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问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吗？”罗玄实在是没有忍住。

  “问啊。”这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吗？

  “咱这么折腾, 万一个有个风吹草动的，留没留个退路啥的？”经历过运动的人, 真是怕了。

  “多少先辈用命打出来的江山，老爷子们不会看着它坏掉的。”方淮心回答得特别的真诚, 也官方得开大会的时候拿去讲都可以了。

  没办法呀。那十年, 人世间憋屈得鬼都喘不过来气儿。现如今，那气运大势都要天给冲破了。那还能差得了？可这事儿，我不能告诉你呀。亲老公也不行呀！

  “也是，有好日子过，谁还乐意折腾呢。”罗玄也拿那理由说服自己, 得再更加乐观一点。

  “就是。一向只会越来越好的！对了，当家的，你看咱们要选什么地方建房子呀？”方淮心拿出来特别小女人的那个劲儿来, 歪缠着罗玄。

  “嗯……哪还不是住呢？能住得开就行了呗。孩子们都大了，总不能再让他们几个挤一个房间吧？放个书桌都费劲。再过几年, 闺女也都大了，小姑娘，总有个自己的爱好，还不得给准备一下小闺房啊？”罗玄特别享受的大爷似的, 搂着媳妇儿，大马金刀的在沙发上一坐, 开始指点江山。

  “是呢。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那么远，太不方便了。要不然，咱在学校旁边弄块地？”

  孩子们跟着爷爷奶奶进住了皇城根儿的大院, 有灵气梳理经脉，对他们习武也有助益。就是离学校实在是不近。卢也自己在小学，每天早晚得刘大叔或是李大叔送早饭的时候接了她送去学校。骑自行车还得半个多小时。晚上再给接回去。男孩子们上初中了，离得更远，也不敢让他们自己骑自行车来回的跑，过好多马路，谁能放心呀。老爷子就每天让司机接送。也不用他那汽车，就用自家的车，给送到学校隔一条街的地方就行。也就是高中，能离家还近一点儿，那也得走三条街呢。走也够走二十分钟的了。

  这皇城根儿底下，人口也是太密集了，工厂、商业街、各大机关、医院、大学的，占了好多地方，中小学校就那么几个。真没办法保证人人都能离学校近的。可不像是方淮心他们小时候，都住在机关大院里，胡同里就有附小，附中，顶多是高中能离家远一点儿，肯定也远不到哪里去。这会儿住在居民区了，就这个，真的是不方便。

  她这也是说了要建房子，又说到孩子了，才有的想法儿。既然要建房子，那为啥不建在学校跟前儿呢，孩子们上学省下那路上的时间，多睡一会儿好不好。

  “那也行。等会儿，我把地图拿来，找找，在小学、初中和高中中间的地方是哪。”罗玄说动就动，起来就到书房找地图。他们这种知识分子家庭，地图肯定是有的。

  “哎哟，咋这么巧呢。轻工厂呀！”等地图拿来了，画上圈，住中心一找。可不就那么巧嘛，就是田家一大家子都在的，大姐方淮心现在还在当会计的轻纺厂！

  “这可不咋好办了。厂子倒是还好说一点儿。这么中心的位置，早晚肯定是要往城外搬的。不可能让他们占着这么大一块地方。就是这周边的居民区，不好拆呀。基本上都是轻工厂的工人，好几千人呢。好些个都住了几十年了……”方淮心就在考虑可操作性。

  现在城中心大大小小的工厂，已经开始有往城外搬的了。发展得太快，原来的场地又没办法扩大，工人也都要求改善居住条件，无疑城郊的荒地更合适，地方大，能施展开，还能建新的住宅楼。有楼房住谁都不爱挤在四合院的小单间里。

  这个她是知道的。才说轻工厂搬走，问题不大。

  “这个也好办。你先在城外批一块地，大一点儿的。再来找他们领导。置换。并且同意给他们建几栋住宅楼。或者，让他们自己选地方，你帮着建厂房和住宅楼。都是公家单位，他们批地还好批一些。把条件码得高高的，那厂里的领导肯定乐意。然后你再找大姐夫，利用一下他们家的人脉关系，把工人都动员好了。还能办不成吗？就是得多花点儿钱的事儿。”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算了，这个事儿还是我去谈吧。别急，我先捋一捋关系。”方淮心刚要表扬一下罗玄脑子好用，人家又开口了。都是些男领导，还是男人出面更好谈一点儿。媳妇儿再能耐，有他这个男人在呢，何必非得让媳妇儿受那个累呢。做了这么些年夫妻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方淮心向来不喜欢应酬那一套。她更喜欢使用武力，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玩儿套路，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耐烦。

  “好。”应答声是十个加号的甜，有人愿意帮着做自己最厌烦的工作，当然开心了。

  至于忙不忙得过来？

  当然忙得过来。

  只要想，总会有办法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罗玄就把所有业余的时间，都用来跑这个事情了。

  方淮心除了偶尔关心一下进度。就只忙她自己的了。

  商场的铺面已经全部都租出去了。因为新颖的经营模式，大众还处于好奇的阶段，客流量相当的大。商家们一个个的挣得盆满钵满的，一传十，十传百的，承租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总算是把整个商场都给填满了。也能按照最开始的规划分门别类的划分销售区域了。

  生意最好的食品和小百货，也就是一楼和二楼，还有不少想租没抢到位子的。能收租金了，自家的商品原来占着的那些个铺面，就又都给让了出来。还跟最开始一样，豆制品跟咸菜合在一起卖，一个档口就足够用的了。菜和牛羊肉在最开始充场面的卖过一阵子之后就收了。最开始在火锅店跨院倒座房开的窗口也没有关。这也算是开了分店了吧。

  赵平安的工作终于上了正轨，不用整天上火了。每个月三号，各个铺子也不用人催，都特别自觉的到六楼财会室就把租金交了。他就是看着清洁工人，打扫好各楼的卫生。还有别让人闹事儿，各司其职，把活儿干好就行。

  他自己是觉得挺简单的，也没怎么费劲。

  实际上，管理这么大一个商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能说，方淮心没有选错人。是个有能为的。看了几个月，也就放心的交给他管着，不用再在这边儿放过多的精力了。

  学校不怎么去了，考试还是要考。她这都上了三年了，还没考完所有的课程呢，快跟同届的一起毕业了都。也是慢得可以。今年说什么也得把剩下的十几门课考下来了。还有实习时间，得多跑跑医院，刷够了才行。论文的方向早都想好了，就中西医结合在诊断和手术过程中的应用。题目有点儿大，找一两个同病症的案例，有针对性的细分析，以点带面应该也能过。

  趁着住宅区那边儿还没有办下来，时间比较空闲的这段时间，把毕业证拿了也好。

  所以，孩子们突然发现，自家那钻到钱眼儿里的亲妈，居然开始用工学习了！

  “连妈妈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看来咱们也得努力了。总不能连妈都比不上吧？”仨小丫头偷偷在她们的闺房里开小会。大姐子笛必须控场。

  “姐，咱们还没上学呢，咋给妈妈比呀？”小妹子竽萌萌哒看着她姐。

  “小笨蛋。没上学你就没学东西啦？你把你那钢琴学好了，舞跳好了，歌唱好了。比咱妈强，不就得了吗？”子笛很嫌弃看着自己的笨蛋妹妹。

  “姐，小妹能学那些，我就会背医书，这个我咋比呀？”二姐儿子筝很担忧的看着她大姐，感觉自己压力好大。她们的妈，可是医学生呀。

  “你这个不能着急。大夫越老才越值钱呢，你看姥姥就知道了。”子笛想了半天，觉得将来赢了也是赢。

  “大姐，那你跟妈妈比什么呀？”小妹子竽又问她大姐，她大姐好像除了霸道，没啥特长吧？

  “比挣钱呀。不是早就说好了，等我长大了，挣钱养活你们的吗？”子笛回答得理所当然，一本正经。

  “挣钱呀……”两个妹妹互相看了一眼，迫于大姐的威压，没敢把话说出来。你比得了吗？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从会拿笔就开始练大字，按照每个孩子的性格，练习的内容都不一样的。罗道士给子笛挑的就是二十四史。所以，她真知道燕雀那一句。

  不光她知道，两个小的也知道，因为奶奶给她们讲过陈涉的故事。但是没人吱声儿。算了，姐姐怎么说都是对的。

  在罗家，子笛姐姐是真理，这个已经是全家的共识了。

  别管有理没理吧，三个小丫头确实是更努力了。

  入完暑假，秋季开学的时候，还一个个的要上学。

  上什么学呀。才四岁，谁要你们呀？

  “咱能不能先让幼儿园？然后在家里学，等到了六岁上，也跟哥哥们一样上四年级，行不行？现在小学可没人要你们。”一个个的，上厕所都不会擦屁服呢，还想去上学？小得瑟的。方淮心就这么商量着。

  “不去幼儿园，一群小屁孩儿，烦人。”子笛小眉头皱着，很抗拒的样子，机关幼儿园为了方便家里没人帮忙带孩子的职工，有些家庭，十四五个月的孩子都往园里送。正常的，三周岁之后也就收了。她们小姐仨，过了三周岁，方淮心跟罗玄也张罗着送过，幼儿园都给找好了，是外焦部的机关幼儿园，因为离着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进，风评也不错。可仨小丫头去待了一个星期，子笛就说啥也不去了。嫌小朋友们“幼稚”。她这一不去，俩小的也跟着不去了。

  “那你们就这么在家里待着，不跟人接触也不行啊。”就这么自己在家玩儿，对孩子成长也不是啥好事儿。

  “我们在家玩儿得挺好的。不是还有哥哥姐姐呢吗？你要还觉得人少，不是还有舅舅家吗？我们多去舅舅家找哥哥姐姐玩儿，行了吧？”点到的人，全是年纪比她们大好多的，就是不喜欢同龄小朋友呗。

  “行吧，行吧。你带好了妹妹们啊。”方淮心也是服气的，说不听，能咋办？她也没有打孩子的毛病啊。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回头就跟黄芪商量了，让他们多带着方家的孩子到大院这边儿来玩儿。周末的时候，也多带孩子去公园动物园啥的。反正他们老两口现在也基本算是退的，没事儿都不去单位了。都是在家里带孩子。

  这天才的孩子吧，有省心的地方。不爱哭不爱闹。可也有不省心的地方，许是因为智商上太突出，别的总会有什么地方，有点儿缺陷的。自家这孩子，就跟亲戚家的亲近的孩子还行，不爱跟生人交往，多少都有点儿孤僻。

  就这么着吧，慢慢来吧。

  罗玄忙活了几个月，“总算是谈下来了。老周选的地，也批下来了。他们那边儿同意，咱们给他们建三栋家属楼就可以置换了。”

  “可以呀！”这结果可比她之前想的要好多了。

  “也是巧了。老周是六哥的老朋友了。那天我本来是请另一个人当说客，跟他一起在家常菜吃饭来着。正好六哥也带人去吃饭，碰上了，才联系上的。六哥请那人，原本就是为了给他家儿子安排工作的，你说巧不巧吧。”罗玄嘴里的六哥，就是夏元了，当年被他保护过的一些老同志，如今都是老领导了。

  他是看着职位不显，实际能量还是很大的。在京城这圈子里十几年，人脉也确实是很广。跟老周的关系，那也是几十年的老关系的。以前他没起来的时候，人家是厂领导，他们家，就是最普通的工人家庭。后来他起来了，这不交往也就多了嘛。老周对夏家田家多有照顾，那些年，风风雨雨的，他的位子倒也坐住了。

  都是一个圈子，绕来绕去的，还是绕不过人去。

  老周如今也是要退的人了。他家儿子退伍分配回厂里的保卫科，这可不算是多好的职位。他就想着，把儿子安排到派出所啥的，也算是对口。就找上了夏元。夏元看他要求也不算高，又是多年的老关系，就帮着跑一跑。周家的儿子是从前线下来的，腿上带着伤。要不然，人家正常也能分到公|安|部门的。帮这样的人，不担良心债。

  罗玄把这些跟方淮心一说，方淮心也就明白了。

  老周这是最后一站了。为了儿子，当然啥都好谈。再说，罗玄给的条件相当好。他们并不吃亏。就是没有罗玄主动找上来，顶多再磨蹭上几年，早早晚晚，厂子也要往城外搬的。现在搬，还能赚几栋家属楼，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么滴，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上面打通了。再通过田家的关系，在工人里做工作。也就差不多了。

  罗玄的工作就算圆满完成。

  接下来就该是方淮心的活儿了。带着百顺儿到周厂长批下来的地去看了看场地。周厂长也是图省心，连图纸都没有自己找人设计，直接交给方淮心。对内当然是说请了专家设计的。

  方淮心也确实是给找的“专家”，冥界的专家。

  这种厂子，实在也没啥可设计的。选好了厂房的地置，前面儿建个三层楼的办公楼。再场地东南角上，风水最好的地方，建三栋楼就完事儿了。都是最规矩最简单的样式，就筒子楼。也不存在啥设计。六层楼，中间开门，两侧一边儿一个大走廊，把头儿一个大厕所，外间洗漱间，然后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隔出来就是了。方淮心还特意交待了，把屋子给设计的大一点儿。走廊也宽一点儿。隔壁也有一家单位在建房，他们是自己单位出钱的，那小隔间儿，小的就十几平，大的也就二十多平。他们这里，小的直接二十多平，大的给建了三十多四十平的样子。不带厕所，厨房在走廊里，三十多平的房子，能隔出来三个小室一个小厅来。以现如今各家的住法儿，住上十几口子都没有问题的。

  图纸送上去，厂子里上上下下的都满意。原本还不乐意搬的工人，一看这些家属楼的设计图，也都没啥意见了。

  到了新厂子，就能分到楼房。原来家里的老房子，还有一笔拆迁的费用。既有新房子住，又能攒下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办公楼算是方淮心送的。

  厂子里找的建厂房的工程队，和自家的公程公司的工程队同时开工。自家有大型机器，又都是熟手了。砖瓦水泥钢筋啥的，都有固定进货渠道了。不用现跑。建筒子楼，真的是很快就成起来的。三栋楼一起干，两个月也就起来了。快的时候，一天都能起一层楼。紧赶慢赶的，趁着上冻之前，总算是交房了。

  那边儿厂房也盖好了。

  机器什么就开始搬。得赶在入冬之前搬完。家属楼里暖气都供应着呢，不过去浪费了。

  房子也早在开建之后就分好了。都是抓阄抓的。

  哩哩啦啦的，到了年末，原来的旧厂址连带着家属区，总算是能腾出来了。地都冻上了，这会儿想拆迁也拆不动。工程队的人，只能做些拆前的准备工作。把能动的都收拾走。

  只等着开春儿旧房子拆完了，马上就能开工建新小区了。

  “咱自己住的小区，可不能盖成筒子楼。商品房，得有样儿。”罗玄休息的时候，两口子出门溜弯儿，顺带着看看场地。

  “那肯定啊。我找的国外的设计大师给咱设计。保证是最先进的。”方淮心还真是通过黄二舅，找的欧洲的设计师。

  “啊？不搞古典风格的啦？”罗玄还挺意外，这怎么又要欧式了呢？还以他媳妇儿只爱中式古典风格呢，之前的所有项目，全都是纯古代风格。

  “不搞了。别墅嘛，弄中式的，有点儿不伦不类了。再加上商品楼，整成中式的，那不成阁楼了吗？我怕不好卖。”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商品楼嘛，还是得按大众审美走。

  “真要建别墅啊？”还以为之前她就是开玩笑的呢。

  “啊。真建呀。咋滴？你想住楼房呀？那也行，到时候留下一户不就完了吗？多大的事儿。”建这个小区，方淮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自家孩子上学方便的。当然是先可着自家用。剩下的房子才要往外卖的。能把自家的房子钱挣回来，就不算赔。

  “……”

  罗玄还能说啥呢，再说，怕他媳妇儿直接来一句，咱自己留一栋啥的，可怎么整！

  八二年来得很快。

  这一年，计划生育政策要正式成为法规的一部分了。其实早在八零年的九月，就有文件下来，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了。但那只是提倡，没正式成为法律。今年过完了年，上面就已经在研究，要在九月开大会的时候，正式形成法律了。

  “哎哟，得亏咱孩子要得早，要不然，还真挺麻烦。”罗玄就感慨。

  “您这未来的科学家，觉悟可不咋滴呀。”方淮心就糗他。

  “你这话说得不对，要说觉悟，谁能赶上咱家呀。你看，咱爸咱妈都是单蹦儿一个。到我这儿，又是一个。我这也是借了你的光儿，才免了三代单传的命。”罗道士那是爹妈是谁都不知道的，罗玄又是独生子。这样的家庭，对于多子多福特别的执着。觉悟啥的，不存在的。罗道士自己知道自家的事儿，他是一辈子，杀戮太多，才人丁单薄的。让他说，不让生孩子什么，简直反人类。

  “哎呀，夏叔夏婶儿要不开心了。”方淮心想起来一直盼孙女盼得疯魔的夏家老两口。这么些年了，八个儿子，也没给生个孙女出来。这下子可好，不让生了。

  “小云不是怀孕了吗？还是有希望的。”夏天跟孙小云两口子结婚都十年多了，才算是怀上了。孙家老两口兴奋的呀。孙家就她一个，夏天又是前途可期，孙家老两口压力那个大呀。小云在医院检查完确定怀孕了，孙大叔当天晚上，就吃了足足一大盆的饭，都吓人了。人家说了，感觉都不知道饱了，混身都是劲儿，还能再干二十年！

  “呵呵。”方淮心就笑笑不说话了。

  都不用把脉，就光看孙小云那体态，想生女儿呀？怕是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