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人, 是没有资格谈假期的。人家上班的，过年期间，总是很轻松, 放假嘛。再怎么应酬多，也就是串串门, 吃吃饭, 送送礼啥的。也没有多累。

  方淮心是没有那个福气的。不说年前年后, 正是各家店最忙的时候。现在如今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就是应酬, 也实在是太多了。适当的应酬不累, 但是太多, 可真不轻松。

  她跟罗玄两个，又都是好交际的人。亲戚、朋友的, 一大堆。

  方南国与黄芪老两口今年过年去南方了。方大哥做为领导, 过年期间要下部队走访慰问。家里就剩下向菇跟孩子们。往年都是向茹带着孩子回京城里来过年的。方淮元初二或者初三到家里团聚，然后全家再一起回南边儿去。今年方南国老两口退休了, 南边儿的天气又好，老两口就带着方二哥家的两个孩子, 方大姐家的两个大的，还有方淮心家里卢念和三个儿子。小嫂陈娜带着婷婷也去南边儿找小哥方淮运团聚。八个半大的孩子，三个大人, 大部队,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出发了。

  他们一走，家里少了一大半人口。清静得不行不行的。过年都没有放鞭炮了，冷冷清清的。

  但也就是过年那一天而已了。

  年前, 农场里的、江湾屯里的还有飞狐山上的，草原那边儿的出来的进京上学的学生们，甭管以前关系是亲近还是疏远，进京了，一帮都会来自家串个门子叙一叙旧交的。这都得接着。不光得接着，每年冬天放寒暑假，回家的，得吃顿送行的饺子，给带上年货。不回家的，得给安排好了住处，找好了工作。学校了为了省取暖费用，寒假是不允许学生留校的。想趁着过年打点儿杂工挣钱的，就只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找地方住了。

  工作倒是好找，年跟前儿，各家店都忙不过来，本来也是要雇临时工的。住也都不用好，直接往建筑公司那边儿的工人宿舍安排就行。冬天活儿少，好些农民工都回老家过年。空着的房子多得很。

  什么都好安排，就是都得方淮心跟罗玄两个亲自出面，至少得跟着一起吃个饭，再交给百顺儿。要是连面都没见，那就要得罪人了。哪怕你给人家安排得再好，人家也不一定念你的好儿，反倒会觉得你瞧不起人。

  这就是人情，没办法。谁让当年插队那十年，受过人家的照顾呢。

  亲戚到是不多，故旧多呀。都不好落下谁的。还有生意上的伙伴，回京这几年认识的朋友，还有二代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个算不上朋友却不得不应付的朋友。

  年后就是各种拜年，这个事情大部分都是罗玄去做的。真正需要方淮心出面的也没有很多。她主要在家里，接待上自家门的客人。有冲着他们两口子来的，但是大部门还是冲着罗道士来的。也有一些是方南国和黄芪的关系，他们老两口不在家，全都得她出面接待。连方二哥都带着二嫂回娘家了。大姐忙活田家那一大家子都忙不过。也只能她出面了。

  等忙活完了，年也就过去了，过了正月十五，孩子们就要从南边儿回来。

  方南国老两口没有跟着回来。陈娜一个人带着十多个孩子回来的。

  “难为小嫂你怎么照看得过来的，这大部队。”方淮心跟罗玄开了个面包车到机场接人，看着出来一大串孩子，都头大。

  “这有什么的，都是大孩子了。大的还能看着小的，这一路上，都没用着我。我倒是成了看行李的。”孩子们说大其实也不大，算起来，还是卢念最大，也才十四，自家三个儿子十二，已经是第二大的了，剩下那七个，都是十一到八岁之间。那意思就是自家这几个能看着小的了呗。

  “小哥怎么没跟着回来？那边儿的工程不是已经收尾了吗？不用他非得在现场看着吧？”方淮心又问起了她小哥。

  这都去了两年了，特区的速度那还也是特区级别的，当初上马的酒店和商场都已经投入使用了，都是谢家派人管理着呢。商品楼小区也都已经要交房了，房子早都卖完了，还在那边儿磨蹭啥呀。

  “他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都。说是又标了两块地，每一块都比之前的地大几倍。要建大型的住宅区呢。没跟你说吗？”陈娜也是没招儿，人家就不回，说再拼几年，她能咋办？

  “没说呀。那这又得好几年回不来吧？你跟婷婷过去吗？”怪不得这个月，那边儿没有回款呢，原来是另有他用了。小哥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要跟她汇报的，所以，方淮心还真不知道那边儿又上马新项目了。

  “我们不过去，婷婷马上就要上初中了，我可信不着那边儿的教学质量。要是等婷婷上大学了他还不回来再说吧。”那边儿都是新区，人都是新移民，所有的东西都很新，而且，人都奔着挣钱使劲呢。空气人都是软妹币的味道，哪有京城里这个学习的氛围。

  “爸妈没说要在那边儿待多久啊？大哥大嫂还好吗？”又问起在省城的哥哥嫂子一家。

  “大哥忙得什么似的，好几天也见不到一面。大嫂还是那样儿，挺好的。孩子都随了她，外向的很。看大嫂那意思，恨不得咱爸咱妈一直留在那边儿才好呢。非说让给他们个机会，孝顺一个老人。”陈娜说着都笑。

  方淮心也笑，这话是向茹能说出来的。自打方南国跟黄芪两人退了休，那电话，是一周打一回，没有一回不是让去他们那边儿住的。军区有疗养院，条件啥的都挺好，方南国的级别也够，住那边儿也行的。跟着他们住当然也完全住得开。去港岛也方便。要不是他们这么一遍一遍的叫，方南国和黄芪也不会去这一趟。

  不过再住估计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京城里且离不得他们呢。

  “这就是要开学了。要不然，我非把昊昊和媛媛给领回来不行，那两孩子，是真可人疼。”陈娜还念叨着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呢。

  “不着急，暑假的时候，让给送来。”方家这些个孩子，就大哥家的两个离得远，其余几个都在京城里，玩儿得都很好，周末常在一处，长假就是更是到处住。到谁家，都跟开了幼儿园一样。得亏各家的房子都够大，要不然，这十几个都闹腾不开。

  孩子们回来了，家里又热闹了。四个丫头因着没带她们去，郁闷了一个月了，过年都还不怎么乐呵，哥哥们回来给带了好些个礼物，各种的哄，才给哄好了。

  没几天，也就开学了，日子也一下子又过回了正轨一样。

  商场的租金已经涨到一个月一千了，依然火爆到不行。六层楼都塞得满满当当。越是东西多，越能有引人流，这就是个良性循环的事儿。趁着过年，狠狠的赚了一笔。自家占着的档口也只剩下小小的角落的一个了。加上电影院，每个月能创造超过五十万的收益了。几家私房菜馆，经过四年的发展，也终于成了京城里的招牌美食，成了某些圈子里请客吃饭的首选。已经要预约才给排上号了。五家店加起来，一个月也能有十来万的利润。王府别院的收益不多，只有三两万块。但那里挣来的可不是钱，更重要的是人脉。

  温泉庄子很挣钱，但是还没有纯利润，因为前几期营业的利润，全投到后期的建设里了，原来的五期工程都已经差不多，又在周围买了一大块地，接着开发。边儿上的大棚也是借了很大的力。这几年，冬天家里有绿色蔬菜吃，店里也因为能吃到新鲜菜而更出名。

  开春，农场送来一车皮的山货还有开江鱼。就因着自家这边儿的食材，大部分还是农场出，通了火车之后，都有专列了。每个星期一趟，专门从出场的车站出发，直达京城车站。

  开江鱼，可是难得的美味。

  这鱼，非得大锅炖了不可。

  也不在饭馆子里做。

  自家没有那么大的锅，也不要紧。

  还跟当年在农场的知青院一样。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架上木架，架个大铁锅。农场豆腐，白菜，加上江水，炖江鲤，汤加得足足的，熬上一小天儿。那滋味，绝了。

  院子里有锁灵阵，可这香气它不是灵气啊。锁不住的。炖这一天的鱼，整个胡同里都飘着香味儿。

  年年都能招来不少蹭饭吃的。

  热热闹闹的，不过是属于长辈们的热闹。

  方淮心他们这些个年轻的，得另外找日子，在另一个院子里聚。朋友们都各奔东西，天南海北的奔前程去了，能聚起来的人并不多，那也是难得的聚会了。吃完了晚饭，大家还是会拿出来乐器，唱唱歌，朗诵一下诗歌什么的，仿佛一下子又找到了丢在农场里的青春。

  一车皮的鱼，自家是吃不完的，卖是不可能卖的。除了各处送礼的，都放在王府别院里。只供这一处。放在专门的池子里养着，吃完为止。

  还有随车送来的山货，都是好东西，能用上好久。

  最重要的马蹄子，是自秋天送来那后一批之后的第一批，量也不小。黄芪不在，没人帮忙了，全都得方淮心自己配制。李英知道她忙，她农场不太忙的时候，也能帮着配好一部分。配不完的，才会把生料送到京里。

  这是秘方，就指这个卖货呢。

  忙活完这些个事情，新小区差不多也该能动工了。

  “没想到外国人也这么会拍马屁啊？”小区的设计图拿回来了，两口子欣赏那设计，还有边儿上写着的说话。罗玄看着那由渠水围成心型的别墅区，就笑。

  那设计师是知道雇主的名字里有一个心字，方淮心又在最开始的就说明了，那五栋是要自家住的之后，特别设计的。

  “都是为了吃饭嘛。”一样是为了恰饭，知道她是个大财主，那自家是人抱紧了大腿的。

  不得不说，这个设计团队，还是很靠谱的。把自家别墅的部分跟小区其他的商品楼用绿植小桥流水隔来不说，整个小区还特别的协调，也没有因为这样的设计就别扭。前面的八栋住宅楼，间距和绿化和娱乐设施都考虑到了。

  “这可是够高档的了，我还没在别的地方见到过有这样的呢。”罗玄评价。

  那是呢，你见的，绝大多数都是筒子楼。商品房也都是直筒子，哪里有什么设计。

  “我就是要做成高端的小区啊。”要不然怎么能卖上价呢。这几年，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嘛，有钱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呢。

  “你打算卖多少钱啊？”罗玄好奇。

  “两千一平怎么样？”如今商品房还很少很少，均价也就是三百左右。方淮心这么定价，一下子就把档次拔高到顶点了。

  “啊？这……谁能买得起来？”他如今是副教授了，工资一个月还没到两百呢，干一年才能买一平米的房子？

  “就是要让一般人买不起啊。这样，买得起的才能有个身价的象征啊。也算是在这个小区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做官要低调，做生意要高调，当老板，太低调的可混不开。没钱都得装成兜里揣着好几万，就是得让人觉得你有实力，才会原意给你做生意。

  “……好吧……”罗玄瞬间就悟了。也越发的觉得，搞学问，还真是个清苦的活儿。

  “妈，为啥只有五栋别墅啊？”晚上，孩子们放学回来，跟拿了图纸给罗道士老两口看的爸妈遇着正着，也看到那图纸了。子筑就问了。

  “咱们自己住一栋。另外的四个，是给你四个妹妹准备的嫁妆啊。”方淮心笑着回答。

  “啊？嫁妆啊？”子筑看着边儿上嘴里还含着棒棒糖，萌萌哒看热闹的几个妹妹，才五岁呢，您想的可是够远的了。再一看他大妹子笛，忍不住想叹气，也是，就子笛这样儿的，不搭点儿啥，估计会嫁不出去的。

  “妈，为啥只有妹妹们有啊？怎么没有我们的呢？”子箫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男子汉大丈夫，还跟爹妈要房子？自己挣去。挣不来，你们就把自己个儿也嫁了，让老丈人给你们买去。”方淮心还没回话儿呢，罗玄先出声把儿子怼回去了。

  “哦……所有您这是买给姑爷的，是吧？将来我妹夫们都得入赘，是吧？”子筑很欠揍的说着他的理解。

  “那也跟你们没关系。”罗玄绷着脸。

  “爸，我不要。”二女儿子筝扯着她爸的衣服角儿，小小声的说着。“给大哥。”

  “乖，爸妈给你的你就拿着。大哥能自己挣，哥不像你二哥、三哥那么出息。”老大子笙摸着二妹的头发，安抚她。同时也不忘了，损一下俩弟弟。

  “大哥，你怎么能瞧不起人呢？看招……”俩弟弟说着就上手，没一会儿就疯到一起去了，战圈儿很快从屋子里转移到院子。

  大人们也不管，就看着他们玩儿。

  “设计得不错，没啥错处。这外国人，有点儿本事。”罗道士看了半天，虽然是西式的，还真没有犯啥风水上的忌讳。

  “那就好。你看没毛病，那我就能开工了。”不找明白人看一看，方淮心是没法开工的，风水这个事情，别人怎么想，信不信的，她也不知道，她是确信的。

  第二天，到建筑公司，开会，分配任务。开工。

  这个小区，因为绿植和景观多，工期就长，盖轻工厂的家属楼三栋才两个月，这个小区，两年能盖下来，就算是快的。

  “等这楼盖起来，孩子们都快毕业了。”罗玄一听工期，就说了。

  “可不是嘛。小子们就不管的。闺女们上学方便就行。”方淮心说完，两口子互看一眼，笑倒在一起。

  儿子们果然都是捡来的。

  女儿们五岁，明天六岁上学，也就通勤一年，七岁就能住上自家的新房子了。

  “哎呀，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今年儿子们中考啊。”这爹妈当的，心也是大。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这么快，儿子们就要中考了。

  这可是大事儿。

  自打五年前恢复了高考，对于有孩子的家庭来说，就再没有什么事情，比中考和高考更重要了。特别是在第一批大学毕业，工作都分配在非常好的单位之后，考试，更是成了万千家庭里，孩子们出息的最重要出路。

  某种意义上来说，中考，比高考还要重要。因为这时候，真正上高中的孩子，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更多的学生，更原意上中专。中专只上三年。别人参加高考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可以参加工作了。等同学们再念四年大学出来，人家有了四年的工作经历，已经是你领导了。这时候，中专的学历，一样是高学历。所以，中专的分数比高中的录取分数要高出去几十分去。

  还有很大一部分初中毕业生，中专考不上，也知道上了高中，大学也考不上的。毕业后就直接参加工作了。他们是没人给分配工作的。这些人，都是直接走上社会，或是跟着父母，做些小买卖，或者给别人打工了。

  在农村，连上初中的都还一半都占不到。很多很多孩子，小学没毕业就缀学了。在家里帮着干活儿，或是出门打工。很多都去了南方特区。也有一些，进了京城。毕竟是京城嘛，还是有很多人向往的。

  自家的公司里，现在就雇着很多这样的年轻人。有在工地上当建筑工人的，有在饭饭里当服务员的，还有在商场打扫卫生的。优中选优，培训得最好的那一部分，才能进王府别院和温泉庄子里，从服务员干起。有出息的，能历练出来的，才有机会提拔成管理层。

  自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可挑可选的，谁也没想着读个中专就出来工作了。主要，就是读了中专出来，他们也还没有成年呢，工作啥呀工作。

  最大的卢念，才十四。再上三年也才十七。大学毕业才二十一，干啥来不及？自家三个，就更小了。大学毕业才十九啊。更是有大把的时间了。

  但是别管怎么说，中考都是重要的。

  两口子都自觉的调整了时间表，尽量多空出来一点时间，回家里陪孩子。

  “爸，妈，你俩干啥呀？不忙啊？”在父母每天陪着做作业，然后还陪着打球或者玩儿别的，周末带着他们几个去公园或是看电影啥的。折腾了两周之后，孩子先受不了了。

  “不忙。这不是陪着你们放松一下嘛。劳逸结合，别累着。学习的事儿，你们自己把握，乐的部分我们负责。保证给你们安排好。下周咱们去登山怎么样？”方淮心用特期待的眼神儿看着儿子们，满脸都是快表扬我，快表扬我，我是个好家长的那种表情。

  ……

  “妈，你俩突然这样儿，我们不太适应。不就是一个中考嘛。你俩别整得跟要上战场似的行不行？还能考不上啊是咋滴？”子筑都扶额了。

  “那不行，你这种态度就不对。要战术上藐视敌人，战略上重视敌人。事关一辈子的大事儿，怎么能如此随意呢。”方淮心严肃起来了。

  “姑姑，没事儿的。我们没有不重视，只要不发挥失常，都能考上高中的。不用这么紧张。”卢念都看不下去了，他姑这说的都是些啥呀。难道他们在这么折腾之前，都没有去学校问问他们的成绩吗？

  “你也说了，这不是还有失常的可能性吗？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把这个可能性降到最低啊。”方淮心还是不服气，这怎么，重视还错了？

  “妈，你要是该干啥干啥，咱们各自安好，那基本上就没啥可失常的了。对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给我们整点儿提神醒脑的药啥的，就比什么都强了。可别这么折腾了。累呀。”子箫也出声了。

  “爸，妈，真的不用这样。你们忙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向来很少说话，但说话就很有份量的子笙也说话了。

  “好吧，那就相信你们。不过有任何要求，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方淮心还是不放心。

  过后，虽然是不再强行跟着儿子们了。也不强行安排娱乐活动了。但是吃的喝的，全面升级。也没跟配什么提神醒脑的药。是药三分毒，而是配了熏香，还有香包。晚上书房里点上香，白天香包随身带着，作用也是一样的。

  考生家长，这个工作，方淮心自认，做得也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