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佛力超度莲曳亡魂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45      字数:3208
  耶溪前世就听说, 莲曳的生父是京城南风馆里面的当红小倌, 也就是一个娈童, 当初莲蕊怀孕,不知道是谁的种,一度有人逼她打了孩儿, 是那个小倌站出来,承认了是他的孩子。

  小倌和妓子,一度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最大的笑话。

  两个人相对沉默着,莲曳突然一笑, 笑容里满是凄哀:“我今天,可算看到一个和他有关的东西了,可是我到现在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你说, 这超度有什么用!”

  “阿弥陀佛。”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耶溪回头, 看见了尘大师一脸慈悲的看向莲曳, 耶溪乖乖的问候他, 了尘大师微笑看向她,复又看向莲曳:“莲公子, 和令尊长的真像啊。”

  莲曳看向他:“我…我爹…”

  了尘点点头:“是啊,十多年了, 看见你,他也就安心了。”

  莲曳冷笑:“像他…好事啊。”

  了尘摇摇头:“莲公子,看来是对生身父母有所怨念?”

  莲曳低头:“不敢。”

  了尘一笑:“世人皆道莲公子的父母是低贱, 依老衲看来,二双亲是世上第一等的人啊。”

  “此话怎讲?”耶溪看莲曳陷入沉默,开了口。

  “老衲依稀记得当年情景,”了尘微笑:“令堂有孕,无夫无依,众家惧怕生得子来有碍他们的前程,是令堂坚持留下公子,怀胎十月,苦苦煎熬,生下了公子,公子生下无父,有人逼令堂丢了你啊,是令尊站出来把公子抱回去,在南风馆和添香楼两头跑,照顾令堂和公子,受人白眼三载…”

  “然后呢?”耶溪听的有些难受,悄悄看向莲曳莲曳别过了头。

  “公子三岁时,得了天花,皆说不得治,寒冬腊月,是令尊在医馆外跪了三天三夜,感得左太医亲自与公子医病,公子才得从鬼门关回转,令尊却落下了病根,不久撒手人寰。临终老衲曾去看过,他唯一嘱咐令堂的,就是好好扶养公子成人,让他千万莫要沾染污垢,步他后尘。”

  说着,了尘笑笑:“这个牌位,是令堂亲手做的,对了,老衲偶然之间得到一幅画,机缘巧合,今天就还给公子吧。”

  莲曳不说话,愣愣的接过画,有些颤抖的展开画卷,耶溪一看,愣住了。

  画上人长身玉立,手攀海棠枝,眉眼间映着繁花潋滟,唇上一抹朱砂,艳过掌上海棠红。浅浅一笑,暗淡了人间风华。

  哪里是什么低贱小倌!分明是人间无双的清贵公子。

  耶溪仔细一看莲曳,的确是有相似之处,莲曳的眼睛像莲蕊,凤眼狭长勾人,脸是和画上人相似,不过年龄尚小还显稚嫩。

  但是感觉来感觉去,总感觉这人还在什么地方见过,耶溪一下子想不起来,眼睛一瞥看见了提画人的名字。

  湖州秦淮远

  耶溪一震,突然想起来,画上人,和那个当朝户部侍郎秦淮远,也就是秦书辞秦书旻的父亲,也有点点相似。

  莲曳没有发现耶溪的异常,只是自顾自的看着画上人出神,许久,慢慢的收起画卷,露出一个苍白而满足的笑,对了尘行礼:“多谢大师。”

  “大师,”耶溪一歪脑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一个佛门清净人…”

  了尘哈哈一笑:“我也是科场落魄人啊,十几年前和他父亲还有秦公子都是知己,出尘公子虽然跌落尘埃,但是文章气量,都是举子们望尘莫及啊。”

  “秦公子?是现在那个秦大人吗?娶妻胡氏那个?”耶溪有些疑惑:“我感觉他和这个出尘有点像啊…”

  了尘一愣,叹口气不再说话。不久退下,只留下了两个人沉默不语,耶溪看他又别过了头,知道他心里难过,软言道:“你看嘛,这世间也不是全然没有对你好的人,就是世上都与你为敌,还有你父母嘛…”

  “你呢?”莲曳突然开口,眼睛看向旁边的牌位,愣住了。

  “我?”耶溪有些犹豫:“你要做的是对的,我就在你这边呗,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再自残什么的。”

  “哦?”莲曳的语气突然玩味起来,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妙音是谁?”

  “啊?”耶溪看见一个牌位,上面的阳上人写的是妙音:“妙音是观音菩萨的圣号,皈依观音的都叫妙音,不单单指一个人,知道吗?”

  “你修观音?”莲曳一笑,笑容里隐隐有些不对劲。

  “啊,是,我从小体质不好,一直拜观音…”耶溪顺着莲曳的眼神看去,愣住了。只看见一个绿色牌位,上面的名字写着

  佛力超度莲曳之亡魂往生西方之莲位

  耶溪:“……”

  突然想起来,前段日子她的确是来寺庙写过牌位,随便帮莲曳立了一个长生牌位…她好像立错了?立了一个…超度牌位…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知道,这种牌位是给死人的,而且绿色是给女子写的…”莲曳笑容加深,目光灼灼的看向耶溪。

  耶溪一下子怂了:“那个…我写错了…”

  莲曳笑容不变:“你那么想我死是怎么的吗?”

  耶溪越来越怂:“我我我…我本来是要写一个长生牌位的,是给活人祈福消灾的,我…看那个红色的牌位没了,就随便找了一个写…我我我…我不知道。”

  莲曳笑容慢慢的淡下去,终于轻轻的叹口气:“为什么要给我?”

  “我那个…”耶溪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结结巴巴:“我外祖父让人立的,说你多灾多难嘛…”

  莲曳看她涨红了脸,叹口气:“我们走吧。”

  “等等!”耶溪红着脸,又跑去要了一个红色牌位,在莲曳的注视下红着脸写了他名字,挂在佛前第一个位置,把原来的那个绿色的吩咐小沙弥处理了,然后才出庙。

  尴尬啊…耶溪一路上低着头,不敢看他,本来是想给他祈福,结果把他写死了,还写倒了性别……

  莲曳紧紧握住画卷,一直盯着她耷拉的小脑袋看,看她一不留神的一个踉跄,赶紧拉住她:“小心!”

  温热的暖意传到掌心,耶溪一愣,莲曳恍然未觉有什么不对劲,一直攥着她的手不放,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了山脚下,远远的看见文誉,文誉早摆好了臭脸,就等着莲曳下来,一看见他们相握的手,炸毛了。

  在文誉发火之前,耶溪红着脸挣脱了莲曳的手,莲曳低头看她,淡淡开口:“谢谢你。”

  “哎?”耶溪一愣,继而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是我外祖父…”

  莲曳一笑,不说话,挥手送她离去,一直送到看不见轿子,才回头,深深的看了山间古刹一眼,握住画离去。

  回到家中,莲曳老远就看见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在门口徘徊,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莲曳上去一看,眼底煞气顿生:“杨荣升!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荣升吓的一哆嗦,一看莲曳,又萎了几分:“那个,我爹让我过来…”

  “过来做什么?闹事?”莲曳面无表情。

  “不是不是!”杨荣升急的脸红脖子粗,把一包东西往他怀里一送,莲曳摸到是沉甸甸的银子,面色稍霁,拒绝了:“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莫要来了,以后不许伤天害理。”

  杨荣升眼圈一红,跪下来扑通扑通就磕了三个头,一丝血渗出,莲曳皱眉:“行了,事情就过去了…”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杨荣升趁他不注意,一下子又把包裹往他怀里一塞,低声到:“千万交给水大哥!恩人莫要推辞,里面有东西,十分重要,事关水大哥前程性命!”

  莲曳愣住了,杨荣升早已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莲曳低头不语,正要进门,突然一只玉手拦住了他,来人笑盈盈,吐气如兰。

  “鹤官?”莲曳皱眉:“你怎么来了?”

  鹤官一笑:“我来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哪里能从圆桌面儿里面跳出来……现在活的人模人样的?”

  莲曳避开他:“不用谢,互相利用而已。”

  鹤官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我可听说,你从今以后不唱戏了?还攀上了什么文家?去读书?笑话……”

  “唱不唱戏,关你何事?”莲曳冷冷看他:“把你那些龌龊念头收回去,好好当你的戏子,若不想回去,就放乖一点。”

  “你瞧瞧,攀上了文家,你好大的威风啊!”鹤官歪头一笑:“你说你,凭什么啊!”

  莲曳皱眉,把门一关,鹤官猛地扯住门,门夹住他的手,上面不平的木刺扎到他指尖,鲜红的血染上他玉白的手。

  “你伤了自己,”莲曳冷笑:“可没有人心疼你,你做给谁看?”说着,莲曳冷冷关上门,鹤官看着手上血,低头笑了。

  你说,凭什么啊。

  都是下九流,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