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碾折清骨莲曳其人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51      字数:3546
  寒衣愣在了当场, 他面上浮现出难堪和不甘, 莲曳已经淡然的回到了座位上, 他轻轻展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起来,俊雅的眉眼清澈如莲华, 难以相信那些恶毒的话是从他口中出来的。

  邱公公一笑,看向莲曳,他好歹是莲曳的干爹,岂不知道莲曳是个什么想法?很明显那莲曳想刁难他, 他鲜少看莲曳刁难人,也来了兴趣,旁观着寒衣的表情。

  泪珠在寒衣眼眶里面打转,寒衣忍住不让它流下来, 他咬唇,血丝缕缕,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风光霁月的男子要如此的刁难他…

  他是人, 不是狗。

  可他也不想当太监。

  他偷偷的转头, 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衙役而森严, 那小小的门敞开着,一只小麻雀飞过, 啾啾叫两声,他心里一动,腿微微颤抖。

  莲曳一笑, 寒衣不敢看他,拔腿就跑,少年的爆发力不可小嘘,邱公公都没有看清他就没命的疯跑走了,仿佛用尽了全身发力气。

  “哟,”邱公公眯起眼睛:“胆儿还挺肥…来人…逮回来!”

  “义父。”莲曳向他摇摇头,微笑起身,走向邱公公院中的一个大铁笼前,里面一只纯黑的恶犬正瞑目养神,一感觉他走近,露出铜铃般的大眼睛,凶光毕露,开始狂吠起来,莲曳打开笼门,丢给那狗一条布,那狗闻着布,狠狠的叫两声。

  莲曳对门口看一眼,那狗吠叫一声,雷电般的窜出了门。

  “哟,稀奇啊,”邱公公眯起眼睛:“什么时候这么凶残了?”

  “难道看到个对眼的,义父恕罪。”莲曳笑的依旧温和,他不慌不忙的出门:“我去看看那个寒衣。整死了可就难看了。”

  莲曳刚刚出门,就听见一阵哀嚎,少年的声音悲彻云霄,莲曳走到了死胡同口,好几个人围着看,都纷纷摇头叹气:“可怜啊。”

  寒衣被困在墙角,如同一只可怜的牢笼困兽,他满脸的凄惶,被那恶犬逼的无处可去,站都站不稳,那恶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在寒衣身上啃咬着,闻见血腥味,狗越来越兴奋起来,牙就要狠狠的扎进肉去。

  “你们别光干看啊,把狗赶走啊。”

  “噓,别说了,那狗的邱公公家的,咱们管不着啊。”

  寒衣希翼的眼神暗淡下去,他连叫喊的声音都渐渐发不出来了,身边的人渐渐的散了,只有一个人迎着自己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挡住了所有的光。

  “嗾!”莲曳淡淡开口,那狗听到了,乖巧的松口,跑到莲曳身边蹲下,蹭他的小腿。

  莲曳也微微蹲下来,看着寒衣的眼睛。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做太监做狗委屈你了?”莲曳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你看看,你连狗都不如。”

  说着,看都懒的看他一眼,莲曳转身离开,仿佛扔弃了什么垃圾一般。

  寒衣眼里的屈辱和悲哀几乎要淹没自己,他的泪已经空了,看向莲曳挺拔的背影。

  他不是青楼出身的吗…为什么他可以锦衣华服荣华富贵车马轻裘…而自己,现在活的这么屈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连狗都不如。

  “我…”他张口,想说什么。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力气,莲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伸出了白如玉的手。

  寒衣的心漏了一拍。

  下一秒,那好看的中指勾起,是唤狗的姿势。

  寒衣的心如坠深渊,他脑子里面最后一根线啪的一声断了,他擦擦眼泪,麻木的冲莲曳点点头,他拖动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走到莲曳身边,身形不稳,直接跪了下来。肮脏的东西蹭脏了莲曳洁白的衣裳。

  “怎么?赶上来了?”莲曳笑。

  寒衣低头。

  “想好了,在这里饿死冻死,挨一刀去宫里面…或者是做条狗…寒衣选好了?”

  “选好了…”寒衣闭眼:“大人…我…”他吞吞吐吐半天,才艰难的吐出那个字。

  “我做你的…狗…”

  莲曳满意的摸摸他的头:“乖。”

  “就算是狗,也得不丢主人面子,这狗,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莲曳冷下脸:“起来,跟我回去。”

  今天的莲曳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回来,耶溪等的无聊,正好碰上鹤官和王招娣来看她,就留他们吃了晚饭,三个人在院子里面散步,鹤官似乎对秋千架情有独钟,他一个人在上面浪,王招娣和耶溪聊天。

  “鹤官他现在收了两个徒弟,心定下来了许多。”王招娣的声音软软的:“他腿伤也好了许多,他说以后上不了硬戏,但是有些唱功戏还是可以来的。”

  “他上不了跷了吧。”耶溪皱眉,鹤官上台,看的就是一个跷,他原本就是宗筱派的,跷攻京城无敌,踩跷连唱三台不带喘。现在腿坏了,只怕上不了跷了。

  “嗯,但是他学的多,少年时候拜了许多师,什么都学过,梅程尚荀,徐黄朱张,都学过,加上他当年昆戏底子又好,不出来唱戏实在是可惜了。”王招娣微微一笑,仿佛陷入了回忆:“莲大人给他打的头面,他天天摸了又摸,我看得出他心思。”

  “也是,那是他的命。”耶溪想起莲曳的话,两个人说话间,莲曳回来了,带着个瘦弱的孩子,鹤官第一个看见,懒洋洋开口:“哟,看不出来你好这口?”

  “你怎么来了?”莲曳语气说不出的嫌弃:“头面不是给你送过去了?”

  “我可去你的吧!”鹤官气的牙痒痒:“老子跟你十几年兄弟情,就值个头面?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呵。”莲曳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寒衣偷偷的看着这府里面的景色,仿佛进了仙家,鹤官阴柔的面容凑在他面前,被他的恶臭熏的直往后倒:“你从哪个垃圾堆捡回来的?脏死了。”

  “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莲曳淡淡开口,语气里面的讽刺显而易见,鹤官气的脸通红又说不出话来,莲曳开口:“带他下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寒衣怯懦的下去,木桶里面的水铺满了花瓣,清香四溢,他看着自己的污垢在干净的水里面化开,突然有一种负罪感。洗了三遍,他皮肤都被搓红了,下人才让他出来,换上衣裳。

  寒衣看着镜子里面那个苍□□致的少年,眼神恍惚。

  他现在终于干净了。

  可是他…还是个人吗?

  寒衣出来,仆人敲着莲曳的门,莲曳轻轻开口:“进来。”仆人就把寒衣推了进去,寒衣愣愣的看着里面,只看见莲曳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一个女子坐在他腿上,白衣红裳珠翠夺目,莲曳正给怀中女子喂饭。寒衣进来,他看都没看。

  耶溪眼尖,看见了有人进来,她赶紧逃出莲曳怀抱坐到旁边凳子上,红着脸瞪他,莲曳一笑,把碗给她。

  耶溪不理他,看向地下跪着的少年,好奇开口:“什么人?”

  “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耶溪纳闷的看着麻木的少年,她总感觉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什么名字?”

  “锦兰,”莲曳开口,前世的耶溪只知道寒衣,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原来的名字:“前程似锦,芝兰玉树。”

  “好名字。”耶溪眼睛一亮。

  寒衣愣住了,他以为自己以后不可能再拥有这个名字了,那个大太监说,自己命贱,不配这个好名字,所以强硬的改了名字。

  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用这个凄惨的符号,从前的美好尽归西风。

  可是这个人,又把他的名字还给他了。

  “你是要收徒弟?”耶溪笑眯眯对寒衣开口:“锦兰?头抬起来了。我看看。”说着打量一下点点头:“长的倒是挺好看的,秀气灵动,看着讨人喜欢。”

  “嗯,”莲曳点点头:“我缺一个书童,府里面的都嫌愚笨,这个看着聪明,先带带他,随便教教他。”

  寒衣愣住了。

  耶溪点点头,看着寒衣瘦弱的脸蛋开口:“可吃饭了?过来用点饭吧。”说着对文烟使个眼色,文烟笑着带寒衣下去,到了厨房,文烟给他盛了慢慢一碗大米饭,把锅边的菜添起来一碗。里面肉片子土豆粉条白菜炖的香气扑鼻,寒衣狼吞虎咽起来。

  “小心别噎着!”文烟喜欢他精致的小脸,忍不住的捏了一把,寒衣红了耳根,害怕的看向她。

  “我就捏捏!没别的意思!”文烟又气又笑:“想什么呢死小鬼!老娘当你娘都可以了!”说着,强硬的给他添了一碗鸡汤,寒衣眼睛一亮,三口就囫囵喝下去了。把文烟笑的不行。

  寒衣喝完,和文烟也熟悉了一些,他怯生生的问:“姐姐…莲大人他人…好吗?”

  “好啊,”文烟笑眯眯开口:“怎么不好,我给你说,他啊,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皇上都赞他芝兰玉树惊才绝艳,他人也好,从来不苛责下人。最重要的是,他专一的很啊…除了我们小姐谁也不理会。京城多少大小姐被我们小姐气死哈哈哈哈…”

  “可是…我感觉…”寒衣吞吞吐吐还是没有开口。

  他感觉莲曳对他,有很深的敌意。

  “好好干!别想那么多!”文烟笑眯眯:“姑爷人可好了,你小子几辈子的福气能当他书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我给你说,你当个三年,都能考秀才了呢!”

  秀才…寒衣恍惚了一下。

  一个咋咋呼呼的男人在外面吵:“烟儿你和谁说话!怎么是个男的的声音?谁在里面?”

  “你烦不烦你死不死啊!”文烟被吵的气急,出去吵架去了,寒衣端着油腻腻的碗,碗里残留着鸡汤的香气。寒衣呆呆的张口,把最后一滴汤舔进口里。

  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