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绯劝说, “公主方才外出不久, 是陪着轻颜姑娘出去的, 带了守卫。侯爷放心。”

  楚韫眼神扫过尽绯，“是吗？”

  尽绯被楚韫这眼神瞧的，有些头皮发麻，奈何不能轻易暴露了赵灵星的位置, “是。”

  “出去多久了。”楚韫问。

  尽绯寻了一个合适的，“半个时辰左右。”

  楚韫未再多问，正好下人端了茶水上来，就在那下人把茶水放在桌案上，准备转身离去之时。

  “等等。”

  “驸马爷有何吩咐。”下人恭敬道。

  尽绯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公主是什么时辰楚府的。”楚韫云淡风轻的问。

  “这……”下人机警，看出在氛围不对，未直接说出, 而是犹犹豫豫的看向了尽绯。

  尽绯低下了头。

  这回她也瞒不过楚韫了。

  楚韫勾了勾唇角，却无半点的笑意, 莫名的透出一股子冷来，他看向尽绯, “说吧，公主在何处。”

  ——

  从环采阁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赵灵星昏昏欲睡, 她习惯睡到日上三竿，今日一大早便折腾着董轻颜出府，又是到环采阁来, 闲坐了一个下午。

  上下眼皮仿佛都要合到一处去了。

  董轻颜把绣帕递给赵灵星，在她的眼下轻拭，“怎的如此的累？”

  赵灵星立刻扯出了一个明艳的笑意，扫去脸上的倦意，“不累不累，就是有些困，不碍事的。”

  董轻颜心疼，“回去好好休息会儿。”

  “都听姐姐的。”赵灵星揽着董轻颜的手臂，软声的撒娇。

  齐乐将两人送出环采阁，等着马车。

  他展开笑容，“今日多谢二位姑娘的相陪，在下今日过的很欢喜。”

  “如何欢喜了？”赵灵星不解。

  她们什么都未做，就是在厅堂里看了个歌舞秀，还是在大庭广众的之时，

  楚韫站在两位姑娘的身后，绷着的脸色要比暗沉下的天色更甚。

  他说话的声调不带一丝的起伏，“我也想知晓，是何等的欢喜。”

  “……”

  这声音。

  赵灵星脑海里的思绪就似是在一瞬间被人抽空了一般，一片空白，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她的身上似被人灌了冰，全身上下都僵硬得很。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赵灵星顿了片刻，时间在这刹，仿佛被无限的拉长，每一下都似停滞了般。

  “阿星。”见她久久不见反应，楚韫凉凉的唤了一声。

  这温润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的怒意。

  恰恰就是赵灵星最害怕听见的声音。

  “……”

  赵灵星无话可说，转过身，对上楚韫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咳了咳，“好巧啊。”

  楚韫半眯了眸子，带着些漫不经心，“是有些巧。”

  赵灵星心跳都漏了一拍，怕什么来什么。

  场面的氛围一度凝固住。

  “这位可是相熟之人？”齐乐问道。

  “是。”董轻颜扶额，偏的这种情况，齐乐还在这儿，“今日叨扰了齐公子许多，今日便就此告辞了。”

  齐乐看出端倪来，笑了笑，也为在多打扰这几人，“告辞。”

  正好，马车驶来。

  赵灵星抓着董轻颜的衣袖不敢放开，似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轻颜姐姐，你要救救我。”

  “我如何救你？”董轻颜好笑道，“侯爷不会把你如何的，莫怕。”

  “不管，总之你在这，我觉着我能活的久些。”赵灵星嘟囔道。

  她怎么看着，都觉得楚韫的那个眼神，仿佛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太过于让人害怕了。

  “不会，阿星会活的很久。”楚韫冷不丁接话，比起话里的内容，这语调更像是在表达另一个意思。

  活不久了。

  赵灵星，“……”

  董轻颜看着一个劲往她身后缩的赵灵星，忍不住笑意，替她皆是，“侯爷还是莫怪小七了，是她陪着我出来的，什么都未做，侯爷放心。”

  楚韫脸上不虞的神色未散，顾着董轻颜的面子，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应答，不咸不淡的，看不出情绪来。

  董轻颜见怪不怪，把赵灵星推到楚韫身边去。赵灵星步伐一时未站稳，撞进了楚韫的怀里，她明显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薄荷味涌入鼻息。

  “打扰你们夫妻多日，今日便告辞了，来日再见。”董轻颜温声道。

  闻言，赵灵星猛地转了过去，“轻颜姐姐这便走了？”

  “嗯，太后她老人家也催得紧，还是早些回宫的好。”董轻颜道。

  “可……”赵灵星还想说些什么。

  董轻颜打断她，回以一个微笑，她早已想开了许多，不似过去那般执着。

  该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无了谁，日子都是一般的过。

  “小七放心。”董轻颜弯了弯眼眸，“若是你想姐姐了，随时到宫里来，姐姐定是得闲的。”

  “姐姐。”赵灵星不舍的唤道。

  “珍重。”董轻颜摆了摆手。

  半晌，楚韫蹙了蹙眉，还是未多说些什么，涩涩道，“珍重。”

  ——

  楚府。

  董轻颜回去了，赵灵星的情绪却是十分低落。

  赵灵星能看得出来，董轻颜不欢喜，一点儿也不。

  事情藏在心底的，就似久久未愈合的伤疤，藏在了衣袖底下，以为痊愈了。不过是连着自己一同期满，不愿去相信这个伤口。

  总有翌日会暴露在阳光下，溃烂发脓，百般疼痛。

  赵灵星叹了口气，心思百转千回。

  “我还未叹气，你伤感些何？”楚韫好笑道。

  “你不懂。”赵灵星嫌弃道。

  虽说她也清楚，感情之事是强求不来的，可当她看到董轻颜难过的时候，如何都想再去强求一番。

  虽然这是见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赵灵星就有些恨。

  怎么这些个男人，都这么不通情理呢。

  赵灵星看着楚韫，有几分的恨铁不成钢。

  许是察觉到赵灵星略带嫌弃的目光，楚韫走近了些，点了点她的眉心，抚平她皱着的柳叶眉，“跟我闹什么？”

  “没闹。”赵灵星道。

  这可一点毒不像是没闹的语气。

  楚韫失笑，“在阿星的闹脾气之前，是否要好好和我解释一番，是如何到了环采阁去的？”

  “我明着记着某个小没良心的，还说着要哄我。”楚韫半眯了眸子，似笑非笑，“怎么转身就去看了别的男人？”

  这话赵灵星听着都觉得躁得慌。

  什么叫做她去看别的男人。

  虽说她也确确实实看了。

  她忍不住辩解，“我那时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也是去了。”

  “楚韫，你蛮不讲理。”赵灵星赌气道。

  “究竟是谁蛮不讲理？”楚韫挑起姑娘家的发梢，轻轻在指尖绕圈，青丝柔软，“若是我今日去了怡红院，阿星便欢喜了？”

  赵灵星设想了一下楚韫去怡红院的场面，想都不能想的，她气急，“你敢！”

  “不准去怡红院！哪个院都不许去！”

  小姑娘一下便炸了毛，似是喵儿发怒的时候，活脱脱的小奶猫，让人看着便有忍不住想带到怀里。

  楚韫的笑声低沉，似悦耳的丝竹声，“设身处地，阿星可还觉得今日去环采阁是情有可原？”

  “可我那……”赵灵星有些沮丧的低垂下了头，知晓自己理亏，“可我那是真的情有可原，总不好让轻颜姐姐一人去那地方吧，她可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如何能去的。”

  “嗯。”楚韫低应了一声，“下次不准。”

  赵灵星的眼眸划过惊喜，“还有下次？”

  “嗯？”楚韫眸光变的幽暗了些，里面的威胁以为不言而喻。

  “我错了，哥哥。”赵灵星极快的认怂。

  “知晓错了便好。”

  “那是不是能放开我了？”赵灵星想往后面躲，奈何她现在的姿势，整个人都被楚韫逼到了一方小角落里，不过咫尺，她仿佛都能听闻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还有些小小的，撩人。

  赵灵星的脸颊有些热，话本子上都说，欢喜上一人是盲目的。

  她现下便是如此状况。

  连着他的呼吸声都觉得是好的。

  “在想什么？”楚韫打断她的思绪。

  赵灵星哪能真告诉他，她在想些什么，飞快的摇头否认，却更像是在欲盖弥彰，“不是，没有，什么也未想。”

  楚韫笑了笑，未说些什么。

  赵灵星有个自己都不清楚的小毛病，那就是被人说破心思的时候，她一定会连着说几句否认的话，来表示别人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别笑了。”赵灵星嘟囔道。

  他略带沙哑的笑声落在了耳畔，似行走在林间清晨，听闻的第一次声鸟儿的啼鸣，悠悠回荡在耳畔，勾起千万的思绪。

  “阿星真霸道，连着笑不笑都要管了。”

  “就要。”赵灵星的耳尖微红，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储楚韫的神情，像是在确认一般，“哥哥不是说过，都归我管吗？”

  “都归你管。”楚韫用陈述的语气复述，“只听你的。”

  “哥哥真好。”赵灵星听到满意的答案，笑弯了眼眸，桃花眼眸下的泪痣满是风情，媚而娇艳，让人移不开目光。

  楚韫咳了一声，把话锋转了回来，“董姑娘的事情既已结束了，阿星是不是该算算账，把欠我的，一并还了？”

  “换什么？”赵灵星眨着眼眸，眼神及无辜又纯真，似是初初成长的孩童。

  “你说过的，要哄我。”楚韫面不改色的重复。

  想起那天楚韫的无赖模样，赵灵星一下便红了脸，脸颊上点缀的粉色，更显了可爱，“我那……”

  楚韫打断她的话，“不准赖账。”

  赵灵星贝齿咬着唇瓣，樱唇上泛着一层盈盈的水光，似是樱花初初绽放的娇嫩。她似个勾人的小妖精，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的波动人的心弦。

  楚韫指腹按着她小巧的下巴上，稍稍用力，美人的樱唇微启，依稀能看到方才留下的牙印，他声音哑了几分，“想好了？”

  赵灵星最听不得的便是楚韫这般声音，似是他一开口说话，她便会无条件的听着他所言去做。

  她怕楚韫生气，有句话一直未告诉他。

  在她心里，他才跟像是那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像是，带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看着无攻击性，却是十足魅惑人心的。

  狐狸精。

  “没……没有。”赵灵星不敢去看楚韫的目光。

  总觉得空气里的氛围，好似逐渐变得旖旎，有种不知名的温情，在两人中间，缓缓的流淌开来。

  楚韫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眸子，“想跑去哪？”

  “才没跑。”赵灵星有些羞恼。

  “小姑娘。”楚韫俯低了些，在她的耳畔低声言语，“不准赖账。”

  不知是不是赵灵星的错觉，她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方才说话时，好像碰过她的耳垂，若即若离，却十分的清晰。

  赵灵星用了些力，把楚韫推开了些。她也不知晓她是从何处来的力气，许是过于激动，一下子，险些摔倒。

  还好楚韫的反应要快些，直接将人带回了怀里，紧紧的护着她。

  意料之外的痛苦未传来，赵灵星睁开的紧闭着的双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楚韫那勾的无数京都贵女欢喜的脸。

  她忍不住红了红脸颊。

  虽说没摔倒是好事，但是她坐在他的腿上。

  “……”

  赵灵星挣扎着想起，可奈何楚韫的手还拦在她的腰间，两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她越挣扎反倒越亲近了些。

  赵灵星整张脸的似是火烧起来了一般。

  两人虽说是亲密的，可成婚至今，还是未到那一步。

  遇到这情况，她多少会有些脸红心跳。

  楚韫忍无可忍，宽厚的手掌按着她的背脊，将她整个人都按到了怀里来，声音更显低哑，“别闹了。”

  赵灵星又想反驳，分明是他按着她。

  怎么就又变成她闹了。

  不到片刻，赵灵星的脸色更红，连带着后脖颈那一处娇嫩的肌肤，都泛着浅浅的粉色。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气急，“你……”

  “你又耍无赖！ ”

  楚韫无奈的弯了弯唇角，对上她那双水蒙蒙的眸子，似藏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将眼眸洗刷晶亮，横生了清纯的无辜感，更想让人欺负了些。

  不在等小姑娘说话，他直直的吻上了她嫣红的唇畔，轻轻浅浅的触碰，纠/缠低语，温柔的似夏夜里吹过的凉风。

  良久，直至赵灵星唇瓣嫣红，他才肯放开她。

  赵灵星眼前的水雾更甚，似是被欺负惨了小兔子，乖乖软软的，更惹人怜爱。

  楚韫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小姑娘身上清甜的玫瑰香萦绕，白皙修长的脖颈似天鹅般高雅，细腻的肌肤似要比云朵还软上几分。

  他印上了吻。

  像是想把她标记成所有物那般的印记。

  “还是我来哄你，好些。”

  ——

  京都的第一场初雪，根据惯性矩的夜观天象，许是就会在近日。

  赵灵星手里捧着暖炉，还不忘把这个暖炉到楚韫的手里，蹦蹦跳跳的，似是只兔子，“哥哥哥哥，你陪我去看初雪好不好？”

  楚韫把手中的案卷放在一旁，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小姑娘，重新把暖炉放回她的手心里，他捏了捏她的指尖。

  凉的很。

  “怎么抱着暖炉都热不起来？”楚韫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说完这话，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案卷，男子的温度要比女子的高上许多，他把她的小手窝在掌心里，低垂着头，轻轻地在她手背上哈出些热气来，似是在对着什么稀世珍宝那般。

  赵灵星看着楚韫眼下细密的眼睫，她勾唇笑了笑，似是个得了糖的小孩子。

  近日楚韫忙的事情多了许多，两个见面的时间少。

  赵灵星无什么事做，就是黏他黏的紧，便也干脆到他的书房来，两人时不时能说上话，这样她也安心些。

  赵灵星乖的很，不会在他有事的时候去打扰他，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的看着。

  她轻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许是这冬日太冷了些。”

  这是赵灵星惯有的毛病，她出生时不足月，体质本就要比常人弱上几分，偏生还是个懒人，平日里不爱动，便落下了许多毛病，冬日里也时常会手足冰冷。

  “你呀。”楚韫声音里满是对这个小姑娘的无奈和宠，轻轻给她暖着手。

  “哥哥。”赵灵星轻唤道。

  “怎么了？”楚韫抬了眉眼。

  “你陪我去看看初雪好不好？”赵灵星眨着晶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楚韫，似是想让他也沉在她的眼眸里，“听闻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感情才能长久。”

  要和喜欢的人，在雪树下拥吻。

  在冬日的第一场雪，勾勒出最美的往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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