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渣男会呼吸
作者:李从嘉      更新:2023-07-24 03:54      字数:6211
  是啊, 若是季旆问起来, 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就说我恨你恨不得你下阿鼻地狱吗?这个好像是个很不错的回答呢。

  随即官雪冷笑了起来, 这声笑让冬灵和秋灵二人身子随之一震,她们从未在官雪冷脸上看到过这样几近癫狂的笑,就好像,来自地狱一般。

  --

  赵鄞呈将唐静绑到了赵宅后不久, 夜廷煜带着夜疏影急匆匆地赶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甩不掉的李诺一。

  昏迷中的秦似自然不知道,她自回了京安,就未曾踏出过东宫半步,对外界的消息也是一概不知。

  李诺一苦追夜疏影接近两年时间,夜疏影均以秦似未嫁搪塞了过去,反而是自家表妹李清亦被唐静这个混小子牵走了, 两人再过不久便会成婚,李诺一等到胡子都白了, 还没等到秦似大婚。

  不过好在陛下已经下旨,赐婚于秦似和季旆, 两人会在春闱之后完婚,到那时,自己求娶夜疏影也就是几天的时间了。

  寒气缭绕,李诺一缩缩脖子, 跟着夜疏影进了门。

  唐静先是诊了脉,发现秦似脉搏滑缓无力,应该是疲劳过度所致, 想起这五个月来秦似衣不解带的照顾季旆,赵鄞呈背过脸,为什么秦似和季旆两人那么苦命呢?

  两个人都是饱受煎熬,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舒心一些。

  唐静给秦似开好了药方,赵鄞呈便去了安仁草堂抓药,因为安颜路整正和方昀谈天说地,安仁草堂只有学徒在,赵鄞呈并不想去凑什么热闹,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秦似。

  时鸢忙前忙后的将火盆都端进了秦似的房间,她看着病榻上瘦弱的秦似心底一阵一阵地疼,若是可以,她真想代秦似受这罪,她那么瘦,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

  从代和姮霏上前帮忙,三人麻利的收拾好了房间,给秦似服了药,随即离开了卧房。

  赵鄞呈坐在中堂处,脑袋隐隐地有些疼,最近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安逸,那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殿下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玄镜门没办法处理那么多,季弘案几上积压着无数的奏疏,几乎都是关于官员调遣以及燕国百年之期已到的事情。

  季珩和季琮年纪还小,统领一个部容易,但是面对国家大事,他们依旧没法做出正确又果决的决定,季弘一个人分身乏术,加上身体大不如前,他一直有着退位的意思。

  若不是季旆一病病了五月,兴许现在南唐的帝王早已换成了季旆。

  晋王回了南疆,建宁将军驻守北疆,那边都不能产生半点松动,南疆毗邻夏国,两国是姻亲之国,加上夏侯渊与季旆交好,暂时不会发生任何战事,但燕国可不一定像北疆传来的消息一样,对南唐没什么觊觎之心。

  纵观四方,燕国是最有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朝南唐发难的国家。

  凡事,都只能等殿下身体痊愈之后做决定。

  夜廷煜坐到赵鄞呈身边,随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燕国一事我已经有了决策,可以避免一战,想必燕国国主也是如此想的,战事一发百姓受罪,百姓亦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也不想被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被拉入尘埃之中,他只有答应,若是他不答应,南唐驻守北疆的十万铁骑,我让他们踏遍燕国的每一个角落。”

  赵鄞呈被夜廷煜的言论逗笑了,他转过身,“长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嗯,怎么说呢,你不恨殿下横刀夺爱了?”

  夜廷煜笑笑,“之敬兄,这一年来,殿下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想必你也很清楚了,我若是如此小肚鸡肠,就断然不会去帮助他,我是很爱似儿,甚至可以拿我的命去换她的命,可她爱的是殿下,那我就替她守护她所喜欢的东西,这样才是对这份爱的祭奠吧,爱一个人,似乎也不是非得得到她,毕竟与你契合的灵魂,一定还在等着你。”

  “你能如此想就最好了!”

  赵鄞呈起身来到夜廷煜身边,“渝州的姑娘个个好看,要不要我介绍给你一个?”

  夜廷煜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他有些尴尬的笑笑,“不必不必!”

  “真的吗?你不会是还对我妹妹情根深种吧?”赵鄞呈一脸的凝重,他伸手握住夜廷煜有些冰凉的手,“长生兄,我妹妹她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你怕是撬不动这墙角了,劝你还是放弃的好。”

  夜廷煜身上一股恶寒,他扒开赵鄞呈的手,皮笑肉不笑的道:“之敬兄,我说过了,我对似儿已经别无他想,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她过得开心,当然,她在殿下身边若是受了委屈,我自然会带她走,因为那样的季旆不配待在似儿身边。”

  赵鄞呈颔首,对夜廷煜的说法颇为赞同,“没错,若是殿下对似儿不好,我就辞官,然后带似儿和小姨他们回渝州过我们的日子,再给似儿另觅良婿。”

  夜廷煜汗颜,这赵之敬可真敢讲,若是殿下日后登基,他就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除非死活残,否则是不会给辞官的,你晓得皇帝老子那么多习惯的人,怎可能把你放出宫,那无异于就是慢性自杀。

  静静地等着人来暗杀你。

  “我说之敬兄,你这样子,似儿会不开心的,她很喜欢殿下,我们都看得出来,我们现在最主要应该做的就是让殿下养好身子,然后迎接春闱的到来。”

  夜廷煜抹了把汗,这么冷的天,和赵鄞呈讲几句话就感觉自己浑身冒汗。

  他喜欢秦似,就像秦似喜欢季旆,季旆喜欢秦似。

  到底人家是两情相悦,而自己不过一厢情愿。

  ——

  离过年也就剩下五六日,整个京安城早已经张灯结彩,等着万象初新的时刻。

  夜疏影以赵鄞呈一个孤身男人且不着家为理由,强拉硬拽的把秦似和时鸢带去了夜家,秦似身子尚未恢复,一直都是醒醒睡睡醒醒睡睡,全然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

  秦似躺在床榻上,时鸢在一旁心焦得要死,两行清泪一直淌着,似乎秦似若是不醒来,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姮霏几次劝时鸢去殿外火盆旁等着秦似醒来,时鸢却不肯。

  “姮霏,我们小姐到底受了很多难事,要是她醒来不见我,肯定会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她最近几个月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神经紧绷,要是再这么下去,我怕……”

  时鸢低声啜泣,姮霏叹口气,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给了时鸢,“你且先在这看着秦小姐,我去帮你把火盆弄进来,从代那小子身子骨硬朗得很,烤什么火。”

  姮霏埋怨从代几句,离开了内殿。

  睡梦中的秦似无数次看到一双掐住自己脖子的手,那双手陡然出现,掐住她的脖子,使她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抬眼,便看见了季遥那张阎王似的脸。

  他眼中满是怨恨,满是质问,还带了些不甘。

  一阵窒息感袭遍全身,秦似一声尖叫,醒了过来。

  趴在床边的时鸢立刻惊醒,将惊恐无比的秦似抱在怀里,连声安慰。

  秦似顿时哭了出来。

  时鸢叹口气,小姐就是心善,善到可以原谅无数次伤害过她的人,那个季遥,就是其中之一。

  时鸢不知道,秦似不是心善,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季风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招抚。

  她恨季遥,也恨那个疯疯癫癫的许莺,更恨那个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王宦诗,如今他们都离开了京安,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只是,离开的人之间也包含了季风。

  --

  季风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安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季旆依旧昏睡,季弘邀秦似随他一同去城门处送季风几人离开,秦似应了。

  对于而言,能得季弘相送,确实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

  季风和季弘之间无须再多言,兄弟二人多年以来的默契和互相珍惜之感早已将所有话都淹没了,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许莺疯疯癫癫的抱着一团破布缝制而成的枕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我的乖宝宝娘在,不怕不怕哦。”

  看着她这个样子,秦似心底却没有松口气或是幸灾乐祸之感,她只觉许莺这人一生都活得挺悲哀的。

  你瞧,你最深爱的男人,曾经也深爱过你,可他如今,却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着追悔和补偿的话。

  秦似面无表情的看着季遥,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季遥在秦似无比冷漠的眼神下毫不尴尬地把许莺扶进了马车里,在马车帘落下的那一刻,秦似看到了许莺眼底闪过的一抹狠戾,不由得浑身一阵,随即那道以前痴迷的嗓音轻轻开了口。

  但现在所有的话,在秦似耳朵里,全是讽刺与笑话。

  人的真心究竟有多可笑

  我拼命想给你的时候,你拼命去践踏,我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就把真心收了起来,但你却又后悔,开始想要我的真心,可惜了,这颗被你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细心细致的,轻轻地补上了。

  “似儿……”

  秦似抬眸看着季遥,眼中不带任何感情,“借过。”

  她要过去和季风话别。

  “似儿……”

  季遥的声音有些艰涩,完全没了方才得那般从容淡定。

  “你听我解释……”

  秦似冷笑,“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纵容你娘让人把我从后门迎进门解释你为什么要纳妾还要以正妃之礼纳妾解释你为什么从不涉足栖梧院解释你为何一直纵容许莺为难我还是要解释,我当初真心错付了人”

  季遥哑然,他想解释的,都不是这些。

  他知道以前秦似在王府过得并不好,自己纵容母亲任意欺压她,而后还将许莺迎进了门,但是男子纳妾,又有何错

  秦似看着季遥的表情,似乎猜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听她轻笑一声,“季怀若,只能说你始终不是季怀拙,当年我因为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才一直喜欢着你,因为我记错了名字,喜欢错了人。”

  季遥心底蓦然一疼,秦似看着柔弱无骨,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喜欢错了人。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季遥耳边,他忽而笑了。

  “似儿,以前是我不对,既然我现在要离开了,那就好好和你道个别,我错了,错得很彻底,你人虽在栖梧院,但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你的位置,似儿,我心底有你。”

  秦似一听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个样子让季遥感到心惊。

  曾几何时,自己在秦似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从未有过。

  “前广平王爷,你我早已和离,况且本就没什么交集,你何故还要在离开之前恶心我心底有我的位置麻烦你现在赶紧把那个位置腾出来,给许莺也好,给其他人也罢,我不屑于占着你那位置,况且,你这样让我觉得恶心。”

  季遥脸上登时也是冷若冰霜,他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纨绔子弟的头头,这会被秦似这么一说,自尊心倒是有些受挫了。

  她秦似以为她是什么人连季旆可都要让自己三分。

  “秦似,别以为伶牙俐齿地我就拿你没办法”

  季遥上前几分,将秦似顶到了马车上,正好隔绝了季弘季风那边的视线,其余人哪敢吭声,只能假装看不见秦似被季遥压在了身下。

  秦似有些后悔没带赵鄞呈一起出来,以他对自己的保护欲,现在的季遥怕是已经横尸街头了。

  “季怀若,你干什么!”

  秦似奋力推开季遥,季遥的力气大得出奇,秦似压根没办法将他推开,于是抬脚就往季遥的□□上踢去。

  她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若是中靶,季遥这辈子也别想能抱个儿子。

  季遥没想到秦似会来这么一手,但怎么说也是能和北月一决高下的王爷,功夫底子自然不弱,他很随意的躲开了秦似的攻击,转脸便朝着秦似的双唇吻了下去。

  看着逐渐放大的脸,秦似瞪大了眼睛,自己在自己未来丈人面前,被前夫,轻薄了!

  就在季遥快要得逞的时候,一阵力道阻止了他继续低下头。

  他头也不回的伸出手,想要去钳制住来人,来人武功在他之上,反手将季遥点了穴。

  秦似如获大赦般从季遥的腋窝底下钻了出来,朝来人笑笑,“谢谢。”

  邢飞朝她颔首,“小姐,今日之事是公子糊涂,还请秦小姐大人大量。 ”

  言下之意就是请你不要将季遥意图轻薄你之事告诉殿下,否则季遥就会是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这么简单了,求你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秦似无声的笑笑,“我不稀罕做什么大人,但也不会对别人赶尽杀绝,只求有些人能将自己的定位看得准确一些,免得说出来令人满地找牙。”

  很明显这是在给邢飞面子了,邢飞在季遥身边数年,自然知道他和秦似如今的关系势同水火,秦似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不想和季遥扯上半点关系了。

  “多谢小姐宽宏大量。”

  邢飞轻快的朝秦似行礼,“公子,先上车吧,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就不应该有试图挽留的念头。”

  季遥的脸色铁青,邢飞解开他身上的穴道,他看着秦似冷哼一声,“秦似,你和我,从此各走各路。”

  秦似淡淡地道:“求之不得。”

  对于季遥,她早就没了任何念想,栖梧院近一年的不闻不问以及纵容别人无数次的欺压自己,那双钳制住自己呼吸的手,是她无数次夜晚的噩梦。

  季弘和季风道完别,转身回了马车上,为了避人耳目,季弘并未乘銮驾而出。

  季风来到秦似面前,秦似看着这个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的男子,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季叔叔。”

  秦似上前,轻轻拥住季风,他给了她缺失的父爱,她对他的感激,多过对秦涔的短短十年养育之恩。

  季风笑笑,赤色的玄衣在阳光下灿烂如烈焰,他伸手摸摸秦似的脑袋,“你我之间到底生疏了啊,怪我治家不严,若是我能好好管管怀若,我便还会有你这个乖巧的儿媳妇。”

  秦似也笑,“季叔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去缅怀回顾的,要知道时间是往前的,人心,也是往前的。”

  “是啊,似儿,此去恐怕永世不会再回京安,你,好好保重。”

  季风从袖笼中拿出了一枚玉璇玑,玉质上佳,通体湛蓝,在阳光下甚是耀眼,他将玉璇玑放到秦似手里,“似儿,我记得你今年就要及笄了,这枚玉璇玑,就送你当及笄之礼吧。”

  秦似拒绝,但季风坚持秦似只得收下。

  看着车马远去,秦似心底像是空了一块,季风走了,这个曾经给过她庇护的男子,说自己永世不会再回京安,他在离开之前,给季弘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江山,我既然帮你守护了半辈子,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包括自己,去亵渎它。

  这南唐的万千山河,可是要绵延数百年的。

  季弘和秦似比肩而立,秦似心中并未有什么畏惧或是荣幸,他们不过是一个送别自己兄长的弟弟,一个送别叔叔的侄女。

  此时此刻,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人人只是送别者,亦是离别者。

  过了良久,季弘才转过身,“秦姑娘,回宫吧。”

  秦似低眉福身,等季弘上了马车,她也钻进了后头的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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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似趴在时鸢怀里,满脸都是眼泪,从代和姮霏听到动静,也赶忙跑了进来,见秦似如此从代当即跑去找夜疏影。

  夜疏影和夜廷煜兄妹二人正在前院正厅里应对李诺一这个烦人精,李诺一现在更加执着,每天都要上门,只为夜疏影能早日松口,自己能在李清亦之前将夜疏影娶回家。

  夜廷煜太阳穴突突的疼,他揉揉脑袋,头疼地道:“李兄,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这婚事必须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则我答应了也没用啊。”

  李诺一一副我理解的样子,看着夜疏影道:“疏影,殿下和秦似的婚事已经赐下了,你就应了我吧,我想在殿下之前娶个美娇娘回家!”

  夜疏影挑挑嘴角,“李诺一,你的意思是,拿我撑场面”

  李诺一当即听出夜疏影的不乐意,他拍拍胸脯道:“不可能,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要把你娶回家。”

  夜廷煜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李诺一有些嫌弃,夜廷煜第一次这么没形象。

  “李兄,这件事情你还是请你父母同我父母商量一下吧,既然你与疏影两情相悦,你又何必着急呢?”

  “谁和他两情相悦”

  “我和疏影的确两情相悦。”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夜廷煜脑袋更疼了。

  “你们……”

  夜廷煜话还没说完,李诺一已经就跳了出来,“我入赘都行,但是我一定要在季旆他们之前举办婚礼,我不想被他抢了风头!”

  得,终于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