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纪开怀      更新:2023-07-25 02:29      字数:4535
  赵韧站在青花瓷大缸旁, 衣衫随意丢在一旁的木施上, 身上只穿了一条犊鼻裤, 正舀起一瓢水。

  昏黄的烛火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身材, 宽肩窄腰, 肌肉紧实,块块分明。

  朝朝的惊呼声与浇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赵韧手一抖,一瓢凉水顿时浇歪, 溅了一脸一身。晶莹的水滴顺着他健壮的胸肌蜿蜒流下,流过小腹, 往下滴落,洇湿了仅剩的衣物。

  他望着狼狈的某处,叹了口气, 决定放弃挣扎,抬眼看向兀自晃动不休的黄地祥云瑞兽锦帘,沉声道:“进来。”

  外面半晌没有动静。

  赵韧道:“朝朝是想抗旨?”

  片刻后,锦帘外先探入一只玉指纤纤的手来,慢吞吞地揭开一条缝, 随即现出半张芙蓉面,秋水含波, 秀发堆云, 吹弹得破的脸儿如雪玉琼脂,精致绝伦。

  她披了一件宽大的真红色外袍,松松地用一根缠金流苏宫绦束起,身姿窈窕, 纤腰一束,袅袅婷婷地走来,娇艳如二月枝头初绽的红梅。

  赵韧的目光落到她发间,呼吸顿时一窒,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朝朝只觉眼前晃过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双手匆忙抵住他的胸膛。骤觉手下坚实而又富有弹性的触感不对,她蓦地收手,一时不知往哪里放好。

  赵韧见她慌乱窘迫的模样,眼中闪过笑意。她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失了章法。

  他身上的水珠沾湿了她柔软的丝袍,带来些许凉意,很快被他的体温驱散。朝朝觉得不舒服,挣了挣,没能挣脱,气道:“你把我弄湿啦。”

  赵韧声音喑哑:“无妨,待会儿朕服侍你换了。”

  朝朝气苦,谁稀罕他服侍!

  赵韧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这会儿过来,身子好些了?”

  朝朝别过头,竭力镇定地“嗯”了声。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朝朝摇了摇头。

  他道:“那便好。”

  朝朝莫名其妙,只觉他紧紧贴着她,越来越高的体温,胸腔的震动叫她越发不适。她不喜欢这样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底忍不住,偏头蹙眉道,“我这样不舒服,你先放开我。”

  赵韧望着她娇气的模样,眼中笑意愈盛,低头摸了摸她头上的青玉簪:“朕想放过你的,可朝朝自投罗网,叫朕怎么放?”

  朝朝一怔,下一刻,看清了他眸中深藏的暗色。她心头一惊:“你……”他已松开她,取了一条大巾子,胡乱将自己擦干,蓦地将她抱起,扛到了肩上。

  朝朝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他声音喑哑:“朝朝儿的衣裳湿了,朕帮你换。”扛着她直出耳房,将她放到了先前看见的屏风后的软榻上,三下五除二,便将她被沾湿的外袍剥去了,露出里面贴身的雪白中衣。

  朝朝左右支绌,哪是他的对手,挣扎间,襟口散开了一半,露出脖颈间一大片如雪的肌肤,细腻如脂,晧如白璧,与雪白的衣料相映,竟不知是哪个更白上一分。

  他眸色愈深,盯着她,如一头野兽择人而噬的野兽。

  经过了新婚夜那一遭,朝朝哪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如今已经是她的丈夫,有权对她做任何事。可是在这里实在太不合适了。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下的软枕,垂下了眼。暖黄的灯火打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仿佛为她浓密卷曲的长睫镀上了一层微光,她白玉般的面颊渐渐透出粉色,朱唇轻抿,更添艳色。

  赵韧的呼吸沉重起来。

  他炽热的吻落下时,朝朝长睫乱颤,忽然开口:“陛下不怕我再昏睡过去?”

  赵韧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精致饱满的朱唇,闻言动作顿时凝住,盯着她目光如隼。

  朝朝目光清澈地看向他,一脸无辜。

  赵韧揉了揉眉心,许久,他无奈的声音响起:“朝朝的意思,因为朕亲近你,才会晕迷过去?”

  朝朝长睫颤了下:“我可没说是陛下的缘故,只是担心……”

  一根手指忽地抵上她的唇,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赵韧忽地轻叹一声,将她整个人抱起,如抱孩童,置于膝头。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朝朝的身子又紧绷起来,不安地攥紧了手。他看在眼中,一手松松扣住她,一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新婚夜突然昏睡过去,吓坏了?”

  朝朝觉得,他要是愿意穿上衣服再搞这么一出,她会感激他的温柔的。

  然而这会儿,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半湿的犊鼻裤,这么把只着中衣的她抱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怎么都无法放松。

  赵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别怕,朕已经让人去找松石道长了,到时让他给你仔细看看。”

  松石道长可谓是本朝最出名的道士,道法精深,医术精绝,活人无数,被百姓奉为活神仙。只是素来闲云野鹤,行踪不定,轻易找不到人。

  赵韧愿意为她去找松石道人,算是有心了。

  朝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低声道谢道:“多谢陛下了。”

  赵韧“嗯”了声,将她扣在怀中,依旧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背。

  朝朝被迫伏在他怀中,不知不觉,身子柔软下来,渐渐有了困意。迷糊间,忽然想到自己过来,是有问题要问他的,开口道:“陛下,你可认得鹰奴?”

  他动作一顿,仿若漫不经心般重复道:“鹰奴?”

  朝朝抬头想看他表情,却被他摁住,耳边只听到他淡漠的声音响起:“不认得。他是谁,朕该认得吗?”

  朝朝心中狐疑:听他声音,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难道是她想错了?他并不知道鹰奴和乌兰公主的事。

  果然是她想太多,把梦境当成现实了吗?

  她怔怔出神,赵韧低头看了看她,忽然抱着她站了起来,伸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天色不早了,朕送你回宫。”

  朝朝:??他终于意识到,夫妻敦伦要在寝殿了吗?

  结果赵韧将她送回寝殿,说了句还有奏折要批,转身就往外走。

  朝朝:“……”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见他就要离开,忽然想起她还有问题没问。“陛下。”她叫住他。

  赵韧停步,抬眼看向她。

  朝朝道:“您过来些,我有话要问您。”

  赵韧索性在她床头坐下。

  朝朝犹豫了下,小心靠近他,贴近他耳朵轻轻道:“先前太后娘娘说,我昏睡是因为由着你的性子折腾,亏损了身子。是不是,是不是外面有这种传言?”

  她清甜的声音钻入耳中,芬芳之气萦绕鼻端。赵韧原本好不容易克制住心猿意马,听清话中内容,一下子呛到了。见她蹙着眉,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又有点想笑:他的小姑娘啊,可真是。

  若她一直只需要为这种事烦恼,多好。

  他开口道:“你放心,这事朕已下令封口,没有人敢妄加议论。”

  朝朝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这一次问得更犹豫了:“那,我们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他问:“哪个?”

  朝朝的脸红了,低下头不肯吭声。

  赵韧蓦地明白过来,低低笑了起来:“朝朝自己也不清楚吗?”

  朝朝恼羞成怒:她要是清楚还用问他?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就不用提醒她了吧。

  他摸了摸她的发,改了主意:“朕今日留下,好好教教朝朝。”

  话音方落,外面忽然响起几声云板。

  寝殿外,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王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太上皇薨了。”

  礼部和宗正寺很快定下章程,太上皇的丧仪在奉安殿举行。按制,各王公大臣,内外命妇皆素服去簪冠,哭灵三日,极尽哀荣。

  朝朝的仪仗到时,奉安殿内外已哭声震天,一片雪白。

  太上皇的棺木供奉在奉安殿灵堂中央,汪太妃一身重孝,披头散发,与太上皇几个妃嫔跪在最前面,再下面是各王妃公主、郡主。外命妇皆在殿外哭灵。

  见到朝朝来,众人都向她行礼。唯独汪太妃,恍若未觉,伏在地上伤心痛哭。

  这会儿,朝朝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请了香上前敬奉。

  正要上香,汪太妃蓦地厉声开口:“且慢!”她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朝朝,目光狠厉,“这柱香,太上皇可受不得。”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全变了色,更有诸多看好戏的眼神投了过来。

  朝朝与废太子的往事天下无人不知,后来,由于废太子出家,两人婚事作废,朝朝才以花家女的身份改嫁了当今皇帝。

  这场婚事当初遭到了诸多人的反对,却被赵韧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更在婚礼及皇后册封典礼上亲自接了朝朝下车,亲自为皇后授金印宝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桩婚事,是赵韧为了收服花家,强求来的。

  论理,花家并没有对不起废太子之处,哪怕废太子被废,花家也信守承诺,从未提过退亲;反是废太子出家,断绝婚事,更对不起花家些。怎么看汪太妃反应,全不是此。

  难道废太子出家一事竟另有内情?

  朝朝自知自己许过赵旦,在太上皇的丧仪上难免尴尬,来之前已做好心理准备,却怎么也没料到,对她发难的会是一向谨小慎微,又对她慈爱有加的汪太妃。

  汪太妃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不管不顾,当众对她发难?

  朝朝皱起眉来,见汪太妃拦住前面,毫无后退之意,不动声色:“太妃娘娘伤心过度,想是迷了心,扶她下去歇息片刻,请太医来仔细看看。”

  立刻有人领命,将汪太妃架了下去。

  汪太妃挣扎着破口大骂:“花朝,你个没良心的,当初旦儿是如何对你的?你敢这么对我!你……”后面的话却是被反应过来的内侍及时堵住了。

  四周一片几乎凝固的静寂。

  奉安殿内侍殿头机灵,忙大声道:“该哭灵了。”哭声再次震天而起。仿佛刚刚的一段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

  朝朝神色平静,仿佛刚刚的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仪态端庄地上了香,拜祭完太上皇。陪侍她前来的虞竹上前道:“娘娘身子尚未大好,陛下吩咐,让您拜祭完后即刻回宫。”

  朝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急,我们先去看看汪太妃娘娘。”汪太妃的态度实在蹊跷。朝朝心中隐隐不安,不免存疑。

  虞竹急了:“皇后娘娘,陛下那里……”

  朝朝道:“陛下那里,我亲自和他交代。”

  奉安殿后殿,汪太妃坐在窗边,神色木然地望着窗外姹紫嫣红的绣球花,没有了刚刚的歇斯底里。

  数月的侍疾,她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原本还称得上风韵犹存,如今只剩枯槁与死寂。儿子出家了,如今,连丈夫也死了,她今后的人生也只剩一潭死水。

  朝朝站在门口,望了她许久,心中凄凉。

  她挥了挥手,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她走到汪太妃身前,轻轻唤了声:“娘娘。”

  汪太妃倏地抬头,冷冷地看向她。

  朝朝开门见山:“太妃娘娘如此待我,是我有何处得罪了你?”

  汪太妃冷笑:“不敢当。你如今已是皇后娘娘,想要妾身的命也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朝朝蹙眉:“太妃娘娘何必如此?阿旦出家,非我所愿。”

  “非你所愿?”汪太妃一下子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花朝,说话要摸着良心,若非你与新帝早有首尾,旦儿怎会忍痛出家,成全你们?”

  朝朝怔住:“你说什么?”她什么时候与赵韧早有首尾了?

  汪太妃悲愤:“你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天,瞒不过地。新帝登基的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在太极殿西堂起居处召见你,你在他寝殿与他抱在一起,以为没人知道吗?”

  朝朝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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