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3-07-24 21:56      字数:4875
  皇长子、四皇子过来,是请皇帝免了后宫众人的禁足。

  皇长子道:“儿臣已有数日不曾前去中宫请安,几位皇弟亦如此。眼下父皇膝下多了长宁郡主承欢膝下,是该阖宫欢庆的喜事,想来长宁也想早日面见母后与各位娘娘。”

  临颖才不想见那些人,至多是愿意见见穆德妃和六皇子。皇帝腹诽着。

  四皇子接道:“不瞒父皇,昨日儿臣与皇兄去过顾府,看望长宁郡主,便想着,父皇可以让母后办个宫宴,将长宁正式引荐给众人。”

  惯会用临颖找辙,好事坏事都要拿她说事。皇帝已经习惯了。话说回来,儿子们说这些,总比说别的糊涂话要好。再者,后宫那些女子,总禁足也实在是不像话。

  皇帝思忖片刻,顺着台阶下,颔首应允。

  皇长子、四皇子行礼谢恩,随即告退。

  原本,皇长子想今日就提一提举荐顾岩陌到五军都督府的事,被幕僚拦下了。

  幕僚委婉地提醒他:皇帝的脾气虽然不那么暴躁了,却也不会乐于见到皇子干涉武官任免的事,再者,皇帝就算有心重用顾岩陌,也不可能朝令夕改。

  他听了,不由有点儿慌,说这可怎么办,话都放下了。

  幕僚就笑,说您做做表面功夫就行了,根本就不用着手去办。凌澈若是被重罚,那凌家就要担心家族地位,会主动将凌君若送过来;凌澈若是受些不痛不痒的责罚,凌家也不能否认两位皇子为他斡旋的事。

  皇长子也就回过味儿来:横竖最该着急的是四皇子和凌家,他又何须起劲的张罗什么?跟着敲敲边鼓就是了。

  至于四皇子那边,见皇帝的用意只是探探口风:用傅晚渔说事,能免去后宫嫔妃禁足的话,他和凌家少不得继续针对傅晚渔、顾岩陌做工夫;相反的话,需得观望一段时日。

  皇帝上次训斥他的事历历在目,他可没胆子再去老虎头上拔毛。

  举荐顾岩陌的事,他起先想,只能通过兵部、吏部的人促成。

  可昨夜幕僚说,大抵是不能成事,皇帝金口玉言,断不会在短短时日内改变决定,这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存在什么不拘一格用人的说法。

  他的心就凉了大半,只盼着皇帝不会存心针对凌家。

  转过天来,杜夫人造访顾府。

  大夫人立时想到给两个儿媳妇立规矩的事,不免心里打鼓。如今大老爷丢了官职,人家杜大学士仍然稳坐翰林院,顾言誉还需岳父扶持,不然,恐怕余生都要泡在翰林院做芝麻官。

  杜夫人始终和颜悦色,但在言谈间,当笑话一般说了锦绣堆里几名恶婆婆不得善终的典故。

  大夫人面上一阵阵发烧。

  杜夫人又提起,杜氏与冯宜家亲如姐妹,日后希望大夫人一并善待两个儿媳妇。

  大夫人讪讪的应下。

  杜夫人心里虽然生气,却不是目光短浅的,也就没再说什么。到底,女儿是顾家媳,让大夫人面上太难看,全无益处。

  她起身道辞,让杜氏陪着自己去见三夫人和傅晚渔。

  路上,叮嘱杜氏:“家和万事兴,往后勤与三夫人和郡主走动着,不需刻意讨好,大面上却一定不能失礼于人。”

  杜氏嫁过来之后,过得太顺了,直到最近才经了些波折,她还没怎么着,大夫人就先沉不住气,居然把儿媳妇当出气筒——有冯宜家陪着也是一样,越想越生气。

  到了这时候,给自己撑腰的是娘家人,由此,她听了母亲的话,自是没有二话,满口应下。

  三夫人在和管事梳理一些账目,母女两个没久坐,寒暄一阵便去了秫香斋。

  傅晚渔正在跟无病上火:一大早,她带着小家伙去了小花园,由着它自己玩儿,自己去各处转了转。

  结果,小家伙回到面前的时候,身上沾了好些野麻子。

  她少不得帮它一颗一颗摘下来,可这活儿实在是难办——每颗野麻子都是好些刺,有一些已经裹在了它的毛里。

  揍它一顿的心都有了。

  此刻,西次间里,傅晚渔坐在铺在地上的毡毯上,无病坐在她面前。

  “说你傻,你就心里有底了,撒着欢儿地给我找事儿是吧?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找了一片野麻子地打滚儿去了?”晚渔气呼呼地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它觉出疼,实在不好除下来的野麻子,就用小剪刀剪下来,幸亏这小子毛又多又厚实。

  无病也气呼呼的,一味盯着除下来的沾着毛的野麻子,像是在说:你薅掉我好些毛了,我不一直老老实实的?

  傅晚渔拎了拎它的大耳朵,“收拾完就洗澡。不把你洗脱皮不算完。”

  无病听她语气严厉,立马怂了,凑近她撒娇。

  郭嬷嬷和纤月瞧着,实在绷不住,好一阵笑。

  小丫鬟来禀,杜夫人和杜氏过来了。

  傅晚渔只好放下手边的事,起身。

  无病立刻跟上。

  傅晚渔指着它先前的位置:“回去,等着。不收拾完,不准出门。”

  无病闷着头、耷拉着尾巴,慢吞吞走回去。

  傅晚渔从速换了身衣服,到厅堂会客。

  杜夫人明显是来交好的,特别客气。

  杜氏也没了以前那份儿别扭,落落大方地与晚渔见礼,当着母亲的面儿,为以前的嫌隙向晚渔道歉。

  傅晚渔以礼相待,唤人备了大红袍、可口的点心,与母女两个言笑晏晏。

  杜夫人离开时,放下两份礼物。晚渔亲自陪着杜氏送到垂花门。

  外书房,三老爷催着岩陌跟自己交接一些账目。他想早些接管庶务,让儿子当差之前,过几天清闲时日。

  顾岩陌知晓父亲的好意,从善如流,将亲自掌管的账目交给父亲,针对一些重要的细说了原委。

  随后,父子两个摆上一局棋。

  顾岩陌道:“其实这些事,只要管事得力就行。您真的不想到官场走动走动?”

  三老爷摇了摇头,笑得云淡风轻,“人各有志。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你成为国之栋梁,后半生含饴弄孙。眼下看来,不愁如愿之日。”

  顾岩陌笑了笑,“但您可是两榜进士。”

  “那只是让人看看,我没有辜负十年寒窗苦。”三老爷看着儿子,目光澄明而真挚,“之于朝廷,要说我有过抱负,其实是上阵杀敌。我也是自幼习武,若不然,不会力求你自幼文武双全。这些年来,你知道家中的情形,文官我不想做,武官没得做。静下心来想想也好,尽心教导你成材,同样重要。”

  几句话而已,透露出来的,却是一个男人半生历经的隐忍、抉择及至淡泊。

  顾岩陌沉默一阵,以茶代酒,“我敬您。”

  三老爷笑着喝了一口茶,“你这些年蝎蝎螫螫的,断不是因二房打压。原由我就不问了。晚渔最是精明,对我和你娘却是一点儿心计也无,一心一意让我们过得更舒心。往后好好儿当差,好好儿和她过日子。”

  顾岩陌说好。

  下午,他被传召进宫,帮皇帝选定了保定千户所补缺的官员,拿出了回收屯田发还给军户的章程,继而又在五军都督府、兵部、刑部之间走了一趟,跟进案件后续。

  在刑部,董尚书瞅了个空子,悄声道:“方涣想见见将军。你若是得空,我可以安排一番。”

  顾岩陌道:“有劳。今晚。”

  下午,三夫人、三老爷要去傅家串门,临走前,三夫人也不忘晚渔学双面绣的事,悉心指点了一番才走。

  傅晚渔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遣了下人,拿着手里的绣绷,认真的穿针走线。

  无病经过上午的挨训、受冷落、洗了两遍澡,彻底被收拾得没脾气了,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瞧着,瞧得累了,便趴在晚渔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大头搁在晚渔腿上。

  傅晚渔莞尔,调整了坐姿,让小家伙枕着自己的腿。

  这一阵她真的觉得,无病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勇于认错,更善于犯错——别看这会儿这么乖,过不了一天,就会忘记今天的事儿,恰逢高兴的时候在野麻子地里,说不定会打几个滚儿。

  这样说起来,还是小时候最省心,那时教给它的东西,它一样都没忘。如今,淘气,惯会耍赖,吃定了她越来越好说话。

  傍晚,顾岩陌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宁静、温馨的画面:她神色娴静的做针线,无病枕着她的腿酣睡着。

  傅晚渔察觉到他进门,笑一笑。

  无病睁了睁眼睛。

  顾岩陌走过去,坐下来,揉着无病的背,“爹娘都说,无病好像又长个儿了。”语声低而柔和。

  “得一岁左右才长成吧。”傅晚渔轻声道,“这傻小子,有一阵不是可劲儿虐待自己了吗,耽误了长个儿,没事,能补回来。”

  顾岩陌嗯了一声,握住无病一只前爪,“怎么这么干净?大白天的就给它洗澡了?”

  傅晚渔就说了上午的事,“……怕它沾上什么看不见的小虫子,就多洗了一遍。”

  他轻声笑起来,随后提议道:“明儿一早我们出去遛马?带上这小子。”

  “好啊。”傅晚渔笑眉笑眼地点头,又问起他这一天都忙什么了。

  郭嬷嬷捧着茶点走进来,见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眉眼间的笑意浓了三分。

  暮光四合时分,凌芳菲走出顾府侧门,在狭长的街巷之中见二哥凌漠。

  凌漠问道:“你这边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凌芳菲眼中立时蓄满了泪,“先前还有几分把握,现在那个贱人住进来了,我已是自顾不暇。”

  “真是没用。”凌漠无视她的泪意,漠然道,“抓紧些,表衷情行不通,便用阴招。”说着,点手唤来随行的两名丫鬟,“这是我给你的人手,脑子灵,身手好,最好是三五日内有结果。外院的人手,该用也要用起来。三五日内,顾家、宫中都会有宴请。”

  凌芳菲乖顺地称是,心里却已有了底气。

  凌漠吩咐道:“一面行事,一面记下顾岩陌、傅晚渔平日一些习惯,这些,我都用得到。”

  凌芳菲说好。她的二哥不同于大哥,大哥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二哥却是明里暗里都阴毒狠辣。眼下二哥出手帮衬,她的胜算便更多了。

  片刻后,凌芳菲回到顾府,身后多了丫鬟小双、玉儿。

  很快,凌君若便得到了这一消息。

  豆蔻见自家小姐面色凝重,道:“郭嬷嬷从别处调过来的几位姐姐,也是身手绝佳的。”

  凌君若笑道:“我晓得,只是在猜想,凌芳菲会用什么下作的法子。”

  豆蔻不屑地道:“不外乎是那些最常见的,她能想到什么奇招?”

  凌君若扬眉,笑意更浓,“最常见的法子,通常也是最见效的,更需郑重对待。”

  三夫人、三老爷去了傅家,分别与李氏、傅仲霖相谈甚欢,晚间被热情的留下用饭。

  夜色深浓时分,夫妻两个回到府中。

  更衣后,李嬷嬷拿给三夫人一条双面绣的帕子,“郡主今日绣好的。”

  帕子一面绣的是小猫滚绣球,另一面是喜鹊登枝,针法运用得当,针脚均匀。三夫人不免啧啧称奇:“这孩子,是不是太聪明了些?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就能绣小幅的屏风了。”

  李嬷嬷道:“奴婢早就看出来了,郡主针线好不是虚传的,有功底,又过于聪慧,学起什么来,自然事半功倍。”

  “也是,那真是个聪明得吓人的。”三夫人笑着将帕子收入一个锦匣。

  没两日,三老爷、三夫人搬入正房,翌日派发请柬,邀请亲友来赴宴。

  转过天来,凌澈领了责罚,带着二十板子的伤回到家中。

  越两日,是顾家宴请之日。

  一早,顾岩陌准备起身的时候,傅晚渔商量他:“今日的宴请,我们要给凌家姐妹腾出戏台来。宴席间,你让亲信适当有眼色就好,留意到什么异常,不动声色地化解,别中招就行。总之,就是给人搭台,捧着主角儿。”

  顾岩陌不乐意了,转头看她,“凭什么?”

  “就凭凌芳菲住进来,你没让她知难而退。”

  “……我不是知道有你么?”

  “我凭什么管这种事?”傅晚渔揪他耳朵一下,“这次我另有所图,捎带着掐死你一朵烂桃花而已。”

  顾岩陌笑出来,却不应声。

  傅晚渔起身,从背后搂住他,“说定了?”

  “贿赂我一下。”

  傅晚渔要咬他,他则转身,将她扑倒在床上。

  她手脚相加地回击。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一日之初,便是从这一刻的好心情开始。

  在外间的郭嬷嬷和纤月几个隐隐听到,却都没好气:过日子不是过家家好么?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对儿让人上火的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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