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动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2      字数:12121
  许九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得不轻, 这千本里奇可是个难搞的主, 自己好不容易盼来和他合作, 绝不能把多年的经营都毁于一旦。

  “千本先生息怒,这事是我不对,我马上命下人去给山祭先生请京安最好的大夫来,再者, 赔偿山祭先生五百两白银,你看如何?”

  千本里奇扶起山祭太郎回到前殿坐下,让山祭太郎自己决定。

  山祭太郎忍住下部传来的疼痛,用手捂住还在渗血的下丨体,依旧蹩脚的道:“丞相大人,本人一来你们南唐,就被你们南唐的人断子绝孙, 你用五百两白银打发别本人,未免太瞧不起本人了?”

  许九年听了山祭太郎的话心中一阵腹诽, 你他娘的都断子绝孙了,还惦记个屁的真金白银, 想百年之后一起带进棺材里吗?

  “最少五百两黄金,否则,合作免谈!”

  许九年面色僵硬的看着千本里奇和山祭太郎,恨不得上去就把这两颗长得一场磕碜的头给拧下来!

  当许九年还在相府里暗骂这几个东瀛人长得丑却想得美的时候, 广平王府却是灯火通明。

  许莺早在在叶娘子来到相府之后就被许九年送回了王府,身边又多了一个丫鬟,名唤石巧, 莫夏看着许莺一连换了三个婢子心里虽好奇,明面上却也不敢多言。

  许莺借由身子不舒服回到烟升苑便上了床榻歇下,心里却一直暗自祈祷着叶娘子一定要成功,让秦似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永远被自己踩在脚下。

  栾青死后,她的衣物全被拿去烧了,听说尸身还停在县衙的停尸房,这案子没进展,也不能下葬,莫夏每次想起对自己颐气指使的栾青,心里就一阵害怕,怕这人变成鬼了还要回来欺负自己。

  石巧嘴甜,一见着莫夏就姐姐长姐姐短的,莫夏不禁有些飘飘然,要知道一个栾青和一个叶娘子,真是让她受够了白眼,只有在石巧面前,她才有一点点为人的尊严。

  石巧睡在原本栾青睡的床榻上,莫夏很想问问她怕不怕,但又打住了。

  丑时已过,许莺沉沉睡去,满脑子却依旧是诅咒秦似身败名裂之言。

  时鸢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之前屋里不堪入耳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她耳边,她在醒的时候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双手,企图挣脱这绳索。

  就在时鸢觉得这绳结似乎有些松动而内心雀跃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时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门被一道黑影打开,来人未掌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却直朝着时鸢扑了过去。

  时鸢嘴里塞着布,她想大声呼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还没挣脱束缚,只能任由来人在她身上来回摸索,索取着。

  此人似乎并不满足于手上得些便宜,他兴奋的去撕开时鸢的衣裳,把时鸢从地上抱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床榻走去,就在时鸢绝望之际,烟升苑各处房间里纷纷掌起了灯。

  就着各处的烛光,时鸢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方才才从这个房间里敛足私欲的阿才。

  就在阿才想要往时鸢身上扑去的时候,一道掌风直接把他打进了墙壁里去,不死,也得半残废了。

  北月踢开拦路的桌子,看着床榻上衣衫不整的时鸢心里一阵窝火,扬起手准备一掌直接送阿才上西天。

  时鸢连忙冲向北月,北月来不及收手,只能改了掌风的方向,“哄”的一声,这间房的门窗几乎全被震碎,北月利落的脱下自己的衣裳盖在时鸢身上,在众人的惊愕之下,抱着时鸢来到了季旆和秦似身后。

  这一动静直接惊醒了释寒苑的王宦诗,她慌忙喊过柳嬷嬷问发生了什么事,柳嬷嬷也睡得七荤八素的,压根不知道这声巨响来自哪,忽而听见外头有人叫唤,发现是莫夏,便让莫夏进了房门。

  莫夏将秦似闯入烟升苑的事情告诉了王宦诗,王宦诗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一时之间气到找不着北。

  “走,去烟升苑,我倒要看看秦似这个贱人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王宦诗挣扎着要起来,柳嬷嬷那个害怕啊,王宦诗身子还没好起来半点,要是过去再被北月那个死太监打一掌,可就玩完了,自己不好和王爷交代待啊!

  “夫人,你身子还没好半点,还是别过去了!”

  柳嬷嬷慌忙跪下来抱住就要去穿鞋的王宦诗,王宦诗一把推开她,“秦似那个贱人在我的府里作威作福的,若不去教训教训她,她哪还知道这个王府的主子是我!啊?”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夫人的身体要紧啊!”

  “身体!!?她秦似都要把我王府搅和得翻天覆地了,还管个屁的身体,走,把游权给我叫来,你们二人带我去烟升苑看看秦似半夜三更的做什么妖!”

  柳嬷嬷拗不过王宦诗,只能起身去把门外急得团团转的游权喊了进来,几人在逗留的片刻里,秦似那边却有了个更大的响动。

  北月将叶娘子房间的门墙一掌轰塌了之后,原本已经被惊醒还在卧房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许莺也不得不出来了,若是再不出来,她有一种预感,下一个被轰的就是自己的卧房。

  “都干嘛呢?夜半三更搞这么大的动静。”

  许莺假意揉着眼睛出来,还打着瞌睡,显出一副自己睡的正香,哪里来的天杀的扰了自己的美梦。

  “妹妹,别来无恙啊!这夜半三更的,姐姐过来给妹妹请个安,下人不小心搞出了这动静,真是不好意思。”

  许莺这才正儿八经的把目光看向了秦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秦似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那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太子殿下季旆。

  她有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害怕,她来不及去深究季旆和秦似究竟是怎么碰到一起的,心中巨大恐惧感遍体袭来,险些跌坐在地。

  石巧和莫夏惊呼一声,慌忙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许莺。

  秦似因为刚刚被季旆说教了一番,心中残存的一点点善念已经被前世许莺和季遥做的孽啃噬殆尽了,她只想复仇,许是季旆腰间那道银铃声,让她想起了前世母亲和弟弟妹妹在自己死后的遭遇。

  那般凄惨的下场,全拜许莺所赐。

  “夫人,陈大夫说了你怀有身孕,而且你的身子骨又弱,断不得动了气啊!”

  石巧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秦似一干人听见,秦似挑眉,前一世还真不知道许莺居然怀了身孕,也对,前世的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艰难的偏过头看了看北月怀里的时鸢,时鸢一直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冲她笑了笑,秦似安下心,还好时鸢也无事。

  “哟,妹妹居然怀了身孕,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怎么,妹妹就不怕今晚置姐姐我于死地,来日我便投胎做了你的肚里的孩儿,让你怨灵缠身,满月之际诞下死胎吗?我可是听闻,南疆苗寨里很多蛊术,可是有专门炼制怨灵,注入孕妇腹中之事呢!”

  听得巫蛊二字,不仅许莺吓得魂不附体,连季旆的身子都微微僵了僵。

  北月看出季旆的僵硬,心下想,王妃真是爱哪壶不开提哪壶,殿下若是在这时发了狂,可就完了,自己一个人控制不住他的。

  “大胆!!”

  几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秦似连头也没回,其一,她回头太难,迷迭散药劲是没这么厉害,但是叶娘子给自己下的药估计一头牛都要两天才能醒过来,其二,听这破音就知道是王宦诗来了,回头干嘛,添堵啊?

  “秦氏,你可真是独得你母亲赵飞骊的真传啊!你说你学她什么不好,偏偏学她身上那股子贱劲,要不要脸啊??”

  秦似正要说话,却被季旆截过了话茬。

  季旆的声音很轻,但是所有人都听得见。

  “王宦诗,孤念在你是皇叔之妻,给皇叔几分薄面,任凭你满口污言秽语也未将你怎样,孤虽未继位,但现在依旧是九五之尊,南唐的储君,你这,莫不是可以算殿前失仪?”

  季旆的话戛然而止,无人接话,周遭一片寂静。

  “殿前失仪,孤自己,按照礼部的记载,可是死罪,若是孤再参你一本,兴许可诛九族。”

  王宦诗身子一软,倒在了柳嬷嬷怀里,柳嬷嬷被吓到眼泪直流,要是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王爷回来了必然饶不过自己,自己还想多活几年,并不想死。

  等释寒苑的季璇带着廖兰匆匆赶来,季旆轻笑一声,附到秦似耳边,轻轻地道:“表嫂,这府上还算清醒的人来了,你可以开始了。”

  秦似虽然动作迟缓,但是感官还是照样灵敏的,季旆温热的气息铺撒在她的耳边,使她的耳朵迅速蹿红,夜色之下,秦似耳朵的转变,却瞒不过季旆的眼。

  于是乎他又俯下身,“表嫂,你怎么了?孤看你耳朵红得厉害,是不是夜深露重,着凉了?”

  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对话,秦似这会不是耳朵红了,而是整张脸都红了。

  给季旆气红的。

  “太子殿下,拿自己的表嫂消遣很好玩吗?”

  季旆很识趣的住了嘴,负手站在一边,等着王府唯一还有点清醒的季璇来到面前。

  季璇一进烟升苑就看见了站在秦似身边那一身显眼的白衣,不论何时,季璇的目光,总会在第一时间被季旆所吸引去。

  她按捺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平静地走到季旆面前,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免了。”

  季旆挥挥衣袖,眼神却未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小女子的心思,终究藏不了太深。

  “大搜,发生什么事了?”

  碍于季旆的缘故,季璇先询问了秦似所生何事。

  秦似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季璇,又暗中看了看季旆,得,后面这个不看也罢,反正看不见什么。

  “你问问你另外一个嫂子便清楚了,若是问不清楚,问问这两个人也行,孤就不信了,她许莺这两个人一个也不认识。”

  秦似还没回答,季旆再一次截住了她的话,本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喉间,秦似一阵难过。

  “发生何事了?”

  季璇干脆连嫂子也不叫了,秦似看着这场面,心想,达官贵人可真好用。

  许莺一见季璇将矛头指向自己,偏偏这会整个王府的人都聚集在烟升苑了,她转念一想,随即从石巧手里挣脱出来,往莫夏身上倒去。

  石巧一见许莺往莫夏身上跌去,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扑上去想要做个肉垫。

  只可惜许莺是铁了心要往地上摔,她巧妙的躲过了身下的肉垫,往地上摔去。

  “哎哟——哎哟--”

  听着许莺的呻丨吟声,秦似皱了皱眉,这人估计是想蒙混过关了啊?

  “王妃,夫人她刚怀了身孕,受不得凉也受不得惊吓,还请王妃高抬贵手,今夜就别为难于我们夫人了,求求你了王妃!”

  石巧将许莺塞到莫夏怀里,提起裙边冲到秦似面前就地跪下,不停地磕头替许莺求秦似放过。

  “怀了身孕就高人一等吗?”

  秦似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她身着一身红衣,在银白色月光的渲染下,显得无比的诡异,石巧刚抬起头,就被秦似周身的戾气所吓到,连忙低下头说着奴婢该死。

  “该死的不是你,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死,我想要死的人,可是你的主子!”

  半装晕的许莺听见秦似不肯放过她,索性直接晕了过去,她一度后悔自己趁着季遥没在时先做了这件事情,若是自己能等到季遥回来,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秦似,就不会被季旆发现了,搞得现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表嫂,那人晕过去了,要浇醒她吗?’

  “殿下,你去吗?”

  秦似抬眸,也只能拿余光看见季旆的面具,眼睛涩了,还是不看了,反正看不见!!

  季旆一晒,他自己怎么可能去!

  “北月,把你手中的小姑娘放下,去把她泼醒。”

  北月:......

  北月将时鸢放到秦似旁边的石凳上,时鸢立马扑过去抱住了秦似的双腿,泣不成声,秦似爱怜的摸摸时鸢的头,轻声安慰。

  莫夏原本还想拦住北月,毕竟若是许夫人真怀了身孕,若是着了凉,王爷回来可定先拿自己这些下人开刀,自然不会进宫去找殿下理论,但见着北月殷红的双眼,她怕得什么都不知道做了。

  被泼醒的许莺本来还想装晕,但是身上的温度和湿度却不允许。她哆哆嗦嗦的醒来,紧紧的抱住莫夏这一块尚有温暖的肉盾。

  “行,既然许夫人不肯将事情的原委都道来,那孤只好将这崔莽和你丞相府的私将,一并送到大理寺去了,在这孤会上奏父皇,告诉他许九年私自养兵一事,想必你也知道,在南唐,养私兵,亦可诛九族。”

  季旆不痛不痒地说出诛九族的话,而王宦诗和许莺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许莺余光偷偷看着崔莽和半死不活的私将,心底一阵哀嚎。

  此时此景,怕是无人救得了她了!

  这会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启明星若隐若现,季旆没由来的有些困倦,他俯下身,在秦似耳边道:“表嫂,现在孤还不能和许九年以及季怀若撕破脸,若是孤为你为杀了许九年最疼爱的女儿,不仅会大乱孤一开始的计划,还会牵扯到后宫之人,还请表嫂忍耐一段时间,等时机一到,孤答应你,助你与季怀若和离。”

  秦似心下一喜,想要站起来原地蹦三蹦,她忘记了季旆的脑袋还在自己脑袋旁边,这一蹦,头撞上了季旆的面具,电光火石之间,季旆捞回了往下掉的面具,重新戴上。

  “对不起啊殿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谢谢你!”

  秦似正想揉揉自己发疼的脑袋,脚下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无事,只是见过孤真面目的人,都是死人,表嫂最好不要做其中之一。”

  季璇将这话听了去,浑身开始抖,廖兰感觉到季璇没由来的害怕,担心得不得了,却又无可奈何。

  季旆转过身,远远地看着许莺,“许莺,今日之事本是你和表嫂之间的嫌隙,孤不过是半道发现,出手救了表嫂,你们女子贞洁比任何都要重要,孤想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你既然可以去陷害别人,那别人自然也可以陷害你,不过拿贞烈之名开玩笑,未免太过了些,孤今日不取你性命,是觉表嫂无事发生,若他日你再生出这般事端,你就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秦似听了季旆的话心里一阵腹诽,方才还大骂自己莫名其妙发善心,这会自己又开始卖人情,殿下啊殿下,你真是天真,许莺这样的人,怎么会要你的人情!

  “表嫂,孤说了,不是卖人情,而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季....太子殿下,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宫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去,我就不是跟崔莽暗通款曲了,变成和殿下暗度陈仓了!”

  季旆颔首,抱起秦似,让崔莽把那个半死不活的私将再次背上,北月抱起时鸢,离开了烟升苑。

  这会天色越来越亮,两米以外的人影已经清晰可见,季璇看着那道白影离去,心中满是不甘,为什么他怀里抱着的,偏偏是他的表嫂秦似!

  季旆和北月将秦似与时鸢送回了栖悟苑,时鸢有伤在身,不方便伺候秦似歇下,季旆也不知道哪根筋断了,直接把秦似抱到了她的床榻上,还替她盖好了被褥。

  “迷迭散得解药红妆已经给你服下了,只是你体内的迷迭散剂量有些高,而这解药只能吃一粒下去,你先睡一觉,等你再次醒来,便可下床活动了。”

  “多谢殿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是他日有用得着我秦似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

  季旆顿住脚步,支着下巴沉默片刻,转头看着床榻上的秦似道:“孤听闻赵飞骊是你母亲,你还有个弟弟?”

  秦似住嘴,立马闭上眼睛,假装啥也看不见啥也听不见。

  季旆被秦似的反应逗笑了,就那么轻轻一笑,秦似觉得,自己心里哪个地方好像软了一下,却不知为何。

  “既然如此,表嫂便先休息,孤先回宫了。”

  季旆前脚刚要踏出房门,秦似连忙喊道:“请问殿下,唤何名?”

  门口的人愣了一下,记忆深处的那片茫茫白雪惊现,脑袋突然一疼,险些没站稳。

  逆光的秦似并未看到季旆哪里不对,半天听见季旆丢下一句话,“季旆,字怀拙。”

  原来真的不是他啊!

  秦似挪正自己的头,心想,先睡一觉吧,不然怎么有力气继续和许莺斗下去呢?

  北月安置好时鸢来到院中时,季旆正站在院里等着他。

  “北月,孤先回东宫,之敬和红妆想必已经追查到什么了,等差不多了,孤让红妆过来。”

  北月颔首,有些担忧的问道:“殿下,唐宁他们那边,不会出事吧?”

  “他们去了五人,若是连一件小事都搞不定,就不会是玄镜门门生了,不是人人都想之敬那样不思进取的,唐宁的武功不在你之下,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当上副门主,仅仅次于你。”

  “但愿是属下多心了,殿下路上小心,北月便不送你回宫了,那王宦诗和许莺二人为人心狠手辣,属下怕她们恼羞成怒而杀人灭口。”

  季旆不再言语,腰间银铃响了响,离开了栖悟苑。

  卧房里的秦似听得那一声银铃响后,便沉沉睡去,也许是心安,也许是迷迭散的后劲实在太大。

  北月将崔莽和那私拎去了县衙,丢进了天牢里,县太爷自然知道这是季旆扔进来的人,便派了狱卒将两人换到了单间的牢房里,严加看管起来。

  天亮之时,烟升苑仍然只少了秦似几人,无论季璇怎么逼问,许莺一直保持缄默,而石巧则是一直在和稀泥,说夫人好好在卧房睡着,是王妃带人闯进来,砸了烟升苑的屋子。

  季璇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平日里要应付那些虚假姐妹情已经够她受的了,回到王府还要被两个嫂子烦得要死!

  眼下百花盛宴还有半月不到,她不想因为许莺和秦似之间的矛盾而让她错失出席最后一次百花盛宴的机会。

  “罢了,既然殿下已经不追究了,你别在这装可怜了,吃你这套的只有我哥一人,你若是想找秦似麻烦,还请你等到我哥回来有人给你撑腰了再找,你那混蛋老爹,怕是帮不了你忙!”

  季璇怒气冲冲的带着廖兰离开,只剩半口气吊着的王宦诗此刻也不想和许莺过多的理论,她恨秦似,也开始恨许莺,她恨不得这两个女的,斗个你死我活,然后统统滚出她的广平王府。

  “夫人,老奴带你下去休息吧,免得又坏了身子!”

  柳嬷嬷搀扶过神情涣散目光失神的王宦诗,踢了一脚还在神游的游权,游权慌忙扶过王宦诗,离开了烟升苑。

  原本看热闹的家丁在季璇离开之后都纷纷出了烟升苑,一会之间,烟升苑只剩下了许莺和石巧莫夏三人,其余的丫鬟小厮都离开去主院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做早饭的做早饭,刷马的刷马,各司其职的一天又开始了。

  季旆回到东宫,脚下还没站稳,赵鄞呈就冲了上来,深怕季旆就这么越过他。

  “怎么了?”

  季旆看着赵鄞呈身后的红妆问道。

  “回殿下,方才我与之敬在相府发现了一些讲鸭语的外族人,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个似乎武功很高,我和之敬躲得很深,还是被他发现了,之敬用钢珠困住了他,我们才得以脱身。”

  “鸭语?这是什么话?”

  季旆径直往南苑走去,赵鄞呈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连忙拉过红妆跟上,免得季旆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不过桥豆装麻袋这种话,就算是有人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会相信。

  “不知道,我们也听不懂,就是觉得怪奇怪的,这不像是南唐的语言,像是别国的。”

  季旆来到座上坐定,红妆立马将刚刚换好的热茶倒上。

  “别国?这些年来除了南边的蛮族对我南唐虎视眈眈以外,还有哪个地方的人也想要在南唐这块肥肉上啃食上一口的?”

  “东北方向的东瀛和西边的燕国!!”

  赵鄞呈惊呼出声,东瀛与南唐之间隔山隔海,语言自然不通,而燕国毗邻南唐,语言基本无障碍,蛮族之人长相粗犷身材魁梧,那三人就是矮子,不可能是蛮族之人,也不可能是燕国之人,那便只可能是东瀛人。

  “不错,燕国虽与南唐签订了百年和平协议,但是这百年之期是在□□皇帝在位期间便签订的协议,□□皇帝在位三十六年,传位祖皇后祖皇在位亦是接近四十二年之久,统共一算,这百年之约已经去了八十年,孤三岁时陛下便继承了大统,现如今也有十八年之久,这百年之期,还差两年,就作废了,燕国岂会放过这次机会。”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几只狐狸在扰乱朝政,季旆心想,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否还有精力去拨乱反正,以一己之力保全已经摇摇欲坠的南唐王朝?

  东宫的季旆忧心于家国天下,而季弘却在各路妃嫔之间焦头烂额。

  六宫自古以来就是一处是非之地,哪朝哪代都是一样。

  而季弘的这个皇后,却和各朝皇后不太一样。

  她不争宠,不谄媚,不作做,不害人。

  都说六宫之主手中枉死的婴儿无数,但自官雪冷在坐上皇后之位开始,从不过问六宫之事,季弘有心想要废后,但是官家家大业大,背后的势力也大,毕竟官雪冷之母,是夏国长公主之女。

  但是这后宫之中,一人六根清净,并不代表其余人愿意平凡的活。

  争风吃醋、互相构陷,季弘每天除了朝政军政大事,还要被这些琐事烦扰,若是去向官雪冷求救,还会被她冷嘲热讽,让他废后,季弘深知废后无可能,只能把苦水往王念云那倒,王念云身怀有孕,自是巴不得季弘不去别的妃嫔那,便做出一副知心模样,开解季弘,惹得其余各宫的妃嫔内心十分不满。

  在秦似中了迷迭散的这一夜,还未接近戊时,身怀七个月龙胎的许鸢尾早产了。

  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季弘赶去了许鸢尾所在的未央宫,院判唐欣荣使出浑身解数,才救下了许鸢尾的孩子,也保住了许鸢尾一条命。

  季弘大悦,命人封赏太医院所有太医,唐欣荣正想告恩,怎知唐静居然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陛下,现如今与燕国的百年之约仅仅剩下两年,您应该做的是保证国库的充盈,而不是随意封赏!”

  唐欣荣眼皮跳了跳,当初就不该让唐宁进玄镜门,把自己好好的一个哥哥,给带的不像个太医,倒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士一般!

  季弘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不是第一次见这般上赶着扫他兴致的人,太子太傅就经常干这事。

  他一摔衣袖,进了许鸢尾的寝殿里,唐欣荣见季弘没有责罚唐静,一把拎起唐静的后襟回了太医院。

  两人共乘一匹马车回到唐府,一路无言,一回到家,唐欣荣就把唐静拎到了祠堂。

  “唐静!你弟弟在外面胡闹也就罢了,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唐静不理会咆哮的唐欣荣,起身拍拍官服上的灰,给宁静的灵位上了柱香。

  “胡闹?像你一样兢兢业业的奔走于六宫之中为那些心中只有权势和奸计的妃嫔们诊病吗?真是抱歉,我可做不到,若不是娘亲离世时嘱托我要照顾好弟弟,我断然不会走上从医之路,再者,我只想做一介江湖郎中,你却向那狗皇帝举荐我?剥夺了我的自由,也剥夺了我想要救济苍生的愿望,你哪来的脸面来说我和佩琼胡闹?”

  “唐佩樊!!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陛下面前说那样的话会引来多大的灾祸?与燕国的百年之约本就是陛下身上的一块逆鳞,你和陶兴朝那个老顽固怎么都上赶着触霉头??”

  唐欣荣觉得自己要被唐静唐宁两兄弟气到折寿好几年,但宁静辞世之时自己不在她身边,对结发之妻的愧疚,对两个孩子陪伴不足的愧疚,让唐欣荣说一句重话都觉得是在剜心。

  “你不就是因为害怕自己被牵连吗?”

  唐静嗤笑一声,“当今陛下不作为,除了太子听政之时他还有个帝王之相,其余之时他何曾有过?陛下今年便已弱冠,他却还想着要改立八皇子为太子,八皇子今年几岁不用我告诉你吧?就他那能力,他能保八皇子多少年?到时候还不是命太子和五殿下厮杀疆场,他凭什么,凭什么拿殿下他们的心血,去浇灌一个没用的皇子?”

  唐欣荣被唐静吼懵了,他自然是听说了陛下想要改立太子的意思,可八皇子现今才十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再者,当今太子五岁便被立为太子,其太子之相早已深入人心,若是贸然换太子,只会惹得朝中一部分大臣不满。

  远在南疆的五殿下季澜与太子同龄,二人虽不系一母所出,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三分。

  季旆回京安两年之后,季澜便去了疆场,能封王的唯一个皇子离开了京安,至此,整个南唐便只有季遥这么一个世袭的亲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真以为若是他日陛下熬到了八皇子继位,届时我和佩琼,能得一条活路?这天下百姓面对燕国的虎视眈眈和东瀛那群豺狼之辈,你觉得他们能安心的生活在南唐的国土之中吗?”

  唐欣荣不再接话,当年宁静去世,去世得悄无声息,他不信是伤病折磨,自行申请解剖了宁静的尸身,得出的结果却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他心中也有恨,但是他必须得忍。

  “罢了,佩樊,你记住,你和佩琼的路是你们自己选的,爹无权干涉,但是你要想清楚,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季旆身上是否未免太过草率,他身中剧毒,断不可能活过二十五,若是到时生变,恐会.....”

  “死无葬身之地!”

  唐静看了看唐欣荣明显老去的脸,还有那一丝丝白发,心里软了下来。

  这些年自己一直将母亲的死归咎于父亲身上,可他心里更清楚的是,母亲的死,怨不得她,要怨只能怨人心毒如蛇蝎。

  “父亲,孩儿知道你担心我和佩琼,只是太子殿下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你说他活不过二十五,那我就让你看看,殿下不仅能活过二十五,而且还能长命百岁,享盛世安宁,百姓安居,国运昌隆。”

  唐欣荣见自己劝不住唐静,只能作罢。

  他点了柱香,唐静看看宁静的灵位,离开了祠堂。

  唐静一离开,唐欣荣便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泪,满是歉疚,满是坚毅。

  季旆身上中的毒,连一素山人都没办法,何况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太医呢?

  唐欣荣自嘲的笑了笑,和着官服,睡在了祠堂里。

  官雪冷自然是听得了季弘身边的太监来报,说云妃娘娘安全产下了一个小公主,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变化,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随后小太监又告诉她唐静御前失仪之事,官雪冷手一顿,摔了手中的茶盏,小太监被吓得连连往回退去。

  “加容,送公公出去。”

  官雪冷的声音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叫做加容的宫女给小太监比了个请的手势,到了院中,加容给小太监塞了几块碎银。

  “小又子,这是娘娘给你的赏,你若是继续乖乖听话,娘娘还会重重有赏,以后只要陛下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一一来长乐宫告诉娘娘,知道吗?”

  “知道了加容姑姑,奴才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加容打发走了小豆子,快步回了殿内,官雪冷正斜靠在木几上,眉间平添了几分倦色。

  “娘娘,可要把七殿下喊过来陪你说说话?”

  “罢了,这会夜已深露也重,怀思这两天一直都在太学听学,也累得慌,这个点,早睡下了。”

  加容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官雪冷身上,面前这个女子有着令人艳羡的容貌,虽已年近四十,换做常人早已是半老徐娘,但她依旧像是那年在花丛中笑弯了腰的妙龄女子。

  “娘娘,要不先歇下吧,若是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官雪冷颔首一笑,加容将她扶起,扶进了内殿。

  加容吹灭烛火,正准备离开,不料被官雪冷叫住了。

  “加容,这次百花盛宴的宾客名单拟好了吗?”

  加容回身去把烛火重新点亮,来到官雪冷床帐外,恭恭敬敬地道:“回娘娘的话,礼部侍郎正在拟定名单,应该明日午时便会送来长乐宫,娘娘无须忧心过多。”

  官雪冷淡笑一声,掀开帷帐,“我能不担心吗?这次我就是为了给怀拙选一个合适的太子妃才和陛下请求直接由我来负责,若是出了差错,那怀拙必然会怨我恨我。”

  “娘娘对殿下如此宠爱有加,相信殿下不会是这般不讲情理之人的,娘娘还是先歇下吧,明日申时礼部的人要去安乐园查看百花盛宴的场地,届时娘娘是需要跟着一同去的。”

  官雪冷挥挥手,加容灭灯离开。

  黑暗之中,官雪冷眼里闪过一抹杀戮之气,瞬间又荡然无存。

  翌日清晨,陶兴朝兴致勃勃地走在前往东宫的公道上,迎面撞见了赵鄞呈,赵鄞呈这厮昨晚没睡觉,又没吃到饭,正好从东宫膳房里拿了只烤鸭往外冲,眼睛只顾着盯着手里的烤鸭,不小心把陶兴朝这把老骨头撞出去了老远。

  “哎呦喂!赵之敬,你是不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老夫这么大一个人走在这宽敞无比的宫道上你也能撞飞我?”

  听得陶兴朝哀嚎,赵鄞呈才后知后觉自己撞了人。

  “陶太傅,你总是教导我言念君子要温其如玉,切不可张口闭口就是他娘的屁股之类粗俗之语,可方才你却说了屁股这个粗俗的字眼,有违为人师者之道!”

  陶兴朝这下知道什么叫做活久见了。

  平日里最不听人话的赵之敬居然开始跟自己讲理了?

  “赵之敬,此言差矣,何人身上无屁股?屁股可是最神圣的部位,若是无它,你又怎能站立?你又怎能坐如钟?”

  陶兴朝话没说两句,就被赵鄞呈打断,“老陶头,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这屁股能拉屎?”

  “你----!”

  陶兴朝被赵鄞呈一句话堵到死,他气得抖胡子,指着赵鄞呈,“老夫教书育人这么多年,第一次遇上你这么个猢狲,真不知道陛下什么眼神,居然把你给了殿下做伴读......”

  “若不是殿下根正苗红,早就被我带歪了!”

  赵鄞呈顺势接下陶兴朝的话,自打自己随殿下回京,没少听这老头子念经,连他念叨自己最喜欢的台词,自己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你这个人,脑子满灵光的,就是不爱学,你看看,人家北月,现在可是东厂一把手,你呢!”

  陶兴朝见文绉绉的话上不了赵鄞呈半分,开始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赵鄞呈比,怎知赵鄞呈这人皮厚,油盐不进。

  “我是东宫一把手,怎么了?哪里不一样吗?”

  ‘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

  赵鄞呈耸耸肩,“陶老头,你吃不吃鸭子?不吃我可就自己吃了啊?还有,殿下现在正在休息,没空听你讲什么治国大道,我觉得你还是在花园先抒发一下你内心的满腹诗书吧!”

  陶兴朝话也不想跟赵鄞呈讲,拂袖朝着中心处的花园走去,季旆正在休息,他还是不打扰的好。

  临近夏季,季旆体内的毒,会有复燃的迹象,在大暑之日便会侵袭全身,使人痛不欲生,季旆这样子忍了三年了,陶兴朝叹了口气,他虽没看着季旆长大,但是,心里,却很自私很小心的把季旆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就在陶兴朝坐在凉亭下暗自伤神时,唐静背着药箱匆匆进来。

  “唐太医,急匆匆的干嘛呢?老夫年纪大了,不经吓的!”

  唐静知道陶兴朝误以为自己匆匆而来是因为殿下出了什么事,他放下药箱,接过陶兴朝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

  “我这不是想着今天又是给殿下看诊的日子吗?昨晚云妃早产,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叫进了宫里,那些当班的还好,可苦了我们这些在家喝茶的,可是跑断了腿呢!”

  陶兴朝鄙夷的看着唐静,有些干枯的手拂在石桌上,用力的笑了起来。

  “唐佩樊,你想要笑死老夫,好继承老夫的家产吗?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老夫家中只有一只只会讲一句话的鹦鹉,其他可什么都没有!”

  唐静一脸的无可奈何,你个老学究,你家那一家的古籍谁爱搬回家谁帮搬走就是了,我唐静才不要!

  “话说佩樊啊,殿□□内的毒,怎么样了?”

  唐静一听陶兴朝的话,黯然的低下了头,陶兴朝见他这个状态,也知事情的严重性,跟着叹了口气。

  君臣一梦,古今虚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注】

  上一章来来回回被锁了无数次,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