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宫门长跪
作者:虞秋      更新:2023-07-27 09:10      字数:3953
  贾府得到消息要更早, 贵妃突发疾病,皇上下旨让贾府诰命夫人入宫觐见贵妃,贾政收了消息急忙带着王氏并贾母往宫中探望。

  怕吓着老人家,贾政只说贵妃病了让去探看, 不敢提及太医所断。贾母思及近日奇梦, 心下不安, 嘴上仍说:“怎么又病了?上回可把我唬的不清, 只盼着还是虚惊一场的好。”

  心里的祈祷在进了内宫就快要散了个干净,殿内没甚么药味,元妃躺在床榻之上已说不出话来, 见了血亲也只是眉眼动作, 见了此情, 王夫人思及贾政所说的痰迷心窍, 药石无用。顿时跪伏在地就是一阵大哭。

  贾母虽不知明细, 但她瞧人无数, 看得出元春气息壅塞, 四肢厥冷, 似乎不能言语,怕是汤药不进。如此, 怕是回天乏术。

  贾母心中发冷, 却仍顾忌天家规矩, 喝令王氏闭嘴。所幸贵妃危急, 暂无人顾及王氏失仪。

  不多时就有太监传奏,各宫嫔妃前来探视。于是,贾母与王夫人不敢久留, 听令退至外宫等候,与贾政等人碰了面, 才说了几句,贾母就瞧见有太监出来,立传钦天监,贾母正欲有所动作言语,又见一小太监出来传谕:

  “贾娘娘薨逝。”

  心中绷紧的线骤然崩断,贾母蹲坐在地,身后王熙凤忙身后去扶,贾母挥了挥手,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起身,转身乘轿回府。

  直到返至府中,小辈们前来请安,贾母还有些恍惚,从得知贵妃突发暴病,到谕言薨逝,竟不过三个时辰,实在太急太快了些。

  兹事体大,贾府说得出名姓的主子们几乎齐聚荣禧堂,等从贾政口中彻底敲定事实,贵妃薨逝非以讹传讹,已板上钉钉,不可复生,堂内顿时哭声一片,不管真心或假意,府中一片悲戚之色。

  贾宝玉站在最前头,见屋里众人忽然大哭,有些不知所措。贾母一抬眼就瞧见他一脸懵懂踟蹰,不明何事。顿时心头一酸,将人搂在怀里,哭声道:“我儿可怜,自你丢了那命根子,病还未好,又逢上这等事,竟不知是好是坏,娘娘生前最疼你不过,没回见了,必要问上一遍,上回还说起你婚事,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今却天人两隔。”贾母欲说欲悲戚,拍着大腿道:“老天不开眼啊,我贾史氏一生荣贵,临老了偏偏频频白发送黑发人。”

  贾宝玉虽痴痴呆呆,神志不清,却也被这戚戚然的气氛感染,他仍旧不知事,却是满脸泪痕。贾母见他如此,又说姐弟连心,总不亏贵妃生前一番挂念。逝者已逝,生者懵懂无感也好过悲痛欲绝。

  次日一早,贾府中有品级者皆到内宫请安哭灵。元妃无所出,因而并未加封,按照贵妃仪制办理,皇上批了谥号曰贤淑贵妃,至此尘埃落定。

  贾妃虽非正宫娘娘,可说起来也是仅有一步之遥的贵妃,宋氏也按照规制朝宫中走了几趟。

  黛玉身为县主,品级自是够的,但她素来低调,又非宗室女,平日里只领了爵位俸禄,与皇家交际不多,她不去,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明煦便没让去,哭灵可是个辛苦活,又是寒冬腊月里,自然身体重要。

  才在家里与黛玉说了身子骨重要,明煦翌日就跪在了文华殿门前的地砖上。

  此事说来不长。

  宫里的规矩,若非皇子生母或皇后薨了,皇子们还是要照常上课的。贾妃是太子庶母,照理说与徒懋无太大干系。贵妃去世,身为人子,为表对皇父的尊敬,去灵前上柱香,聊表悲切便可。

  但不知徒懋心中作何想法,得了消息去看之后,竟在自个儿殿中枯坐半宿,至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照常来上课,明煦观他面色苍白,神色萎靡,遂道:“我观殿下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我竟不知编修还通岐黄。”徒懋愣了一下,笑道。

  “不瞒殿下,臣确实通晓些许,手上还有一册医书在编。”

  “多谢编修关心,孤无事,或许是上午先生们讲的深奥晦涩了些。”徒懋点了点头脑,笑道:“有些转不过来,倒是编修厉害,竟连医书亦有涉猎。”

  明煦点点头:“殿下无事便好,学业非一日之事,不通之处不妨稍放一放,厚积薄发,某一日自然就懂了。”

  明煦没再多说,他是君,摆明了劝说无用,不识趣只会自讨没趣。

  可是没想到的是徒懋的逞强根本没撑多久,听完课出了文华殿没走几步就昏厥过去,太子身边的太监慌忙扶人喊太医,明煦收了书册出门就看见这一幕,自然是走不成了。

  太子昏迷,不论是何缘故,身边的人都有失察之过,明煦碰巧碰上了这事儿,又是在太子昏迷前待在一处的,就留在宫中等消息了。

  太监们抬着人走了,徒懋的伴读,两位同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不敢擅离,无处可去,干脆跪在文华殿门口听候发落。明煦瞅了瞅两人,也在旁边跪下了,不论结果如何,态度先摆正。

  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嘴上却是与两个少年压低了声音说话,在一起上课也有两年了,明煦觉得这两个比太子殿下有趣的多,平日里就爱多说几句,如今询问情况或套取情报要方便许多。

  从伴读口中问出了零星片段,又结合了近日宫中可能发生的事,明煦结合对徒懋的了解拼凑出个大概来:宫中贾妃薨逝,死后极尽哀荣,皇上不仅亲自去灵前送贵妃最后一程,甚至还写了一首悼亡词出来,都说人死如灯灭,皇上能如此作为明显是宠爱贵妃的,上回周妃去世可没这些,只吩咐了钦天监按例办理。

  又思及贾妃生前的盛宠,后宫众人以为摸准了皇上的脉,一个个在贵妃灵前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悲切,似乎叫了多年的姐姐真成了亲姐妹。太子自然也是深受影响,贾妃去世他内心本是极高兴的,贾妃存在一日,就提醒着母后的耻辱。但瞧见和帝似乎很重视贾妃,他不得不将情绪压自心底,甚至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应当忧君父所忧,表现出一副“贵妃薨逝乃我家大不幸也”的作态来。

  昨日在带领兄弟们给贾妃上香之后,徒懋就在殿内对月伤怀,似乎是为贵妃逝去伤感,熬了半宿,到后半夜撑不住了才睡下。天气寒凉,徒懋第二日就觉得身体不适,似乎发热了,但他并未声张,照常去文华殿听博士们讲书,到了下午,病情加重,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明煦跪在冷硬的石砖之上,莫名的有些想笑,徒懋的生母是后宫之主,徒懋却像是小妾生的,比起阴谋阳谋,偏爱行小道,不知是基因突变还是在帝后不晓得的地方长歪了。

  只是太子昏厥,皇帝肯定是要调查缘故的,就是不知道皇上这位布局者在知道自个儿嫡子对庶母这般“孝顺”后,心里作何想了。

  ……

  明粹宫。

  殿中轻烟缠绕,暗香浮动,昭仪谷琇莹正斜倚在塌上翻书,身边小丫头为她揉捏近日受了罪的双腿。

  忽然自殿门进来一人,轻手轻脚行至塌前,撩开繁复的幔帐。正捶腿的小丫头抬眼一看来人,“明月姑姑。”行礼退下。

  大丫鬟明月凑到昭仪娘娘跟前轻声道:“娘娘,前头的小子们传话过来,探花郎在文华殿跪了有一个时辰了。”探花郎不必说清是哪一个,一般代指最新的那个。

  “怎么回事?”谷琇莹立即坐起身,拉了丫鬟的手使其坐在榻上:“你与我仔细说来。”

  这是犯了何事?怎么就得罪了太子?寒冬腊月里跪了一个时辰,才报过来。谷琇莹明眸微眯,果然还是受限于位份么!

  “似乎是太子殿下晕厥,探花郎是受了牵连。”明月道:“皇上封锁了消息,咱们的人只打听了些许,就无人再议此事了。”

  “我们去凤仪殿。”谷琇莹说着就要起身穿鞋。

  “娘娘三思。”明月为难道。陛下才下令封了太子昏迷的消息,她们这就过去探望,恐怕不妥,若陛下心情不好,一个张狂愚昧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我是心忧皇后娘娘近日事物繁忙,□□无暇,特为她分忧而去。”谷琇莹淡淡道,起身看自己身上没什么遗漏的,抬脚向外走去。

  明月连忙跟上。

  到了皇后的凤仪宫,大宫女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请谷昭仪进去。出乎意料的,皇上与太子皆不在,只皇后在凤椅上坐着,似有忧虑之色,见她进来,才换了笑脸招呼。

  “这天寒地冻的,妹妹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妾深知娘娘因着贤淑贵妃的事忙碌,实在不好打扰,只是听闻了一件事儿,想到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容禀。”谷琇莹深施一礼。

  “虽说繁忙,倒也顾应的过来,我执掌中宫事物,妹妹有言,直说便是。”赵皇后没有多想,谷氏是个聪明人。

  “也是我身边的丫头听她在前头做事儿的同乡说的,听得新鲜,趁着冬日无趣出不得门说与我打发时间。”谷琇莹从容的很,笑道:“说是探花郎今天在文化殿门口跪着,听着是有一会儿了,眼看天晚似有雪,倒是可怜的紧。”

  “妾猛一听,也只当个新鲜事儿,下边人见了外边大人们受罚,总爱传个一两嘴,何况是风姿出众的探花郎,就差磕个瓜子了。可妾转念想起皇后娘娘似乎提起过探花郎是给咱们殿下讲书的,这一琢磨就想出不对来,当年陛下御案点探花的事儿妾有所耳闻,似乎是明家的大公子,明候长孙。妾想着明探花不论是犯了什么错,跪在文华殿前,难免叫人多想,或许误会殿下。

  “妾见识浅薄,也不知想的对不对,赶忙的来见皇后娘娘了。”谷琇莹笑道:“姐姐念在我一片好心,又是个粗俗人的份上,若是说的不对,闹了笑话,可别笑我。”

  “妹妹该笑我才对。”赵皇后站起身:“我这一天天的忙的晕头转向,竟是才从妹妹这里听得此事。”赵皇后不傻,明煦不仅仅是个小编修,若是忘了就忘了,他身后的定远侯府可不是好得罪的。

  “太子年少不知事,恐是做出了什么叫人误会的事儿来,探花郎君子端方,或许没转过来,竟跪在外边,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晓得怎么样,也是个不知变通的。”赵皇后声线里带了愠怒:“来人,传本宫口谕,去文华殿叫起明编修,另让太医院王太医过去给看看,将情况速报与我。”

  不管底下人是什么缘故造成这么大的疏忽,此事无人报来凤仪宫,一个玩忽职守是跑不掉的,差点酿成大祸,所幸谷氏来的及时,才跪了一个时辰,年轻人身子强健,应该没出事,如若不然,…赵皇后简直不敢想是多大的风波。

  思此及赵皇后拉着谷琇莹的手笑道:“多谢妹妹提醒我。”却是半句也不提事情起因。

  “为娘娘分忧,妾分内之事。”谷琇莹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