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怎么睡？”

  初遥有些奇怪他的这个疑问, 但还是答道：“没关系, 这里房间很多, 我下午刚刚打扫过, 你可以睡西边的客房。”

  林深好不容易才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干巴巴地说：“这样啊，那太好了。”

  ……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房间里一片昏暗。初遥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阿婆……”她揉着眼睛用乡音喊了一句。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 只能听得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颊蹭到黄豆毛茸茸的小脸儿。思绪回笼，睡意也消散开来。

  她起床伸了个懒腰, 在窗口站了一小会儿。隔壁的客房安安静静，林深应该也还没起床。

  初遥没有叫林深起床，从墙上摘了一个斗笠，往小厨房走去。

  小橱柜里放着她昨天从超市买的食材，初遥拿出小石锅, 开始煮粥。小米和水煮在一起，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泛出特别的香味。

  或许是因为昨晚找到初遥, 将心里一直压着的话说了个清楚，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林深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过来的时候，睡得骨头都有些僵硬。

  “你醒了？火上还给你留着粥, 去喝点吧。”初遥一边清洗着厨具，一边笑着跟林深道。

  她这一笑，让林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日光暗暗的，雨丝落在葡萄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就这么站在光影交界处，脸颊泛着莹白的光泽，眉眼弯弯，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好……好……”林深在她的目光下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同手同脚地朝着厨房走去。听着身后传来的噗嗤笑声，他耳朵尖发热，迅速泛红蔓延到脖颈。

  小石锅在灶台上用小火炖着，到现在已经煮的酥烂。他把锅端下来，四处看了看，从橱柜里找了一个大碗，颇有把所有的粥都清空的架势。

  余光瞥到门口的初遥，他动作顿了顿：“遥遥，”他曾经在背对着初遥的时候这么喊过无数次，如今终于对着她念出来，有种奇妙的感觉：“我给你也盛出来吗？”

  两个人的小院儿一下子鲜活起来，初遥怔了怔，回道：“不用了，我已经喝过了，你喝吧。”

  林深便不再犹豫，将小锅端起来，倒了整整一海碗的小米粥。他端着海碗蹲在台阶旁，正对着初遥的方向，一口一口地喝粥。

  初遥撩了下头发，有些恼地回瞪林深：“你干什么一直看我！”

  林深吞了口碗里的小米粥，傻愣愣地回答：“秀色可餐啊。”

  这下初遥的脸彻底变红。而林深却一脸无辜，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样子。

  初遥端起洗好的盆盆罐罐，放到了厨房里，而后出来，对门口的林深道：“你吃完自己把碗筷洗干净。”见他忙不迭地点头，又有种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们今天做什么？”见初遥离开，林深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粥喝完，扭头问初遥。

  “你不是说想吃粽子吗？”初遥无奈。

  林深眼神一亮，急忙收拾了碗筷，学着刚刚初遥的样子，在水龙头下洗了个干净，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初遥身边。

  “先去超市里看看，买点材料。”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初遥在房间里翻找了一番，却只找到一把油纸伞。

  两人无法，只能合撑一把伞出门。林深撑着伞，悄悄地把伞偏向初遥那一边，细细的雨丝很快就把他的肩膀打湿。

  桐乡本就多雨，这样的小雨根本不能耽误大家的正常活动，因此，一路上，初遥遇到了很多之前的邻居。

  “遥遥，回来了啊。”

  “是啊，婆婆，我昨天回来的。”初遥笑着和赵阿婆说。

  赵阿婆是他们家的近邻，阿婆在世的时候，她们也是老姐妹，经常串门说话。她看着初遥，就像对待自己孙女一样。

  看到初遥旁边的林深，注意到他撑伞的样子，赵阿婆笑的眼角纹都出来了：“遥遥也长大了，是谈男朋友的年纪了。”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昨天慌忙忙过来问路，我才知道他来找你。”说完又有些不赞同地道：“遥遥你也是，不要闹小脾气，两个人之间呀，就要有商有量的……”

  “小伙子，你也要对我们遥遥好，她可是顶顶好的女孩儿。”

  临走时，林深笑着跟这个慈祥的婆婆保证：“赵婆婆，您放心，我会好好对遥遥的。”

  “哎，这样好，这样好……”赵阿婆蹒跚着走远。

  两人继续撑着伞往前走，林深突然道：“我说真的，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初遥侧脸看向他，第一次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我相信你。”

  ……

  初遥把从小超市买来的干粽叶和粽绳泡到清水里，又把从隔壁借来的草木灰放到小布包里，放在灶上煮开。

  林深在一旁看着她忙来忙去，也听她指挥把糯米和红豆放到草木灰水里浸泡起来。

  两人看着时间，将准备好的材料从厨房端到堂屋的屋檐下。

  “我没有包过粽子，你教教我吧。”

  初遥把两张粽子叶叠在一起，她的手指纤细莹白，粽叶则是绿莹莹的，两者在一起有种特别的美感。

  “这样卷一下粽叶，把糯米和红豆放进去，”初遥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压了下底部：“再放上材料，装上糯米，就可以了。”

  初遥准备了一小碗蜜枣，和一小碗蛋黄，这样甜咸口味就都有了。

  林深十分认真地跟着初遥包粽子，包好后 ，看着初遥手边整整齐齐的三角粽，对比着自己手里好不容易才包好的歪歪扭扭的粽子，有些汗颜。

  “这个……是我没发挥好，下一个一定比这个好看。”林深理直气壮地把包好的丑粽子放到一旁的竹筐里。

  黄豆就趴在他们旁边的竹椅子上，懒洋洋地打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们两个人坐在屋檐下，听着细细的雨声，包着粽子。

  “我没有和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吧？”初遥一手系着粽绳，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阿婆收养了我。”

  她声音清冷，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段回忆：“在我五六岁的时候，镇里的小朋友总会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她那个时候不懂事，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就哭着回家来找阿婆。

  阿婆呢，就把她搂在怀里，从老葡萄树下摘一串甜葡萄塞到她手里，跟她说，她的父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是不一样的。

  再大一些的时候，她明白了，她要很努力很优秀，才能不被别人欺负，才能让阿婆也像别家的婆婆一样安度晚年。

  所以，桐乡的人都知道，周阿婆家的小初遥是最懂事的孩子，成绩拔尖，领来的奖状能糊满整个墙面。

  “……你可以说我没有安全感，”初遥垂着头：“我从小是这么长过来的，除了阿婆，没有什么人平白对我好。我要独立一点，努力一点，才能让自己少受一点伤。”

  “但以后，我会努力地去依靠你。”

  林深眼里都是心疼。他家世优渥，从出生起就不用考虑生存的问题。家里的大人更是支持他的兴趣和爱好，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什么事情。

  从小到大，唯一的烦恼，恐怕就是小时候，总是被叔叔家的假小子追着满地跑了。

  在他跟着大院儿里的小伙伴儿们上房揭瓦的时候，初遥可能正在其他小朋友的嘲笑下哭泣；在他打游戏、逃课的时候，她努力学习的同时，还得在课下去做一些小手工，换取学费……

  如果他能早一点遇到初遥，是不是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呢？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会用行动让初遥以后不再受任何委屈。

  “你这么想就对了，男朋友不就是用来依靠的吗？如果你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也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的。”林深语气故作轻松地道。

  “对了这次网上那些谣言，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是谁动的手脚。”他接着道。

  “其实我不在乎这些言论，只是这次他们提到了阿婆，忽然有些难受罢了。”

  说起来，这事情也蹊跷的很，她和阿婆的关系，很少有人知道，这次针对她铺天盖地的言论，更像是很熟悉她的人散播出去的。

  初遥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黯。

  如果真的是她，那就不奇怪了。初遥心想。只是怎么说也是曾经亲密的朋友，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包着粽子，等初遥系上最后一个粽绳，这一筐粽子终于包好了。

  林深看着明显是自己手笔的丑粽子，和初遥包的精致粽子，陷入了沉默。

  “这么多粽子我们能吃完吗？”林深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

  “一会儿煮好后，我们给赵婆婆送一些，留下自己吃的，再多的可以给你带回训练队里。”

  “他们啊，吃不吃都行的。”林深颇有些心疼。

  初遥无奈：“这么多肯定吃不完的。”

  林深看了看那小半筐的丑粽子，瞬间换了想法：“也行，便宜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丑粽子攻击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