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裂锦断帛各有所属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51      字数:5154
  公主冷冷的看着耶溪离去的背影, 不痛快起来, 她就是为了折辱她, 现在她要合离算什么?反倒显得她是坦坦荡荡,自己成了小人?

  “你可别后悔!给脸不要脸!”东陵气的想发疯:“你!”

  突然,耶溪回头:“鹤官呢?”

  “鹤官是谁?”东陵有点懵。

  “刚刚你抢回来的人。”耶溪懒得理她:“公主都要下嫁了良婿, 这种歪瓜裂枣,就不要了吧。”

  “谁他妈歪瓜裂枣!”一个微弱却依然气势十足的声音响起,耶溪看着旁边,才发现一个男子被绑着丢在后面:“我要歪瓜裂枣, 你家那个就是猪八戒…”说着他看向公主冷冷一笑:

  “你还别说,就有人挑歪瓜裂枣猪八戒下口呢。”

  “你!”公主面色红几分:“你敢!”

  耶溪皱眉看向鹤官:“好了,又不是鸭子嘴硬什么?”说着看向公主:“公主放了他吧,一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疯子, 养着也只会咬人不会摇尾乞怜。”

  鹤官一听,气的柳眉直竖, 骂骂咧咧的要和耶溪吵架, 公主也烦起来, 点点头放他走了,耶溪叹口气, 扶着鹤官出了公主府,邱迟看见赶紧上前接过鹤官, 耶溪沉着脸看向鹤官,鹤官别开脸。

  “你不要命了!”耶溪毫不客气:“公主是你冲撞得的吗!”

  “公主又怎么样?”鹤官闭眼:“你不是来了吗?”

  “我来了?我若是不来你怎么办?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莲曳!”

  “莲曳, 他妈都要娶公主当驸马了,你还稀罕他?”鹤官声音提了几分,耶溪充耳不闻:“你还有招娣。”

  鹤官沉默了。耶溪叹口气:“太医看了,说好好调养,恢复了元气,三四年可以了。她还在家等着你,她天天心里惦记你嘴上念着你,你在外面说话,就没有想过她吗?”

  鹤官低了头,眯起眼睛看向迎面而来的晨曦微光:“天亮了。”

  “嗯。”

  “莲曳回来了吗?”

  耶溪不再说话,沉默的走着,鹤官自悔失言,也不再说话,邱迟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三个人总算是赶在天大亮之前回去了。

  鹤官洗了伤口换了药,正好赶上招娣醒来,鹤官哄着招娣吃饭,耶溪默默的看了一会,拿着纸到了文夫人房间。

  文夫人坐在房间里,耶溪闷闷的看着她梳妆打扮,她打扮的极细致,连耶溪都自愧不如,打扮完了文夫人开口:“做什么?”

  “我…”耶溪吞吞吐吐的开口:“莲曳他…要尚公主了。”

  文夫人哼一声:“嗯,良禽择木而栖,人家是凤凰要则梧桐枝,有什么稀奇么?”

  耶溪红了脸:“娘。”

  文夫人瞥她一眼:“哭了?”

  “没有。”

  “出息!一个男人罢了,”文夫人语气重几分:“他能再娶你就不能再嫁了?谁捆着你不成!”

  “可是,孩子…”

  “自己不能带吗?”文夫人皱眉:“收起你那病怏怏的样子!做给谁看!我难道不是一个人把你带大的?这无用的人,不要也罢!”

  “是,”耶溪只感觉闷的慌,她不是不喜欢莲曳,只是气不过公主才赌气开口要合离的:“可是我…”

  “一句话,要,不要。”文夫人不耐烦起来:“要,你就一辈子待在公主府,喊着公主和莲曳做主子,做牛做马伺候一辈子,挣一个贵妾的名分。”

  “我不要。”耶溪红了眼。

  “不要,不过是晚上寂寞些,一辈子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文夫人轻轻一笑:“你要是喜欢,养个漂亮的孩子在院里面,也不是不可以…”

  耶溪:“……”

  “我瞧着那个锦兰…挺不错,养个几年,风华不比莲曳差,又听话又懂事。”文夫人笑眯眯的戴上水晶镯子:“我和邓夫人约了去看戏,想好了吗?”

  “我…”耶溪有些犹豫:“莲曳还没有回来。”

  “他有没有回来,和你什么关系?”文夫人笑:“等他回来,劝你自降身份甘心做妾?你骨头都软了吗?”

  “我…”

  “赶紧的,我赶着去看戏,没功夫听你吞吞吐吐。一句话,这辈子就不要后悔了。”文夫人皱眉:“一个小小的少保,值得你这么犹豫?我当年对着那九五至尊也没有你这么罗里吧嗦。”

  耶溪沉默了,她听说过,当年皇上得了势,想收文夫人进宫,因为文夫人不是完璧之身难以服众,许了嫔妃的位置,文夫人理都不理他。后来皇上咬牙许以贵妃,求她进宫,文夫人冷哼一声,抱着小耶溪去逛街买衣裳了。

  她才懒得去宫里面,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就好像一群疯狗抢一块肉一样,抢不到也得惹一身腥。家里面又不是养不起她,她一个人带着小耶溪,快活似神仙。

  一辈子,她都没有提过这段往事。

  宫里面有知情人,都笑她叹她不识抬举,她才懒得搭理。

  这一辈子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选那个都无所谓对或错,只要不后悔。

  耶溪沉思了一会,开口:“我想见莲曳一面。”

  无论如何,没有见到莲曳之前,轻易的下断定对两个人都不好,万一莲曳还不知情呢…

  “那你见吧。”文夫人要离开,耶溪一把拉住她:“娘…他要是去尚公主,我也不去受那污浊气了…一辈子陪着您…”

  文夫人嫌弃开口:“我赶时间呢。”说着,一把把耶溪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没事的,以后的风浪还多着呢,这算什么?”

  “嗯,”耶溪红了眼,点点头,母女两抱了许久,文夫人看看日头推开她:“我要走了,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吧。”

  耶溪:“……”是亲生的娘无疑了。

  文夫人走了,耶溪坐在房间里面仔细的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公主要选驸马,为什么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可是大事,从公主那里看,圣旨已经下了,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为什么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耶溪疑惑起来,按公主的性子,肯定是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的。

  她疑惑着,派邱迟去找莲曳,说若是莲曳今日不归家来见她,这辈子就别想回来了。

  耶溪走到外面,看见了锦兰,锦兰红着脸瑟瑟发抖的看一眼耶溪。耶溪纳闷:“怎么了?”

  “那个…我…我不行的…”锦兰扭捏起来:“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能…的…”他是有小青梅的,不能和夫人在一起。

  耶溪想起来刚才文夫人的话,愣了一下,知道他刚刚听见了自己和文夫人谈话,笑起来:“真逗,说笑罢了,你以为我能看上你?”说着摸摸他头,有些嫌弃:“还没我高。”

  锦兰红着脸跑了,耶溪叹口气。

  有喜欢的人,这话说的真好听。

  “等等,”耶溪喊住他:“你去找莲曳,就说如果他今天再不回来…就这辈子别想见到我了。”说着又后悔起来改口:“让他回来见我一面,带个信也行。”

  “你就跟他说,我要的是实话,一句虚的都不行。”

  锦兰懵懵懂懂的点头,走了,他去找邱迟,邱迟听说皱了眉,叹口气看向远方,囔囔开口。

  “大人,这次你是真下了一盘险棋啊。”

  他叹一声,有些怜悯的看着远方,似乎预见了他家大人悲惨的结局。

  跪三天搓衣板,夫人不知道能不能解气?

  等到晚上,耶溪没有等来莲曳,一个人坐着吃饭,却听的外面喧哗,她走出去,下人们都不说话了,耶溪感觉下人们看她的表情很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文烟匆匆赶来,呼吸有些急促,她面色微红眼神躲闪,耶溪心里有些慌乱,她笑着问文烟:“怎么了?一个个见鬼似的?”

  “小姐…您赶紧用饭吧。”文烟红了眼圈,对旁边的文誉使眼色,文誉摇摇头不说话,文烟瞪他,他还是缩着头。

  “有什么事说吧,我受的住。”耶溪笑着把一块菜嚼到了嘴里。

  “那个…刚刚听到的消息,说公主突然招驸马…一下子招中了莲曳大人…”文烟小心翼翼开口。耶溪动作一顿:“继续。”

  “皇上下了圣旨,赐了婚…只字未提您…”文烟急的都要哭出来了:“皇上把您放哪里了!小姐!您赶紧让太傅去评个理啊!这下可好,全京城都在笑话您呢!”

  耶溪咳了一下,云淡风轻的吐了那块菜,擦擦嘴:“坏了,没胃口吃。”

  文烟心疼的看着她,耶溪起身要走,看见文夫人面色深沉的拿着明黄色的圣旨,步履匆匆,她身上还带着脂粉香气和微醺酒气,想是刚刚赴宴归来,耶溪上前:“娘,您回来了?”

  “怎么回事!”文夫人沉着脸:“不成人事!这圣旨,把你搁在什么地方了!连名分都没有给你!我一定要找皇上一个交代!老皇帝死的时候还嘱咐他要好好待你!忘恩负义的东西!”

  “娘!”耶溪吓了一跳:“别说了…”

  “怎么?”文夫人睨她一眼:“皇上做的这样恶心的事情,我说不得!”说着,就要撕圣旨起来,耶溪吓的三魂去了七魄,赶紧抢过来,文夫人冷冷的把圣旨摔给她,自顾自的离开了。

  耶溪感觉文夫人有些不对劲,也没有细想,拿了圣旨叹口气。给邱迟让他收起来。

  邱迟小心翼翼的看着耶溪:“夫人,您不看看吗?”

  耶溪表情古怪,这邱迟是找打吗?要她看这个东西,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邱迟眼巴巴的看着耶溪,似乎在希望她看,耶溪叹口气,看了一眼,扫过莲曳的名字就不再看了。邱迟很失望的叹口气,跪着接过圣旨走了。

  耶溪看看四周的仆人,议论声低了下去,她轻轻一笑走了。

  “夫人真可怜,”厨娘叹口气:“平素那么好,被糟蹋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了!还有着身子呢,就这样被抛弃了,连个名分都没有。”

  “你没看见大人那么多天都没有回来了吗?说不定早就不和睦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啊,说不清呢。”

  文烟皱眉扫他们一眼,他们立即噤声,文烟一走又议论起来,仿佛不说浑身难受。

  耶溪径直的回了房间,进门就摘下了门上的门帘弃在地上,那是莲曳为了挡风亲自挂上的,她走到紫檀木床前,把莲曳枕过的绣褥锦垫摔在地上,以前收藏着的莲曳的字画,通通的倒出来。

  “小姐!”文烟刚刚进来,就看见耶溪光着脚,翻箱倒柜的倒东西,尘灰脏了她的脚,字画物什弃了满地,她眉目如常的收拾着,嘴里甚至在哼着小曲儿。

  “别光着脚啊…”文烟心疼,耶溪愣了一愣,把一个外衣扔在地上,踩在上面。

  那是莲曳最喜欢的外袍,她亲手缝制的。

  她也不是没有踩过。

  上面仿佛残留着莲曳的体温,耶溪叹口气,在外衣上踩着继续收拾东西。

  “小姐,别收拾了。”文烟抹把眼泪:“我们来吧…您别收拾了。好好休息吧!”

  “为什么不收拾,这房间长时间没打扫了,脏了臭了,打扫干净住着岂不舒服?”耶溪笑:“把这些字画,烧了喂鱼,鱼吃了能投胎做人也是功德一件。”

  “那这衣裳呢…”文烟小心翼翼的看着耶溪无波无澜的脸:“也要烧了吗?”

  “烧了做什么?京城那么多贫寒人家,送去也是好事。”耶溪微微一笑。

  文烟心里不是滋味,半天吐出几个字:“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还有那边的花花草草,”耶溪随意指向院中的花草,那都是莲曳亲手种下的:“拔了,送去肥田。”

  文烟:“……”当她没说。

  把莲曳所有的东西搬出了府外,文烟看见了文誉,文誉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悄悄开口:“哎,这东西…要扔了?”说着,不要脸的就是往文烟身上蹭。

  “小姐说,”文烟翻个白眼掐一下他腰:“送给穷人。”

  “我穷,送我吧。”文誉无比真挚:“我真的特别穷。”

  文烟:“……”

  冷笑一声,文烟开口:“那你就别想娶媳妇了!”

  文誉笑眯眯凑上去:“其实是大人让我来的,稳住夫人,这东西别扔了。不然夫人又要后悔。别扔了,给我吧,大人吩咐的。”

  “夫人后悔什么!后悔不能做妾!你们男人真是好笑!”文烟厌恶开口:“滚开!”

  “不是,”文誉急的跳脚:“大人不会娶公主!”

  “可是那圣旨上面写的,要娶公主。婚期就定在三天后!”文烟啐一口:“你当老娘不认得字啊!是,老娘是不认得字,可是锦兰认得!看到了都念出来了!”

  “你…”文誉叹气:“你不信大人你相信我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文烟白眼:“我信你个头。”

  “不是…”文誉想说又不能说,只能叹气顿足:“你想想看,那圣旨上面可曾写了公主的封号?”

  文烟皱眉想一下,好像当时锦兰偷偷看回来说,圣旨只是写了长公主,并没有写她的封号东陵,文烟也没有想明白,嘟嘟囔囔:“长公主不就是那个,有什么区别吗?滚滚滚!看见你们男人就心烦。”

  一道阴影突然透在她面前,她抬头,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那身影背着斜阳,挡住了光,他面色比往常苍白了不少,眉眼却凌厉非常。

  天生一副无情骨,最是天下绝色人。

  莲曳冷冷的看着她,眸中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她是一个死物,半晌他薄唇吐出几个字:“东西,带走。”

  说着,他一眼都没有看文府的大门,仿佛一个过客,离开了。

  文烟愣住了,她愣神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她推的小车推走了。

  莲曳走的极潇洒,潇洒的让人恨。

  邱迟叹口气,看着莲曳离去的背影,夕阳隐在他身后,余晖映着他白袍洒上金光,风吹起他的宽袍大袖,他垂下的发丝微扬。

  这个潇洒的大人啊。

  这下估计要跪五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