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一枝香雪      更新:2023-07-29 15:08      字数:7538
  己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傅清宁纵马一阵疾驰,直到风吹干了她的眼泪,暮色渐渐降临,她才放缓了马速,去找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傅清宁觉得自己就是路边的杂草,任那风吹雨打,太阳一出来又生气勃勃了。

  她打开卫昀给她准备的行李,里面有银两,换洗的衣物,治伤的药品,还有各种适合她口味的干粮零食等等。

  她立即又开心起来了,卫昀还是那么体贴,她喜欢吃什么都还记着,有了他对自己的情意,情况也不是象想象的那么糟了,只要到了云州,在勇嘉那里好好住上一段时间,就能再见到他了。

  她沿着大道骑着马往前走,想象着和卫昀相聚后的美好生活,不住地给自己打气。

  然后她到了一处岔口,她看了看,发现往左边的路比较眼熟,寻思了一下,那不是和信老头来天霜城时经过的路吗?如果从这条路走,就能抄近道回到永州了。

  她踌躇了一下,想着还是别回去送死的好,于是策马跑上了另一条道,驰了一阵,她又犹豫了,脑中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我不回去送死,但是我可以回去报个信啊。只要我脚程够快,还是能报完信再脱身的。

  如此一想,她就掉转马头往那条近道去了。

  她从山洞走出来的时候,己经是两日后了,在黑暗中走了许久,乍见外面的阳光,她立即眯起了眼睛。

  走了几步,她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了,地上步满了凌乱的脚印,不是一个人的,象是无数人的。

  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下,脚印还算新鲜,看来那些人是在她来之前到的。

  究竟会是什么人呢,那么多人穿过山洞到这里来,怕是要花不少时间吧,她寻思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大军通过的痕迹。

  澄湖也一定知道这条秘道,另将一只军队悄悄布置在这里,待永州军出城迎敌时,或前后夹击,或趁城内兵力空虚攻城,无论哪一种情况,永州危矣。

  抱着一丝事情不是那么糟的希望,她悄悄地沿着足迹走去,走出这片山谷,只见外面是一片宽广无垠的山林,苍天古树连绵无际,里面隐有冑甲出没。

  一线希望也被掐灭了,这时出去报信也来不及了,她过山洞的时候已经把马放走了,走路去报信那简直是送死。

  她又悄悄退了回来,穿过山谷到了原先信老头住的地方。

  不巧的是,信老头也不在。

  她仰头望着那片峭壁,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温荣说过,危云峰是最高的山峰,无论哪里都看得见,如果我去那里点一把火,永州城里的人一定会看见,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我加把劲,在天黑前爬上去,那还是来得及的。”

  于是,这天夜里,危云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这火点得正是时候,不管是准备出去迎敌的永州军,还是埋伏在林中或远道而来的北凉大军,就连数十里之外的永州城民,也都发现了这一异常,熊熊的火光冒出了大股的浓烟,在暗夜中分外明显。

  因为临近冬季天寒木燥,最近都没有下雨,山林草木干燥,山风又猛,火势蔓延十分迅猛,傅清宁一放完火就撤了。

  饶是如此,还是听得身后劈里啦哗的声音,无数的草木已被火龙吞灭了。

  渐渐地整片山岭都成了一片火海,连天都映成了红色。

  她飞也似地往山下跑去。一口气奔到半山腰,只见身后热浪滚滚而来,虽然火势未到,大股的浓烟已经薰得人要炙息。

  更有在山林中栖息的野兽也被猛火为逼出,一时间吼啸连声,在火烟中狂奔骇蹿而出,四散奔逃,有的毛皮已被火馅所燎,带着火星撞入未着火的林子里,又引起一阵火情。

  傅清宁也没想到火势来得那么迅猛,要活命只能如兽类一般亡命急奔。

  生死关头激发了她体内的潜力,居然让她跌跌撞撞平安地冲到山下。这个时候她力有所歹,己是强弩之末了,一不小心,给脚下的石块一绊,脚底一滑,跌倒在地。

  然后她突然见前面现出了一支队伍,正是北凉军的装束,原来是隐藏在密林里的军队,一样被火势惊动,苍促间只能撤离林子。

  傅清宁心下暗暗叫苦,这前有军队后有火龙,己这次是要把命搭进去了。

  她看到路边有一条溪涧,水声轰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爬起来纵身便跳了下去,身后利箭如雨,在她就要落入水中之即,哧的一声穿透了她的胸口。

  耳边似乎听到一阵震天响的马蹄声响,如轰隆雷声,自山下传来。

  她落入溪水中,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隐隐约约中听到哭声,好像很遥远,又好似在耳边。

  有时候那泪水好像流到了脖子里,她很想伸手去擦一擦,却又没有力气。

  等终于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牟瑞月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傅清宁有气无力地道:“瑞月你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牟瑞月刚开始受了惊吓般,一惊之下,狂喜叫道:“啊清宁,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温泓你快来。”

  傅清宁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牟瑞月早已跳了起来,冲着到外面去了。

  她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闭上眼,又陷入昏暗中去了。

  这里温泓随着牟瑞月跑进来,见她两眼紧闭,还没醒呢。便埋怨道:“不是还没醒吗?害我高兴一场。”

  牟瑞月道:“刚刚明明醒了啊,奇怪。”

  傅清宁只醒了一会儿,又陷入昏睡中,到次日上午才完全醒了。

  牟瑞月还守在身边呢,连同温泓也在,见了说道:“我说醒了吧,你们都不信我。”

  温泓也很高兴,说道:“谁说不信你了?醒了就好,唉清宁你真吓死我们了。”

  傅清宁想挪一下身子,却动弹不了,便道:“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

  温泓道:“你受了箭伤,靠近心口,伤势很严重,身上也有多处骨折,只是都没有箭伤严重。朱大夫交代过不能乱动的。”

  傅清宁说道:“我昏迷了很久吗?”

  牟瑞月道:“可不是,都有半个月了,幸好朱大夫前些日子为温大哥治伤来了青州,要不你早小命不保了。”

  傅清宁叹道:“这样我都没死,真是很幸运啊。”

  牟瑞月道:“可不是,我和你说,幸亏信前辈及时救你回来了,当时你呼吸都非常微弱了,连朱大夫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温大哥哭得那个稀里哗啦。”

  她听到一声咳嗽,连忙住了口。

  温荣走了进来,说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先出去。”

  牟瑞月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咦,你怎么可以不走?”

  话未说完,被温泓拖出去了。

  温荣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少女,说道:“你怎么这么傻?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傅清宁叹道:“我不过是想给你们提个醒,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嘛,请你看在我死里逃生的份上,就别骂我了。”

  话未说完,温荣的眼眶便红了,摸了摸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再骂你了。”

  他看到身下少女有些慌乱的眼神,突然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谢谢老天爷,你终于活过来了。”

  傅清宁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牟瑞月时常来陪她说话,从她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原来她的一把火放得正是时候,北凉的大军已经接近,永州军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迎友,然而无论是敌是友,看到那样的危云峰上浓烟滚滚,都要停下脚步,好好想一想是怎么回事吧。

  若澄湖的计划,先以大军吸引注意力,又有精锐人马暗度陈仓,前后夹击,就算不能全歼永州军主力,也能灭掉大部分人马。

  本来这个计划就要成功了。可惜碰到傅清宁这种行事蛮撞的的人,一把火点燃了整个危云峰。

  这把火连烧了十数日才烧完将危云峰和半边天霜山脉烧成了不毛之地。

  澄湖在里头做的所有努力,都被这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伏击不成,她领着人马了苍促撤退,在回天霜城的路途中被永州军追上,损失惨重。连她自已都陷入了重围中,差点被擒,关键时刻,她的好儿子卫昀赶到,将她从重围中救走了。

  牟瑞月说道这一幕,扼腕叹息道:“唉,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个卫昀的武功真是好,居然在千军万马中将人救走。唉,可惜我不在现场,不能亲眼见识一下。”

  她见傅清宁一言不发,十分沉默,不禁奇道:“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傅清宁道:“我很累了。”

  牟瑞月难得体帖的道:“当然累了,你差点死了呢,好吧,我不打搅你了,你休息吧。”

  就在傅清宁养伤的时候,卫昀的母亲,澄湖的现身也在朝野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论。

  澄湖是云相的嫡长女,也曾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贵女,其风头之盛,就是连几位公主都要避她锋芒。

  当年永华长公主和卫国公府的世子卫振情投意和,就等着圣上指婚了,结果被澄湖横刀夺爱,卫振变心和澄湖成亲,永华长公主受此情伤,怒而出京,发誓只要澄湖在京一日,她就不入京。

  她在青州宏业寺里清修多年,直到云相一党覆灭,卫振和澄湖下落不明,才又重新入京。

  澄湖多年未曾现身,世人只道她早已过世,没想到她居然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北凉的护国夫人,其经历之奇,心机之深,令人惊叹不己。

  若是这次计划能够成功,夺下永州,也能在史书上载下一笔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北凉受此重创,只怕数年内元气大伤难以恢复了。

  有了朱大夫妙手回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傅清宁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终于能起身走动了。

  只是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了,牟瑞月见她每日里神思游离,时常一天两天不讲一句话,生怕她把脑子摔坏了,又不敢问她。

  这日她牵了一匹十分温驯的老马来,准备带她出去兜兜风。

  温泓在路上遇到了,忍不住道:“清宁的伤口刚好,万一再出个意外,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牟瑞月说道:“稍微活动一会不要紧吧,这匹马很温驯的。”

  “人家现在心里烦,你别去打扰她了。”

  牟瑞月纳闷道:“有什么烦的呀,都打了胜战立了大功了,要是我,都开心死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啊,听我的话,别找她了,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于是两个人就骑着马,往茶馆里喝茶去了。

  永州打了胜仗,城内的居民也引以为荣,茶馆里甚至还出了评书,说的就是火烧伏兵一战,说得声情并茂,特别是最后澄湖落荒而逃,被卫昀救走一段,让人听得好不过瘾。

  牟瑞月听完了说道:“澄湖真是可恶,不过她那个儿子卫昀还真是好身手,令人佩服。”

  温泓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那个卫昀,原是清宁的心上人。”

  牟瑞月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

  温泓赶紧拿手巾擦了擦,“小心点,你喷我身上了。”

  牟瑞月拍桌道:“清宁真是没有义气,早知道她和卫昀是老交情,我就请她引见了。”

  温泓无语地看着她,牟瑞月回过神来,“哦,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清宁有心上人,那温大哥怎么办?”

  “你放心吧,清宁和卫昀是不可能的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问你,如果你夫君和你娘打架,两人都受了重伤,且无和解的可能,你帮谁?”

  “不知道。”

  “一定要选一个呢?”

  “我又没娘,我怎么知道,要是我爹,倒可以选一选。”

  温泓揉了揉额头,叹道:“好吧,就你爹吧。”

  “那我肯定选我爹,爹只有一个,没了就没有了,夫君没了还可以再找。”

  温泓哀叹一声,“天哪,我这要娶的是什么女人啊。”

  牟瑞月道:“反正,你不要和我爹做对就行了。”

  温泓正色道:“瑞月,我听人说你小时候很聪明伶俐,连太后都喜欢你,封了你一个县主。怎么大了就成一根筋了。”

  牟瑞月撇了撇嘴,“什么呀,我这县主是因为我爹打了胜仗,所以给我也封了一个,以示嘉奖,跟我是不是聪明伶俐没关系。好了,你别废话了,这跟温大哥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一样吗?卫昀的老娘和清宁打起来了,你说卫昀会站在哪一边。”

  牟瑞月一怔,“两不相帮吧。”

  温泓暗道:“这女人,自己就是帮爹,别人就是两不相帮。”

  他在心里小小鄙视了一下,接着道:“你瞧,这不是大哥的机会吗?所以我叫你别老去看她,给大哥多点机会吗?”

  牟瑞月这才醒悟过来,“看不出你还这么善解人意。”

  温泓得意的一笑,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要是这事成了,还得多谢我呢。”

  两人说着话,突然旁边走过一个人来,轻轻撞了温泓的肩头一下。

  温泓抬头看去,是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男子,高个儿,帽檐几乎压到鼻子了,也看不清相貌,他心下有些不悦,说道:“走路小心点。”

  那布衣男子一声不吭,径往茶馆外去了。

  两人也没在意,等到结帐的,温泓掏遍了全身,也没摸出一个铜子来,想是被人摸了口袋,只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丢的,最后还是牟瑞月掏钱结的帐,因这茶馆里的酱鸭做得甚是地道,还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傅清宁。

  两人带着酱鸭到了傅清宁的住处,侍候的丫头迎出来道:“姑娘刚刚睡着了。”

  牟瑞月道:“让她睡吧。我把这包酱鸭放这里,等她醒了再吃。”

  她拿着那包酱鸭进屋,一阵寒风吹来,她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抬眼一看,那窗子却还开着,便道:“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还开着窗?”

  那丫头惶恐道:“已经关了的,不知怎的又被风吹开了。”说着,忙去将那窗子关上。

  牟瑞月也没在意,出了门,和等在外头的温泓一起走了。

  那丫头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身进屋,关上门,突然颈上一痛,整个人已晕倒在地。

  门后转出一个布衣少年,轻轻地走进了暖橱。

  暖橱里炭火燃得很旺,虽是寒冬,却没有半点冷意。

  床上的少女睡意沉沉,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的眉尖微微蹙起,好像睡梦中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少年轻轻将她额上的细汗拭去,凝视了许久,方才准备离开。突听那少女睡梦中叫了一声,“卫昀。”

  他停下了脚步,脸上现出几分迟疑的神情,良久,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傅清宁惊醒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望,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已过了千年。

  她揉了揉眼,“卫昀,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真的是你么?”

  卫昀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你不是在做梦,我在这里。”

  傅清宁的眼圈立即就红了,伸臂环住了卫昀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胸膛上,低低地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卫昀的下巴蹭了蹭她头发,没有说话,他听到怀中的少女轻声说道:“卫昀,你不是说要带我走吗?我们这就离开吧,到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谁都没有的地方,好不好?”声音已近乎哀求了。

  卫昀眼中现出十分复杂的情绪,“小宁子,我现在还不能——我母亲伤得很重。”

  傅清宁松开手,苍白的脸上浮出怒气:“那是她活该,是她挑起了战端,又要拿我祭旗,她,她还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卫昀道:“我知道,其实她现在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只是我...她总是我母亲。”

  他眼中现出悲哀,“对不起——小宁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会记你一辈子。”

  傅清宁使劲憋着眼泪不哭出来,“我不要你记我一辈子,我要你和我过一辈子。”

  卫昀眼中蓄满了泪水,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拿起剑,跳窗走了。

  等房中已经没了人影,傅清宁方如梦刚醒般跳起来冲到窗边,还没等她跳下去,房外突然冲进一个人来,把她抱住了,她使劲挣扎道:“温荣,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温荣将她扔回床上,两眼冒出怒火:“你还找他,你不要命了吗?”

  他看见对方失魂落魄地坐着,眼中满是泪水,心底突然就是一软,伸手将她揽到怀中,柔声道:“你忘了他好不好,我也心悦你,你嫁给我吧。”

  他见对方呆呆的没有反应,倏地生出了怒气。

  他的唇落在她的脸上,呼吸又急促又热烈,怀中的少女也没有挣扎,只是睁大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温荣呆了一下,他听到她说,“温荣,我很疼。”她将他的手拿起,贴在心口处,“这里很疼很疼。”

  温荣停下手,看她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木然地走出门去了。

  街上的更鼓响了四下,天黑如墨,黯然无星,这寒冷的夜,虽然没有下雪,但她的心似乎碎成了片片。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脚都麻了,整个人似掉在了冰窿里头,再也走不动了,便坐着休息一会,又接着往前走,全无方向的,也没有目的。

  终于她觉得很累了,她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坐了下来,将脸埋在臂弯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突然听到一个很柔和的声音道:“姑娘,你一个人在外头,太冷了,快进来暖暖身子吧。”

  眼前是个面目很和蔼有些眼熟的的老婆婆,她怔了一下,认出是曾经拜访过的于老夫人,原来不知不觉,她居然走到于家庄这里来了。

  傅清宁跟着她进屋,只见屋子里炭火燃得红红的,一股暖意。

  于老夫人将她拉到炭盆边,说道:“小丫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和我说说吧。”

  傅清宁听她语气和霭,神色温柔,便又哭了起来,“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不要我了。”

  于老夫人问道:“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傅清宁道:“我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他,是他在乱兵中救了我,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没有他,我就活不下来了。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虽然吃不好穿不好,有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可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他。我那时就在想,以后长大了我一定要嫁给他,除了爹娘,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后来我家里人找来了,他就偷偷跑了,连说也没有说一声,那时候我好生气,可是我还是每日里掂着他的,我天天想,要是能再见到他,我一定不和他分开,我要和他过一辈子,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于老夫人道:“没有关系,如果有缘份你们还是会见面的。”

  傅清宁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他母亲是个疯子,那么爱他,容不下他身边的任何女人,甚至要杀了我祭旗。我也坏了她的计划,害得她功败垂成,我们扯平了。但是他终究选择了他母亲,我们之间不可能了,这辈子都见不了面了。”

  她叹了口气,“如果那时候我听他的话去云州就好了,说不定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于老夫人问道:“你后悔了吗?”

  傅清宁想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无论去哪里,我可能都会后悔吧。”

  于老夫人道:“你是个好姑娘,你和他只是没有缘份而己,以后你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

  傅清宁眼泪汪汪地道:“不会了,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于老夫人道:“会的,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人。后来,我又遇到了别人,我就想不起以前那个了。放心吧孩子,时间会冲淡一切,如果两个人真正两情相悦,就不会那么痛苦。”

  她的声音非常轻柔,似有催眠的魔力一般,让傅清宁闭上眼,慢慢进入了梦乡。

  等她睡熟,于老夫人便出了屋,走到外厅去,对站在那里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你都听见了,你现在还不死心吗?”

  那男子抿着薄唇,眼中有泪花闪烁,也不言语。

  于老夫人见他不说话,便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了。

  她刚踏出门槛,突听身后那人道:“舅婆。”声音微颤,带着几分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