的奥秘,见杨茂德一连好几天都拉长脸,晚上抱着最近刚学会打滚卖萌的儿子跟他逗趣。杨茂德知道小妻子的心思也不点破,两个人可劲儿折腾小儿子,像小豆包一样推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又帮他卷起手脚名曰训练爬行。

  十月里微凉的天气,却生生让阿祖出了一身汗水,等她洗了澡出来小娃已经累得睡着了,杨茂德坐在桌边拿着纸笔划算着,今年是否需要额外购入油菜籽,以维持县城里的粮油铺子。阿祖擦拭着湿润的头发,有水珠顺着葱白的手指缝里流淌下来,看着男人专心的侧脸有些恶作剧的小心思冒出来,便把湿漉漉冰凉凉的小手贴到他的后颈上。

  杨茂德反手捉住,其实是她的体温偏高,她自觉的冰凉跟自己的体温差不多,把恶作剧的小女人拉进怀里,细细的揉搓她光滑细腻的软肉,有些凉有些痒小女人笑着缩成一团。

  “别捏,刚换的内衣,沾了奶水硬邦邦的怪难受的。”杨茂德干脆解了扣子脱下来扔到一边,看小女人又羞又臊的抱紧双手遮掩。

  杨茂德捉住她红润的小嘴吻得她透不过气,才将嘴唇下移半响抬头说道:“难怪儿子最近挑嘴,没有以前浓了。”

  阿祖羞恼的嗔道:“瞎说。”

  “不相信自己尝尝。”说着便将嘴里残留的奶味传递过去,两手用力支撑起她的体重,手上迅速的将怀里的人剥成一只光溜溜的玉脂羔羊。

  “吹灯吹灯。”阿祖使劲往男人怀里挤,这此遮蔽自己的身体,一边贴近他耳畔说:“万一一会儿茂兰她们过来看娃儿,屋里没有灯就不会进来了。”

  杨茂德从善如流的满足了她的要求,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便发现女人身上白皙的肌肤似乎会自己发光,即使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也能看清轮廓,这朦朦胧胧间更具诱惑。

  等酝酿在黑暗中的风暴席卷而来时,阿祖喘着粗气搂着男人的脖子嘟囔道:“万一再怀上了咋办?”

  杨茂德圈紧女人的纤腰:“生呗。”

  他又想起孙私娘说过的话,将目光移到一旁小床上,已经养了一年多了,再要娃应该不打紧了吧?恩,下回去镇上的时候还是找马叔看看才放心。

  阿祖这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杨家大院的小媳妇那么多,总不缺这样的喜事,又过了一个月杨茂德从县城回来,捎来了两个消息,两个都是关于怀娃的。

  一个是三顺媳妇,小两口在县城如胶似漆了几个月终于怀上了,不过她也只是做一些烧饭洗衣的小事情,所以就不回来养胎了,留在县城里头等月份大了再说。

  另一个消息就没那么让人欢喜了,送消息来的是陈诚,他搞大了莫家闺女的肚子,莫老五催着他年里把婚事办了。这时离上月办的定亲酒还不到两个月,陈婶子收到消息真的是欢喜不起来,但这事也拖不起啊,大着肚子进门总是不太好看的,老陈叔他们此时又有些庆幸,这婚事不用搬到杨家大院里来办。

  不能在老家办,也不能在莫家办,要真那样子陈诚就真成了莫家的上门女婿了,老陈叔和陈婶子忙着去镇上找房子,买不起总要先租两间把婚结了家定下来。莫老五对这事非常不满意,他觉得反正自家剃头铺子后院的屋子都空着,不用白不用嘛,哪里还要去租新房?

  陈家咬紧了这事不肯松口,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只得折中用郝家陈诚现在住的两间房当新房,等娃儿生了过后再搬去莫老五家铺子后头住。陈婶子也想撑一口硬气,便说结了婚就把新媳妇接到杨家大院养胎,莫老五家没年长稳重的女人,这事情自然不能跟亲家母争,于是便有些不情不愿也答应了下来。

  婚期定在阴历的十月初五,阳历十一月二十三,这天正值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竹子卜卦己亥月,乙亥日,诸事吉利唯育儿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