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2)
作者:云城JUN      更新:2023-07-24 16:20      字数:21257
  怀疑对方身边有人看护报信,于宁寿宫周遭探测两日后得到了证实。此番兴许是楚凛对他存着戒心,方才派一人出来跟踪,这点江奕早有预料,路上便小心避开了巡逻,行为妥帖得体,就像一个真正在皇宫中侍奉多年的小太监。

  虽不必这么谨言慎行,但他身份诡谲,不便与楚凛细说辩白,再者宫中人多口杂,各方势力盘踞扎根,眼线众多,小心点总没错处。

  ……嗯,除了刚差点跌了个跟头外,应该没什么错处。

  路上江奕消化刚得到的资料,突而顿足,神情掠过一抹复杂,似是愧歉却又带着不悔的坚决。

  如此静默半响,他问道:“这个何旭,他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是没等7号位回答,江奕突然摆手打断:“罢了,不必说。”语气再平常不过,好似从未出现过任何的挣扎。

  7号位眨了眨眼睛,缓慢降落,小爪子搭上江奕的肩膀,作出一副聆听状:【宿主,为什么死的只是个小官,却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江奕轻抬手点了下7号位的额头。

  身为众系统的管理者,在7号位身上用到的智能研发科技一直是最为成熟的,无论是案件分析还是情景推演,已经可以达到相关从业者的上层水平。要此时此刻换作2727询问为什么,他可能会真的相信。

  7号位故意将话题引向别处,不让他去胡思乱想,江奕接了这份好意,答道:“何旭是当朝的新进探花,虽现在翰林院任七品编修,但他是当朝文宰的得意门生,年方三七,称得上前途似锦。更重要的是,他私下与京中众多儒生学子相交甚好,相当于为文宰占了言官这一势。”

  时下自越族攻破京都已去七年,离前朝皇帝楚凛诏书禅位也有三年之远,但大黔朝仍旧是五分四裂,辖内各统。若说内因之一,不外乎旧朝太高祖仁厚勤政,他的儿子却贪图享乐,实属没什么帝王头脑,因而造成越族未发兵前便有多位藩王抑制不住野心,暗中小动作不断,偌大王朝早已有了分裂的趋势。

  淮南刘奇便是于祸起之时早早听闻了风声,果决拍案,大散钱财招兵买马,在谁也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占据了维河一带,私号刘献王,称霸权势,末了还多次向新朝耀武扬威,整得新朝头疼欲裂。尽管皇帝多次萌生讨伐刘奇的想法,却有旧朝势力在其中牵制,好不容易集整了一队兵,过去反倒因不熟地理被刘奇给玩得团团转,整队士气大败,铩羽而归。

  亡国恰逢灾荒年,大水、蝗灾、地龙翻动,噩耗源源不断,不知是在有心人的推动还是流言无意,民间仍有闲言碎语,称皇帝蛮夷出身,空有一身驰骋沙场的武力,政学不通,无德不治,暴虐荒诞人|性尽失。

  ——似乎也无从辩白。

  新朝皇帝确实享用打杀的方式御下,若仍处于乱世中,倒不失为铁血严明。但如今战火已消,四下满目荒唐城池疮痍,过于暴戾的手段只会失去人心。

  文宰亦是越族人,皇帝征战时边追随其旁出谋划策,身负从龙之功,说他忠诚也罢,总之是对皇帝的命令推崇至极,皇帝言道尚武,他下一刻便能差全京城的铁匠铺打造剑刃刀革。

  不日前皇帝见局势稳定得差不多了,便兴起再次征兵讨伐的念头,文宰自是率先发声,顺应皇帝的意思极力主战,并吩咐他的门生何旭煽动义愤填膺的众书生,尽管民间反对之言众多,也在凄惨的杀|伐声中逐渐变得不了了之。

  各方布置下来,就在皇帝认为一切准备就绪,自觉意气风发壮志辉宏的时候,何旭死了。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当朝宰相的得意门生,皇帝武政下的民间推崇代|表人死了。

  试问如何不引得文宰跳脚,皇帝震怒?必是放言下去,不顾一切只管捉拿真凶。

  真凶是何人?江奕新获得的剧本里没有提及,但他隐约能料到,是与楚凛昨夜让他放置在后花园内的书本有关。

  看着又一次陷入沉思的江奕,7号位欲言又止:【宿主……】

  江奕回神,挑起半边眉梢,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摊手一扬:“这双手过往也不是没沾过血的。”

  他将最后一点隐约的情绪也掩饰得滴水不漏,致使7号位的扫描仪也探测不出什么。

  言毕,江奕望着灰蒙蒙的天色,轻缓声道:“楚凛不知熬了多久才等来这个机会。”

  江奕腹腔鼓动着一股情绪,无法细说,五味杂陈。似江潮来袭般汹涌,即刻便能破土而出,又似带着风雨摧旗之威,任千军万马在前亦能横眉冷眼,无所畏惧。

  7号位的分析功能自发启动,想了想后,一针见血地提问:【原剧情中楚凛会等到一个月后才下手,为什么昨晚那么轻易地把密信交给了宿主?】

  江奕:“……”

  【我从各点分析最后得出两个结论,一、楚凛一时想不开,二、楚凛昏了头。】

  江奕:“…………”

  江奕无从反驳。

  【而且依照宿主以往的行事准则,也会在权衡利弊后行事,昨晚却想也没想地跑了出去。】

  江奕抬手扶额,也是头大如斗:“好好别说了,我保证下不为例。”

  【上个世界宿主也曾这么说过。】

  江奕:“………………”

  见江奕已经完全不去纠结何旭的事,7号位调出了楚凛的身份资料。

  楚凛,年二九,少年登基,盛王朝最后一代君王,禅位于大乾四年。

  然而无论在旧朝遗民还是新朝臣子的眼中,他都披着一个千夫所指的身份,亡国之君。

  楚凛真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没多少人清楚,甚至在百姓眼中,还没有何旭这个七品编修来的印象深刻。嫔妾所生,居位莫等,冷宫残桓中长大,问宫中逃过劫难的嬷嬷老人,对这位皇帝陛下也只能说出寡言少语,人冷孤僻,再多的便说不出个什么了,可见楚凛当时是何其的人微言轻。若不是国家名存实亡之前安了个皇帝的头衔,恐至今亦不会为人所知。

  越族攻破京都全凭着一腔热烈,等军队鱼贯涌入城门,看着旧朝太上皇留下的一地乱摊子,像被从头淋了一盆凉水,全然没有打仗赢了的喜悦,纷纷傻了眼。越族人在草原俗称恶狼,但对着朝中各种政治要事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太多的地盘总也吃不下,只得吐出来让伺机而动的藩王给占了便宜。

  越族看着四分五裂的大黔朝,苦兮兮地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整顿修养。

  旧朝皇帝不干事,太|祖留下的部将手下却都是个中翘楚,不然也不会在君王荒yin无度的同时还能将摇摇欲坠的盛王朝维持了这么多年。也是因为这样,无人可用的越族只得放眼当下,除却一些反应激烈的,旧朝的重臣大部分得以存活。

  这样一来,视死如归的人与国共存亡,一些护着其他皇子逃走,只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归降的贰臣中亦不乏忍辱负重心怀复|国之念的人——他们都在等待时机。

  便有楚凛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是蛮夷人手握的把柄,也是维护这两方平衡的桥梁,局势所需捡回一条命,被当朝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看不顺眼还不能轻易除去,气恼之下,便时不时将年幼的楚凛强行拉出来,或设宴邀约,或祭天正礼,在旧臣们面前秀上一圈,既是在炫耀自己的权势,也是在告诫这群人,想想你们的皇帝还在我手中,不要轻举妄动。

  长期处于这样被欺凌贬低的尴尬地位,正常人都该疯|魔报|社了,7号位想不通楚凛为什么会对江奕放下戒心。

  或许真是昏了头。

  7号位:人类的世界真难懂。

  【宿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奕点上右上角,关闭了虚拟屏幕,语气恢复了平淡:“去长明宫。”

  忍辱负重的亡国之君(八)

  负手站于书桌前的男人早已整顿好了仪容, 正抬手,挥袖书了一笔遒劲有力的大字。

  他凝神端视两息,笔尖突而在纸面上胡乱一涂,抹去字样, 而后将纸张收敛,毫无征兆地尽数撕碎。

  纸屑于楚凛削瘦的手掌中洒落纷飞,衬得他被笼罩于阴影中的脸色愈发意味不明。这时有人翻窗入了殿内,几步过来, 单膝跪地, 朝楚凛行礼。

  楚凛像是早有预料,神色不变, 抬手示意来者可以出言禀告。待其述说完了方才的情况, 他方抬起头来,吩咐道:“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

  跪在地上的人垂头应是,利索翻窗离开了这里。

  待这人走了之后,楚凛极其熟稔地将笔架放倒, 书本弄乱,再随手拿起砚台,将墨汁泼到余下几张纸页上, 又将这些纸都撕成了差不多的大小, 沿桌边一甩, 覆盖了先前的纸屑。

  屏风后有位男子走了出来, 看其面相, 年岁不过二十五六,身着水色锦绣长袍浅蓝对襟衫,腰坠琉璃玉牌,足踏流云细纹靛蓝软靴,从头细数到尾,每一处都似是彰显着非富即贵。

  他打量了楚凛一眼,似笑非笑道:“不过一个小太监,竟能让你这般注意?”

  楚凛不接话。

  这人便又道:“模样生得平庸了些,但你若真是喜欢,待事成之后,我差人将他带来,供你取乐逗趣,如何?”

  语气相当轻蔑随性,江奕新选的身份好歹也是皇宫里头的熟脸,他却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若非权贵之人,恐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楚凛冷硬地截断了他的话:“我想要什么东西,自会亲手去夺。”

  锦服男子并无不虞,至少面上没有这么表现出来。听见楚凛用‘东西’来形容江奕,锦服男人眸中掠过一抹了然,更加笃定楚凛只是一时兴起。

  现今的楚凛厌恶旁人近身,洞察力又极其敏锐,视线内有人多靠近一步都能引起他的警觉,是以江奕只能在宫殿周遭看到暗中保护楚凛的人,而他曾在这殿内做过什么,锦服男子无从得知。

  只当江奕送来一餐饭便莫名其妙被楚凛给看上了。

  要容貌没有容貌,要性情没有性情,还是个身体存在残|缺的小太监,这样的喜好恕锦服男子无法恭维,不过在此人看来,只要不会妨碍到之后的正事,楚凛即便是喜欢一头牲畜也无伤大雅。

  “昨晚我接的密信时还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此前多次提议动手,你都持反对的态度。”锦服男子慢悠悠地道,“我也习惯了,现在的你可是一尊大佛,当初等你表明立场便足足等了六个月,眼下的事更是非得我亲身前来才请得动你,楚凛啊楚凛,恐怕皇帝老子都没你这么大的架子。”

  楚凛只是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锦服男子好奇道:“昨夜为你送信的人是谁?”

  楚凛不想提起江奕,不耐烦地搪塞道:“你的人一直守在那处,难道就没看清他的脸。”

  熟料锦服男子合掌一拍:“那倒不是——不是没看清,是压根就没看见。沿路走过的只有皇帝亲卫组成的御林军,你说奇怪不奇怪?”

  楚凛闻言,顿时满脸复杂。

  锦服男子观其反应,不着痕迹地试探道:“难道你在御林军里也安|插了人?”

  他也不是没想过将暗线渗透进去,但当皇帝的在草原嚣号勇猛无畏的头狼,实际分外惜命宛如,近些年不知是不是听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宫闱腌臜事,导致长明宫内外的守卫严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会有此一问也表明了锦服男子对楚凛的提防,毕竟他们只是为了推|翻新|政而暂时形成的同盟,旧朝太上皇在逃亡时被一箭射死,其他皇子或死或在城破的慌乱中被人带走,尚存的旧朝势力只认定了楚凛一人。

  现在他与楚凛合作交好,日后未必不会成为敌人。

  楚凛扯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嗤笑道:“我若在御林军里插|上一手,必是早就要了那老不死的狗命。”

  话中狠厉直迫而来,若利剑出鞘绽开灼目锋芒,惹得锦服男子一阵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锦服男子按捺心中的不安,强自镇定道:“那你现在想好了?”

  楚凛道:“想好什么?”

  锦服男子:“想好了走上这一条不归路。我知你无心权势,只是幼年受气颇多……”

  下一刻楚凛轻笑了一声,让锦服男子宽慰的话再难出口。

  【您是陛下,当然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待奴请示了摄政王,由摄政王点头之后奴便带您去。】

  【饿了?不久前才吃了东西,这么快就囔着闹着饿了,难道奴才们方才短了您吃喝不成……好好好,即便是又如何,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敢出言不满!】

  【书?没有。笔墨纸砚?没有。出去?当然不成!我说太上皇,陛下有令让您好好休息,您就安生在这坐着不成么?】

  【快快快!陛下临时设宴,这小子也要出席,赶紧的把他拾掇拾掇,哎呀看这穿的都是些什么!这偌大的屋子你们拿什么不好偏要拿衣服。什么?他不愿意脱?不愿意脱你们不会摁着他脱么,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个毛头小子!哎哎哎哎哎……下手轻点脸上不能有伤别让人给瞧出来了!】

  楚凛抬起手来,衣袖顺势滑至胳膊肘,露出手臂根上斑驳的陈年旧伤,一字一顿道:“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不就为了今天么?”

  所以。

  不管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有何居心,只要有用,能为他用,许那存在些假意又如何。

  刚在路上很突兀地跌了一下?自是疏忽看路被石头绊了脚,不会是连夜奔波因而劳累,也不会是频繁附|身他人有所不适。

  锦服男子看到了楚凛臂上的伤,连连摇头唏嘘。

  他倒不是真的对楚凛升起了怜悯心,只是不再怀疑楚凛对今上的恨意。

  用揭露旧伤的方式安了锦服男子的心,楚凛将那只手放了下来,与锦服男子商量接下来的谋划布局。

  不知不觉中楚凛的手掌在袖中紧攥成拳,指尖因大力而泛起青白色,泄露了那些欲盖拟彰的心绪。

  江奕没有先去长明宫。

  守卫森严不是笔上写的这四个大字而已,至少正常人是别想光明正大地混进去。

  可惜了江奕不是这正常人,要走的也不是正常人的通道。他朝侍卫出示令牌,入了长明宫旁边的景春宫,边走边留意路上,终在一处屋檐上看见了那只慵懒晒着太阳的白色大猫。

  这白猫乃波斯商人进献,被今上最受宠爱的贵妃一眼见喜讨了去。这猫可贵在生了一副温顺乖巧的面孔,雪白毛发加上清亮璀璨的蓝眼睛,便是悍匪恶徒也不会对其生出戒心。

  兴许猫儿有着某类种族天赋,不用开口招呼,在江奕看过来的下一刻便有所警觉地立起了身子。

  接着猫眼睛朝下,左右环视一圈,定格在了江奕的身上。

  白猫有贵妃撑腰,又有一群奴才在后边追着伺候,被人盯着看也不怕。几个跳跃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绕着江奕的脚跟走上两圈,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耸动,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猫歪了歪头,冲江奕喵呜了一声,似是奇怪一贯不怎么喜欢的两脚兽突然变得不那么讨猫厌了。

  江奕半蹲下身,手指顺着白色大猫的脸颊挠了两下,猫立时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舒展四肢,近乎在江奕的掌心软成了一滩水。

  下一刻,白猫眼睛慢吞吞地眨了一下,似是染上了人的温润,少了几分自然灵动。再眨一下,又与刚才的白猫没什么两样。

  半蹲着的小太监晃了晃身子,看着眼前的景象面露惊诧,抚着脑子纳闷嘟囔:“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汤圆?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说罢伸手来抱。

  江奕往旁边一跃,避过了小太监的手。小太监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心道自己不至于跟只畜生较劲,想到这几日遇上的烦心事,还是气不过地往白猫脚跟踹了一下。

  汤圆是贵妃的爱猫,小太监当然不敢将其踢出个好歹来,脚下控制着力,动作也很慢,换作平时白猫已经早早避开,只是他不知今日猫壳子里暂时多了个灵魂。

  白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将小太监吓了一大跳,路过的宫人纷纷探首。心慌之下,小太监急忙去捂猫的嘴,又被猫在手背上挠了一爪子,痛得龇牙咧嘴,再抬头,猫已经顺着路直蹿出去。

  小太监追出景春宫,瞧见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连呼:“糟了!”

  白猫奔向的正是长明宫的正门。

  ※※※※※※※※※※※※※※※※※※※※

  楚凛:我有猫撸了?

  忍辱负重的亡国之君(九)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么吵。”

  话音未过,江奕已经从众多侍卫的抓捕中挣脱出来,顺溜地越过急步走来的太监,进入内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熏香, 丝丝清雅沁脾,宫人们垂手静立一旁,黄袍加身的男人正阖眼,单手支额, 斜倚榻上美人怀。

  美人抬起白皙柔嫩的手臂, 按着皇帝的太阳穴,缓缓轻揉。听到外面传开的动静, 诧异偏头看去。

  皇帝同时睁开了眼, 因休息被中途打断而面生不虞,抬头时径直瞥见从门口进来的白色毛团。他眯了下眼睛, 缓慢道,“像是爱妃你养的那只猫。”

  柔妃也认出了江奕的身份,毕竟这宫里难得有毛发打理得这般柔顺的冰蓝眼白猫儿了, 吃惊地张了口,反射性去瞧皇帝的反应。

  见皇帝坐起身来,展臂端起宫人呈上的茶呷了一口, 没有第一时间大发雷霆, 柔妃方才松了一口气, 向着江奕微笑招呼道:“汤圆, 快过来……怎么跑到这来了?”

  江奕稍作犹豫, 还是迈步走了过去,被柔妃弯身抱进怀里。单看柔妃此时和气娇弱的模样,压根想象不到她会吩咐人将没有按时送上早膳的小太监打断双腿。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柔妃一眼,江奕的目光移到了皇帝身上,停留过几秒,与7号位用精神力交流:“这就是楚凛要对付的人?”

  7号位:【是的宿主,怎么了?】

  江奕:“从面相上看不太聪明,我有点好奇他怎么跟楚凛斗了这么多年。”还没被拿下。

  7号位:【……】

  江奕:“可能是我看的那本书上记载有误。”

  7号位:【不,单纯是宿主你给楚凛的滤镜加得太厚。】

  江奕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没反驳。

  江奕:“和楚凛一样,他的身上有着这个世界的因果律,但我没有察觉到任何紊乱的气息。”

  7号位:【我也没有,难道这个世界的天道是正常的?】

  想到楚凛几个世界里的悲惨经历,江奕眉宇轻蹙,没7号位这么乐观:“我更倾向于天道还没来得及出手。”

  “还记得我的任务要求么?保护反派存活至剧情开始之前。”

  7号位上下晃了晃圆球般的小身体。

  江奕淡淡道:“是我那时疏忽了,虽觉诡异但没去细想过,如果剧情安排合理,世界运转正常,反派不会在剧情开始前遇上真的死劫,也不需要有人来保护,这才是意识化世界通有的因果律,即使有不合理的地方,天道也会负责修补错漏。”

  其实疏忽两字谈不上,那时候的江奕一直在公式化地完成任务,没有将任何东西放在心上,无心从而无所觉。

  “而现在,我出现在了这儿。”

  “作为‘偷|渡者’,为引导剧情顺利进行使我得到了进出的特权,世界虽默认我拥有特权的身份有效,但不合理,因为我约等于抢了天道的职能。

  “所以天道存在异样的可能性很大。”

  说到这里7号位明白了,但又开始纳闷:“宿主,为什么这么多世界的天道都要抓着他不放?”

  江奕:“要么这几个世界的天道是一个共同体,存在相同意识,所以才能精准地针对到同一个人身上,要么是楚凛本身特殊,无论在哪都能引起天道注意。”

  7号位无法落定判断,涉及世界因果方面的事都不是小事,公司的人工智能使用数据程序模拟出来的辅助工具,没有这么高的权限和能力,具体发生了什么纠葛,还得公司某类特殊部门发动‘业务能力’去查。

  这便是封首席他们正在做的事,或许不需要多久就能窥探真相。

  江奕对楚凛的在乎已经完全呈现在了脸上,7号位毫不怀疑,如果楚凛的事情能解决,两人估计能马不停蹄地结为灵魂伴侣,7号位安慰江奕:“事情总会过去的。”

  江奕信以为然:“事情总会过去,人早晚会死。”

  7号位:【……】

  没在江奕脸上发现怨怼的情绪,对方神情平淡一如既往,嘴角甚至挂着微末的弧度,7号位才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

  江奕没有灰心丧气。

  他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即便一切看起来不容乐观,没到事情尘埃入定的时候,也决不会低头。

  至于楚凛就更不用说了,他那个桀骜不驯的性子,要知道自己命运不公,估计也只会拔剑相向,睥睨苍天,冷笑大喊来战。

  “其实楚凛运气不错。”江奕突然开口。

  7号位觉得江奕话有深意:【?宿主怎么会这么说?】

  江奕:“因为他遇上了我。”语气毫无波澜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7号位:【???】它家宿主没这么自恋的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不理会将震惊写满了电子屏幕的7号位,江奕接着道:“我的运气也不错。”

  “因为我遇上了他。”

  江奕与7号位交谈的时候也没忘记现在的处境,柔妃没有察觉到“汤圆”的不对劲,或者说她发觉的异样是江奕故意表现出来的。

  手下的小家伙肌肉僵硬,不禁没主动曾她掌心,反应也比平时呆滞了不少,不禁诧道:“这是怎么了?”

  贴身伺候的宫女答道:“娘娘,汤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柔妃闻言,继续抚摸白猫的毛,语调不咸不淡地道:“我这猫儿最是温顺乖巧,也不知谁会吓它。”

  熟知柔妃品性的宫女知晓主子这是发怒了,忙闭口垂头不语。

  皇帝本没兴趣,见状也只是随口笑道:“爱妃怎笃定是人吓的?”

  柔妃见皇帝发问,瞬间从爱理不理的样子转作了娇笑。因她身姿纤细,一颦一笑魅色自成,神色流转间便别有一番吸引人的韵味,让皇帝经不住看直了眼,笑意更深。

  只是柔妃话中深意便不怎么友好了:“汤圆熟悉皇宫内外,除非生了什么变故,寻常事物怎会吓得住它,定是有人作祟。”

  说到这儿,柔妃对着皇帝嫣然一笑,恭维道:“自然,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可慑万物臣服,莫说汤圆,臣妾见了,也是会由心生畏的……”

  “……”被提拎起来面向皇帝的江奕。

  江奕配合地缩了缩身子。

  看见白猫做出怯怕状,更因被柔妃的一番话戳中了痒|处,皇帝顿时心情大好。

  似乎汤圆平时就怕极了皇帝,柔妃不觉奇怪,顺手把江奕放在了一旁,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柔软的毛:“只是……波斯商人千里昭昭前来献宝,汤圆是礼品其一,蕴含着那商人对我大乾,也是对陛下您的臣服崇仰之情,汤圆的模样,在当时的宴席上被许多人亲眼所见,又是西域名贵的猫种,皇宫内再找不出类似的第二只,所以臣妾很奇怪,会是谁这么不长眼。”

  全程江奕安静得宛如雕像一座,静静地欣赏着柔妃发挥她独特的曲解构陷能力。

  这时出去探听消息的宫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侍卫,侍卫押着小太监跪倒在皇帝的面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皇帝皱眉,看着这小太监倒是有点印象:“这不是内务府的人吗?”

  小太监张口欲要辩解:“皇上,皇——”被侍卫死死捂住了嘴。

  另一个侍卫道:“回禀皇上!方才我们见这只猫……柔妃娘娘的爱猫闯……不经意跑到了长明宫,且不受人唤,这才闹出了动静。属下因见过娘娘这猫几面,知其性情温顺,平常不会如此疯魔,便觉情况不对,果真在附近抓住了这鬼祟之人。”

  7号位说从妃子到侍卫都好会恭维人。

  江奕懒洋洋地道:“没准是知晓皇帝爱听这些恭维话后便开始下有对策了。从其他层面来看,睁眼说瞎话也是一项生存技能,能有效提高人的演技,值得普及。”

  7号位疑惑:【宿主你刚才是在嘲讽么?】

  江奕:“有吗?”

  只从词性来听整句话似乎存在褒义,7号位不怎么确定地问:【那这是在夸奖?】

  江奕:“是啊。”

  7号位眨巴眼,总觉得江奕是在敷衍,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楚凛身为摄政王的那一世,他府上的人就不会多说这些恭维话。】

  江奕:“那是他管理有方。”

  7号位:【……】

  见小太监不是其他妃嫔手下的人,柔妃垮下脸,瞬间失去了组织言语的热情,只觉没趣。懒懒散散捻了块糕点,递向皇帝嘴边,犹带笑颜:“皇上,这紫云糕是臣妾琢磨好些个时辰亲手做的,您尝尝甜不甜,啊——”

  结果皇帝还真张口啊了声,笑呵呵地张口接了,看着柔妃一脸色迷志昏。

  7号位终于醒悟了,真诚道:【抱歉宿主你刚才没有加上爱人滤镜。】

  江奕舔了舔爪子,不置可否。

  虽然柔妃勾起来的火苗还没来得及熊熊燃烧,但皇帝听进了那些话,看着底下匍匐的小太监没什么好脸色,便摆了摆手:“杖三十,下去吧。”

  小太监瞬间睁大了眼,惊慌失措,被侍卫蛮横地拖拽到门口。

  7号位见状想说点什么。

  江奕只平静地看着小太监凄惨的模样,未生出动容来:“偷拿楚凛房内东西的主意最早是他向其他人提起的。”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向来如此。

  7号位:【……?】

  “我能看到他的记忆,因他没有亲自动手,所以楚凛并不知情。”江奕道,“所以便宜了这太监,不过在床躺上一个月。”

  7号位:【那个宿主,我觉得楚凛要是知道了,可能会再亲自动手报复一次。】

  江奕猫爪扶额,这个动作换白猫儿来做意外可爱,旁边的宫女偷瞄了好几眼。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教他修身养性。说老实话,这个世界的他戾气太大了,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

  7号位:【……宿主你是不是重点偏了。】

  “什么重点?”

  话音未落,突然江奕神色一凛,柔顺的白毛几近炸开,飞快看向皇帝的方向。

  皇帝道:“先等等。”

  侍卫依言停手,小太监下巴跌碰到地,顾不得疼痛与狼狈,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奔到皇帝脚边:“陛下,陛下,这猫不是奴才……”

  只见皇帝神色不明地看着小太监,上一刻江奕还看见他的眼睛诡谲地涣散失神,此刻却清明冷厉得不像皇帝本身。

  皇帝根本就不在意小太监在说什么,面色狰狞,死死盯着他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是和眼下情况风马牛不相及:“告诉我,你现下在什么地方当差?”

  ※※※※※※※※※※※※※※※※※※※※

  楚凛:所以还没碰见我的猫就被别人给撸了?

  远处的柔妃突觉一阵冷意来袭。

  感谢金主大人的地雷,感谢泠十小可爱的地雷o(*////▽////*)q

  忍辱负重的亡国之君(十)

  那边小太监惊慌中哆哆嗦嗦地回答‘皇帝’的话, 这边江奕眸眼色泽已深沉似海,颅内神经高度紧绷,精神力所凝结的刃击悬浮在江奕的意识海内,一触即发。

  “奴才, 奴才原先是在内务府做活。”皇帝眼神骇人,小太监吞咽口水,捋清了舌头不敢隐瞒,“今日刚被张总管分配至长寿宫。”

  “长寿宫……长寿宫。”

  反复念着这三个字, 皇帝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这变化短暂得就像刚才一样突如其来。

  悬压在江奕心头的沉重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抿紧唇,猫儿密集的绒毛也遮挡不住其面上的寒冷。平生少有的, 江奕对一个事物产生了深刻的杀意。

  江奕精神力强又经受了强化, 7号位的探测系统没他敏锐,十几秒后才确定皇帝变回了原来的皇帝。

  除却刚才那一瞬间直破峰值的能量波幅, 江奕凌厉至极的精神力波动带给7号位的影响也很大,它慌忙伸爪阻止:【宿主你不要冲动!】

  出乎意料的,江奕摇了摇头:“放心, 我答应过封首席,不会使用精神力。”

  【可是我刚才差点以为宿主你要和天道同归于尽。】

  “因为你我绑定了契约,所以你才能够感受到我刚才的攻击意识, 但我实际上有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力波动。”江奕解释道, “不能使用精神力, 不能让这个世界的天道产生警觉, 从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我想这就是封首席为什么会对我提出两个条件的原因。”

  江奕遵循起规则时可以将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严谨认真,谨小慎微,这点7号位不会怀疑。

  ……但前提是江奕没有破坏规则的打算!

  于是这次7号位学乖了,只抓重点:【所以宿主其实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对吗。】

  江奕收起爪子,用柔软的掌璞拍拍提出质疑的小圆球,哄小朋友的温柔语气:“你了解我的,刚才只是条件反射准备自卫。”

  7号位半信半疑瞅他一眼,算是勉强接受了江奕的解释。

  江奕:“另外,存在想法和计算行动后果得不偿失从而放弃实行并不冲突。”

  7号位:【……】

  尽管其余人都觉得皇帝刚才的问话很突兀,却没有人敢提出质疑,疑惑也就仅仅只是疑惑。此刻江奕看着状似平静的长明宫殿内,就像在看着一个海平面,清风微拂,海鸥轻鸣,用表面的静谧与祥和来掩盖着海面下真正汹涌深邃的危机。

  皇帝挑了下眉头,第一时间想到了长寿宫内现住着的楚凛,也不是完全没有动容。

  虽然楚凛在皇帝心中只是个被他挟|持了七年的窝囊废物,连警惕都没必要,但看在还需要那些旧臣维持朝局的份上,也不好做到完全的不理会,便随口问了一句:“长明宫就住了一个太上皇,朕当初也遣下面安排了手脚利索的人过去伺候,什么时候开始缺人了?”

  说到太上皇三字时,皇帝还是掩盖不了眼中的轻蔑,侧头就着柔妃的手又吃了一块糕点。

  “回禀陛下,太上皇那原先是有两位公公伺候着的,其中一位,小顺子公公……”太监偷偷瞄了柔妃一眼,“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似是因犯了什么错事,如今受责瘫在床上起不来。”

  本来漠不关心事的柔妃听闻此话,总算是想起了这么个人来,考量过了脑,口中没有掩饰:“……臣妾想起来了,那个叫小顺子的公公是被臣妾给罚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往景春宫送膳时晚了些时辰。不过臣妾手下的宫女询问御膳房的人说,那公公是早早便拿了膳食走的,归还膳盒的时候饭菜却都没了,过后又拿了一道送往景春宫,臣妾便将小顺子招去问话,谁知他竟在御膳房那么多人的指证下连连否认。”

  “臣妾见其执迷不悟,便擅作主张罚了他,未曾想过小顺子是长寿宫的人,这下恐太上皇会与您生隙了,还请皇上赎罪。”

  能勾得皇帝意乱的柔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三两下说清了经过,将自己指摘得一干二净。

  7号位好奇:【宿主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柔妃看?】

  江奕笑道:“我觉得她是个人才,你觉得柔妃有没有可能是楚凛的人?”

  7号位完全没想到这一方面:【啊?】

  江奕:“没事,只是随口一说。”

  见柔妃垂眼作了伤心状,皇帝生了爱怜之心,捏着她的手,拍抚手背安慰,哄道:“爱妃,朕是这皇城之主,你是朕最爱的女人,有什么罪可认?不过一个犯错的小太监而已,罚也就罚了,朕保证,太上皇不会有任何意见。”

  接着皇帝话锋一转,语气微厉:“不过下面的人都是怎么安排的,让长寿宫的人给景春宫送早膳?简直荒谬!”

  柔妃斜倚在皇帝身上,柔柔弱弱地回道:“臣妾也不知道呢……”

  皇帝震怒的声音传彻殿内,战战兢兢伺候的老太监立马下去拎人审查。而后皇帝垂眸看向被冷落了有一会儿的小太监:“你接着说。”

  小太监道:“另一位小德子公公不小心栽进了太心湖里,受寒后服药不治,管事公公怕病气过了贵人,便将他送去了安养院。”

  “倒是赶巧。”皇帝摆摆手,沉声道,“太上皇那儿都没人伺候了,怎么没人与朕禀报?”

  听他口气,像是在单纯不满事情发生了自己却不知情。

  老太监立马回:“禀报了的,禀报了的,只是陛下您当时正和柔妃娘娘……”

  那时候皇帝正高兴,听到楚凛的名字,难得没有为难,施舍般让他们挑个手脚利索会干事的,便选到了皇宫熟脸的小太监身上。

  然而手底下人判断错了皇帝对楚凛的态度,皆因前段日子,宫外旧朝势力时隔多日再度兴起的消息在私底下是闹得沸沸扬扬,这群人纷纷以为皇帝是被旧朝给绊住了,连带着不得不对楚凛和颜悦色,又怎敢怠慢,便就有了小太监今早一反往日怠慢,对楚凛恭恭敬敬的答言。

  皇帝脸上挂不住了,所幸老太监点到即止便闭嘴,柔妃的反应也很快,白皙小手拍抚皇帝脊背:“陛下莫要为这些小事再生气了,今早便大发雷霆气了一次,要是再来几次,气坏了身子,臣妾可是会心疼的。”

  “爱妃,你提醒了朕。”

  想到何旭的死,皇帝立马从安乐乡里挣扎了出来,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转了些什么东西,下令道:“是朕对太上皇关心太少了,待用过午膳,摆驾长寿宫。”

  底下人应诺。

  7号位:【喔豁。】

  白猫站了起来,从榻上跳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柔妃的注意力在皇帝身上,其他宫人看到了也没想着拦,江奕就这么轻轻松松、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长明宫。

  7号位写好了传给封首席的报告,跟在旁边看着不紧不慢的江奕:【皇帝要去看楚凛了,宿主不担心吗?】

  江奕顿足,往上抬了下眼,好似不经意地望向了碧云高挂的蓝天,幽幽一声长叹。

  “担心也没用啊。”

  阳光刺目,江奕没有看上太久,收回视线继续道:“当那个存在出现时,因果线便被篡改了,楚凛逃不了被皇帝见上一面。”

  “不过文宰的门生何旭被人谋害,联系何旭最近在儒生中宣扬的事,这个皇帝当得再无能也该想到有人在针对他讨伐刘奇收复领地的举动。皇帝冲动易怒,对何旭之死不会忌惮,只会加快征兵的速度。加上他本人胜仗打得多了,一天到晚听得都是些吹捧,容易刚愎自用,有极小的可能会怀疑到楚凛身上,更多的应该是不相信和不屑。”

  “他会放心联合因楚凛而被钳制的旧朝臣子,这需要楚凛出面做表面文章——皇帝既然要用人,不会多做过分的事,所以我也没有担心楚凛的必要。”

  说话间长寿宫近在眼前。

  江奕道:“若说担心,是有,不过是担心另外的事。”

  7号位:【另外的事,什么事?】

  江奕道:“很多,比如那个存在是不是天道,他执意给楚凛下绊子是为了什么,皇帝要见楚凛照理是不会发生什么纠纷,他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暴露自己?是因为剧情线提前了一个月致使他警觉,还是因为他在故意搞事。”

  “此外。”江奕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

  “两个太监受人驱使下|毒,无论事后功成与否,幕后之人又许了什么样的好处,他们会活下来的可能性都不大。刚才我仔细观察了皇帝的反应,不像伪装,证明他真的不知道两个太监真正的下场。所以我在想,给楚凛下|毒的人如果不是皇帝,还会是谁?”

  7号位正要询问是否利用系统帮江奕进行案情推演,江奕却走着走着在门口蹲坐了下来:“前面的问题得由那不知是人是鬼是天道的家伙露出端倪后再行决断,不过后面那个问题,楚凛应该心中门儿清。”

  7号位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江奕认真后的思维。

  “虽有剧本在手,但我对这个世界细枝末节的了解不比楚凛多,以免劳心劳力又费时,我选择走捷径。”

  【……?】又一次省略加问号,侧面表示了7号位的茫然。

  白猫儿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冰蓝□□眼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语调还是那么的平淡:“你说以我现在的形象,能逼得他就范和盘托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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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和闺蜜出去玩□□点钟才回来开始码字,又晚了otz

  今天的更新尽量十二点之前发上来,爱你们owo啾咪

  忍辱负重的亡国之君(十一)

  其实江奕后半句话是在开玩笑。

  江奕打算找楚凛套话没错, 楚凛不见得会说但他可以寻找对方的言语漏洞,交锋是少不了的,或许还会牵扯到利益来往,但整个谈话过程绝对比变猫卖萌来得正经。

  不过, 即便有江奕调侃在前,7号位仍旧把这话当了真,效率分外迅速地细列了猫咪卖萌须知和方法指南。

  江奕嘴角抽搐地面对虚拟屏幕,虽然从外人来看不过是猫儿的脸皮颤动了一下, 他看着其上方方面面十分完善的注意点:“为什么你的数据库里会有这些东西?”

  7号位道:【原先没有储存, 因为宿主你不喜欢变成动物后行动被束缚的感觉,这是我刚从系统共享数据库里下载的资料。参考其他系统留下的评论, 综合数据统计, 它们的宿主在变成动物后确实有效地提高了蛊|惑当事人的成功率,除萌系动物外, 一些身具祥瑞传说的远古生物躯体也有相同的功效,记载中五百七十三例变身龙凤的宿主得到了原住民的大力推崇……】

  见7号位分析得愈发来劲,江奕不得不开口打断了它的科普, 哭笑不得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7号位却很认真:【但数据统计证明动物卖萌确实有用,我刚顺便帮宿主做了个预测,宿主现在的形象极大可能符合楚凛的审美, 是否考虑实行的可能?】

  江奕:“……”

  听到符合审美的那一刻, 江奕差点就动了心, 没几息后猛然醒悟, 爪子无奈搭额, 将这奇奇怪怪的假想画面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他在琢磨事,对周遭的感知便少了几分敏锐,注意到脚步声的时候,声源已经近在咫尺,江奕神色一动,下意识往围栏边的草丛里避开。

  只听前方嘎吱一声轻响,长寿宫偏殿的大门被人打开,锦服男子跨步走了出来。

  江奕问:“他是谁?”

  7号位:【瑞亲王乌觉拉玛齐,汉名毕定狰,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

  江奕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中自带嘲点的男人。

  锦服男子从江奕身边径直走过,视线半点也没落到旁的事物上,看起来对自己来见楚凛的密谋安排很有信心。

  江奕在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等瑞亲王走到路口的时候,一名身着巡逻服的守卫迎了上去,两人低头接耳,似是瑞亲王与他简单吩咐了点事,而后等在远处的侍从躬身行礼,瑞亲王点点头,几道人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耳畔响起了别的动静,一双脚出现在了江奕的眼角余光中。

  楚凛只身站在庑廊下,望着远长而笔直的鹅卵石路,突然斜眉,冷冷地睨了江奕一眼。

  瑞亲王的观察力不比楚凛,至少在楚凛与瑞亲王前后出门的时候,就将躲躲藏藏的白色毛绒团子一眼纳入了眼底。

  但也仅是看上一眼,似乎萌态十足的白猫儿在楚凛眼中与那些草木没有什么两样。江奕内心平静如水,就是下一刻密语了7号位:“符合审美?”

  7号位:【系统将人类符合审美的最低区间标准定为顺眼,大概不会碍事在楚凛那里就算作顺眼了。】

  江奕:似乎也对。

  江奕以为接下来楚凛会返身回去殿内,准备借着身体瘦小趁机蹿入,没想到楚凛在廊下站了有一会儿,竟迈步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此之前江奕都算得上是从容,直至楚凛走过来后弯身,虎口卡着他臂弯,高举于面前。

  暖黄的日光静静照在楚凛的脸上,模糊了那些冷峻的棱角。视线交互间,空气中流速莫名变得缓慢,给人带来的异样却又那么鲜明。江奕睁着眼睛,感受着逐渐加快的心跳,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张口出声,发出的却是软乎乎的一声:“喵呜。”

  江奕:楚凛。

  江奕:“喵呜。”

  ……

  为什么他能又一次在楚凛的面前智商下限。

  江奕很是头疼,难道他也被楚凛冲昏了头脑?

  奇怪的是楚凛似乎认知这只猫,开口第一句便是:“这次怎么只有你……偷跑出来的?”

  只字片语中蕴藏着庞大的信息量。

  7号位也很惊讶:【柔妃真是楚凛的人?宿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奕先前只是猜测,听到楚凛的这一句话,猜测落定了八成。看情况,这宫廷的势力已经被楚凛和瑞亲王等人搞得千穿百孔,皇帝至今能无所知觉,不得不说,也是心宽。

  白猫儿毛绒绒的长尾巴无意识地甩了甩,扫过了楚凛的手背。楚凛手背上有着一道烫伤,只是时间长了,不怎么能看出来,被绒毛软软擦过的时候,痒得让他心尖发颤。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楚凛呢喃。

  他把江奕抱进殿内,顺手带上了半掩的门。

  被安排过来的太监此刻长寿宫内没有其他人,安安静静,因江奕今早打开檀窗又点了灯,四下敞亮,尘埃在柔和的光幕中跃动,整个宫殿倒也不像往常那般阴冷昏暗。

  楚凛靠坐在椅子上,不知是不是突发奇想,强硬地将猫脸板正过来,与江奕对视。

  一人一猫便开始大眼对小眼,江奕不怕楚凛,却也被对方沉沉的视线盯得发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认出来了。正这么想着,忽而楚凛探手,动作生硬地挠了挠江奕的脸侧,语气像是质问:“今天看见我怎么不跑了,嗯?”

  江奕:“……”所以刚才的一系列异常举动,都是因为身为猫咪绝缘体突然有了猫撸给激动的么?

  然而等江奕想明白的时候,他已经将脸主动凑了上去,很自觉地上下摩挲着楚凛修长的手指,就像一只真正的猫儿贪着他人的爱|抚。

  宛如惊雷在脑子里直接炸响,这般外放的殷勤热乎劲一瞬间把江奕自己雷得外焦里嫩,模样怔怔地看着楚凛似笑非笑的嘴角。

  修长有力的五指顺进柔软的白毛中,却是轻轻摸过,生怕弄疼了猫。

  感受到白猫的不自在,楚凛用指腹轻轻揉搓猫耳,语调慢条斯理,半是散漫,半是戏谑:“怎么突然傻了。”

  江奕敏感地弹了下耳朵,爪子抬起,按在楚凛胸|膛抗拒般地推攮了两下。

  与人处了几世,现在的江奕倒不至于生出逃避的想法,只是猫的身躯过于瘦小,不似人被抱入怀中后还能露个胳膊腿儿和头,身体被全部囊括在怀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大大的囚|笼所束缚,连带着让江奕也生出了几分别扭。

  楚凛并未将猫儿小小的抗拒放在眼里,没什么攻击性的反抗动作反而引起了他的凝眉深思。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平时他对柔妃养的这只猫也没什么感觉,今日再见却是越看越欢喜,只想抱进怀里结结实实地蹂两把。这只猫也奇怪,哪次寻着柔妃身后跟来不是见了他就跑?几次后认熟了长寿宫,更是直接绕着走,坚决不踏入此地一步。

  锐芒划过漆黑的眸眼,想到一种可能的猜测,楚凛嘴角拉开了弧度,抱起还在拍打他胸口的猫,脸庞猛扎进猫儿的腹部。

  这一刹那间,江奕整只猫都石化了。

  顺滑柔软的毛铺面而来,每一个毛孔都好似得到了妥帖地安放,本只想逗弄江奕的楚凛由心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不顾江奕回神后疯狂地拿掌璞拍打他的脑袋,挺拔的鼻尖搔着猫儿软乎乎热乎乎的肚子,玩心十足。

  江奕被蹭得浑身燥|热,拍打的动作更加频繁,然而楚凛就像毫无知觉一般,对白猫的反|抗置之不理。

  就在江奕打算抽身而出那一刻,也许是察觉到了江奕的忍耐濒临崩溃,楚凛抬起头,好以整暇地捏住了猫儿扑腾的小爪子,仔细端看了两眼,指甲都没伸出来。

  于是顺应自己心中的想法,将猫爪子拉过来,堪称温柔地亲了亲:“像个小傻瓜。”

  话音刚落,只见怀中好不容易缓过气的猫儿撩了下眼皮,漂亮的冰蓝眼珠子凉凉地盯着他,伸出后腿,往他腹下狠狠地踢蹬了过去。

  楚凛:“……”

  眼疾手快地将猫给提拎起来,同时也被猫儿给巧力挣脱了出去。稳稳落地的白猫没有往外跑,尾巴轻扫地面,蹲坐下来,简单梳理了两下被楚凛蹭乱的毛发,抬头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楚凛收回手,单手支起下颚,垂眸与猫对视。

  原本他气势特足,也没觉得刚才的逗弄之举有什么不对,但渐渐的,也在江奕的冷眼中移开了视线,用从容不迫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看来这宫廷内外,是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江奕:呵。

  白猫完全不给他面子,连甩个眼神也欠奉,一声不吭地踱步跃上了书桌。

  猫毛沾上墨汁很难洗去,容易留下痕迹,江奕到底还是没将爪子探入砚台之中,指甲伸出勾住细长的毛笔,张嘴叼住,斜着脸扯下来,在纸张上写字。

  楚凛起身走来,视线轻描淡写地从两个字上瞄过。字儿虽然歪歪扭扭的不甚雅观,但能清楚地辨认出写出来的是什么。

  正是一个‘瑞’字,一个‘柔’字。

  见猫儿咬着笔,直直地盯着他看,楚凛竟也从那双眼睛里的平和所感染,不知不觉中放下了一切毛躁不安与戒心。

  他伸指碰了碰笔,江奕心领神会地松嘴,看着楚凛拾起笔来,在两个字的旁边落下一横。

  就是此刻,变故突生!

  当被那磅礴如浪潮拍岸的精神力所包裹的时候,始料未及的江奕根本来不及反应避开,余光中模模糊糊地捕捉到殿内事物陡然一变。

  他闭上眼。

  再度睁眼时,怔愣和恍然皆未散去,江奕情不自禁地放眼而望,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广袤无垠的草原。

  ……眼前的场景他并不陌生,早在上个世界就看见过。

  这是楚凛在识海内为他单独开辟出来的一方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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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辱负重的亡国之君(十二)

  苍天澄澈, 风吹来,青草垂腰连绵起伏。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这茫茫天地间,安静无言,仿若与这无边寂寥融为了一体。当他抬眸看向江奕的时候, 人还是那个人,神情依旧平平淡淡,却带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如涸泽涌入汩汩清泉,如焦木抽长欣欣绿芽。

  ——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江奕没注意到这显目的变化, 男人看着他的时候, 他也在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心, 先是对着男人扬了扬嘴角, 像老友见面那般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接着抬步走过去, 笑着问:“上个世界你拉我进来,是因为怕我被失去理智后的你所误伤,这个世界就算你暴走也打不过我……”

  忽然, 江奕小小地顿了下步子。

  他看见男人所站的地方,青草朝外散开,风自惶恐避过, 白云自远处漫漫飘来, 总不在他头顶停留。

  万物不得碰他, 万物不得近他身。

  这里是男人的意识海, 是对方内心最真实的写照。江奕始终无法想象, 是怎样的黑暗才能使人最正常的渴望变得像丛生的荆棘,尖锐狰狞,一蔟蔟堆砌成密不透风的围墙。

  江奕只失神了这么一小会儿,他反应迅速,呼吸之间便调整好了情绪。

  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江奕径直走到了男人面前,补完刚才没说完的话:“还拉我进来作甚么?”

  男人面无表情,没有对江奕的话做出回应,虽然江奕也没指望能等来他的回答。

  只有精神力强到极致的人,才能将意识海内的映象体凝实成能说能笑的化身。修为高的人还会将一缕神识藏于化身中,等到日后遇上不测的时候用以逃脱。

  通常情况下的映象体只拥有最基本的喜怒哀乐,行事意图也简单得多,像是男人对上江奕,喜欢的时候会忍不住把江奕抱进怀里,但要让他动用思维,组织复杂的言语来表达喜欢,却是难上加难了。

  像江奕自己意识海内的化身,用木偶来形容也不为过。

  想了想,江奕还是上前一步,手臂环住男人宽阔的脊背,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了,先让我出去,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你就要开始搞事了,我得抓紧时间。”帮你把事搞得更大一点= =+

  哪知要收回手的时候突然挣扎不开了。

  “怎么了?”江奕疑惑偏头,看向男人冷峻的侧颜,这个角度只能将将瞥见对方眸内浅淡的神采。

  却在下一刻毫无预料地被男人捏住了后颈。

  灵魂体不能感受到冷热,但颈项毕竟属于致命部位,要说没有反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后颈肌肤被手指细细掠过时带起一阵鲜明的战|栗感,勾得江奕睫毛发颤,疑问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只觉头颅深处有什么东西被人轻巧地一下抹去,连日以来神经遭|受|压迫的隐痛跟着化作云雾散开,全身心都舒服了不少。

  “……”

  男人松开手,江奕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后颈,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一件事。

  上个世界结束后,他曾在空间跳跃的时候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攻击,那一击直中他的灵魂,造成了一些细微的裂痕。

  之后罗琳研究员用精神力为他修复了这些裂痕,但在当时,其实还有一些隐秘的地方没有被罗琳发觉,江奕也清楚,如果要进一步检测治疗,肯定得用到救治站的高级医疗设备,一来二去肯定要耗费不少时间。

  楚凛耽搁不起,他不放心,也就这么隐瞒了下来。

  罗琳的精神力放在穿越司都能算得上是中上的强度,现下,没有被罗琳找出来的隐患,却被意识海内的男人看上一眼便揪了出来。

  曾经男人的精神力一直处于不稳的区间,7号位多次尝试,无法准确记录峰值,江奕只当是空间紊乱还没有将信号给抽正常。

  如今江奕可以确定了,不是信号不正常,而是男人的精神力很高,已经高到了连系统都判定不了的程度。

  难怪他一直都看不出男人的精神力高低。

  “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江奕用手指点点男人的额头。

  额头感受到触碰的力道,男人忽而眨了下眼睛,他的睫毛狭长而细密,在日光下投射出一片小碎影,显得纯真而无辜。

  江奕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男人柔顺黑亮的发顶,他只要一做出往下揽的动作,男人就很是乖觉地半弯了身,方便江奕的动作。

  江奕顺势偏过脸,捏着男人下颚,在暗红色薄唇落下一记轻吻。

  男人又缓缓地眨了下眼,些许怔愣从面上一闪而过,江奕没有看见,不过男人盯着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却是让人想忽视也难。

  第一次做这种糊弄‘小孩’的事,江奕有点不好意思地浅咳一声,施以谆谆善诱:“放我出去,下次还有。”

  从沉默寡言的男人口中也问不出来什么,江奕不准备再磨蹭。男人眉头往上挑了挑,好似怀揣着几分期待,点了点头。

  江奕对着他微微一笑。

  随着时间流逝,嘴角上扬的弧度消减下去,江奕看着始终没有动弹的男人,以及被男人紧紧抓住的右手。

  江奕:“……”难道没听懂。

  男人席地而坐,仰头看着江奕,拉了拉他的手,目含期颐,乖巧的模样像极了讨要糖果的小孩,让江奕不忍拒绝。

  江奕一头雾水地跟着半蹲身,又在男人的示意中盘膝坐下。刚刚坐稳,一道健硕的身姿在空中划出残影,男人以江奕肉眼难及的速度精准地倒在了他的大腿上,双臂扒着江奕腰肢,极为满足地用额头蹭了两下。

  那耍定无赖的样子让江奕推开也不是,放任男人继续靠着也不是,无奈地拍拍男人脑袋:“我还有正事要做,起来了。”

  只见男人屈指在半空一晃,意识海外的景象以镜面的形式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外面楚凛正要写下其他同盟的名字,毛笔尖还停留在未尽的那一横,眼睛相较无神黯淡,比起男人来说更像是个提线木偶,江奕看了很久,很久之后,楚凛的那一笔也没有写完。

  于是江奕沉默了。

  意识海之内的交流可以被控制在须弥之间,但这不仅要求当事人拥有高强的精神力,还得对精神力的掌控也达到极上的程度。

  向江奕表明完他们的时间可以很充裕,男人丝毫没有露出马脚的自觉,枕着江奕大腿哼哼唧唧地笑,就差没长出一根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

  直至被江奕捏住了耳垂,他才往上看了看,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江奕皮笑肉不笑地加了把劲。

  这一下将男人耳朵都捏得起了红晕,男人轻嘶一声,抿了抿嘴唇,委屈巴巴。

  “别装了。”江奕硬是没有放缓语气,“既然你已经将映象体修成了化身,我们谈谈?”

  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在江奕的面前装下去,默然不语的男人翻身正躺,浑身气势在那瞬间变了。

  他的嘴唇蠕动着,轻叹从中泻出,悠长而深远:“你不该插|手。”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江奕笑着回了他一句:“你的事情,有什么是我‘不该’?”

  男人只是看着江奕一不吭声,他像是在想反驳的话,也像是单纯地想记下江奕的容颜。

  那视线极其深刻眷恋,蕴藏着一些沉重的东西,好似男人下定了某项决心。意识到这点,让江奕顿时心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本能地去探寻其中的含义。

  男人没给江奕这个机会,抬手挡住江奕的眼:“让我再看看你。”

  这要还听不出来男人打算和他诀别就真的是见了鬼了!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情景下听到这么一句话,江奕心凉了半边,也气得火了半边,握住男人手腕往下拽,没能拽下去,咬牙切齿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男人没有解释,他和江奕处了三辈子,也在江奕面前外露了太多情绪,如果不是不常在意识海内见面,恐怕也瞒不到今天。此等情况下,再多的解释在两人的默契下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楚凛,不,这不是你的真名……”

  江奕气不顺地闭了闭眼,他连男人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算了,管他叫什么!

  拽起男人的衣襟拉到近处,江奕冷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有什么苦衷还是担心我的安危,这些统统都扔一边我不需要也不接受!只要你敢跟我不告而别,尽管试试看!”

  男人被拽起来也不反抗,像是听进去了,摸着江奕的脸轻笑出声:“你凶起来也是这么的好看。”

  江奕拍开他的手,蹙眉:“别打岔。”

  “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给你个小小的提示。”男人探首贴近了江奕的耳边,轻声而又温柔道,“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和你两辈子的记忆。”

  两辈子?他们不是经历过了三世……

  湿热包裹耳垂,渲染了一片殷红,江奕瞬间从深思中抽离,抖着手,面红耳赤地将男人推开。

  他用的力气不大,反作用力却让江奕身子向后退上两步,跌进了出去的洞|口。

  男人半坐半立地待在洞|口的前方,深邃幽暗的黑眸子望向江奕,一眼望进了他的心中。

  ————————

  楚凛写完了字,眼睛一斜朝旁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莫名发呆的白猫儿,皱眉不虞:“又在想什么?”

  猫身极小幅度颤动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宣纸上。

  楚凛负手等着白猫看完后的反应。

  白猫记下人名,往下挥挥爪子,示意楚凛低头。

  楚凛疑惑地半倾身。

  啪!

  只见白猫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爪子探入砚台,又在楚凛的俊脸上留下一个绽放的墨黑梅花儿。

  ※※※※※※※※※※※※※※※※※※※※

  受:森气!哄不好的那种!(╯‵□′)╯︵┻━┻

  关于意识海云城也只简单记了一个设定,没有回看的必要~(~ ̄▽ ̄)~要重温的话指路74章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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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辱负重的亡国之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