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钟鼓思凡暖阁火起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49      字数:3292
  离半个月过去了三天, 莲曳一动不动, 王尚书府里开始准备起了王招娣的嫁妆, 对外人说起时候,王大人都故意往莲曳身上靠,一时间, 满城风雨,文太傅亲自到莲曳家中诘问莲曳,和莲曳在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才面色阴沉的离开了。

  鹤官知道了, 一言不发,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落荒而逃。

  第四天,宰相和光禄寺卿宴请新晋官员,就摆宴会在宰相府。莲曳作为新任的太子少保也参加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没有看过太子一面。

  他身子不便, 就在暖阁里面歇息, 暖阁里面熏着梅花香, 红色流苏掩映着紫檀雕木,春风透过珠帘, 吹的人昏昏欲醉。

  小小的戏台上,正在唱《思凡》, 一个小尼姑在自怨自艾,声音悲戚空灵,一直有意无意的往莲曳这边瞥, 眉目含情,口里情思无限:“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凄似我?”

  莲曳看见低了头,啜了口茶,不再看台上,李锦年掀开珠帘进来,正好赶上那句精彩:“下山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他对台上的戏子抛个媚眼,台上人也对他一笑,眼神却似有似非无的往莲曳那里瞥。

  李锦年在莲曳身边坐下打趣他:“哎,年少哥哥。干什么呢?”

  莲曳看都不看他:“去青州,很开心?”

  “啊!”李锦年哭丧着脸:“你别说!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去江南了,秦淮明月扬州绿水任我游,现在被派去青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怎么活啊!”说着,一展开他那写着:“我是清都山水郎”的绢扇:“你怎么赔我!”

  “我拿一件…头等大功赔你,可好?”莲曳压低声音。

  李锦年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机会低不可闻的开口:“晋王?”

  莲曳不说话,两个人以茶代酒,饮了一杯,面上皆是浅浅笑意,一阵珠帘脆响起,宰相信步走进,看见莲曳和李锦年在喝茶,笑着开口:“两位喝茶?以茶会友,不如美酒交情啊。”

  “茶清心,酒伤身。”莲曳笑着起身:“宰相大人,劳烦您屈尊降贵来看下官。”

  “哪里哪里,我不过老朽枯木,生死一息,你们是桐栖雏凤,只待清风一阵便扶摇直上啊。”宰相温和的坐下,接过莲曳递给他茶盏:“我看你们,才是应该的啊。”

  “大人过奖了。”

  “大人,我一定要去青州吗?”李锦年耷拉着脑袋突然开口:“我不想。”

  “胡闹!”宰相语气重几分:“圣上亲赐,怎可随意胡闹更改!”

  “可是听说那里危险,”李锦年皱眉:“大人您看,莲曳哥还没去,在路上就差点挂了,我没有他福大命大,万一到不了青州就死翘了怎么办?”

  宰相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微笑:“李公子…”

  “傻人有傻福,”莲曳微微一笑对他道:“你可以的。”

  李锦年哀嚎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宰相大人。客栈起火的原因找到了吗?”

  “是有人故意放火,似是见财起意想谋害你们。”宰相老实开口:“石大人已经在办了。相信不久就能把纵火人全部缉拿归案。”

  “那多谢大人了。”莲曳低头笑,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他揉揉头皱眉,宰相看见了关切的问:“贤侄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莲曳摇摇头,眩晕的感觉更甚,他手中茶盏没拿住一下子摔在衣服上,茶水全部浇他衣角,一烫,他感觉神志清明些,只是腿突然麻起来。

  “贤侄无事?”宰相有些焦虑:“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要不去暖阁后面休息一下?”

  “好,”莲曳也不推辞:“多谢大人。”

  宰相扶他去了暖阁后面,李锦年一看也摇摇头要走,小戏台上那小尼姑下山去了,幕布拉起,应该是不唱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绕到后台:“怎么,不继续唱了?唱完《思凡》,该唱《下山》了啊。”

  戏子看他一样,眼神有些躲闪,李锦年一笑:“你不是要找你的年少哥哥吗?”

  戏子吞吞吐吐不肯开口,磨磨蹭蹭的,李锦年就是堵着门口不让她出来,她咬牙,和李锦年对峙了许久,突然眼圈一红,泪花融了眼边的妆。

  “大人,你赶紧带着您朋友走吧。”她低声开口。

  “为什么?”李锦年嬉皮笑脸。

  戏子凑到他身边,身上的胭脂香味熏的李锦年一软,戏子纤纤玉手摸上他手,用水袖挡住的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扣了扣墙,灼灼眼神暗示着什么。

  轻轻一敲,声音传到了李锦年心底。

  李锦年心里一震,反应过来含笑看向她:“叫什么名字?”

  戏子低头不说,李锦年笑:“我那个朋友说你唱的好,托我问问你名字,说不定还要捧你呢,精岳庙卦的什么名?”

  “小海棠。”戏子一脸不相信,还是轻声说了:“千万别久留,两位大人。”

  “好。”李锦年伸手理理她湖蓝鬓花,把松了些的片子贴紧,动作轻柔,仿佛幽会一般的暧昧,其实,他手心遍布冰凉的汗。

  “多谢,”李锦年把扇子一展,卖弄风流:“对了,你看上的那年少哥哥是个陈季常,被他夫人管的严,你是没指望了。”

  戏子羞的把秋波一横,低垂了粉颈,李锦年心里一动:“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怜取眼前人。小生不才…”

  戏子一笑,尾音微颤:“你礼教全都白念哇。”说着,轻轻一点朱唇嫣然,水袖一收蹭过他的儒带,柳腰款摆笑着走了。

  李锦年低头看自己扇子,那题字“我是清都山水郎”的清字上,俨然多了一点美人红。

  “妙!”李锦年笑,也走了。

  出来正好遇见宰相,宰相一见李锦年笑:“锦年啊,快和我去喝几杯,都等着你呢。”

  李锦年笑着摇头:“我得把东西送给莲曳,马上就去。”

  “什么东西?”宰相眼神有些沉。

  “不足道也不足道也,”李锦年笑的暧昧,宰相瞥见他扇子上一点嫣红,明白了什么:“行,那你去吧。”

  李锦年匆匆忙忙去了莲曳那里,一进门就发现莲曳靠在椅子上,他低声附在莲曳耳边道:“赶紧的别装死,这楼有问题。”

  “什么问题?”莲曳皱眉。

  李锦年敲了敲墙壁,莲曳一脸茫然,李锦年有些气:“大哥,都说你七窍玲珑,怎么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这楼墙是空心的,里面有东西,声音不一样。我小时候就差点被我那个后娘这样烧死!”

  “又是烧?”莲曳起身皱眉:“他是要下狠手了?可是我若是死这里,他怎么交代?”

  “你忘记了?宰相和玄清观走的近,在你赴任青州之前,那个道士就算出来了,说什么天降大火,出邪去祟,刚刚算出来你就出事了,邪乎的很。所以,这次你就是死在宰相府,宰相只要披麻戴孝哭一场,他什么事都没有。”

  “倒是你,本来就是朝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出了事,那就是邪祟,活该烧死。”

  “我那些侍卫,都在府外。”莲曳眼神冷下来:“刚才我那杯子里面怕是有药,我现在走不动了。”

  “我背不动你啊,”李锦年一脸恐惧:“这暖阁在后院,隔着许多庭院才到前厅,那些人只怕早喝的醉醺醺的了,加上今天那院中河挂了花灯,烛火摇曳的,这里烧起来也没有人看见。”

  莲曳不说话,突然一把推倒烛台,油溅到床边流苏上,一下子燃起尺高火焰,莲曳一笑:“真是都准备好了,走吧。”

  “走不了了,”李锦年下去一圈上来苦笑:“现在暖阁的门是锁起来的。”

  莲曳低头还是笑,李锦年生气了:“哎,都要死了你笑什么!”

  “我笑他算错了,”莲曳扬起脸,狭长的眼边浮现一朵胭脂色的红晕,他清雅的面庞一下子妖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尖起来:“他千算万算,这回,算到咱...手里了。”

  “你…”李锦年有些恍惚,他感觉莲曳仿佛变了一个人。从瑶池清莲一下子堕入地狱,成了业火红莲。

  莲曳突然转换了话题,扬起下巴的比他矮一个头的李锦年:“你背我。”声音淡漠。

  “背你妹…”看见莲曳冰冷的眼神,李锦年声音越来越小,乖乖的背起莲曳,莲曳开口,声音尖锐幽长仿佛毒蛇缠绕着人。

  “暖阁往下走,对,向右,走,一直走。”

  “大哥,这怎么走?死路啊…哎?这里有机关,我去,你怎么知道?你是神仙吗?”李锦年兴奋的揭开一块青石砖,挪开之后,一股霉味散出,还有一种莫名的腐臭味。

  莲曳一笑,前世宰相倒了,这宅子都是他的了,他自然了如指掌。

  不止这样,这暖阁下面,大有文章呢。

  “啊!”李锦年看见了什么,惊恐的瞪大眼睛,又闭上眼睛,往后一倒,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