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谁是我的新娘35
作者:朝邶      更新:2023-07-26 21:39      字数:10789
  树林里乱作一团, 血腥弥漫,褐色的泥土被血染成深色,白色的花开成了鲜红, 地上躺着不少人,有的已经昏迷,有的正抱住自己在地上痛苦叫喊着打滚。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管家,正两手插在兜里, 冷眼看着。

  石遇踹开扑来的人,余光瞥见有人偷袭, 反手拽住腕部绷直的绳子, 将青年往自己方向拽。

  李鱼被男人的胳膊箍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脖子被粗糙的指腹抹过, 感觉到刺痛, 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他不在意的从男人怀里钻出去,脑子里的歌还没停下, 他得抓紧时间再干两个。

  石遇盯着手指上的血, 冷厉的眸中黑云翻滚,越发暗沉诡谲。

  李鱼一棍子甩出去, 回头看了眼,差点吓晕过去,他卯足劲儿冲过去,小牛似的, 用脑袋和肩膀顶开攻击石遇的瘦竹竿。

  他气得直喘,一拳砸过去,“你他愣着干什么,知不知道多危险。”

  石遇的脸被砸偏过去,又很快偏回来,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江沅,你流血了。”

  李鱼反手又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疼的嘶一声,肩膀也跟着抖了下。

  颈侧多了条口子,在流血,操。

  “1551,伤口什么样儿?”

  1551怕描述不准确,甩了张从实况中截取的动图过来。

  伤口不算很深,只是因为颈部皮肤细嫩,看着有些狰狞,粘稠的液体顺着皮肤裂口渗出,打湿了t恤领子。

  之前打打杀杀的,没感觉出来,如今静止下来,李鱼后知后觉,这哪是有点疼,简直能把人疼哭了,眼眶立时就红了。

  石遇握紧手里的刀,攻击比之前更为迅猛,粗暴的自空中一划,冲过的三人脖子上就留下一条连贯的,长长的伤口。

  唰唰唰,三人一起倒地。

  李鱼惊呆了,“大佬发飙了。”

  1551,“呵。”

  “呵是什么意思?”李鱼心头怪异,觉得系统有话没说。

  1551,“发飙未必是好事。”

  话音刚落,李鱼下巴被捏住,掰到另一边,他尝试着想把头偏回去,奈何男人的力气太大。

  心里有些异样,他问,“你怎么了?”

  男人掐着青年的手紧了紧,“是刚刚那三个伤了你?”

  树林子里到处都是人,别说伤口是谁搞出来的,就连什么时候被割伤的,李鱼都想不起来。

  见青年皱着眉不答,石遇低头抓着t恤撕下一条,绑到青年脖子上。

  李鱼摸摸脖子上的蝴蝶结,嘴角一抽,心说大兄弟,咱们玩儿浪漫,玩儿温情是不是该换个时候。

  他眼珠子一动,扫向四周,围成圈的疯子们似乎被男人刚才凶狠的一刀给吓住,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石遇对背后的威胁毫不在意,目光专注,指尖抚过青年的脖子,低问,“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李鱼从中察觉出一丝执拗,他摇头,“不知道。”

  男人下垂的睫毛颤动了下,双手按住青年的肩膀,拉近两人距离。

  “那就全杀了吧。”石遇说完,自己先笑了下。

  脑海中,镜子的声音响起,“你救他们,护他们,要不是你,这些疯子早就自相残杀了,到头来他们怎么报答你的?我不过蛊惑几句,他们齐齐倒戈,甚至还伤了你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石遇身上的气质彻底变了,阴沉,冰冷,像是从万里冰封闯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杀,杀,杀。

  镜子还在说话,“他们的目标是江沅,只有杀光所有人,江沅才能安全。”

  石遇掀开眼帘,露出一双漆黑,毫无光亮的眼睛。

  李鱼毛骨悚然,克制住想退缩欲望,抓住男人的胳膊往后拉拽,“我们先去找出口,我知道它就在附近。”

  石遇反手将青年带进怀里,低头用嘴唇蹭开粗糙的包扎,舔掉新渗出的血。

  “快结束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低柔轻缓,如同亲昵时的耳语,李鱼却从头冷到脚,“什么意思?”

  石遇不再多言,刀锋上冷光闪过,随着主人的力道,它被扔飞出去,旋转着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形。

  准备偷袭的人膝盖受创,跪了一排。

  石遇舔了舔牙,下一瞬,刀回到他手里,兴奋的抖动。

  眼前的人活了八百多年,和别的灵魂不同,用句骂人的话,就是不人不鬼。

  他手里的刀,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刀。

  1551检测后分析道,“刀上的能量很强,磁场与石遇相仿。”

  李鱼问,“我之前看到管家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腹部,看着不像是受伤。”

  1551,“你猜镜子在他身上?”

  李鱼点头,“嗯。”

  镜子能影响人类的神智,不断催发戾气,它的存在无疑是一个能量发射站,追来的这些人受到影响,情绪会更加激烈,杀念不断增长,这些又会成为新的力量助长镜子。

  李鱼,“……”

  这种状况跟用循环水发电何其相似,没有一点浪费。

  如今还残留几分神智的人,很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像其他疯子一样,连生死都不顾,见人就砍。

  活人的鲜血将浇灌这片树林,腐烂的尸体成为了新的养分。

  可镜子不能砸,所以李鱼必须快速找到出口,把这些人塞出去。

  另一头,石遇已经杀了红了眼,不断溅到脸上的鲜血,像是能渗透皮肤的兴奋剂,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下手也越来越狠,好在手腕上有根绳子,拴住他仅剩的理智。

  他始终停留在,青年一旦遇到危险,自己就能立马赶到,解救保护的范围内。

  李鱼起初以为,绳子是一种情趣。

  现在才知道,绳子是一种限制。

  石遇如果是一匹狼,那青年手里那根绳子,就是唯一能桎梏他的武器。

  李鱼意识到,男人或许早就猜到会有今天的局面,担心自己会像之前那样失控。

  他回过神,转身就跑,石遇则因为手腕上的绳子绷直而动静,放弃砍杀,快速跟上。

  没多久,前路被堵住。

  李鱼下意识做防御姿势,操蛋的发现,脑子里的音乐停了。

  技能停止释放。

  管家低头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错过青年,落在石遇脸上,嘴唇勾起。

  “先生,好久不见。”

  石遇眼底的黑暗没有退去,将青年护到身后,他眉头微微一皱,“在你身上。”

  话说的没头没脑,但管家听懂了。

  他依旧保持笑意,“抱歉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李鱼淡定的把不听话的双截棍插进屁股兜,撇撇嘴,这逼关了几天精神病院,脸上那层厚厚的面具居然还没掉。

  管家,“先生,江沅对您图谋不轨,根本不是真心的,您听信谗言,把我送进医院的事,我不怪您。不过现在,您必须听我的,跟我回城里去。”

  李鱼差点原地爆炸,这老狗逼怎么这能睁眼说瞎话。

  “管家先生,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管家唇上的笑容唰的垮下去,在他眼里,服侍主人,就是要全方位地对他好,对他忠臣,这个初衷没有错。

  他的越俎代庖,就是建立在这个初衷上的,自然也也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心怀龌龊的青年。

  这么一想,管家的嘴唇再次扬起,抬手在空中拍了几下。

  随着啪啪的掌声,藏在树后的埋伏者们走了出来。

  耳边响起咯吱声,李鱼扭头,看见男人正在活动关节。

  完了。

  念头刚落下,眼前人影一闪,石遇已经出现在前方,和那群人打起来。

  不能再这么下去,之前男人已经隐隐有失控的迹象,再被刺激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李鱼把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想把人拽回来,拽不动不说,反而被石遇拉过去,挡在身后。

  管家已经退到远处,眼睛微微弯着,嘴角却抿直线,抱着胳膊,像在看戏。

  眼看着自己的人被解决的差不多,他吹了声口哨。

  管家开口,声音和之前不大一样,尖锐得像是指甲刮过玻璃,“没用的,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进入城市吗?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用那傻逼继续叨逼叨,李鱼已经看见一群穿着囚服的人,从侧面的山坡爬上来。

  监狱里的囚犯成千上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或多或少,存在性格和思想上的问题,比起普通人,他们的内心里更容易被崔发出极端的恶念。

  李鱼攥紧拳头,脸色发暗,他知道,这些人会比那些意外闯入镜中之城的其他人,更加渴望自由。

  用屁股想也知道,镜子向他们许诺了什么。

  惊险躲过侧面的攻击,李鱼突然感觉胳膊上一疼,他被囚犯用匕首划了一刀。

  这刀下得狠,血液立时涌出,湿了整个衣袖。

  闻到来自于身后的血腥味,石遇转身就是一脚,那名囚犯飞出去重重撞到树干上,当即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

  有人逮住机会,抓着匕首劈下来。

  石遇闷哼一声,一刀反杀。

  他全然忘了自己也处在危险中,转身替青年查看伤口,明明挨了一刀,却脸色未变,五指死死抓着青年的胳膊,低声哄着,“我把他们都杀了,就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红色从指缝间渗出,李鱼用另一只手扣住男人的手腕,“别硬拼,我们找机会突围,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石遇拨开了青年的手,重新投入战斗。

  绳子被收至最短,李鱼几乎是黏在男人身上,这回他没有再受伤,只是溅到脸上和身上的血越来越多。

  之前,石遇还会给袭击的人留下一线生机,现在却是刀刀致命。

  看着失去理智的男人,管家眉头微微一皱,摸向腹部,“石先生他怎么了。”

  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没有动静,他愣了下,解开西服往里看,瞳孔睁大,踉跄着后退几步。

  巴掌大的小铜镜,已经陷进他的皮肉,正往肚子里挤。

  管家惊惧嘴,“怎么可能……”

  他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腹部,想把镜子抠出来,然而,越是用力,镜子往身体里钻得越快。

  没有丝毫疼痛,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须臾,镜子彻底嵌进他的身体。

  管家的身体晃了晃,摔到地上,紧跟着又爬起来。

  李鱼被男人拉着,躲过一个偷袭,同时侧腿踹出去,收腿的瞬间,他看见远处的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脚关节扭去的曲折,又回归原位。

  他收回眼,发现周围的场景变了,尸山堆砌,血还流淌,悲恸的哭喊震天。

  刀锋划过血肉,哗地一声。

  李鱼转头,看见石遇穿着一身铠甲,他眼里血丝遍布,衬地眼神血红,正机械的,一刀又一刀的切割着鲜活的生命。

  那些人求饶,哭喊,无济于事。

  因为石遇根本听不见。

  李鱼扑上去,想把人揍醒,手却在触及到对方的瞬间,男人的身体化为透明的烟雾。

  这是一段无法改变的,虚拟的过去。

  “他一直都是这样,冷血无情,毫无善念,只需要半个小时,树林也将被染成漂亮的红色,想看看吗?”

  李鱼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当然不想,所以你该杀了他。”那道声音陡然尖锐,“只有你能杀了他。”

  “滚!”随着李鱼一声低吼,眼前的刺眼的暗红场景,消失了。

  在他睁眼的瞬间,一根粗壮的胳膊被石遇切了下来。

  李鱼怔了下,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犹豫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犯下一切罪孽,也有你的功劳。”

  “杀了他。”声音尖锐的重复着,“杀了他,杀了他。”

  “滚开!”李鱼暴躁的挥手,动作一顿,他看见了管家。

  管家的嘴夸张的咧开,露出牙齿和牙龈,丑得一逼,他的嘴唇翕动着,下一秒,李鱼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你杀了他,我放你走。”

  李鱼眼睛微微眯起,“在我耳边嗡嗡嗡的苍蝇是管家?”

  1551说,“从唇语分析,是他。”

  李鱼,“他刚刚让我陷入了幻觉,想诱导我是杀了目标。”

  腰上一紧,石遇抱着他转了个圈,站定后,他用粗粝的掌心,替青年擦了擦脸上的血。

  李鱼看着男人的眼睛,和梦里那双很像,不一样的是,他眉头皱着,藏着担忧。

  “我没事。”想也不想,李鱼毫无心理障碍的抬起手,抓着男人的耳垂揉了揉,“石遇,我是谁?”

  石遇嘴唇微微张开,“我媳妇。”

  他微微眯起眼睛,其中寒光一闪,“快了,快杀完了。”

  囚犯们赴后继,没有恐惧,只有疯狂的杀戮,而管家就像个高高在上的指挥者,他只需要随手一指,或者说一句话,就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肝脑涂地。

  石遇手里的刀越染越红,动作快出了残影,冷冽的空气和血腥让他处在冷静和混乱的边缘。

  眼前,不受控制的出现了一座城门。

  城门上,悬挂着几具被拧断了脖子的尸体,鲜血从颈部的豁口流出,浸透了衣衫,顺着靴子滴到下方的污泥水坑中。

  石遇脑部刺痛,他按住额角揉了下,眼角瞥见什么,转身一刀划过去,偷袭着颈部断裂,头身分离倒在了地上。

  刺痛越发严重,连带着脏腑器官也开始胀痛。

  身体上的痛苦,滋生了他嗜血暴戾的潜在性格,再抬头,石遇发现,那一具具悬挂于城门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正仇恨的瞪着他,一起张开沾满黑血的嘴。

  “报仇。”

  “报仇。”

  石遇按住一边耳朵,晃了下头,他四周死的死,伤的伤。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两分钟前,那个拿着刀,武力值惊人的男人突然发狂,毫无目的的乱杀乱砍,就连跟他一起的青年也差点被伤及。

  李鱼的手死死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一遍遍的重复质问,“醒了吗?”

  青年的声音像是从过于遥远的地方传来,纠缠在耳边的“报仇”突然就淡了。

  大块方石搭建的城楼,悬挂的尸体,脚边呻吟的战俘,统统都不见了。

  石遇阖上眼帘再睁开,幻觉消失,他清醒了。

  “石遇,你醒醒。”李鱼的迫切的脸近在咫尺,他眉头拧紧,眼眶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在为他失望,难过。

  石遇,“醒了。”

  他眼里的血雾散去,握紧刀,突然把青年从地上背起来。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李鱼就看见两旁的场景开始后退,他知道,石遇是真的清醒了。

  李鱼默契的没有追,他刚才倒地在想什么,只是沉默的勒紧男人的脖子,指了了个方向,“往东走。”

  回头看了眼,后面追着一大群人,而管家更像是踩着风火轮,速度奇快。

  镜子肯定在他身上。

  “管家被镜子控制了。”李鱼低头贴着男人的耳朵飞快说道。

  石遇头也不回,“前方有岔口。”

  李鱼让系统把地图铺开,“右边。”

  也不知跑了多久,四周高大的柏树林成了松树林。

  跟着地图,他们很快找到了山洞。

  一只脚刚踏入,一条蛇窜出来,挡在路中间。

  李鱼定睛一看,是之前那条灰黑色的眼镜蛇王。

  他拍拍男人的肩膀,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随后低头从兜里掏出两片铜镜,匪夷所思的蹲到地上,对着那只蛇说,“我来找第三块铜镜。”

  蛇展开颈腹,直立在地上,吐舌信子嘶嘶嘶。

  李鱼听得懂个屁,两手一摊,“能说人话吗?”

  霸气的蛇王,“……”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句把蛇的罪了,眼镜蛇很有脾气,掉头就跑。

  李鱼,“……”

  山洞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小洞穴,数不胜数,这些洞穴往里延伸出甬道,七拐八拐的连接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迷路,要不是李鱼和石遇手上缠着绳子,两人铁定走散。

  甬道内氧气稀薄,李鱼追在蛇屁股后不停的往里钻,不多时就开始提不上气了。

  这时候,单用鼻子呼吸仿佛已经不管用了,还必须夸张的张开嘴才行。

  石遇身材高大,钻起洞穴异常艰难,等他满头热汗,顺着绳索找到青年时,发现他已经跪到地上。

  “怎么样了?”他从后方靠近,让青年靠进怀里。

  李鱼扯了扯衣领子,有气无力道,“死不了。”

  那条蛇在前面跑了一截,回头没发现人,又耐着脾气倒回来,嘶嘶嘶的催促。

  李鱼硬撑着推开男人,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昏暗的视野中多出一丝幽光。

  李鱼顿时感到腰不酸,腿不疼了,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神秘力量,快速迈步的脚倏然一顿,有滴滴哒哒的水声传来。

  石遇微微抬手,指尖蹭过头顶冰冷的石壁,是湿的。

  整条甬道内的空气比其他地方更加充沛,也更加湿润,四周的石壁上全是水汽凝结的水珠。

  “出口应该就在前面。”石遇笃定。

  李鱼对自己男人相当迷信,按住灼烧的肺部,干脆小跑起来。

  迎接光明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挡住眼睛,等过了会儿才从指缝看出去,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顶部被有空洞的天然洞穴,洞穴下方躺着一口清潭,清潭中央耸立着一座只有简单雕刻的高台。

  高台四周有楼梯,显然,这并不是用来瞻仰的。

  李鱼对古代文明了解不多,求助系统。

  1551说,“应该是一个简单的祭台,古代用来祭祀的。”

  李鱼原地蹦了几下,看不见祭台顶部的状况,想走近瞧瞧,又发愁石遇还没从甬道里出来。

  一路紧追的那些人应该很快就到,他不能再耽搁。

  心里有了决定后,李鱼开始往自己的方向收绳子,大概收了两三米,绳子绷直了。

  石遇个子高,身材健壮,钻洞钻得略微吃力。

  等他艰难的弓着腰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青年被一束从顶部倾泻而下的光亮笼罩着,身上多了一层光晕。

  李鱼替男人拂去头顶的水珠,说,“上去看看。”

  石遇,“嗯。”

  李鱼站着不动,视线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眉头间多了个川字。

  石遇从头到脚多了不少擦伤,都是被甬道中凸起的石头划上的。

  心疼的碰了碰男人的伤口,李鱼问,“疼吗?”

  “不疼。”石遇仰头,看向水潭中央,抓着青年的指尖吻了吻,“去吧。”

  说完,就要把两人间的束缚松开。

  李鱼心头一紧,压住男人的手,“别解开,你跟我一起过去。”

  石遇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鱼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不想和石遇分开,也不想解开这条将两人间的关系具象化的绳子。

  石遇低头指尖抚弄着绳索,毫无征兆的突然说,“在古代,迎亲进门后,夫妻俩要一人抓着一头绣球,表示永结同心。绣球没有,眼下这个勉强能算个代替品。”

  李鱼的心漏了一拍,“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石遇摸摸青年的脸,软乎乎的,“没什么,过去吧。”

  眼前事情紧急,李鱼来不及细想两人话题的怪异性,转身踏上唯一通往祭坛的,架在水面上的小径。

  小径窄小得过分,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人必须一前一后。

  李鱼右脚跟和左脚尖抵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走着一字步。

  瞥见水里荡起的波纹时,他愣了下,“水里有东西。”

  石遇淡淡嗯了一声,“走吧,别怕。”

  李鱼点点头,调整了下呼吸,好在他平衡力不算太差,安全通过了。

  登上祭坛才知道,上面简陋得过分,竟然只有一张石桌。

  石桌上摆放着一个粗糙的木盒,而他们追踪了一路的眼镜蛇,此时盘踞在盒子周围,正用脑袋去顶盖子上的铁扣。

  蛇表现得越急切,李鱼越是莫名的恐惧打开它,甚至生出了退缩的心思。

  石遇看穿青年的心思,强硬的抓住他的手伸过去,只是轻轻一碰,铁扣就开了。

  李鱼甩开他,“你干什么!”

  石遇的手在青年脑袋上揉了揉,“江沅,你到底在怕什么?”

  李鱼答非所问,目光尖锐,“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男人说完,耳朵突然动了下,他警惕转身向后。

  管家从甬道里走出来,直勾勾的盯着祭坛,嘴角越咧越大,皮肤裂开,露出下面的红肉,“找到了,找到了……”

  他快速跑起来,经过小径时,孱弱的道路轰然塌陷,掉入下方的水中。

  李鱼惊骇地睁大眼,水里真的有东西,是红鳞食人鱼。

  那些鱼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争先恐后的往管家身上扑,很快,那片水被染红,肉末漂浮在上面。

  管家像是不知疼痛,硬是从半人多高的水里站起来,一步,一步的祭坛上走。

  李鱼看到他膝盖以下只剩下骨头,笔挺的西装破破烂烂,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或多或少的都缺了点皮肉。

  眼下这幅情景,完全是大写的恐怖片现场。

  “把盒子打开,快。”石遇催促。

  李鱼的瞳孔中,管家越走越近,他做了个深呼吸,快速掀开盒盖。

  盒子里是一块红布,里面包着东西。

  盘绕在盒子外围的眼镜蛇张开嘴,朝着前方嘶了一声后,唰的弹射出去,死死咬住管家的脖子。

  管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歪着脖子,反手抓住蛇身丢开,继续往前。

  李鱼不慌不乱的抖开红布,里面果然是第三块铜镜。

  “不准打开,不准打开!”管家两眼瞪大,面容扭曲的怒吼。

  石遇微眯眼睛,在对方就要爬上来的瞬间,一脚踹出去。

  管家的身体顺着梯子往后翻滚,险些再次落入水里。

  他迅速爬起来,骨头咔咔作响,“石遇!你找死。”

  石遇嘲讽的勾着唇角,做了口型。

  管家认出来了,他说的是,同归于尽。

  他嗤笑,不当真,人都怕死,看看那些随随便便就被蛊惑的人类就知道。

  更何况,石遇现在心里还有了牵绊,他不舍得死。

  石遇背后,李鱼按照南苑老爷子曾给他看过的图纸,已经把三块镜子拼在一起。

  裂开的缝隙袭在他惊讶的眼神中融合,几条盘旋在后的浮雕青龙,竟然游动起来。

  李鱼抬头看向四周,出口没有出现。

  1551提醒,“茶刀,戳茶刀。”

  李鱼这才想起自己的保命道具,让系统把卡牌丢出来。

  卡牌在落入他手里的那一刻就消失了,留下一把精巧的,特殊金属质地的三菱茶刀。

  李鱼握紧它,冲着石遇的背影喊了一声,“快过来。”

  石遇的腿被管家抱住,动弹不得,他暴戾的朝着那颗脑袋踩去,察觉桎梏松懈,手指微微曲起,朝着对方腹部掏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管家护住腹部躲开。

  石遇冲他笑了笑,抬起手背擦掉脸上的血,朝青年走去。

  李鱼在碰到男人指尖的那一瞬间,用力把茶刀刺下去。

  刺眼的白光从被穿刺的洞孔透出来,面积扩大,最终将整面镜子吞噬,出现一个刺眼的白色光洞。

  空气变得灼烧,扭曲,李鱼和石遇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震得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正准备偷袭的管家,停下了一切动作,狰狞的面容灰败下来,干瘪的嘴唇翕动,浑身发抖。

  “不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管家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阴森森的笑起来,阴鸷的看向石遇,“对,还没有结束。”

  他要把石遇身上,属于自己的力量拿回来,这样他就能封住洞口。

  该怎么做呢?

  管家受了伤,大脑混沌。

  他晃了晃脑子,哦,想起来了,他只需要抓住江沅的手,把石遇杀掉就行了。

  镜子和石遇相互制约,是因为双方曾以命结契,镜子不能直接伤人,石遇则要守住奇妙城市的真相,同时,一人一物生命和力量共享。

  石遇再强大,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镜子和他结契,完全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

  只是,石遇永远不会知道,所谓的命中注定的新娘,不但能找到出口,也能斩断他和镜子之间的联系。

  斩断的办法很简单,以他的命为代价。

  之前两人你侬我侬,并且青年完全不受任何镜面影响,镜子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可随着最近吸纳的人越来越多,城市里的戾气越来越重,它的能量变大,甚至能寄居人身。

  管家闭了闭眼睛,一步步朝着石遇走去,手里幻化出一把匕首。

  他只需要把这把刀塞到青年手里,再抓着青年的手刺过去,把石遇的心掏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无比愉悦,这下子,裂开的不只是皮肤,还有下面的肌肉。

  深刻有恶心的裂缝,大到能看见里面的颌骨和牙龈骨。

  石遇面色如常,握紧青年的手,笑了下,“走吧。”

  看见靠近的管家,李鱼下意识想提醒,却见男人对他“嘘”了一声。

  危险临近,李鱼怕自己露馅,只能按照男人所说,转身往出口方向迈了一步,脚掌还未沾地,管家骤然出现在前面。

  李鱼还没反应过来,石遇的手已经从背后伸来,将他推开。

  沾满鲜血的长刀贴着青年的腰侧劈过去,刀尖从管家的胸口,一路割向腹部。

  管家呛了口血,难以置信,“你知道……”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捏住刀背,想要把刀从肚子里拔出来。

  石遇眉间一沉,再次施力,让刀子又往里陷里一寸。

  “我当然知道。”他轻蔑的嘲笑,用只能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在确定江沅就是我要找的人之前,你整日整夜地催我加快寻找速度,确定江沅是那个人后,你的态度就变了。”

  “为什么,因为他不受你蛊惑,无法成为你杀我的刀?”

  管家拼尽全力抵抗,也无法遏制对方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子分毫深入,从后腰贯穿出去。

  石遇手腕转动,刀锋随之搅动,又被利落的抽离。

  铜镜被生生撬出来,滚落到地上,管家像是失去能量的机械,高大的身体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李鱼想,管家心里一定很不甘,否则眼睛不会睁这么大,他的肚子有个巴掌大的洞,奇怪的是没有血液已经凝固。

  铜镜不肯放弃,在地上弹跳两下,朝李鱼冲去,半道上被一根双节棍给大飞出去。

  石遇打算拦截的手还停在半空,他笑了笑,“走。”

  李鱼伸手去抓他,“一起。”

  石遇回头看了眼正在奋力重回祭坛的镜子,嘴角压了压,他贪婪的注视着青年的背影,在李鱼的停下的瞬间,他突然喊,“江沅。”

  李鱼回头,“怎么?”

  石遇笑着摇了摇头,“回到现实,你打算做什么?”

  李鱼发现男人今天特别爱笑,短短十分钟不到,这都第三次了。

  仔细想了下,他认真道,“找个工作,咱们俩好好过日子。”

  镜子已经蹦上来,发出嗙嗙嗙的弹跳声。

  “嗯。”石遇意唇角的弧度扩大,眼睛微微弯着,李鱼感受不到他的喜悦,相反,他决定石遇有些难过。

  正想发问,毫无征兆的,男人突然推了他一把,同时一刀斩断了绳子。

  李鱼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当后背砸中光洞的时候,洞口扩大了,硬生生将空间撕裂开一道口子。

  口子的另一头,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

  李鱼摔了个仰马叉,尾椎骨那块儿立即传来难忍的钝痛。

  顾不上屁股的状况,他飞快爬起来,“石遇,你快出来,快点。”

  两人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论怎么拍打,撞击,都无济于事。

  李鱼不信邪,想从裂缝爬过去,可无论他是怎么又抓又挠,又跳又爬都没用,他过不了。

  出只能是出口,无法进入。

  李鱼只觉得绝望,再次冲石遇喊,“我过不去,你过来,快!”

  裂缝的位置略高,男人需要低头才能看见下方的青年。

  他的眼睛柔和的眯起,唇角勾出弧度,单膝跪到地上,说了两个字。

  李鱼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读出唇语。

  他说,过来。

  不一样,李鱼知道,男人口里的“过来”,跟他所想的那个不一样,他只是想让他靠近,再靠近一点,好交代什么。

  心里莫名的压抑,愤怒,惶恐,青年固执的站在原地,好像只要他不过去,不停男人说的任何话,已经成为发生的事就能扭转。

  他紧紧攥着拳头,声嘶力竭,“我让你出来,出来,现在!”

  青年的低吼声响彻整条巷子,连外面经过的行人都听见了,纷纷探头,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们看不见空间裂缝,只能看见一个对着空气嘶喊发泄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