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眼睛
作者:发电姬      更新:2023-07-23 20:26      字数:6919
  宋澜又昏迷过去。

  不过这一次几个军医都乐观了许多,说:“王爷只要醒来一次,就不怕了,这说明,寒蝉定是被王爷压制下去了,多加调养,再度醒来时,就不会有大碍了。”

  华云晏听着,亦是稍稍松了口气。

  她的手还被宋澜紧紧攥在他手里,只看宋澜眉头紧皱,似是有很多不能够安心的事。

  她心中微微一痛,两指按在他眉间,轻轻搓揉。

  接下来,军医要给宋澜浑身针灸,华云晏要暂时回避,她起身,嘱咐屋内服侍的侍卫:“王爷若是醒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来与我说。”

  侍卫应是。

  华云晏再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这才离开营帐。

  营帐外,周酉看她出来了,便也跟在她身边,道:“娘娘,这一阵,属下将是您的贴身护卫,望娘娘谅解。”

  华云晏点点头,也省得再找人了,干脆与她说:“华川霖的……在哪里?我要见他。”

  周酉顿了顿,说:“已送去王府停灵,胭脂姑娘守着。”

  胭脂……

  从早上醒来,事情繁多,她心底里一直知道有件事必须面对,但却一直不愿去深思,此时听到胭脂的名字,心内又是一刺。

  周酉说:“娘娘不如过几日再去看?”

  华云晏看出周酉的担忧,她摇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说:“我想见他,料他也不一定放心得下我,还有胭脂……我知道的,你放心罢,我有分寸。”

  我有分寸。这句话,没人知道她吞下的苦,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到了心扉。

  为此,在短短的一个早上,她冷静下来,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了。

  杀了陈昱的那一刻,她确实有些抑制不住的害怕,那是出于本能的,对生的敬畏和对死的恐惧。

  但她的害怕没有丝毫是对陈昱这个人的,甚至她当时因为涌上心头的仇恨,只觉得这人死得好。

  自古到今,杀人偿命,天道好轮回,苍天又饶过谁。

  她轻轻按着肚子,提醒自己不能过于激动。

  周酉很快就找来了马车,怕她感到颠簸,还垫上了软垫和靠背,不多久,华云晏回到了王府。

  她站在了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常说眼见为实,知道了死讯,和看到了尸体,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此刻竟有些天真地希望这真的是个梦。

  直到王府庄管家带着一干下人迎出来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走进王府中。

  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她对这里的一花一木尤为熟知,从这个廊道绕个弯,就可以一眼看到敞亮的大堂,偶尔会有丫鬟忙碌的背影、宋澜端坐吃茶的侧影,而如今……

  入目的是一具棺柩。

  一个穿戴白色麻衣的女子跪坐在前。

  华云晏仔细看,那女子正是胭脂。

  走了这么久的路,她因心神不宁,竟没留意脚下台阶,差点摔了个趔趄,好在周酉连忙扶住她。

  周酉牵着她的手,她拾级而下。

  这点动静惊动了胭脂,她连忙站起来,过去扶住华云晏,道:“娘娘如今有身孕,切切要注意自身安危。”

  华云晏也受了惊,平复心情后,紧紧抓着胭脂的手。

  她观胭脂面容,虽胭脂尽量一副平静的样子,但那脸上却憔悴了许多。

  华云晏嘴唇颤抖间,一声“对不住”溢出口中。

  胭脂吃惊,道:“奴婢受不得……”

  华云晏眨了眨眼睛,忍下泪意,说:“如何受不得……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

  说到这个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棺木——此时棺材尚未合上,华川霖穿着一袭白色衣服躺在里面,他双手交叠放在腹上,脸上平静,甚至那嘴角,还带着他时常带着的痞气。

  如果忽视他脸上的创口,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哈哈大笑,道:“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们倒还真伤心起来了?”

  胭脂再也绷不住平静的假象,几行清泪倏地落了下来。

  华云晏连忙用手上的帕子替她擦眼泪,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又轻轻说:“他绝不爱看到你哭的,对不住。”

  “是我没有把他带回来。”她声音哽咽,心内懊恼、后悔不已。

  如果她能耐再高一点,她就可以从镇北军那里调更多的将士,就不会只有区区两千,就不会还需要他来殿后……

  胭脂摇头,说:“娘娘切不可思虑过多,娘娘何错之有?”

  主仆二人再忍不住,抱着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情绪皆稳定后,华云晏吩咐府内下人:“把府中还备着的麻衣拿来。”

  华川霖是伯府大公子,一生未娶,在北境,真正为他披麻守灵的,也只有华云晏和从伯府出来的胭脂。

  这一夜,主仆两人对着华川霖平静的面容,从幼时侯府的趣事,到家国天下的战役,漫无目的,畅谈了整宿。

  天将将亮时,胭脂忽的说:“其实,大公子从以前就说过了,他的命是西疆的华家军给的,他当日苟活下来,不过是为了给冤枉的华家军一个交代。”

  “当时他和我这么说时……”胭脂陷入了回忆,眼眶又红了。

  那日他送她簪子之后,她也心有所属,然而华川霖却意有所指地说,他不会娶妻。

  胭脂有些伤心,她以为是门第之碍,本以为大公子如今落了个平民身份,便不会在意门第,没成想还是自己想高攀了,为此,专门躲了好几日华川霖。

  最后倒是华川霖自己找上门来,他说出了那番话,神情是难得的肃穆:

  “所以胭脂,我不能给你承诺,我不能拖着你。”

  回忆毕,胭脂道:“他们说,找到他时,他手上还紧紧攥着一个变形了的平安符。那个平安符都是血,连里面的纸都不能避免。”

  听罢胭脂这么说,华云晏扶着棺木,清泪一滴滴落在边沿上。

  胭脂则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它原是帕子包着的,她轻轻打开,里头正是华川霖所送的红玉簪子。

  她亲昵地揉了揉簪子上的红玉。

  那红玉光滑细腻,委实是上好的料子。

  她很喜欢这根簪子,不止是因为它巧妙的做工,还有那个送她簪子的人,他的笑容,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中。

  因为她是这么喜欢啊,所以她要把它还给他。

  胭脂轻轻触碰华川霖的手,然后稍稍用力,将他僵硬且冰冷的手拉起来,把那根沾染了了她温度的簪子放在他手下。

  放好后,胭脂将华川霖的手按好。

  她停留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天边泛着鱼肚白,日光慢慢地照进了大堂里,在空中飞舞的灰尘,像是张牙舞爪的飞虫,平白给大堂添了些寂寥。

  待晨光大作后,华云晏布置了灵堂下去,让庄管家好好注意胭脂,别让她伤心坏了身子。

  随后,华云晏在王府内小憩片刻,便坐着马车回镇北大营。

  她微微掀开车帘,外面的空气还是那么冷,吸了一口,只觉喉咙发疼,车上的周酉把备着的热茶拿给她喝。

  她用热茶盖下了泪意。

  在一开始剧烈的悲痛后,逝者安息,生者背负行囊,继续前进。

  只是,这不代表遗忘,往后的悲伤就像绵绵雨,一不留意,就会细密地落入心头。

  中佑一战结束后的一天,消息才传达上京,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战,镇北军损失两千人,各地驻军损失约两千人,狄国那边死伤只会比北境厉害,但对大楚来说,也是惨胜。

  唯一庆幸的事,不过几日中佑城就被拿了回来,阻止了狄国的部署,以防狄国一破中佑,随后只穿北境,进攻上京。

  随着战役引起的轩然大波,一份秘密邸报送达御书房时,看得宋珮震怒。

  这份邸报由周寅修书,上面有条有理,除了说明北境的损失,还主要列举了叶忠民、叶守望两位将领的叛国之举,附上证据若干,表示齐王不日回上京,将带着佞臣与证据,愿圣上明察。

  虽然这份邸报没有一句提到太子,但谁人不知叶忠民、叶守望两人是太子的党羽呢?

  如果一切属实,身为一国太子却勾结他国势力,企图祸国殃民,这是天家的耻辱,这是大楚笑话!

  宋珮再不信,仔细看那些证据,手都抖了起来,御书房内烧再多的热炭,他都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太子的资质或许不是他所有儿子里最好的,晋王骁勇,端王睿智,就连他不喜的齐王,他也得夸一句能臣。

  只是太子是他一手培养的,太子也知孝,其中感情,自然不必多说,现在,北境之险告诉他,他差点一手培养出一个叛国贼,如何让他不惊不疑?

  当下他召见几位重臣,商议后,暂时没把信件公诸朝堂,而是先软禁太子于东宫,待齐王回京后再来论断。

  说到底,宋珮打心底里,还是寄希望于太子是被冤枉的。

  只是太子很快得到消息,在他下令软禁前,就来到御书房门口跪下,哭道冤枉。

  他跪了一夜,宋珮不管有没有心软,还是让他先回东宫,软禁令是下了,但流于表面,没阻拦他的信件往来。

  后史书评价,承德帝对废太子已尽其心,天家父子之情如此,当属世间少见,但父子之情与权势前面,废太子只认得权势,白费了承德帝一片心。

  说得明白点,连史官都看不下去了,就差骂一句“承德帝这心偏得也是绝了,瞎了似的”。

  当下,宋涵跪了一夜,回到东宫后,已经有密探在等着,他问:“宋澜呢,死了没?”

  密探说:“回禀殿下,自从和陈将军以及陈将军手下失去联系之后,小的是再探不进邺城中,所以……”

  宋涵心情极差,踹那密探一脚:“废物!这点能耐都没有,孤养着你们干什么!”

  密探心生怖意,他低下头,求饶道:“太子殿下喜怒。”

  宋涵刚刚那一踢,扯动了膝盖的伤,他坐下来,由着宫人替他揉膝盖,又想起昨晚在御书房外跪了一晚而父皇不接见的耻辱,只觉这一切都是宋澜害的,气得脸青了又青。

  他允诺给狄国、岳国那么多东西,竟还不能让他们弄死宋澜,到底是蛮番之国,真是不中用!

  他吃了些东西暖身子,稳了稳心绪,这才接着问密探:“寒蝉都奈何不了他?”

  密探回答:“彼时陈将军最后传出来的消息,说的是宋澜毒深未解。”

  宋涵已不敢再小瞧宋澜了,只阴森森地说:“最好是。”

  他匆匆站起来,修书一封,顺便把盘在腰上的玉佩拿下来,递给了密探,说:“你不用去北境了,带着这封信和信物,去找叶兆淮。”

  “就告诉他,因叶忠民的事,需要他回京调度。”

  这厢太子正满心满眼地期盼宋澜被寒蝉折磨致死,北境那里却不遂他的意思。

  华云晏在镇北大营又歇息了一天半之后,这一日,周寅来同她汇报返回上京的事。

  华云晏坐在宋澜床边,她葱指在文书上一停,道:“王爷正在恢复,军医们也判断约摸这两日就会恢复意识,现在不宜赶路,等王爷醒来,就是我们回上京的时候。”

  周寅道:“是,娘娘。”

  从那日斩杀了陈昱,镇北大营再没谁敢不服华云晏——往常就听说王妃胆量大、足智多谋,那日算是真真见识到她的魄力!

  因而往日宋澜处理的事,都会汇报到她这儿来,由她定夺。

  忽然拿到了权力的华云晏一开始是有些懵的,后来才习惯了。

  不过她也从不乱来,有需要和幕僚参议的,她也绝不自以为是,而是以结果为主,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她在幕僚中自然更受尊敬。

  周寅那本送到宋珮御书桌上的文书,也有华云晏的参与,她在周寅的基础上润色,让那文字更戳中人心,更显文采斐然,至少宋珮看了,确实也更触动心弦。

  现在,周寅应了声之后,正准备下去。

  华云晏却忽然发现宋澜的手指动了动。

  她心里一喜,叫住周寅:“等等,你快去叫杨军医来。”

  周寅也察觉宋澜的动静,连忙去把几位军医都请了过来。

  一个军医把完脉,捻着小胡子,道:“原来如此……现下看来,王爷体内的毒被逼到无路可走,先前随着咯血咯出来了,余毒不多,王爷应该快有意识了。”

  华云晏一喜,握住宋澜的手,

  杨军医翻了翻宋澜的眼皮,有点奇怪地“咦”了声。

  华云晏现在很怕什么差错,连忙问:“杨军医,怎么了?”

  杨军医欲言又止:“这,老夫觉得……”

  他话没说完,宋澜忽然咳了起来,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王爷醒了!”虽然军医说了几遍王爷会醒,不过真醒来时,几人心情都难免激动,药童连忙去熬药,贴身伺候的端茶倒水。

  华云晏则在宋澜身侧,问:“王爷,现在感觉如何?”

  宋澜微微皱眉,他的手动了动,忽的回握住华云晏的手,那力度不大,但好似点着点摸索似的。

  他顺着她的手背,抚上她的手腕,像在摸索什么。

  周围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留意到宋澜这个有些奇怪的动作,华云晏按住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问:“王爷?”

  “嗯。”宋澜的声音有点干哑,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了眼睛,环视四周,忽然又开口,问:“何故不点灯?”

  青天白日的,怎么需要点灯?宋澜这五个字就像砸进水塘的石头,咕咚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军医仔细观察宋澜的眼睛,讶异道:“竟真的……”

  华云晏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她小声问:“怎么了?”

  杨军医叹了口气,道:“王爷失明了。”

  军医们连忙商量着法子,一个个拿出了看家的本领,钻研着该怎么把宋澜的眼睛弄回来。

  显而易见的,这是寒蝉的副作用。

  因为宋澜一直压抑毒性,逼毒性上走,而不伤及自己肺腑,毒往心肺以上走之后,势必会影响到身体其他地方。

  而余毒便叫他双眼失明。

  此时他睁着眼睛,坐在床上,任由军医们上下观察。

  他的眼睛和以往差异不大,以往他也常这么冷漠地看着周边,只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如今这种冷漠中缺失了实质。

  从听到杨军医的话到现在,华云晏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仔细盯着宋澜,好似他等一下就会回望过来,可是他没有。

  前两日他转醒时还没事,怎么今天就……

  她有些恍然,宋澜醒来了,宋澜失明了,两个消息冲撞在她心底里,真真是悲喜交加。

  直到一个军医同她说:“娘娘,我们要给王爷刺刺穴道。”

  她回过神,点点头道:“哦哦,好。”

  她正要站起来,才发现宋澜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她将手覆上去,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王爷,军医要在你这只手上扎穴道。”

  宋澜循着她的声音看过来,他眼中一片无波,看得华云晏心中一刺,过了会儿,才听懂了似的,慢慢地放开了手。

  擅针灸的军医立刻对着穴道,将一根根银针刺进去。

  华云晏扶了扶额头,她和杨军医到帐外,便开门见山问:“杨军医,王爷这眼睛是一点都看不见么?”

  “依眼睛症状来看,确实只会看到漆黑一片。”杨军医道。

  “那这眼睛能治好吧?什么时候能治好?”华云晏有点迫不及待,问。

  “这……”杨军医唏嘘,道,“能从寒蝉底下拿回一条命,已经是王爷的福运了,不过这眼睛,说不准,老夫行医四十载,也是头次遇到寒蝉导致的眼疾,能不能好、什么时候好,恕老夫不能给一个答案。”

  华云晏深深皱起了眉头。

  忽的,一个小药童自帐内出来,道:“娘娘,王爷找您。”

  华云晏连忙进了帐内,只看宋澜倚靠在床上,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睛中缺了点神采,似是问了一次,那时华云晏不在帐中,他语气寒凉,便又问了一次:“王妃呢?”

  军医说:“王爷稍安勿躁,药童去叫回来了。”

  华云晏连忙走上去,说:“王爷,我在这。”

  宋澜的脸朝着她的声音。

  她连忙走近了,还没出声呢,宋澜忽的抬手朝触碰茫茫空气,那手的方向是对着她声音的方向的,惊得军医们纷纷道:“王爷别动,手上的针还没取下来!”

  宋澜却置之不理。

  华云晏心里一紧,连忙上去握住他的手,而稍不注意,他手上掉落的针也轻轻刮了下她的手背。

  她抿唇,没有发出声音。

  倒是在替王爷拔针的军医看到了,道:“娘娘,臣拿一点金疮药给您,不会留疤的。”

  宋澜忽的问:“受伤了?”

  华云晏安抚着说:“一点小伤。”确实是小伤,不过是刮出一点血迹而已。

  他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松开了自己的手,华云晏却反而抓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裹住他的手背。

  她不想松开他的手。

  军医们忙碌半日,决定以保守治疗为主,毕竟前日王爷醒来并没有事,他能压制住寒蝉,这点副作用也迟早有一天能缓解。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宋澜好了大半之后,华云晏将这几天的文书一点点念给宋澜听,就是她已经处理好的了,也一并念出来,并且问宋澜处理得怎么样。

  宋澜的回应是简单的“嗯”,或者沉默,不过这对华云晏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

  虽然他眼睛失明了,但这一切已经很好了。

  上天已经够垂怜于她了。

  她想着,悄悄擦拭掉眼泪,单手翻开文书,而她另一只手,则被宋澜紧紧攥着。

  忽的,宋澜问:“华川霖呢?”

  华云晏怔忪片刻,低声说:“……他走了。”

  宋澜忽的动了起来。

  他侧过身,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摸索而来,搭靠在她的脸颊上,触及那点点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湿润。

  华云晏一愣,宋澜朝她靠近。

  他似乎很想看清楚她,眼睛都眯起来了,却因眼中仍见不到她,而皱起了眉头。

  华云晏安静地坐着,任他轻抚她的面颊、睫毛和嘴唇。

  片刻,外面有丫鬟进来,道:“娘娘,外头有人找您。”

  “请进来吧。”华云晏不大在意。

  “可……”丫鬟有点犹豫,道,“来人是邢家小姐。”

  既然是未婚的女眷,且并非镇北大营的人,叫入帐中不符合规矩。

  但华云晏还是不太想走,刚想吩咐丫鬟让人把话带进来就行了,却看宋澜松开了她,片刻后,他轻声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