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锦兰往事子丑寅卯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51      字数:5093
  吃完饭和莲曳散步, 两个人说了会贴心话, 莲曳像往常一样回家了, 耶溪回房间睡觉,躺在床上,那个少年精致的容颜浮现在脑海。

  她总觉得哪里看过。

  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 耶溪苦恼的睡觉去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文烟轻轻的敲门:“小姐,睡着了吗?”

  “进来吧。”耶溪烦躁的挠头发起来:“我睡不着, 你要过来陪我睡吗?”

  文烟推门进来,她褪去了外衣,穿着干净的衣裳上了床,她身上淡淡的香, 耶溪分她半个被褥,在她怀里叹气:“我睡不着。”

  “小姐有心事?”

  “我不知道。”耶溪叹口气:“心里不踏实。”

  文烟抿嘴, 半晌才打定主意似的开口:“心里不踏实才好, 小姐若是心里踏实, 奴才心里倒七上八下吊水桶。”

  “怎么了。”耶溪盖被子的手顿住。

  “小姐,你好糊涂。当局者迷我们这些旁观奴才倒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戏子进家里面的时候,我们就觉的不对劲了。你想想看, 姑爷那个地方出来的,本来就惹人闲话。”文烟小心翼翼的看耶溪表情:“现在他又和那些人牵扯不清…”

  “戏子是什么人…他公然就带回家来照顾,两个人天天在一起不清不楚…指不定他们做什么事呢…”

  “今天又带个少年回来, 那小孩眉眼清秀,眼睛跟湾秋水似的勾人…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但是现在的大官们都好这口,天天书房里面厮磨,保不准出什么事!小姐要提防着姑爷身边啊!”文烟激动起来:“不是单单防着女人就好了,有时候男人之间…不是您想的那么单纯啊!”

  耶溪定定的听她讲完,看她一眼:“你这话说出来,别说我,鹤官都要唾弃。”

  “如果不是鹤官,现在保不准莲曳和文家连骨头都没有了。你莫看鹤官外表风流成性,他比谁都硬朗。”耶溪叹口气:“他就是喜欢凑个热闹,你看莲曳不在家的时候,鹤官天天和我一起说说笑笑的,莲曳看见可曾说什么了?”

  文烟涨红了脸:“可是,这闲言碎语满天飞的,都在笑话啊。”

  “笑话谁?笑死他们,也和我没有关系。”耶溪毫不客气的开口:“我困了,要休息了。”

  文烟知道耶溪在赶她,只能红着脸出门。耶溪躺下,心里郁闷几分。

  莲曳和鹤官两个人她能理解,毕竟是多年师兄弟,从小就打打闹闹的。但是哪个新来的小孩,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莲曳不会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吧…

  不应该啊…以前也有人塞过娈童给他,他扭头就转手送人了。

  突然,耶溪脑海中灵光一闪,一张模糊而熟悉的脸和那个少年的脸重回在一起。耶溪呼吸一滞。

  寒衣!

  她想起来了,那个小孩的眉眼,像极了前世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寒衣。

  那时候,莲曳把持后宫,架空朝堂。和太子势同水火,寒衣就是太子心腹,莲曳似乎很看好他,多次来招揽,都被拒绝,最后莲曳恼羞成怒直接把他下狱。

  后来怎么样,她不得而知。因为莲曳死了。她也跟着身亡。

  耶溪心里升起一阵惶恐,这是该来的都来了吗?

  耶溪起身想喝点水,抿一口发现已经凉了,她爱喝凉水,可是想起大夫的嘱咐,怀孕不能引凉水,只能叹口气放下杯子,重新回到床上,她坐着睡不着,想心事。

  莲曳为什么会带寒衣回来?

  难道他也记得前世的事情!

  耶溪心里一惊,脑子里面晃过一幕幕身影,她已经一直没有联系起来,现在一想,莲曳自从发疯之后,有些细小的地方变的寒前世一模一样,喜欢披头散发,看人就眯着眼睛,没事就要沐浴,换衣服比女人还勤快…

  莲曳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耶溪心里如小鼓齐响,她不明白,如果莲曳知道了前世的事情,那应该也猜到自己也是记得的,那为什么他不说出来,一直瞒着自己,难不成他真的是和文家前世的灭亡有关?

  细汗从手心冒出,耶溪感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她呆呆的坐在精致的床上,被子上还留着莲曳身上的清香,她坐着,一直坐到了天亮鸡鸣。

  耶溪大晚上没睡着,困了一上午,中午挨不过去休息,一觉睡到了天黑。起来就被文夫人揪着耳朵骂了一顿,不让人给她送饭,耶溪只能灰溜溜去厨房自己找饭吃。

  厨房里面的佣人已经走了,黑漆漆一片,耶溪秉烛进来,昏黄的灯光一下子溢满了厨房,厨房一下子暖了起来,她看向灶台,发现有一碗剩菜,只是好像被人刨过了似的。

  耶溪纳闷,突然灶台后面传来清响,好像是有人踩到了柴火,耶溪端着烛台走到灶台后,发现了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瑟瑟发抖煞是可怜。

  “什么人?出来。”耶溪以为是小贼,警惕几分。

  那少年慢吞吞的站起身子,耶溪认出来他是寒衣,他手里拿着两个馍馍,眼神里透着畏惧,耶溪看他嘴巴油乎乎的,显然是刚刚偷吃菜的人。

  “寒…锦兰?”耶溪笑起来:“大晚上怎么在这里?饿了。”

  “没有…”

  “那你拿两个馍馍做什么?擦擦嘴再撒谎好吗?”耶溪被逗笑了:“饿了就吃,晚上没有人给你饭吗?”

  “有…”锦兰看她不生气,小声开口:“我…饿狠了…没吃饱…”

  “那吃吧,”耶溪也不饿,就随手把那剩菜端到桌子上,让他坐着吃,耶溪好奇的看着锦兰,她对锦兰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但是面前这个少年过于可怜,让她完全不能把他和前世那个清冷高傲的太监联系在一起。

  锦兰偷偷的看耶溪一眼,然后低头扒菜,一手抓菜一手塞馍馍,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停,耶溪看他手愣住了,给他拿了筷子。

  锦兰笨拙的拿了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夹了几筷子发现不好使,耶溪看他那样子摇摇头:“你没有用过筷子吗?”

  “好久没有用了…”锦兰趴完菜含糊开口。

  “你是怎么来的?”耶溪突然有些好奇:“是被父母卖去做小太监的?”

  “不是…”寒衣眼神暗了下去:“我家里…都不在了,一个人被拐到了这里。”

  耶溪愣住了,她没有想过是这个样子,声音也柔了些:“那你原来是哪里人?”

  “我家在江南,徽州一个偏僻地方,叫桃花乡。”锦兰咀嚼的速度慢下去,似乎想起来什么,低了头闷闷的:“我爹爹进京来赶考…没有回去…半年前娘也走了…我被拐到了这里。”

  耶溪叹口气,倒有些可怜他起来:“原来姓什么?”

  “姓安,我叫安锦兰。”锦兰眨巴眼睛,突然打了一个饱嗝,耶溪一笑:“多大了?”

  “今年十三。”锦兰有些紧张。

  “可念过书?”

  “读过一些,识文断字还是可以的。”锦兰眼神里有着期待,耶溪笑笑:“你要跟着的莲曳,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他既然带你回来做书童,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好好的跟着他,顺便读读书,过几年捞个功名也不是不可能。”

  锦兰涨红了脸,眼神里有些兴奋:“我还能继续念书吗?”

  “他说了,就能。”耶溪无所谓的开口,反正她也摸不清莲曳的想法,照着他说的呗。

  锦兰舔舔最近的油,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给耶溪磕头起来,耶溪吓了一跳,他磕了好几个,耶溪把他拉起来:“你做什么?”

  锦兰涨红了脸说不出话,耶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笑了笑。

  突然外面一阵吵闹,耶溪估计是莲曳回来了,和锦兰出了厨房,果然是莲曳,他官袍肃整,威严凌然不可犯。耶溪笑着接过他脱下的外袍。莲曳看见锦兰,眯起眼睛。

  “还在这杵着做什么。别忘记明天寅时初就要起来。”

  锦兰有些委屈:“我不知道…是在哪里休息?”

  难不成…要他睡狗窝吗…

  莲曳仿佛知道他什么想法:“文誉,带他去北厢刚刚收拾出来的屋子,”说着冷笑看他一眼:“那原来是狗窝,现在给你住了。当然你要是想和大黑一起住也不是没有,你和他它熟悉了嘛。”

  想到那条凶神恶煞的狗,锦兰赶紧溜了,文誉好奇的领着他:“哎,怎么莲大人对你那么阴阳怪气的,简直像他那个干爹邱公公一样。”

  “我也不知道。”锦兰苦笑。

  文誉怜悯的看他一眼:“那你要小心,咱姑爷的脾气一般人伺候不了,你既然得罪了他,就要万事小心,把原来的狗窝收拾收拾给你,哎,也估计是折磨你哦,估计就算是收拾了也和柴房差不多,你就当住柴房吧。”

  锦兰抿嘴,看上去无比乖巧:“狗窝柴房…也很好了。”

  真的,有一个地方住就很好了,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不用天天忍饥挨饿。锦兰自己安慰自己,莲大人把自己带回来,已经是非常的好了。

  一个婢女走上来开口:“这间屋子是刚刚收拾出来给这个锦兰小兄弟的。”说着,打开了门。

  锦兰愣住了,房间里面灯火明朗,一张干净的床,铺着厚厚的干净被子,四周垂着流苏蚊帐。旁边一张小小书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温暖的灯火落在书桌上的小香炉边,微微的照出轻烟缕缕。

  锦兰眼圈红了。

  文誉傻眼了,马上就跳起来:“不是说是狗窝吗!这他妈就是小少爷住的地方吧!老子待遇都没有这么好啊!”

  “人不如狗啊!”文誉哀嚎几声,骂莲曳惨无人道,气呼呼的走了。

  锦兰拘谨的看着房间的摆设,摸摸文房四宝,眼角有泪光闪动,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些东西了。

  结果那个人给了他。

  那个人把他捡回家,先是把名字还给了自己,现在又把文房四宝还给了自己。

  锦兰心里的变扭全部消失了,只觉得高兴,他心头升腾起一种感觉,他想追随莲曳。那个风华绝代惊艳天下的状元郎。

  躺在柔软的床上,锦兰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回到了儿时,和青梅竹马一起嬉戏打闹,快活逍遥。

  耶溪晚上依旧睡不着,文烟看她翻来覆去的,咬唇出去了,过了一会一个身影拐进门,他斜披着外衣,含笑的坐到耶溪床边,在她耳边轻笑。

  “怎么,离了我,睡不着?”

  耶溪一个激灵,借着月光看他,莲曳穿着亵衣,衣领松松垮垮几乎遮不住风光。他随手把外袍挂在耶溪衣裳上,然后不由分说的往耶溪被窝里面钻去。

  耶溪瞪他:“你干嘛!外祖父发现又有…挨打!打不死你!”

  上次就因为莲曳偷偷在耶溪床上睡了,文太傅把他喊去教训了一个时辰。

  “你不出声,没人会发现。”莲曳在她耳边笑,热气在耳边挠痒痒一样,一直痒到耶溪心窝。耶溪无可奈何的躺下了,的确,成亲之后一直和莲曳同床,这几天分开了还真的不习惯。

  “可算逮着你了。”一双有力的手臂绕过她腰肢抱住她:“叫我好熬。”

  “才几天呢!”耶溪笑着摸摸肚子:“你还有九个月要熬呢。”说着轻轻挠他腰,他那里敏感的很,莲曳嘶一声,声音有些低沉下来:“别点火了,你又灭不了,折磨我做什么?”

  “我管你!”耶溪笑,手还是不安分:“现在就受不了了?那过几个月,什么小姑娘撩拨一下你岂不是就更把持不住?”

  “说的什么话!”莲曳握住她小手,语气暧昧:“没你的时候…不也熬过来了…”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更加不稳。

  “那你就继续熬吧,”耶溪在他怀里蹭,莲曳抱她更紧,耶溪笑一笑:“你太黏人了!”

  莲曳的确黏她,成亲之后,虽然不是夜夜夫妻之礼,每天都和她同床,耶溪来月事也不例外,一点不避讳,耶溪都不好意思的。

  “得看住了,”莲曳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人,不黏住跑了怎么办?”

  “找别人黏去。”

  “不是你,我不甘心。”莲曳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没过一会,已经沉沉睡去。

  耶溪感受到身后人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她只感觉安全和温暖,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莲曳和耶溪睡的极好。因为莲曳不用去宫里面,两个人辰时才起。

  一起来,就对上锦兰的憔悴脸。

  因为莲曳吩咐了,要他寅时初起,锦兰以为要陪莲曳读书,老老实实的老早起了,一个人顶着寒风在书房门口徘徊等莲曳起来。

  结果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锦兰又不敢去继续休息,怕莲曳突然起来看见他不在生气。

  于是锦兰整整的等了两个时辰。

  困成狗。

  锦兰眼巴巴的看着慢吞吞的莲曳,莲曳看他委屈的样子,知道他要怪自己,冷笑一声开口:“以为我故意折磨你?”

  锦兰不说话。

  “活该被人抓去当小太监,笨死了,我叫你早起读书,你就只会看别人读吗?自己眼睛嘴巴去哪里了?难道一辈子做小书童吗?”

  锦兰恍然大悟,所有的委屈化为乌无。

  原来莲大人是为了他!是他自己太愚笨没有领会大人意思!

  他以后一定好好好读书!向大人学习,大人能三元及第,一定是付出了比常人多许多的不易!

  以后他每天都要寅时起!读书!

  锦兰目光坚定的走了,莲曳打个哈欠,给耶溪盘头发,耶溪笑眯眯的看向他:“你就扯谎吧,整人就整人,别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哪里有?”莲曳笑。

  “寅时起,你也够狠心啊。”

  “谁当年不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寅时起怎么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人天天都是卯时起的还要赖床一刻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