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熙若洗完手出去时, 陆清欢已经不在了。

  化妆师告诉她：“清欢姐先过去了。”

  金熙若“哦”了一声，心想：为什么不等她？

  她没有时间想太多，补了口红, 和助理前往摄影棚。

  路上助理用韩语悄悄问她：“和女人亲亲是什么感觉？”

  金熙若脚步一顿。

  化妆间亲嘴那一幕莎莎没看见，化妆师没看见，距离她最近的助理倒是看得真真切切。

  金熙若本来已经忘了, 被助理一提又想起来, 抬手下意识要摸嘴唇，想到涂了口红又放下了。

  ……什么感觉？

  接触太短暂了, 她只记得很软, 很热，哪有心思去想其他？

  对上助理充满八卦的目光, 金熙若心里没来由心虚，清了清嗓子, 用韩语回她：“没感觉。”

  拍照比演戏轻松多了, 只要摆摆造型，先是每个角色单独拍几张，最后合影拍几张。

  合影时碰到陆清欢, 金熙若冲她笑笑。

  陆清欢回她一笑。

  两个人决口不提化妆间的事, 看起来一切如常。

  一次意外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可是金熙若后来发现，自从那个意外的吻之后, 她变得好奇怪。

  也不是一开始就奇怪, 是看到陆清欢和男主拍吻戏时, 她才发现自己似乎不对劲。

  九月中旬开机, 陆清欢和金熙若一同进组。

  女一和女二是大学同学，同寝室, 兼闺蜜，两个人大学还没毕业，有不少剧情是校园里发生的，比如男女主的初吻和结局最后一个吻，都是在校园里。

  剧组特地找了个大学，趁周末学生放假时拍。

  校园一角，男主把女主按在墙上亲，很唯美也很浪漫的剧情。

  陆清欢出道至今六年，拍过的吻戏数不胜数，她以为很容易过，拍摄过程却不怎么顺利。

  “咔——”

  导演第五次喊“咔”，带了点不耐情绪说：“清欢你害羞一下就行了，不要老是躲。”

  陆清欢鞠了个躬，说：“对不起导演，我下次注意。”

  第六次终于过了。

  “清欢，你状态不对啊，前面那场不是拍得挺好吗？”和她演对手戏的本剧男一周毅调侃地说：“跟我拍吻戏让你这么难受吗？”

  陆清欢笑笑说：“哪有，只是很久没拍这种类型，有些不适应。”

  周毅不疑有他，说：“那你要快点适应，等下还有一场呢。”

  “嗯。”

  下一场还是吻戏，导演喊化妆师过来给演员补妆。

  内容和地点没变，只是角色的年龄变了，偏向成熟。补完妆后，化妆师把陆清欢的马尾解开。

  有风吹来，头发挡住脸，陆清欢偏了偏头，不经意间，目光捕捉到休息区等戏的金熙若，表情一顿。

  女二的戏已经拍完，金熙若为什么不上保姆车在这吹风？

  陆清欢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不动声色把头摆正。

  “《他的荣光》第八场一次，开始！”

  场记打完板子，下一秒，陆清欢把自己代入角色中，含情脉脉抬头仰望男主。

  周毅一只手托起她下巴，温柔吻下来。

  两场吻戏拍完，到了剧组放盒饭的时间。

  外面风大，除了工作人员，演员都躲进保姆车里用餐，几个女演员挤在一辆车里，边吃边聊拍戏的趣事。

  有个女演员叫刘欣悦，是北院的在读生，剧里演女一女二的同寝室饰演，算是女三号。

  她是王晗的学生，也就是陆清欢的师妹，性格有些自来熟，老是喜欢跟在陆清欢屁股后面喊“师姐”。饭没吃几口，她按捺不住问陆清欢：“师姐，拍吻戏是什么感觉？”

  金熙若往嘴里扒饭的动作一顿，倏地抬头，直直朝陆清欢看过去。

  陆清欢出了名的没脾气，对于这种尴尬的问题来者不拒，说：“没什么感觉。”

  刘欣悦将信将疑，小声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拍吻戏，怎么会没感觉，就一点不排斥吗？”

  “怎么说呢……”陆清欢略微沉吟，换了个说辞：“我第一部戏就有吻戏，怕自己演不好，那个时候除了紧张什么都记不得了。后来就麻木了。”

  “拍吻戏还能麻木，那你肯定拍了不少。”刘欣悦捂嘴笑。

  陆清欢笑而不语，眼眸流转，发现金熙若在看她。

  女孩的眼睛很大很亮，里面不带一丝杂质，却又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接时，陆清欢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来得及探究，脑子一抽，问：“你也拍过不少吻戏，你麻木了吗？”

  金熙若目光躲闪不及，被问得一愣，咬着筷子，支支吾吾：“我……我哪有你拍的多！”

  刘欣悦像是才发现第三个人的存在，目标转向金熙若，说：“我记得熙若你在《前妻的诱惑》里有好多吻戏，还有床戏，看你拍得好熟练。”

  金熙若学了两年中文，口语日渐流利，只是对于某些词语理解不是很透彻。比如这个“熟练”，她懂是什么意思，当刘欣悦是夸她演技好，傻兮兮回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却不知，这个词用在刚才那个语境里很容易让人误会。

  什么叫拍床戏很熟练？陆清欢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谴责地看了刘欣悦一眼，说：“别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吃完，金熙若想上厕所。

  为了拍摄方便，剧组选的场地尽量偏僻，附近没有教学楼，公共厕所要走很久才到。

  金熙若拍拍屁股，临走前象征性问：“你们还有谁要去？”

  “我跟你一起。”陆清欢站起来说。

  金熙若看着她，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姨妈快来了，金熙若今天心情特别乱，尤其是看到陆清欢和周毅拍吻戏的时候，明明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在旁边越看越烦躁。

  看到周毅摸陆清欢的脸她烦躁，看到周毅吻陆清欢她烦躁，听到导演一次次喊ng她更烦躁。

  吃饭的时候，她像是中邪了一样，总是忍不住去偷看陆清欢嘴巴，然后鬼使神差想到那天化妆间里那个意外的吻，心乱如麻。

  她后悔多嘴一问了。

  两个女人一起去上厕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心里有鬼，理不清道不明，突然就不想去了。

  可是不去的话，等下还要拍戏，就更没时间去了。

  金熙若心一横，说：“走吧。”

  一定是憋尿憋太久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金熙若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没话找话和陆清欢聊接下来要拍的内容。

  陆清欢与往常一样与她闲聊，看她嘻嘻哈哈，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

  每次说话，金熙若都会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今天却像是在故意躲避她的目光。而且，好像总是偷看她嘴巴？

  陆清欢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走着走着，金熙若突然冒出一句：“你嘴唇有点干。”

  刚吃完东西陆清欢忘了抹唇膏，她抿了抿唇，说：“很干吗？”

  “就……那个，皱纹有点多，回去记得擦唇膏。”金熙若磕磕巴巴说完，闪身进了女洗手间。

  路过洗手池时，陆清欢照了下镜子，唇纹是有些明显。

  金熙若是不知道有唇纹这个词吗？还说的皱纹，笑死人了。

  陆清欢轻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想到金熙若说那番话时别扭的神情，陷入沉思。

  真的有点反常，是怎么了？

  休息时间没结束，从洗手间出来，两个人慢吞吞往片场走，当是散步。

  “你记得你和姜思杰也有吻戏吧，是不是等下要拍？”

  姜思杰在剧里饰演男二。

  金熙若正低头出神，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脑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陆清欢：“你说什么？”

  陆清欢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看她神色不对，说：“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金熙若卡了壳 ，甩甩头，稳住情绪，语速飞快地说：“我们那个不算吻戏啦，就是亲一下脸蛋。”

  陆清欢听她说话都流利了，以为她是害羞急的，笑笑说：“那是我记错了。”

  金熙若烦躁地用手抓抓刘海，眼神乱瞟，看到不远处一对情侣坐在石凳上接吻，小声嘀咕了一句。

  秋风飒飒吹来，把她的那句话吹散了，陆清欢没听清，侧身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别人拍吻戏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啃猪脚。”

  陆清欢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玩味地看着她：“啃猪脚？”

  “对啊，就是那种油腻腻的猪脚。”金熙若看了看左右没有别人，继续道：“我不喜欢吃……总之就是恶心。”

  陆清欢一噎。

  其实可以理解。演对手戏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接吻，正常人都会有些排斥吧？

  “刚才我没敢说。”金熙若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说：“你说你拍吻戏没感觉，能教教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陆清欢被问住了。

  金熙若大眼睛忽闪忽闪，求知欲旺盛地看着她：“你肯定有什么技巧，快说快说。”

  “咳——”凉风灌进胃里，陆清欢捂着嘴咳嗽一声，缓了缓，说：“我没有技巧。”

  “啊？”

  “我对男人没感觉，所以和他们拍吻戏也没感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