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一天八杯水      更新:2023-07-28 06:55      字数: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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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影影绰绰,映在了那双清冷寡淡的眸子里,顿时那眼波似水般滟滟溶溶的,平白被削去了大半的冷意。

  赊了一两白银的魏星阑终于能坐进屋里,她从袖口里将那从废剑的剑柄处取出的纸条展开,别有深意地道:“我发觉这里面果真有点东西。”

  洛衾就看她还想怎么折腾这薄纸。

  怎料魏星阑既没有烤那纸,也没有把杯里的茶水倒出来,而是取出了一个细颈瓷瓶,瓶口被木塞堵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我跟一个小姑娘要的,铸剑谷里刚好有一些,是窃玉根的汁液,我闻这纸上带着一股淡香,似是窃玉根留下的,寻思着纸上的字应当是用这汁液写的。”魏星阑说道。

  洛衾这才一敛方才的冷色,蹙眉朝那捏着薄纸的手看去,只见魏星阑拔出了瓶口的木堵。

  登时一股浓香扑鼻而来,甜得有些腻人。

  这窃玉根的汁液百年留香,即便是被冲刷烤烫也难以去除其味,故而纸上仍留有这汁液的香味也情有可原。

  原先在剑冢里时铁锈味浓郁,将这股香气给掩盖了,不但洛衾没有发觉,就连魏星阑也没注意到这纸上有何奇特之处。

  “难怪。”洛衾蹙眉说道:“窃玉根难寻,用这根茎的汁液来书写,留下的字迹在汁液干涸后能够遁形归无。”

  魏星阑把纸页和瓷瓶递了出去,道:“你闻闻,可别弄错了。”

  洛衾接了过去,眼眸半阖着,细细嗅着纸页上的气味,在确认无误后,又抬手朝瓷瓶口扇了扇,以比对两种香气的不同。

  果不其然,是一样的。

  “不错,是窃玉根。”洛衾道。

  “窃玉根汁液留下的字,用什么来显形?”魏星阑问道。

  洛衾抬眸:“热酒。”

  不但要酒,还得要滚烫的酒,才能让字上的字重新显现出来,而这字迹只留一刻便会消散,之后再用热酒浇洒也不能再看见那些字了。

  闻言,魏星阑还真的出了门,对着外边守院的小厮道:“请问谷中可有酒?”

  小厮愣了一瞬,“姑娘要酒?”

  魏星阑的声音从院子中穿了进来,她悠悠说道:“不错,我和洛姑娘要把酒言欢,彻夜长谈,我们此行有许多话来不及说,趁着今夜月色正好,互表心意。”

  屋里坐着的洛衾:……

  她寻思着今夜也看不见月亮,云层将明月遮了大半,只余下一圈半隐半现的光辉。

  小厮沉默了片刻,也不知这两位姑娘是修的什么功法,长途跋涉到了谷中也不需休憩,竟还要把酒言欢,怕是神仙下凡来。

  他道:“酒倒是有,可都是铸师们才会喝的烈酒。”

  “那便更好了,我们二人便可不醉不归了。”魏星阑又道。

  小厮只好答应了下来,走前问道:“可需热酒?”

  “越热越好!”魏星阑道。

  那小厮摸不着脑袋的取酒去,边走边想,还不醉不归,想必一杯下肚便得醉倒了。

  魏星阑回了房后,抬眸便见洛衾眼神不冷不热地睨了过来,她连忙道:“有酒。”

  “我听见了。”洛衾道:“魏姑娘还要不醉不归呢。”

  “更重要是彻夜长谈。”魏星阑道。

  洛衾:“你自个慢慢谈,我先睡了。”

  魏星阑又道:“我就这么看着你,你怎好意思睡,何况我还赊了一两银子,洛姑娘怎能做这等奸商勾当。”

  洛衾:……

  合着她还成奸商了。

  “那你想怎么样。”洛衾问道。

  魏星阑勾唇一笑:“不如我们同榻而眠。”

  洛衾睨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人没半句正经的话,“还抵足交颈呢。”

  “如此甚好。”魏星阑从善如流。

  洛衾:……

  好不要脸!

  不久后,小厮将热过的烈酒隔着厚布捧了过来,还一边忧心地说道:“热酒烫喉,二位姑娘慢些喝。”

  门嘎吱一声合上,魏星阑竟直接将手贴在了壶口上,似是不怕烫一般。她一边道:“我练的功法至寒,这等热度的酒还不足以烫到我。”

  说完,她倾斜着壶口,把冒着气的热酒倒在了那薄纸上,正好将那纸全都打湿。

  骤然间,纸上的字缓缓显现出来,写的是一句令人不解其意的话——

  “阴阳相生,虚实相济。气沉于渊,百纳归元。心逆其项,运劲不滞。”

  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此乃何意。

  洛衾细细品着这句话,在心底默念了数次,她愣道:“莫非是什么心法口诀。”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口诀。”魏星阑道。

  的确如此,洛衾蹙眉,她见过的秘籍虽然不多,可哪本不是说得明明白白的,像这样表意不明的,大抵是要将人诱入歧途。

  她本不该问,可既然魏星阑有意让她知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便表明了没有隐瞒之心,在犹豫了片刻后,她才道:“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天霜玉里藏的是什么。”

  一时之间,屋里静得连丁点声响也没有。

  半晌后,魏星阑笑了一声,坦然道:“是,我不知。”

  “你我本不是一路人,你为何要让我知晓此事,如今惊浪剑为天殊楼所有,这曾藏在剑里的物什也该是天殊楼的机密,你就不怕我忽生歹意?”一路上洛衾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而如今终于问了出来。

  被问及的人却不觉半点错愕,反而悠悠说道:“你又算不得外人,知道些许又能如何。”

  “你——”洛衾只觉得这人简直无药可治了,若自己心思不纯,这魏二小姐定然已经被坑得家底都不剩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这定然是错觉。

  魏星阑屈起手肘抵着下颌,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白眉究竟做了些什么,他和青锋岛、天殊楼又有何渊源。”

  不等洛衾回答,她径自说道:“白眉的剑几经周折落到了青锋岛,先前持剑的人多半死于非命,不少人觉得是白眉做的。于是少年时的叶子奕把剑弃入了湖中,数年过去,谁都以为白眉死了,毕竟那为剑杀人的不明人再也没有出现。”

  “叶子奕自然也是如此,他不忍看到宝剑蒙尘,便借品酒之名聚来天下豪侠,谁能捞出宝剑,这剑便归谁所有,不言而喻,剑自然落到了我爹魏青鸿手里。”

  “可谁料,白眉竟然没有死,他在北寒之地现身,欲抢回宝剑,这在百年之前便是白眉银发的老人,百年后的模样竟然丝毫未变。”

  洛衾蹙眉,“这白眉练的功法竟如此诡谲,之后又如何了。”

  “叶子奕得知此事便赶去北寒之地助天殊楼一臂之力,他的武功虽堪称江湖第一,却只堪堪与白眉打成平手,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魏星阑道。

  洛衾莫名觉得心口一阵绞痛,记忆中,似有什么在挣扎着破土而出,她从未见过这前岛主,却对这名字颇感亲切。

  她又问:“那白眉最后去了哪里,叶前辈又如何。”

  没想到魏星阑竟卖了个关头,似笑非笑地说:“之后的事,以后再同你说。”

  这是八月十五遇上云遮月了,这云还遮得过分得很,连丁点光也没露,着实扫人兴致。

  洛衾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了一句:“我看你魏二小姐的嘴,可真是骗人的鬼。”

  魏星阑:……

  “这讲故事,得讲究个循序渐进。”她倒了杯茶,讪讪说道。

  洛衾:“可你扮话本的时候,可连贯得很,还能连着换上好几本,就跟这话本是你自己写的一样。”

  魏二小姐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你知道走火入魔的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这我明白,故而手才不老实得很。”洛衾特指上一回险些被帮着宽衣之事。

  魏二小姐是哑巴吃黄连,哑口无言。

  翌日清晨,谷中浓雾渐散之时,洛衾和魏星阑带着那昏昏欲睡的小祈凤往院子外走,守院的小厮揉了揉惺忪睡眼,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他本以为那两位姑娘会因为醉酒而误了时辰,可没想到她们不但早起了,那身着黑衣的姑娘还神采奕奕的,丝毫不像是喝过酒还彻夜长谈的模样。

  神仙,真不愧是神仙。

  薛逢衣送了她们一程,而严酌柳也捧着连夜铸好的剑赶了过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可模样却依旧端庄沉稳,似是刚刚沐浴过的模样,发梢还有些湿润。她手里捧着一把银白的剑,那剑全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原先没有剑鞘,故而剑鞘也是新铸的,那镂空的花纹精致得无可挑剔,流光若隐若现,乍一眼看去与惊浪剑截然不同,可用材却是一模一样的。

  洛衾怔愣看着,没想到一夜过去,这剑竟会从原先的朴实无华变得大放光彩,她连忙道:“多谢谷主赐剑。”

  “这剑配你,正好。”严酌柳笑道。

  洛衾双手接剑,将剑刃从鞘里拔出,那剑身通透光滑,竟有两道深陷的血槽。剑身虽细,剑尖却是两短一长的三尖,似是花瓣一般。

  与惊浪剑相比,惊浪剑更显刚劲,而这一把却美得夺目。

  虽说是重铸,可却活脱脱像是新铸了一把截然不同的剑一般,除了用材以外,再看不出一点与原来相似的地方。

  就连魏星阑也讶然道:“好剑。”

  严酌柳对这把剑也甚是满意,她笑道:“这剑理应由剑主取名。”

  一旁站着的薛逢衣虽看不见,可却也用手一寸一寸的从剑上抚过,颔首道:“不错,这把剑确实能与惊浪一敌,洛姑娘,给这剑赐名吧。”

  洛衾沉默地看着手里这把银白的剑,剑上的流光与惊浪剑如出一辙,她鬼使神差的,开口便道:“沧澜。”

  魏星阑闻言双眸一眯,“哎呀,惊浪沧澜,可真相配,活脱脱就是一对鸳鸯剑。”

  洛衾:……

  她可真想反悔。

  薛逢衣却颔首:“好名字。”

  洛姑娘像是在亡羊补牢一般,连忙说道:“我是看这剑身光泽幽蓝,似凛冽海波,翰海无涯。”

  “我明白。”魏星阑道。

  洛衾:……

  这倒霉玩意明白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