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甲虫花花      更新:2023-07-26 11:51      字数:4758
  “你一大男人换衣服要躲去卫生间?”

  张晓站定在原地,侧过头看臂弯里的衣服,头发尖往下滴了滴水。他低着头,这滴水直直落在地面上,快速渗进干燥的木地板里。

  他又把脸抬起来,莫名笑了一下:“行啊,我在这换。”

  张晓一把掀起衣服下摆,上身暴露在空气里。皮肤一下子离开湿黏的衣服,有些许敏感凉意,他停顿一下,然后把衣服往头顶上扯。

  他胳膊一挣,却感觉衣服被一个力道抓住了,脱不下来。张晓又试了一下,意识到另一只手在抓着衣服下摆使反劲。

  于是张晓不动了,湿衣料兜在脸上,他低低地对面前说:“别闹。”

  尧曳应该是在仔细看着他,隔了一会,她突然说:“张晓,我觉得你像条鱼,被渔网抓住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评价。

  张晓感到困窘,他的脑袋在衣服里面低着,又说了句:“别闹了。”他又试着往上一挣,衣服还是被抓着没撒手。

  张晓僵持着顿了一秒,下一秒他一把将衣服拽回身上,同时快速抓住衣服下摆上的手,往侧面一带,压在电视柜上。

  电视柜原本离墙有个小缝,这样一推,电视柜“吱纽——”长响,撞在墙上。

  尧曳向后靠着,没有对他突然的动作感到意外,反而这声响中轻轻笑了:“嘘,别把老爷子吵醒了。”

  张晓的脸被衣服蒙得发红,再露出来,有种一觉醒来的精神感。他轻轻甩了甩头,把她的手腕放到电视柜上,但手还是扣在上面。视线看向她曲起的手指,他问。

  “到底让不让我换衣服?”

  尧曳抬眼看着他,轻轻张口:“不让。”

  张晓看向她的脸:“为什么不让?”

  尧曳:“谁让你自己淋湿了的。”

  张晓:“因为外面下雨了。”

  尧曳:“谁让你不打伞的。”

  “打伞没法搬东西。”

  “我给你打也不行么?”

  张晓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动,淡淡地说:“你又想折腾我了。”

  尧曳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晓按着她的手腕,猜测:“是因为商场拿得那些衣服湿了?”

  真是奇怪的思路,尧曳问:“你觉得我有不高兴?”

  即便光线暗沉,她的脸色也很明亮,唇角还有柔和的弧度。

  张晓:“那你……”

  一定是不高兴,才做出些恶作剧么?

  你小时候,没有欺负过喜欢的人么?

  尧曳望着他,他的头发蓄满了水,像是贴着寂静海底而生的短短的海草,他的眼神清澈又沉郁,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点压力也没有。

  见尧曳一直看着自己,张晓继续问:“那你,是饿了?”

  尧曳都想笑了。但情绪涌到胸口,却发现不是笑意,而是种又酸又热的感触。她近乎迷惑地问:“张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晓低声反问:“这种条件也好?”

  尧曳静静看着他,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

  屋外暴雨大作,密集的水帘接连天地,白色的水雾弥漫,树在摇,风也在摇。

  屋里却硬被一扇薄窗隔绝出了安宁,干燥的环境里,那些风声雨声都离得很远,唯有交错的呼吸声音最为明显。

  尧曳身后就是柜角,但她没有坐上去,她的腿向前伸在他的两脚之间,整个身体形成一道胁迫的曲线。

  张晓低头,从她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那样清晰。他们已经离的很近了,他的头又压下来,在她的呼吸中作出回答:“因为值得。”

  尧曳绷紧腰身,抬头迎上他的嘴唇。

  从冰凉到滚烫,只需一秒。

  臂弯的衣服落在地上,他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尽可能更多更紧密地贴在一起。他的额角颤动,强势吮辗她的嘴唇,像是捕食的野兽。

  尧曳伸手撑上他的胸口。

  谁是虚张声势,谁在真正控场,立马显现。

  粗重的呼吸间,空气被抽成真空,众声皆隐,万籁具静,她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搭在心尖的桥。

  很久,他缓缓移开嘴唇,一串“咕嘟嘟”的声响才在耳边放大出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

  斜风卷着雨水,甩在玻璃上震颤嗡响,地上的开水一连串冒着泡。

  这些声音,都像是某种隐晦的伴奏。

  尧曳轻轻侧头,循着声音看向小锅的方向,张晓眼底深黑,专注地看着她。

  尧曳又把头转回来,他们离得那样近,轻刚一开口就能碰到他的唇。她的声音带着嗔怪:“把我的衣服也弄湿了。”

  衣服湿得冰凉,而身体是热的,张晓的脑袋动了动,看到他们胸口的衣服黏在一起,他的胳膊上还都是未干的雨水。

  于是他停顿了一下,带着深意看向她的眼睛。

  “等干净的时候再……”

  他没说完后半句话,但意思已经够了。他再次低头,粗重的呼吸转移到她耳边,重复这半句话:“等干净的时候。”

  呼吸喷在耳朵上,尧曳痒得一颤,轻笑着说:“好。”

  天已经昏暗近黑,退开一步,就看不清了。

  张晓从箱子里翻出蜡烛,又从箱子外侧翻出火柴。火柴盒上的磷片完全湿透了,打开盒子,一半的木柴头都泡在水里。

  张晓握着盒子挠了挠头发,其余火柴都在另一个包里,刚才没有拿进来,而外面雨势仍然未减。

  张晓蹲在箱子旁,想先尝试着划划看。他试了两根木柴,试第三根的时候,尧曳把手伸到他面前。

  “给你,打火机。”

  张晓转过脸,接过打火机,轻轻一按,火苗就跳了出来。

  蓝白色的火苗飘飘忽忽,张晓诧异地挑眉,赶紧引燃了蜡烛。

  两根蜡烛亮起来,屋里多了淡淡的光芒。张晓凑着仔细观察手里打火机,黄铜色的酒壶形状的,看不到内部结构。

  尧曳半弯腰,指着说:“神奇吧,这个打火机可以用。”

  张晓点头:“难得,应该是压燃的,没用电。”他站起身,把打火机还给她,“好好放起来吧。”

  尧曳没接:“你拿着吧。”她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当成个信物什么的。”

  烛光朦胧中,张晓定定看着她,道:“好啊。”他将打火机摊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把手使劲握起来:“那我收好。”

  张晓简单冲洗了一下头发,换了衣物后,开始做饭。

  他利用当前最富裕的食材,鸡蛋,做出了两道菜——蒸了一小碗蛋羹,煮了小半锅蛋花汤。又就着从超市里搜刮来的蛋糕和饼干,简单地吃了一顿。

  张晓狼吞虎咽吃饱后,尧曳在用勺子仔细挖碗壁上的蛋羹。张晓把碗递给她:“你拿着吃吧。”

  他起身把锅收拾了,然后把湿衣服都集中在卫生间的洗脸池里,刚准备投洗,尧曳端着蜡烛走进来,说:“我帮你吧。”

  张晓把她手里的蜡烛接过来,立在洗手池上方的架子上,又在一旁的脸盆里倒了一些水:“我在池子里洗一遍,你再用清水过一遍。”

  尧曳点头答好。

  卫生间窄窄的,两个人并排站在里面就显得很挤。用清水简单地过一下,很省事,所以大多数时间尧曳都侧脸看着他揉搓衣服。

  卫生间的房型也低,张晓直起身子,盥洗镜就照不到他的头顶了,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低着头,镜子里映着他埋下的头顶,以及硬实的肩背。烛光给一切都镀上了柔和的光影。

  洗好衣服,张晓一件件地用力拧干,然后用衣架挂起来,勾在窗前的晾衣杆上。

  窗外雨势小了,细密无声。尧曳推开一角窗户,清凉的风袭进来,衣服随着轻晃,窗角显露一弯淡白的月亮。

  尧曳抬头看着问:“衣服能干么?”

  张晓说:“看明天出不出太阳吧。”

  尧曳点点头,走回他面前。

  张晓低头看着她:“把剩下的水烧热洗头发吧。”

  尧曳说:“水我还是会烧的,你去睡觉吧。”

  张晓说:“不用,还早。”

  尧曳看着他说:“你困了,你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张晓别开目光,下意识去揉眼睛。

  尧曳把他的手拿下来:“别揉了,你去躺下睡会觉吧。我洗完头发看会书,等头发干。”

  张晓就没有再揉眼睛,他的手规规矩矩贴着裤线放好,一点头:“好,那我去躺会儿。”

  张晓坐在床上,看她兑好一盆温水,才放心地向后躺下了。他侧过身子,把枕头抓过来垫在脖子底下,本来是想迷糊一会儿,等她洗好再把床让给她,结果眼睛一闭就睡沉了。

  床真软啊,生活也是。

  尧曳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张晓躺在床的一侧呼呼大睡。圆床只有直径方向是最长的,而他的脑袋躺在床中心,腿延伸出去一大截,脚搭在了地上。

  尧曳走过去想把他往上搬一点,但是一个大男人的身体又硬又沉,丝毫搬不动,于是尧曳放弃了。她把蜡烛搁在另一侧床头柜上,轻轻坐下,枕着毛巾看书。

  床的另一侧,张晓背对着自己躺着,肩膀和臀部线条都十分结实,只可惜,另一面看不到。

  尧曳看一页书,就转过脸看一眼张晓,书看了一半,张晓的睡姿从来没有变过。

  他说自己睡得太沉,一个梦也不做。尧曳这回信了。

  尧曳淡淡笑了笑,转回头去翻了一页书。

  纸张轻响,雨夜是那样安静。

  窗外沙沙的声响从未停止,天灰蒙蒙地亮起了。

  张晓一睁开眼睛,就意识到窗外还在下雨。阳光穿插在雨点间,在地板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

  张晓从床上爬起来,一转身,动作立即放轻了。

  尧曳歪歪扭扭地倚在床头大睡,一本书盖在胸上。

  张晓掀开粉红色的玫瑰花床帘,轻手轻脚下床,又看了一眼,决定矫正一下她这个多半会落枕的睡姿。

  他绕到尧曳床头,伸手先把那本书拿了起来,瞟了一眼,页码停留在76页。

  张晓把书放在床头。

  接下来,他想让把尧曳平躺在枕头上,不过这样,她多半会醒。

  外面还在下雨,不着急上路,是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张晓想了一下,倾身拿来枕头,垫在她悬空的脖子底下。然后他把枕头调整一下,固定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又掀开另一角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张晓舒了口气。

  张晓离开床边,走到窗前摸了摸晾着的衣服,还都是潮的。于是他倒了杯水,坐到窗边沙发上。

  看着窗外喝了两口水,张晓皱了下眉,侧耳细听,雨幕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张晓在汽厂工作了几年,对这种机械维修的声音十分敏感。而现在那声音就在围墙之外,隔得不远。

  张晓放下杯子,开门走出卧室。

  外面的屋门敞着,老爷子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悠悠看着外面,花镜就搁在扶手上。

  张晓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老爷子伸手戴上了眼镜:“起啦。”

  张晓:“嗯,您这么早就起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睡不了多大会。起来看看雨。”他指向外面,“这个天气,走不了吧?”

  张晓说:“是,打扰您了。”

  老爷子摆摆手:“没事,住吧,空着也是空着。”

  站在门口位置,那叮咣声音更清晰了,张晓细细分辨着,问:“这附近,有什么工厂么?”

  老爷子说:“是有个车厂,平时邻居都说扰民,我倒也没觉得,人家按时上下班,有什么扰民的。”

  张晓问:“是做什么的工厂,现在还开着?”

  老爷子说:“跟柴油啊,配件啊什么相关的。那厂子挺大的,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张晓点头。

  老爷子扶着扶手说:“感兴趣就去看一眼,不远,就在这趟房子前边。”

  张晓道:“好,我等下就去看看。”

  张晓又轻轻扭开屋门,回到房间里。尧曳还在沉睡,不过她换了个姿势,把枕头抱在怀里,脸贴在床单上。

  张晓站在床尾,隔着帘子,静静看了她片刻。

  然后他从电视柜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把她床头的书翻起来,在76页留下一行字——

  我去附近工厂看看,早饭就在柜子上。

  想了想,他又写下一行——

  下雨了,不着急走。

  写毕,他把书在床头柜上原样扣好。

  张晓从箱子里拿出一包蛋糕,又打开一只椰子,一并放在电视柜上。

  他又看了一眼她舒适的睡容,转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谁审,但注意哦,没写脖子以下的,没写!)

  由于路途太遥远,写起来太漫长,马车已经不能够令人满足了,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内燃机~

  搞一辆柴油拖拉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