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一天八杯水      更新:2023-07-28 06:57      字数:9004
  80

  季苟欢并不恋战,下手也不甚狠,只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人使的却都是杀招,明摆着要将魏星阑置于死地。q裙,悟唔祁究伊祁三以三

  魏星阑站在其间,笑了笑,惨白而又如同鬼魅一般,“我记得,秋水十三楼可没有阁下这一号人物。”

  一把银白的剑横刮而来,她侧身避开,把剑尖夹在了两指之间,一边挥动着手里的惊浪剑,将那利刃拦腰斩下。

  只听见铿一声,那横刮而来的长剑便被一分为二了,断口平整得像是本就如此。

  魏星阑松开了两指,那断在她手中的剑尖随即落在了地上,嵌了一小截进土里。

  季苟欢也笑,“姑娘不知道的可就多了,秋水十三楼数百人,姑娘又怎能人人都认得。”

  “哦,看来你只是楼内一个无名小卒罢了。”魏星阑微眯着眸子,划出了一道凛冽的剑风。

  “非也,是魏二小姐孤陋寡闻了。”季苟欢又道,神情几近张狂。

  半空中那只白隼振翅而翔,唰的一声,又俯身冲下,朝那群黑衣人的颈脸袭去,尖喙所对之处全都是人身的要害。

  黑衣人只一味地进攻着,却浑然不觉魏星阑所使的内力中,似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霸道之劲,那股气劲越来越强,最终将她所使的天霜心法也掩盖了过去。

  那站在人群中挥剑如雷的墨衫女子,双眸渐渐红了起来,眼尾似映着红霞一般,眼里的那一丝戾气越来越明显。

  季苟欢终于察觉出一丝异样,他连连后退,并道:“闪开!”

  可他避开了,他手下那群黑衣人却无一幸免,皆挨了魏星阑的迎面一掌。

  “这是什么功法?!”季苟欢脸上的张狂骤然消失,眉目间露出了一丝惶恐来。

  魏星阑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步履又轻又稳,似闲庭信步一般。

  转眼之间,那病恹恹的魏二小姐似成了凿地而出的恶鬼,手中的惊浪剑毫无章法的朝前刺去,面庞上又隐隐覆上了一层薄霜。

  洛衾只觉得她的剑法越来越杂乱,一股寒意随之扑面而来,这情景太过于熟悉,显然是魏星阑又失了心智。

  她愣了一瞬,凭借着最后一分气力,将袭向魏星阑后背的剑刃劈开,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霎时之间,那枯竭的丹田渐渐又有真气生出,从微弱的火星渐渐变为燎原的大火,那真气自如的在体内运转着,让一身热血也随之奔涌。

  那真气在体内流转,每一处穴道都没有落下,每一处经脉也都通畅无比。如同一股暖流,从丹田暖淌至了项顶。

  记忆的冻土之中,似有什么在冲撞着那厚重的冰层,在土里狂妄地生长着,最后冒出了一个芽尖来……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只是喊的不是“洛衾”,而是“品霜”。

  可眼前一片迷蒙,她怎么也看不清对她说话的人是谁,只是那女子温柔似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她道:“你生于北寒,又临近雪季,故取名品霜。”

  是了,她叫叶品霜,是洛明婉给她取的名。

  ……

  洛衾记事起便在北寒,是夏时绿草连天,冬来万里覆雪的北寒,可却总有人道她是“南边来的小崽子”。

  问起南边是哪,洛明婉垂眸看她,眼波柔似丝绢,“青锋岛,待此事了结,便带你回去。”

  小洛衾微微颔首,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过了一会又问:“可我们为何要在这北寒之地?”

  洛明婉笑了,“祸端由何人起,便该由何人来熄。”

  可洛衾年岁尚小,又怎么听得明白,她又连着问了好几回,将支离破碎一般的话语连在了一起,才知晓了个大概。

  早些年魏青鸿在青锋岛取了一把剑,怎料这剑竟给魏家和天殊楼带来了祸事,叶子奕和洛明婉心怀愧意,便北上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一助便是数年。

  她出生的头一年,天殊楼刚好传出大小姐的死讯,大小姐取名“魏星阑”,才刚足岁便承了白眉的半身真气。

  白眉向来喜怒无常,整个人古怪得很,原本一味地想将剑夺回去,可在见到襁褓之中的魏大姑娘时,忽然喜从心来,将半身真气灌入了她的头顶,还道:“江湖人都稀罕老朽这身真气,如今老朽心情好,便赐给你们了!”

  那真气霸道无比,真正让人觊觎的,原来不是惊浪剑,而是剑里的心法秘诀,这心法修出的便是这股霸道的真气。

  江湖中有不少邪门的功法,譬如将他人的真气吸纳为己用,不少人蠢蠢欲动,若是能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儿身上把那股真气纳入自身丹田之中,那又何必再去抢那把惊浪剑。

  由此一来,抢夺惊浪剑的人逐一收手,改为对天殊楼的大小姐下杀手了。

  这股真气如此霸道强劲,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又怎么承受得住,在受了白眉那当头一掌后,魏星阑七窍徐徐流血,险些就咽了气。

  魏青鸿和方倦舒不得不谎称小女因承不住这霸道之劲,已然爆体身亡。而在期年后洛衾出世之时,又借以谎称二姑娘诞世,不久后才将在暗室中躲了许久的魏星阑抱了出来,将其唤作媗儿。

  江湖中人人都以为大小姐魏星阑死了,其实不然,她虽承不住这股真气,浑身经脉因其俱毁,可方倦舒却用命将其保了下来,天殊楼却对外称,倦舒夫人是在诞下二小姐的时候故去的。

  思及此处,洛衾意识依旧朦胧得很,只依稀知道,原来魏大小姐和魏二小姐是同一人,都是那……惹得她乱了心神的倒霉玩意儿。

  在洛衾的记忆之中,那魏二小姐似乎总是弱不禁风的,脸色时常苍白一片,动不动便要喝药,可她不哭不喊,一口就将碗里的药饮尽了,末了还要同洛衾嘚瑟。

  北寒之地本就人烟稀少,同龄人更是寻不到几个,洛衾与魏二小姐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在知晓是托了洛衾的福,自己才能从暗室里出来之后,魏星阑每每看见她,便要笑着叫上一声“小恩人”,逗得洛衾面红耳赤的。

  洛衾把脸埋在洛明婉的膝上,回头瞅了她一眼,玉白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绯色,她道:“喝药有何了不起,我还会绣帕子呢。”

  魏星阑便凑了过去,问道:“绣什么帕子?”

  洛衾仰头朝洛明婉看去,气着道:“娘亲,快告诉她,我绣的是什么。”

  “你连自己绣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还问我?”洛明婉好笑地看她,接着又道:“说起来,你这帕子绣了好几日也没绣完,若是再绣不出来,我只好拿针扎你的指头了。”

  明婉夫人说得柔声柔气的,可这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洛衾霎时间白了脸,连忙道:“霜儿会很快绣出来的。”

  洛明婉点点头便走了,将针线和绢布留给了她。

  小洛衾瞪着那白绢上乱七八糟的针脚,讪讪地对一旁目不转睛看着的魏星阑道:“这、这绝不是我绣的。”

  魏星阑也不揭穿她,就笑着点点头。

  两个小姑娘靠在院子里,一人绣着手帕,一人干看着。

  魏星阑看了好一会,眼看着这天色都要暗了,手帕上还是没有一朵完整的花,她忍不住道:“我来替你绣。”

  洛衾瞪着眼道:“可你又不会。”

  “我看了一会就会了,你也不想被明婉夫人扎手指头吧?”魏星阑循循善诱。

  洛衾点点头,又道:“可要是被娘亲看出来怎么办。”

  “有我帮你,定然不会看出来。”魏星阑胸有成竹道。

  说罢,她还真给洛衾绣出了花来,有模有样的,只是那刺绣果真被洛明婉认了出来,在洛衾就要被责罚的时候,她道:“夫人,这帕子是霜儿绣了送我的。”

  “当真?”洛明婉问。

  魏星阑点了头,还朝洛衾使了眼色,真当洛明婉看不见一般。

  洛明婉只好作罢,最后那帕子还是到了洛衾的手里。

  夜里无事,魏星阑又去叩了洛衾的房门,说是山里有一窝雪白雪白的狼崽子,要带她去看看。

  洛衾在北寒住了这么久,每日都是待在天殊楼里,连大门也没出过,更别提什么雪白雪白的狼崽子了。

  她呐呐道:“可娘亲不许我夜里出去玩儿。”

  “我们悄悄去,有我带着你,怕什么。”魏星阑笑道。

  洛衾沉默了好一会,头一点便乖乖答应了,实在好哄骗得很。

  魏星阑牵着她悄悄从侧门出去,骑着马颠簸了好一段路,她这马术应当是才学不久,马儿跑得时快时慢,歪来晃去,让坐在马背上的洛衾时不时便撞在了她身上。

  洛衾实在怕得很,只好搂紧了她的腰,一边道:“你究竟会不会?”

  “会。”魏星阑直言,“你看,这不是到了么。”

  远处一个及腰高的窄洞,里边传出狼崽子嗷嗷的叫声,稚嫩得就跟能掐出水一样,着实惹人怜爱。

  洛衾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小东西,登时心生喜意,爬下马就朝那洞口走去,可才刚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

  “先别去,那母狼也不知在不在里面,可凶了。”魏星阑道。

  洛衾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那、那要怎么才能见到狼崽子?”

  魏星阑笑了,“我先去瞧瞧,我不怕。”

  闻言,洛衾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朝那窄洞缓缓靠近着。

  那母狼果真在洞穴里,然而却是奄奄一息的,它腹部受了重伤,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肠子都淌了出来,洞里全是血。

  两只狼崽子在它身旁一拱一拱的,嗷嗷叫唤着,叫声凄厉得很。

  母狼眼眶湿润,竟像是通人性一般,用余下的气力将两只狼崽叼到了魏星阑和洛衾的面前,接着就一命呜呼了。

  洛衾捏着魏星阑的袖子,怔愣地道:“它怎么了。”

  “它成了天上的星。”魏星阑弯腰抱起了那两只狼崽子,一边对洛衾道。

  洛衾懵了一瞬,怀里忽然多了一只暖烘烘的小东西,白得像雪一样,眼睛还没太张开,脆弱得像是枯叶一般,一折就碎。

  “喜欢吗。”魏星阑问她。

  她点点头,“喜欢,”顿了一下,又道:“也欢喜。”

  回去之后两人没少挨骂,魏青鸿扬眉就道:“什么玩意都要往家里抱。”

  魏星阑身子虽弱,可脾气却不软,硬着头皮说:“我要养。”

  “养两只?”魏青鸿又问。

  “另一只是霜儿的。”魏星阑道,她说完朝洛衾斜了一眼,示意她赶紧开口。

  洛衾一慌,便道:“霜儿不知道。”

  魏星阑:……

  她险些气血倒流。

  魏青鸿无可奈何,这两只狼崽都抱回来了,总不能再扔出去,这万里荒原,也不知它们能不能活下去,最后只好把东阁的院子空了出来,用来安置它们。

  秋末之时,北寒的游牧人全都聚在了一块,而天殊楼也发放了些盐米,楼外热闹一片,全是竞马射箭时的欢呼声,可那向来爱逗弄她的小魏姑娘却久久没有出现。

  洛衾问起才知,那人竟是生病了。

  虽平日里没少争吵,可在得知此事的时候,洛衾还是慌了,急急忙忙的往魏星阑屋里跑。

  门外的婢女拦住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小点声。”

  她这才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往屋里走着,心里怕得很。

  那讨厌精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子,脸色却苍白得很,任她小声唤了许久也没睁眼。

  就像那只母狼一样,怎就不睁眼了。

  洛衾眼泪直流,伏在床边就哭了起来,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双眼通红一片。

  魏青鸿来的时候便看见这着实悲惨的一幕,哭笑不得道:“她一会就醒了,霜儿别哭。”

  洛衾红着眼看他,道:“霜儿看了书,有能治百病的药人,要不伯伯把霜儿做成药人好了,姐姐一病就啃我一口,啃一口就好起来了。”

  魏青鸿觉得,是时候把书阁里一些没用的书籍给清理掉了。

  说是一会就醒,可魏星阑这一睡就睡了几日,起来便看见洛衾伏在床边,压在手臂上的脸颊通红一片,便忍不住用指头戳了戳她的脸。

  洛衾醒来后愣了一会,随即扑到了魏星阑的怀里,怎么也不撒手,“我还以为你不醒了。”

  “我这不是被你气病了么。”魏星阑故作严肃道。

  洛衾懵着,没明白她的意思。

  魏星阑又道:“那日我们把狼抱回来,你却说你不知道,我这一气就气病了。”

  听了这话,洛衾更难过了,总觉得是自己闯下的祸,于是委屈着脸给魏星阑赔了罪,从那以后就对魏家小姐言听计从的。

  魏星阑出世不久方倦舒就没了,也不曾记得娘亲长什么样,在玩过家家的时候,洛衾就自告奋勇给这大小姐当娘,还学着洛明婉的样子,把这笑得狡黠的人抱进怀里,拍拂着对方的背道:“不怕不怕,月光照下来了,该睡了。”

  这一扮就扮了数日,洛衾一时间没能改过来,在洛明婉问她去北阁做什么的时候,她下意识便道:“找闺女。”

  洛衾:……

  连忙捂住了嘴。

  洛明婉满脸不解。

  到了北阁,洛衾又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只见魏星阑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还有滋有味地看着话本。

  “这是什么?”洛衾问道。

  魏星阑翻了一页,道:“是话本。”

  洛衾识字还不多,不大看得明白,便把脑袋搭在手肘上,半伏在了桌案上。

  魏星阑又道:“这话本里讲了南边的花灯节,我听爹说你和叶叔,还有明婉夫人是从南边来的。”

  洛衾哪见过什么花灯节,她生时便是在北寒,若不是爹娘提及,她还以为自己是北寒人了。

  见那像是璞玉一样的小姑娘一脸懵懂,魏星阑又道:“你知道花灯长什么模样么?”

  洛衾摇头,她连花灯都未听说过,又怎么知道花灯长什么样。

  魏星阑一脸高深莫测地道:“那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看。”

  洛衾侧头看她,也不知她要从哪变出花灯来。

  这日过后,魏星阑一直闭门不出,剑也不练了,字也不写了,任魏青鸿怎么骂也不肯动上一动。

  婢女摇头便道:“我也不知姑娘在做什么。”

  一众婢女守口如瓶,就连洛衾也不知道这人又怎么了。

  过了几日,魏星阑特意到西院找她,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洛衾迟疑了许久,问道:“莫不是又有一窝狼崽子?”

  “养一只还不够么,可不能太贪心。”魏星阑睨了她一眼。

  洛衾眼眸一垂,耳廓都红了,最终还是顶不过魏姑娘的蜜语甜言,跟着她就往外走,连去哪儿也不知道,实在好唬弄得很。

  在临近那地方的时候,魏星阑还把她的双眸捂了,意味深长道:“我带着你走,不会让你摔了。”

  洛衾眼前漆黑一片,她半信半疑,心如撞鹿一般,僵着身被身后的人推着走。

  那掩住双眸的手一放,骤然间,漫天彩灯映入眼帘。

  漆黑的洞窟里悬着数个花灯,做得不甚精致,可有模有样的,里边亮着的也不是星火,而是不知从哪捉来的夜光虫。

  那夜光虫又叫萤火,尾部能发出光来,聚在一起时明亮得很,幽绿的光朦胧又柔美,在花灯里轻盈地飞动着,将大半个山洞都照亮了。

  “我做的。”魏星阑道。

  洛衾呆呆看着,眼里映着光,“好看。”

  魏星阑笑了,“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带你去看看真正的花灯。”

  “花灯节是什么模样?”洛衾仰着头道。

  “书里说,遍城都是千姿百态的花灯,彩光熠熠,如火树银花。”魏星阑想了想说。

  洛衾捏住了魏星阑的袖口,低声道:“那我想去看看。”

  在听那讨厌精答应下来后,洛衾总觉得,那人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甚至还同对方更亲近了一些,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

  两人常常一起习武,魏星阑也会偶尔教她写字,而魏青鸿和叶子奕不知在忙什么,数月竟都见不到人影。

  入冬时魏青鸿和叶子奕回来了,得知楼里的二香主和听莲堂主已互表了心意,便大张旗鼓地办起了喜事。

  那向来舞刀弄剑的二香主竟偎依在堂主怀里,做足了小女子的姿态,一身红衣又娇又媚的,引得一众手下喧哗不已。

  在把人送入洞房后,洛明婉感叹道:“日后我也会给咱们霜儿找个好人家。”

  洛衾年岁尚小,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她脸颊一红,拉着洛明婉的袖口便讷讷道:“霜儿不想嫁人,就想跟着娘亲。”

  洛明婉笑了:“可你如今也没跟着我,日日跟着魏姑娘呢。”她捉弄般道,“以后嫁予魏姑娘算了。”

  洛衾愣了一瞬,手足皆染上了绯色,一双眼眸转向了另一侧,也不出声,就睨着魏星阑。

  “可那也要看魏姑娘要不要你。”洛明婉又道。

  洛衾攥着细白的手指没说话。

  魏星阑道:“要的。”

  魏青鸿大笑起来,摇摇头道:“那霜儿意下如何。”

  洛衾轻声说:“要嫁的。”

  一众人全都笑得快喘不上气了,还以为这两个小丫头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隔天魏星阑就把洛衾唤作“卿卿”了,还是从二香主和听莲堂主那学来的。

  过了一阵大雪簌簌而下,洛衾换上了新袄子,同魏星阑在雪里追着狼跑,那两只狼崽子长大了不少,远远看着威风凛凛的。

  那白眉又来了,却不是来要剑的,他疯了一般,说要把余下的大半真气传给洛衾,也不顾这垂髫小童受不受得住。

  洛衾僵在了原地,看着那掌急急而来,她匆忙闭紧了双眸,掌风却只掀起了她的一缕头发。

  在睁开眼时,便看见魏星阑挡在前边,像是飘零落地的花一样,仰头倒在了雪里。

  魏青鸿和叶子奕本想将这疯子杀了一了百了,可洛明婉却制止了他们,流着泪道:“若他死了,媗儿这一身真气怎么办?!”

  两人只好把白眉囚了起来,又封住了魏星阑周身大穴,在半月后,才将那股霸道强劲的真气封住了。他们心知肚明,只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

  洛衾忧心得很,日日陪在魏星阑身侧,就等她醒来。

  可在魏星阑好不容易睁眼的时候,她们养的一只狼没了,是病故的。

  洛衾抱着那硬了的狼身不肯走,魏青鸿便把狼皮割了下来,给她做成了水囊的外套,道:“这样它便能陪着你了。”

  小姑娘眼泪还没干,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数月后,魏星阑的身子好了不少,许是体内真气被封住的缘故,连强身健体的药汁也不用再喝了,武艺也更上了一层楼。

  彼时江湖皆知那身怀白眉真气的魏大姑娘已故,众人不免又将目光放在了惊浪剑上,可不知楼内何人传出,惊浪剑早被掏空了,真正的秘诀其实在天霜玉里。

  那时秋水十三楼是江湖第一大暗帮,所谓暗帮,便是无组织无领头人,但他们的人在江湖中无处不在,又没有人能将他们认出来。

  他们混入了北寒,杀害了楼内一众高手,就为了偷那块天霜玉。

  魏青鸿断言:“楼中有内贼!”

  叶子奕便道:“你将媗儿和霜儿带去逍遥城,我和明婉留下御敌。”

  洛衾未谙世事,只觉得心生苦意,抓着洛明婉的手怎么也不肯走,说道:“你们不要留下。”

  叶子奕掰开了她的手,在她和魏星阑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侠之大者,就该如此。”

  洛衾依旧不肯走,向来乖巧得很的霜儿姑娘,竟又哭又闹的。

  洛明婉不得已,向游牧人讨来了一只白隼,塞到了她的怀里,柔声说:“这只海东青,白翅击空,睥睨苍穹,有它伴着你,我也得以安心。”

  那白隼还小,歪着脑袋叫不出声,似是有些先天不足。

  最后洛衾还是哭着被魏青鸿带去了逍遥城,路上魏星阑哄着她道:“叶叔和明婉夫人很快就会赶上,逍遥城有花灯的,我们先去看看花灯。”

  可逍遥城却没有花灯,只有漫天的血光。

  她和魏星阑被塞进了塔里的佛龛,听着外边的打斗声,僵着身不敢动上一动。

  这一打就是数日,她们也在佛龛里待了数日,那只小白隼已是奄奄一息的。

  那裹着狼皮的水囊被推来拒去的,魏星阑怎么也不肯喝上一口,还小声哄着洛衾多喝一些。

  没有吃的,水也快喝完了,两个小姑娘又饥又渴,险些晕了过去。

  洛衾流着泪道:“我们会不会睁不开眼。”

  魏星阑愣了一瞬,这才明白她意指会不会死,便道:“不会。”

  “那我们若是死了呢。”洛衾又问。

  魏星阑想了想,认真道:“那就化作一双厉鬼,回来将恶人斩尽杀绝,可叶叔道侠客不可任性伤人,他不准那便算了。”

  洛衾哽咽着,伏在魏星阑的膝上,饿得快喘不过气来,又问道:“我们若是化作了厉鬼,那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不会,我们又不曾作恶。”魏星阑抚着她的发道。

  “可我害怕。”洛衾道。

  魏星阑笑了:“有我和你一同走那黄泉路,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做厉鬼,我们也要做一双。”

  又挨了几个时辰,洛衾见身旁的人不说话了,她心底一慌,在黑暗中摸上了对方的脸颊,碰到了那干裂的唇。

  她颤着手给魏星阑喂水,魏星阑却只小口小口地吮一下,怎么也不肯多喝。

  再后来,佛龛底下的木柜被打开,魏星阑被方倦晴带走,而一个蒙着脸的红衣女子将她带回了青锋岛。

  是她总在洛明婉口中听说的青锋岛。

  恍惚中,洛衾如身坠冰渊一般,冷得她忍不住哆嗦,她猛地睁开眼,便看见远处祈凤跪在雪里,正用双手将雪捂化,让雪水滴在盛水的宽叶上。

  那一双小手又红又肿,那双灵动的杏眼也哭肿了。

  祈凤看着她,愣愣的,过了一会,把手里的雪都扔了出去,朝洛衾扑了过去,一声声喊着“姐姐”。

  洛衾捂着她的手,运起内力将那小手焐热,转头朝躺在一旁的魏星阑看去,说道:“她……”

  这一开口,她才发觉,喉咙竟干渴得很,似是数日未曾喝水了一般。

  祈凤这才道:“魏姐姐将那些人打跑了,可你们两人都晕了过去,随后就下起了雪,我只好把你们拖到这地方避一避,哪知你们这一睡就了三日。”

  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出来。

  洛衾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魏星阑的模样忍不住想起幼时的事来,她伸手去把了这人的脉,脉搏还在,她也就安心了些许。

  只是魏星阑的身上却不是凉的,不仅不凉,还热得厉害,显然是发了热病。

  祈凤转身把地上盛着雪水的叶片捧了过来,说道:“我焐了好久,只有这么点。”

  “够了。”洛衾道。

  她捏着魏星阑的下颌,缓缓给这倒霉玩意喂水,不曾想,幼时在佛龛里时,是魏星阑把水让给了她喝。

  过了许久,那落在雪地里的手指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了发出细碎的声音。

  洛衾靠在了她的耳边,细细听着她的话。

  这人竟是在说:“花灯……不可再错过了……”

  洛衾一愣,又听见她道:“还未带霜儿……去看花灯……”

  她抿起唇,双眸一闭,过了一会才低声道:“看过了,看过花灯了。”

  那人的手又动了动,眼皮颤动不已,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来,那凤眸缓缓一动,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也兴许是烧糊涂了,那沾了雪水的唇一张,道:“你又不是霜儿,你怎么知道。”

  “我是。”洛衾蹙眉说。

  “胡说,我霜儿何时长这么大了,她都被那什么岛主教坏了,哪还认得出我来,这账我还得找那位岛主算。”魏星阑声音干哑地道。

  “你烧糊涂了。”洛衾又说。

  地上躺着的人双眸渐渐有了神,随后她嘴角一勾竟露出了笑来,虚虚地说:“我的霜儿可甜,让我尝上一尝,我就知道你是不是霜儿了。”

  洛衾愣了一瞬,随即双颊热了起来,看魏星阑这般放浪轻浮的模样,显然是回过神来了,根本就没烧傻!

  作者有话要说: =3=

  小洛和魏二可忒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