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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行醉虾      更新:2023-07-30 01:00      字数:21125
  没多大关系,”他开口道,“我其实很高兴……但这件事,琛哥,你知道的,里面让我不安的东西太多了。野哥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精神的状态,我们之间的一些问题,还有,林叔说是一对双胞胎……”

  黄岐琛惊讶:“双胞胎?”

  “嗯,罕见的双胞胎。”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思绪一时间飘得有些远,心里顿时感概万千,也不知道该替肖暑高兴还是担忧。半响,他只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重复了一遍之前对付秋野的话:“肖暑,你是要当父亲的人了。”

  肖暑没说话,微微垂下视线,右手捏了拳头。

  “回去吧,付总现在身边最好别离人,”黄岐琛说,“给粉丝的公告你自己来写,照着你的想法写。”

  肖暑点点头,伸手跟他轻轻抱了一下;“谢谢。”

  黄岐琛冲他摆摆手,刚好陈晓开着车停在了别墅的门口。肖暑目送他们的车离开,放慢脚步,想着黄岐琛的话,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边绕着花园走了小半圈。

  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付总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腿上摆着装了坚果的盘子,背贴着沙发沿,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小型银屏。

  因为肖暑工作的原因,家里配备了半个电影院和演唱会的设备。肖暑走过去想知道他在看什么,突然从顶级的音响设备里传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喘.息。

  他怔了一下,耳朵里面嗡地一声,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看银幕。

  银幕里,将至未至的夜色之中,完美得如同希腊雕像的赤.裸背部在光影之中起伏着,肌肉、骨骼、皮肤构成的流畅线条宛若有了自我意识,随着旁边被吹得沙沙作响的蔷薇花们一起,热烈而性.感地交错变换。男主角此刻结束了一个漫长的深吻,微张着嘴,朝着镜头的方向缓慢地抬起了侧脸,黑暗给他剪出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影,画面定格在了那双发着亮的眼睛上。

  肖暑按了暂停。

  付秋野猛地吸了口气,目光从银幕挪到了真人。

  主角本人此刻正皱着眉,耳尖微微泛红,道:“看这个做什么?”

  付秋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喉结滚动一圈,朝着肖暑伸出手:“以前很少参与到你的工作,难得这次做了制片人,陪我一起看看?”

  肖暑还从来没跟付总一起看过自己演的东西,他又瞥了眼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跟怀着孕的前夫及新男友坐一块看自己演的高尺度电影,这件事显然超出了他的可承受范围。

  他道:“……你自己看吧。”

  “肖肖……”付总身体往这边靠,扯住了他的手,“陪陪我吧,你一个下午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肖暑想挣,又不敢用力挣,付秋野握得很紧,硬是扯得他在身边坐下来,还往他嘴里塞了一小块核桃。

  暂停取消,画面重新开始动,客厅里响起了蔷薇被夜风浮动时的“沙沙”声,以及肖暑压着嗓子的性.感喘息声。

  肖暑浑身僵硬,旁边的付总搂住他的腰,在他有些发热的耳尖处珍惜地吻了一口,专注地望向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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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暑:生活不易生活不易,哎

  (修锁章)折腾

  肖暑向来不喜欢看自己的成品电影, 更习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研究没有经过处理的原片,所以没看几分钟他就忍不住偏过头去,拿过手机开始刷新闻。

  屏幕里的喘·息越来越重,他听见自己特地压成少年声线的声音说:“他回来了……”

  女主极轻地“嘘”了一声, 光听那台词,他已经完整地回想起了接下来的剧情——两人在蔷薇花丛边无声地偷.情,女主烂醉如泥的丈夫骂骂咧咧地从墙边走过, 进了屋之后开始大声地喊妻子的名字,然后摔碎了女主最喜欢的一个花瓶。

  “不回去吗?”他轻声问。

  她光.裸的胳膊搂在他的肩膀上,咬着他的耳朵:“今天不想回去。”

  肖暑只低着头皱着眉,连耳垂都开始发热了。身边人看得非常认真, 这一段全剧最长、尺度最大的激·情戏, 他眼也不眨地从头看到了尾,然后靠到他的身边,嘴唇碰了碰他的脸颊。

  肖暑听出了他有些粗·重的呼吸。

  “坐好, ”肖暑把他推远了一点, “你自己要看的。”

  付秋野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滚烫的温度,手臂纹丝不动地搂着他的腰,声音像是从鼻腔深处里发出来的, 带着浓浓的埋怨:“你平时明明不会这么喘,每次都压在喉咙里面……”

  肖暑心跳漏了一拍:“……这拍戏呢。”

  付秋野低下头, 含住了他的耳垂, 学着电影里女主角的模样, 挑·逗意味十足地吮吸了一下。湿润、温·热的触感让肖暑触电一样地想往后退, 付秋野突然道:“别动。”

  肖暑顿时停住,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是不是碰到他肚子哪儿了,付秋野趁机换了一个姿势,侧过身来,长腿曲在他的两侧,把他整个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和沙发之间,堵住了他的嘴唇。

  电影里的他已经跟女主手牵手从小院里偷跑了出去,他们的耳边充斥着更为真实的呼吸声和细微水声,付秋野的手指牢牢地扣进了他的十指间,弯着腰,把肖暑逼得后脑勺快要碰到沙发,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地喘了起来。

  日常生活里肖暑这方面的需求比较寡淡,习惯有时间规律的、做好一切准备后的亲密,一旦地点或者环境不对,便很容易变得兴致阑珊。付秋野每次都想尽办法想听他多出点声,这会儿刚听完电影里的他喘,又听见真人在自己怀里喘,顿时全身都蹿起电流,脑袋里面的弦啪地断了。

  “宝贝,亲爱的,”他含着他的嘴唇,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探进了毛衣里,“我好想你,到现在快八个月了……”

  肖暑拉着他的衣领,勉强把他从自己的脸上扯开一点,快要缺氧的肺部深深地补了一口气,平缓了两秒钟,清晰地感觉到了两人间相同的变化。

  他跟付总的确有太久没碰过了。

  他的肌肉绷得很紧,声音也跟着发紧:“别这样,你……那两个……”

  付秋野用力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手已经扯开了肖暑皮带:“管他们呢,不然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来的?”

  肖暑被他撩拨得出了一身薄汗,手握着付秋野的手臂,想要把他拉开,又不敢使太大的劲,整个人跟沙发越贴越紧,毛衣全蹭到了上面,白皙的眼角开始泛红。

  “你小心点儿。”

  付秋野贴住他的额头,滚热的视线牢牢锁住他的脸,气息不稳地说:“我知道,就碰一碰,嗯?”

  肖暑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他们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没两下他的意识就开始恍惚,满眼里都装着付总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晃来晃去的,把他的理智全看晃没了。

  但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让他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刺激得他好像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这种感觉一直到他手脚发软地走进浴室,把门关起来,才略微好了些。

  付秋野在外面敲门:“你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呢,我给你放门口的凳子里了。”

  肖暑没答话,心跳到现在还没缓过来,非常快速地把自己冲了遍,确认了门外没有人之后,才拉开门,把凳子里的换洗衣服换上。

  他洗完澡口干舌燥,顶着还没吹的湿头发去厨房里倒了大杯水,咕噜咕噜喝完之后才现在付总不见了。

  肖暑僵了几秒,心里咯噔一声。

  “野哥?”他喊道。

  没人应。

  肖暑滚烫的身体顿时凉了个彻底,他飞快地检查完一楼所有的房间,然后大步跨上二楼,在主卧室外面听到了一点动静。

  他冲进主卧的浴室里的时候,付秋野正伏在洗漱台上干呕,呕得整个人都要痉挛了,就差没把头直接塞进池子里。他似乎也是刚洗完澡,身上换了件薄的睡袍,下摆被水打湿了一大片。

  肖暑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慌乱地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了?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付秋野摆摆手,满眼的生理泪水,说不出话来。

  肖暑给他倒了杯温水,顺着他的脊梁摸,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会,整个人瘫进边上的椅子里,神色难看地摁住了自己的胃部。

  肖暑沉声道:“我给林叔打电话。”

  付秋野拉住他的手腕,晃手,过了半响,才声音发抖地开口道:“他说是正常反应。”

  肖暑把水递给他,帮他扶着杯子,喂着他喝了几口。

  “次形态的变化会影响主形态,”付秋野脸色发白,“照理还得一个月呢,这么早就折腾上了。”

  肖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让你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付秋野偏过头,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大睁着眼睛看着他:“……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万一呢?”肖暑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快把湿的换下来。”

  付秋野还想辩几句,看到肖暑的表情,又有苦说不出地咽回了话,直接解开了自己的睡袍,坦然地换上了肖暑递过来的新睡衣。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被吓得不轻,一个心里苦闷。付秋野想去阳台那边走动走动,肖暑心里不踏实,坚持就在主卧室里走动,让大白去隔壁房间把付总那些要吃的拿过来,按照医生吩咐的分量一样一样分好,又递了杯温水给他。

  付秋野现在看到任何要下咽的东西都反胃,摇摇头,有气无力地:“歇会儿。”

  肖暑就跟他身边,陪他走了两圈。付秋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扶住腰,发愁地盯着药片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吞了下去。

  吃完药,他缩在沙发里面,有些疲惫。肖暑吹完头发,拉了拉他,道:“困了就上床睡吧。”

  付秋野望着他,道:“不想动。”

  “……”

  肖暑弯下腰,准备把他整个拦腰抱起。付秋野一见这个动作,顿时自己站了起来,摁住他的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钻进被子里,半躺半靠的露出一个头:“今晚你睡哪?”

  肖暑看了眼时间,把手机关机了,然后伸手开始解自己的睡衣外套,只留下里面的小背心,道:“跟你一块吧,我不放心。明早还是去林叔那看看,这反应也来得太早了。”

  付秋野:“行。”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肖暑让开了位置。

  两人都上了床,付秋野贴上肖暑,把主灯关了,只留下一盏极淡的睡眠灯。

  这个时间段对于肖暑来说是肯定睡不着的,他不过是想让付秋野早点休息而已,所以只是伸手把两人的杯子掖好,控制呼吸,放松身体,把目光投向了天花板。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但也许是因为白天睡了觉的原因,怀孕后就困得跟树懒一样的付总没有秒睡,翻了个身,靠着肖暑的肩膀,小声问:“你的失眠还没好转?”

  肖暑把他的身体掰正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睡觉。”

  付秋野皱眉,还想说什么,肖暑温热地手突然轻轻地碰到了他的腹部,小心地在这一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抚摸了下。

  “嘘,”他压低声音,“晚安。”

  付秋野心头被这个动作烫了一下,呼吸漏了半拍,嗓子哑了下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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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的姐妹,我自行交代,这一章主角打了个啵,最大尺度咬耳垂,只有两个脑袋,脖子以下通通没有,ballball貌美如花温柔可爱的姐妹高抬贵手[抱拳]

  可乐

  第二天早上, 付总比肖暑起得还早,自己在洗漱间里吐了一会,又饿又渴又困,去冰箱里翻出来上次就想喝的可乐, 也不想加热,冰凉冰凉地灌进去一杯,裹上羽绒服去花园里散步。

  晚上八个小时的睡眠根本不够, 付秋野绕着花园走了几圈,瞌睡没有走醒,反而越走越不舒服,身上哪里都使不上劲, 胃里不知道是疼还是酸, 最后在长椅里难受地坐了几分钟,脸色苍白地回了屋里。

  肖暑刚醒来,鞋都没来得及穿, 正满屋子地找他。付秋野一只手撑着沙发背, 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肖肖”,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忍不住冲进了洗手间里。

  肖暑被他吓得一身冷汗, 忙跟着进了洗手间,揪心地看着付总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我给你倒杯温水, ”肖暑说, “你先缓缓。”

  付秋野“嗯”了一声, 贴身的衣物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 撑着洗漱台动弹不了。

  不一会,肖暑端着温水重新进来,表情明显不太对劲,眉头皱着,看上去有点火冒三丈。

  他安静地看着付总喝了小半杯水,拍拍他的背,问:“好点没?”

  胃里进来温的东西,付秋野舒了一口气,点点头,小口小口把剩下的也喝完了。

  肖暑耐心地等他喝完,按捺着自己火气,温声开口问他:“厨房台面上那罐可乐你开的?”

  付秋野一怔,突然想起来自己开了可乐没扔罐子,心里咯噔了一声。

  “哦,那个,我有点饿,”他心里发虚地瞅着肖暑的表情,“想着可乐热量挺高的……”

  “冰的?喝完了?”

  “……对。”

  肖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慢地做了个深呼吸,瞪着付秋野,满肚子的火,又不好朝着他直发,最后重重地把他手里的空杯子拿了回来,转身从洗漱间里走了。

  “肖肖,等下我!”付秋野有些慌乱地快步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腕,“下次不喝了,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不看你难得睡得那么沉,不忍心叫你,自己又管不住嘴……”

  肖暑不想跟他浪费时间,道:“吃完早饭去特管局。”

  “我现在就去换衣服,”付秋野说,“宝贝,别生气。”

  肖暑拧开了煤气,付秋野在他身后心虚地晃了几圈,见他不想理他,只好自己上楼洗了个澡,换上厚实的衣服,再下来的时候肖暑已经下了两碗葱花面。

  他那一碗是用洗菜的不锈钢盆装的,上面打了三个鸡蛋。

  付秋野看着那盆面,咽了口唾沫:“……不用这么夸张吧?”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肖暑说,“你不是饿到喝冰可乐么?”

  付秋野接过筷子,在他的洗菜盆前坐下,一直翻滚着不舒服的胃闻到面的香味,顿时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开始使劲地咕咕作响。他先尝了一口热热的面汤,然后左右拿勺右手拿筷,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肖暑早上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便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餐桌对面的付总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抹了发蜡,再加上那张带着混血感的深邃英俊的脸,坐在桌子前跟模特似的,面前却摆着盆装的葱花面,卖力吃得额头都冒出了薄汗,嘴唇也被烫得发红。

  肖暑掏出手机,关了静音,给付总拍了张照片。

  付秋野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来,肖暑已经把手机收了回去,脸上一派镇定。付秋野笑道:“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肖暑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吃。”

  付总坚定不移地执行他再饿也要细嚼慢咽的信条,一碗面吃了快半个小时。肖暑把他吃面的图发给了他们跟林怡、王崇川的微信群里,配字说:“早上刚起来那会还吐得不行,但是越来越能吃了。”

  付秋野喝完了最后的汤,抽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干净嘴角。

  王崇川回复道:“……我的妈呀这是付总吗请问?[黑人问号.jpg]”

  然后是林怡:“??这怀的是哪吒吧,人家孕吐得吃不下饭,他靠孕吐催饿?赶紧来我这儿检查,等你们半天了。”

  肖暑正看聊天记录笑,林怡又给他发了个私信:“你爸知道这事了,昨天大早就来我这里看检查报告,你们等下估计会遇到他。”

  付秋野皱着眉,指节敲敲桌子:“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肖暑把手机重新收回去,神色恢复正常,道:“把碗洗了,我们走吧。”

  付总狐疑地看了看他,把袖子卷起来,去厨房里洗碗。肖暑把车从车库里开到正门,等了一会,付秋野在他的毛衣外面又裹了件长款的棕色风衣,从缀满了花骨朵的花园里大步走过来,跟刚才捧着盆吃面的男人完全两个人。

  “吃饱了就犯困,”付秋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那两家伙我算是服了,稍微饿他们两下就折腾,才这么点大,已经精得跟什么似的。”

  肖暑给他放了一首胎教用的钢琴曲,付秋野听着听着就开始笑,偏过身在肖暑的侧脸吻了一下。

  “别动。”倒车的肖暑说。

  付秋野自己动手翻了翻车载音乐的列表,里面肖暑常听的摇滚全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清一色的胎教音乐,他笑得不行,一直到车开出了小区还止不下来,被肖暑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后才消停,靠在副驾上开始睡觉。

  到特管局的时候正是早上上班不久的时候,局里全是人,即使是专用的电梯里上去,周围也站了五六个工作人员。两人都戴着口罩,但肖暑眼角那块小白疤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他边上一个小姐姐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地想跟他打招呼。

  好在医疗区是在顶楼,电梯中途人就下完了,肖暑松了口气,偏头跟付秋野道:“我还没上账号发停业的公告……”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后面的话自动消失在了嘴里。

  电梯口,林怡、肖凌云、特管局的医疗组组长、肖父的秘书还有前支队队长一排站在电梯口,此时同时把目光投向电梯里,把他两震住了。

  付秋野悄悄拉了一下肖暑的袖子。

  肖暑伸手挡住了要关闭的电梯,让付秋野先走出去,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角度,道:“林叔,今天这么大仗势啊。”

  林怡无奈地笑笑,道:“已经算非常高的保密级别了,这几个人你都熟,也信得过。付总的情况特殊嘛。”

  肖父的表情很严肃,平时在家里的随和感全部收了起来,沉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这事不是你们两个人就能扛过去的,先检查,别的之后再说。”

  肖暑转头看自己的父亲,道:“检查室只能林叔进去,我不想这么多人在场。”

  肖父眉间耸起了深深的褶皱,气氛有了片刻的僵持,付秋野开口打圆场道:“伯父也一起吧,我都不要紧的。”

  肖暑不想让这个步,还想再说什么,肖凌云打断了他的话,道:“行,我们在外面等。”

  林怡和付秋野对视了一眼,肖暑拉了拉他的手臂:“走吧。”

  检查室还是之前那间检查室,付秋野一回生二回熟,已经开始自觉地换起了衣服。肖暑明显情绪不高,抱胸坐在边上,看着林怡一项一项地点检那些复杂的指标。

  “你别这么倔,”林怡劝他道,“肖局说得对,这事真不是你两能扛过去的。现在刚初期,付总不过是一些小反应,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他很可能连人形都保持不了,需要二十四小时的专业医疗看护,你一个人不可能顾得过来。”

  “我知道,”肖暑说,“之前有做过心理准备,就是……”

  林怡叹了口气:“肖局都明白着呢,这事他早就封锁了消息,连付秋明都没透露。今天他带来的这几个人,你也都认识,哪个不是我们自己的人?”

  肖暑没再说话,抿起唇,边上的付秋野反而很轻松地笑了笑,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一把:“今天怎么跟个刺头似的。”

  肖暑看着一身蓝色检查服的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反应过度了,但是就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心底里把野哥怀孕当成两人间非常私密且神圣的事情,又无法避免地要接纳更多的外人进来,因为他也不敢拿野哥跟两个小家伙冒险。

  这股别扭劲哽在心里,肖暑微微垂下眼睛,低声道:“抱歉,脾气不太好。”

  付秋野伸手搂了搂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亲一下。”

  旁边的林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付秋野装作没有听到,在肖暑的唇上轻点而过,转身进了检查室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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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要出远门,会尽力更新哒,如果没更的话周日补个粗长~

  发育

  今天的检查做了很长时间, 变成狼形后的付秋野非常疲惫,没法马上重新转形,在检查室里休息了许久。肖暑因为紧张,中途从房间里离开去外面抽了根烟。

  吸烟室里还坐着他老爸和他的前队长李兴, 两人一人一根烟,肖局脸色凝重,李兴倒是带着笑跟他说着什么。肖暑推开门之后看到这一幕, 手顿了顿,差点想转身就走。

  “肖暑,”李兴跟他打招呼,“来坐。检查完了?”

  肖暑捏着门把手, 看了一眼旁边的肖局, 在李兴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李兴从桌上拿了打火机,自己重新点了根烟,又顺手帮肖暑点上, 坐在他们父子俩之间不再说话。

  肖暑用力地吸了一口, 把心里那股紧张强压住,有些神经质地咬着嘴唇的边角,终于接上了之前的问题, 道:“还没查完,得等一等。”

  肖父微微侧过头, 把烟摁灭了:“检查完之后一起回家吃饭吧。”

  肖暑不知道付秋野乐不乐意去, 也不想老妈这么快知道, 所以没有马上答应, 只说:“等会问问野哥。”

  吸烟室里开始弥漫起微妙的沉默,氛围实在是有些尴尬。肖局显然还有话想说,比起提前知道了消息的肖暑来言,昨天才得到这个爆炸信息的他现在心情相当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李兴很随性地把手搭在了肖暑的肩膀上,笑着缓和气氛:“恭喜啊。你别看你爸现在端着,昨天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笑又是哭的,把我从房间里打发出去一个人待了大半天,还……”

  “李兴!”肖局打断了他的说,“瞎说什么呢。”

  肖暑的目光跟老爸对了一秒,然后两人都各自把目光挪开了。

  他知道今天为什么他爸要把李兴带过来。李兴是军队里的一把手,连付晓婉都只能算他的手下,当初肖暑刚刚觉醒的时候,他就给他在队里定好了位置,如果不是他最后剑走偏锋非得去娱乐圈,现在估计已经是他的手下。

  这次出现了这么罕见的次形态双胞胎,而且融合了付肖两家的血,李兴自然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除此之外,他一直都在付肖两家间保持中立的态度,再加上足够重的身份分量,本身也是参与这件事情的好人选。

  但肖暑并不很想让他知道这事,他不希望那两小狼崽一生下就被安排得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片刻,道:“李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改明儿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一言为定。”李兴拍拍他的肩膀,“我可记下了。”

  肖暑笑了笑,把烟摁掉,站起来道:“我先回检查室。”

  一支烟的时间,付秋野已经重新变回了人形,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坐在检查室的椅子里,身上搭着毛毯,正捧着一杯热牛奶慢慢地喝。肖暑担忧地摸了摸他的手背,冰凉冰凉的。

  “怎么样?”他问林怡,“为什么每次转形都这么累,是不是不要这么频繁的检查啊?

  林怡没答,皱着眉看手里的检查结果,那神色把肖暑看得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又催了一次:“什么情况?”

  林怡抬头,不太自然地看了看肖暑。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付总的预产期应该在今年五月份。我建议从下一月开始每天保持两个小时以上的次形,会对胎儿的发育有好处。”

  说完,他停顿了小一会,转而看向了付秋野,话也是对着付秋野说的:“付总,两个小家伙里面,有一个看上去发育得不太好。”

  他说得已经尽量委婉了,但是听这话的人心里都是一沉,特别是肖暑,脸一下子就白了。

  “上次来检查的时候,他们俩还差不多大。过去的这段时间,有一个长大了不少,另一个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林怡斟酌着说,“这个阶段还不太能确定,我建议观察几天,现在仪器还不能很清楚地监测到他们的心跳。”

  肖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倒着流,心跳开始夸张地放缓,一股熟悉的、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情绪顺着血管蔓延到了全身。

  付秋野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肖暑脸上没有露做出太明显的表情,他在克制着自己的发抖,甚至还冲椅子里的野哥笑了笑,用不像自己的声音说:“估计是抢营养抢不过哥哥,发育不良吧。”

  付秋野低声喊了一句:“肖肖。”

  林怡也补充道:“有这种可能的,这次回去付总每天早中晚喝一次营养剂,先观察一个礼拜,不用太担心,尽量别让情绪影响到胎儿……肖暑,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听。”肖暑轻声说,“一字不落都听着呢。”

  “……”林怡看不下去他那张脸,挪开了目光,“付总老是觉得饿,因为人类的身体摄入的能量不够维持次形态的发育,可以适量的加餐,但不要一下子放开了吃,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先试试营养剂加一日四餐,每天都跟我反馈身体的情况,我们好好观察观察,不要慌,肯定没事的,嗯?”

  “好,谢谢。”付秋野说,“肖肖,拉我一把,我腿软起不来。”

  肖暑弯下身,几乎是以半搂的姿势环住付秋野的腰,把他从椅子里搂了起来。付秋野以五指相扣的姿势扣住他的手,摸到了他手心里的冷汗。

  林怡说:“我把肖局他们叫进来。”

  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几人有些焦急地进了房间,付秋野和肖暑都不说话,林怡把这几次的检查结果精简着说了一遍,李兴开口想说什么,肖局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意外地没有提狼崽的事情,他看着两人想扣的手,等了这么久却只是说:“小付,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顿饭。”

  付秋野有些吃惊,很快便应道:“好的,今天……”

  “今天野哥太累了,爸,过两天吧。”肖暑说。

  肖局也没有勉强,说了一声“好”:“你们现在住在木棉路那边蛮好的,离特管局也近。等下我让李队长派人过去一趟,该装的安保设施都装上,还有部分要直接接入特管局里,有什么情况可以马上反应。”

  李兴接过他的话头:“局里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小组,会在你们别墅附近轮流看守,等下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之后,再看看付总是不是需要来这边24小时看护,你们觉得呢?”

  肖暑没有说话,林怡道:“就先这样吧,现在付总的身体情况还是不错的,能在自己适应的环境里面是最好。”

  他说完,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当事人身上。付秋野看了看肖暑,后者明显还不在状态,于是主动说:“可以,一切以那两个小崽子为先。各位,今天我跟肖暑先回去。”

  “付总……”李兴还有话要说。

  “回去好好休息,”肖局打断了他的话,“肖暑,打起精神来,多照看着点。”

  肖暑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看了肖父一眼。肖父走到他跟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伸手也抱了付秋野一下。

  付秋野冲他们点点头,一只手拎着林怡开的药,一只手拉着肖暑,最先从检查室里出去了。

  一直进了电梯里面,肖暑才想到什么,伸手要接付总手里的袋子,付秋野笑:“这有多重,不要紧的。”

  肖暑坚持要提,付秋野没办法,只好让他提着。

  出了电梯,肖暑走在前面。自家的车明明停在c区,他往a区走了一百多米,要不是付秋野拉着他,指不定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的状态明显不太对。

  “晚上想吃什么?”上车的时候,肖暑主动问。

  付秋野皱着眉,拉住他的手臂,没让他上驾驶座:“我来开车。”

  肖暑愣了愣:“你开车做什么?我开。”

  付秋野刚要说话,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轿车从旁边开过来,停在了他们旁边的停车位里。付秋野往旁边看了眼,一个穿着西装的老熟人从车上下来,笑着冲他们打招呼:“小暑,四弟,难得在这里遇到你们。”

  付秋野的脸色沉了下去。

  肖暑转过头,看了看付秋明,没有马上理会他,而是对付秋野说:“上车,坐后排。”

  付秋野没再争,拉开后排的车门,坐在了驾驶座后面的那个位置。等他坐下来,肖暑才重新转向付秋明,走近几步,和他握了一下手。

  付秋明脸上保持着微笑,笑意却没到眼睛里面,刚才肖暑和付秋野拉着手的画面映在他的脑子里,无论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道:“今天也太巧了一点。”

  “是啊,”肖暑神色镇定地说,“这个点来离婚体检都能遇到你。”

  付秋野看向车里的四弟,微微挑起眉:“离婚体检?……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是离婚后半年的那个?”

  肖暑低头瞥了眼手表,神色冷淡,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没心情跟你聊”几个大字,迅速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话题:“嗯。我赶时间,下次再跟明哥聊,失陪。”

  付秋明没有说再见之类的寒暄话,笑容在脸上逐渐淡却,沉默地注视着肖暑的车飞快地从车库里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没有动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了付家老大,肖暑似乎从检查结果里缓过来了,一路上车开得很稳,表现得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跟付秋野提到了今天的检查报告,问他一顿饭要吃多少才够,要不要再多加量。

  付秋野配合着他的话题,两人跟早上出来时没什么两样地回了家,肖暑忙忙碌碌的做饭、洗碗、收拾房间。下午,特管局的人过来给他们安装各种各样的安保设施,肖暑让付秋野去睡觉,一个人守着他们装东西,又跟第一队过来的两个特种兵聊了会,把换班时间、监察的距离和范围都谈明白,等到付秋野睡醒的时候,家里看上去跟之前什么区别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搞定了。

  肖暑穿着单薄的t恤,坐在沙发里面,安静地望着前方的电视机。电视里正放着洗发水的广告,音量关掉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付秋野的眼睛里映着那个身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捏住,收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肖肖。”他轻声唤了一句。

  雕塑一样的肖暑很快就有了反应,他回过头,从沙发里起身,问:“感觉怎么样?”

  付秋野走过去,把他整个人用力抱进了怀里。

  肖暑安静了片刻,头靠着付秋野的肩膀,缓慢地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付秋野吻着他的耳朵、脸颊和侧颈,最后紧紧地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你看上去在哭,宝贝。”

  心跳

  这句话让肖暑的身体僵住了, 他伸手回抱住付秋野的腰,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还记得林怡说过的话,不希望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付秋野,微微扯起嘴角, 道:“有吗?”

  付秋野低下头,吻过他的嘴唇,深色的瞳孔里装满的难过几乎要溢出来, 肖暑不敢看他这样的目光,挪开视线,听见他低声开口道:“对不起。”

  肖暑的心尖儿被针扎了一下。

  他离开了付秋野的怀抱,手指蜷缩成拳, 掩盖住从医院回来后一直没停的颤抖, 笑道:“什么对不起?你是睡得脑子发懵了么。”

  付秋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肖暑已经转过身,把电视机关了, 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茶几上放的烟, 又在半途中猛地收回手,转而拿起边上的花洒,走到阳台上浇花去了。

  付秋野按捺住一抽一抽发疼的心脏, 温声说:“我叫了做饭的阿姨过来,你这几天太累了, 今晚早点吃完饭休息, 不要想那么多, 好吗?”

  肖暑“嗯”了一声, 没再说话。

  付秋野陪他浇完花,傍晚的时候,家政阿姨在门口经历了伪装成“安保”的检查,上门给他们照着六人餐的标准做了大餐,肖暑每个菜都略微吃了两口,在边上看着付秋野把剩下的饭菜全部一扫而空,绷着神的焦虑才稍稍缓和了些。

  饭后,两人拉着手,在花园里散了半小时的步。从前天开始天气已经开始明显转暖,花园里不少花骨朵都冒出了头儿,暮色沉沉的花园里暗香浮动,付秋野紧紧地扣着他的手,在他身边轻轻地哼五年前演唱会告白时的那首歌。

  肖暑把手抽出来,改成环住他的腰。

  他半个灵魂还装在身体里面,另外半个灵魂如同牵着线的风筝,线头牢牢地系在付秋野的手腕上,随着他的歌声一起在脑袋上面飘摆不停。中途野哥停下来说了几句什么,肖暑的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话题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

  散步回来,趁着付秋野洗澡的间隙,肖暑从黄岐琛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了常吃的药,加了一倍的量,就着冷水喝了下去。

  药片在胃里面融化之后,那股熟悉的、脑袋发木的感觉切断了他已经开始失控的思绪,营造出一派祥和的情绪假象。他听着里面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打开平板,翻出今天林怡给他的检查报告。

  复杂的数据分析的中间,插入了一张扫描图片。狼形的付秋野疲惫地靠着特殊材质的墙,全身的骨骼、肌肉在扫描仪下清晰可见,有两个极小的阴影团块蜷缩在他的肚子里。肖暑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两个小块,想要区别出哪个是大哪个是小,但肉眼看来那不过是一团阴影而已。

  肖暑想起了林怡今天说的话。

  双胞胎里面,有一个也许已经停止了发育。

  他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被药物拉缓的情绪开始迟钝的外涌,眼睛无知无觉地泛起了红色,鼻间开始发胀、堵塞,好不容易停下了颤抖的手碰错了按钮,把平板给关了。

  肖暑伸手轻轻擦了下眼角,付秋野裹着浴袍开门出来,他迅速转过身去,低头开始玩手机。

  “肖肖,你去洗吧。”付秋野擦着头发说,“我开了一瓶新的沐浴露,薰衣草味的,听说可以舒缓情绪。”

  肖暑应了一声,很快地进去洗了个澡,被钝化的五感硬是没有闻出来薰衣草味,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看到付总半靠在沙发里面,头发吹到一半,人已经睡了过去。

  他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把风调到最小档,安静又仔细地帮他把头发吹干,然后弯下腰,把付总整个横抱起来。

  腾空的付秋野醒过来了片刻,但神情迷糊,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被放在床上后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肖暑拉了灯,就着睡眠灯在打量着床上人的侧脸,确认他熟睡了之后,弯下腰来小心地把耳朵凑近他的胸膛,去听他的心跳。

  “咚、咚、咚……”

  肖暑按住了自己左胸膛,在床边坐了很久。

  睡之前,他久违地给了自己两片安眠药。

  被窝里已经被付秋野睡得热热的,他的人一躺下来,睡梦里的付总便迅速占据了习惯的位置,以一个占有欲十足地姿势扒住肖暑,脸贴上他的锁骨。

  肖暑怕吵醒他,保持住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两粒安眠药很快就开始发挥作用,强制性地把他拖入了睡眠里面。

  他睡得相当的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又一个接一个的忘记,整个人在彻底失控的情绪海洋里面来回浮沉,记忆的碎片和虚假的片段混杂碰撞,融合成半真半假的恐怖梦魇,在水下面牢牢困住他的脚腕,不给他往上逃离的机会。他在梦里面浑身浸透了冷汗,无法往上,无法向下,直到有人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把他强行从睡眠里拉了出来。

  肖暑猛地坐起,黑暗里大口喘气,噩梦留下来的冰冷黏糊的感觉还残留着,内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身边的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上他的后背。

  付秋野把他汗湿的留海拨到耳后,轻声问他:“梦到了什么?”

  肖暑只是喘气,说不上话来,光亮和人的体温让他慢慢变得镇定。

  付秋野递给他一杯水。

  水是睡之前没喝完的,现在已经冷透了,肖暑一口气全灌了进去,缓慢地深呼吸,侧过头,把脸埋进了付秋野的肩膀处。

  “我不记得了,”他哑声说,“大约是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回忆,或者别的什么。”

  付秋野像安抚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来回地抚摸着他冰凉的脊椎:“别怕,我在呢。”

  肖暑没说话,他还在发抖。自从进入融合期以来,他的记忆和精神同步出现问题,离婚前的那会儿,午夜惊醒几乎成了他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反倒是离婚过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苦的惊醒过了。

  这一次,野哥在他身边。

  肖暑半闭上眼睛,重新躺回被子里。付秋野依然搂着他,小声又问:“今天睡前吃安眠药了?”

  “嗯。”肖暑从鼻腔深处发出这个音,“精神不太好,睡不着。”

  付秋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听上去低落难过,像某种被重新接了弦的乐器:“以前我也经常会失眠,因为总是在焦虑,觉得自己不够强,华虹不够强,手里什么都握不住,会不会没法保护你,会不会配不上你,会不会把你弄丢掉,于是整天忙忙碌碌,不敢停下来,等到再转身回头望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已经无法挽回……”

  “对不起,肖肖,”他说得很慢,声音发哑,每个字都会停顿,“我作为你的伴侣,做得太糟糕了。”

  肖暑转过身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他隐约的棱廓,“嘘”了一声。

  “你说过的,重新开始,”他说,“带着两个小生命一起。”

  付秋野眼睛里面含了太多情绪,在黎明的卧室里面微微发亮,他亲吻肖暑的嘴唇,道:“两个小狼崽,肯定一个都不会少,我有预感。”

  肖暑的背瑟缩了一下,这个话题刺激到了他今天有些过敏的神经。

  他把手放在了付秋野的腹部。

  人类形态下,那里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他还是坚持地抚摸了片刻,心跳有些加速。

  付秋野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他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别摸。”

  肖暑于是把手收回来,用目光勾勒着他的棱廓,很认真地说:“一个都不会少。”

  “嗯。”

  “他们都会好好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付秋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肖肖,你是不是有点应激?”

  肖暑微微张嘴,没说话。

  两人沉默了片刻,肖暑翻过身,把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透过棉絮听起来很闷:“也许吧,双胞胎之间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就不相同,你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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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喜欢老夫老妻破镜重圆重新谈恋爱,每天就啰哩啰嗦地写他们的小生活小情绪小幸福,感觉自己也被治愈了……

  告白

  付秋野从来没有听肖暑提起过肖泽的事情, 一直到结婚之后,他才从黄岐琛那里得知肖暑还过有一个同卵双生的哥哥。

  那时候他们刚领证没多久,黄岐琛喝醉了酒,搂着他的肩膀, 语气颠三倒四的,大着舌头说:“你要多注意他,别挪开眼, 他就是颗莲子,有壳,又苦,看好他, 保持好耐心……他很爱你。”

  肖暑沉默的后脑勺在黑暗里就像一个硬壳, 付秋野亲吻他带薰衣草味的发梢,他安静了片刻,转过身来, 一只手半抱住付秋野的身体, 小声道:“我不应该吵醒你的,快睡。”

  付秋野从被子里伸出手,拧开了卧室里的主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肖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付秋野很快地把亮度调到合适的程度,从床上坐起来, 道:“我想起床吃点东西, 你也去洗个澡吧。”

  肖暑用手指擦掉光线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 单手撑起身体:“想吃什么?冰箱里有面包……”

  “我自己去热一热, ”付秋野说,“不用管我。”

  肖暑想起身,付秋野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自己扶着腰,似乎是有点腰疼,姿势别扭地离开了卧室。肖暑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视线范围,紧绷的身体开始松垮掉,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然后慢吞吞地起床,去浴室里冲掉那一身的冷汗。

  付秋野用微波炉热了几块面包,勉强填住无底洞一样的胃,然后温了两杯鲜的牦牛奶,端到卧室里面。

  卧室里没有人,浴室门开着,还在往外冒热的水汽。灯被肖暑调得非常暗,堆着阴影的被子里也是空的。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透过阳台的磨砂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洗完澡的肖暑弯腰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头发带着湿气,身上只穿了一件到堪堪到大腿根部的t恤,笔直修长的双腿几乎一览无余。付秋野拉开阳台门的时候,他很迅速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回过头来,问:“吃饱了?”

  “嗯,”付秋野走到他身边,“那两个小东西现在安静得很,不闹腾。”

  肖暑笑了起来,凑近一些,低头靠在付秋野胸膛上,凝神去听里面的心跳。付秋野握住他的手,道:“上次是骗你的,哪会这么快就听见心跳?林怡的仪器都还不行呢。”

  肖暑道:“我知道,就是想听听。”

  付秋野于是主动靠近一点,搂住他的肩膀,让他可以听得更方便些。

  肖暑听了许久,再抬起头来,付秋野正专注地望着他。两人的目光一对,他张张嘴,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

  付秋野从他另一只手里拿走了烟盒,隔空轻松地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让宝宝吸二手烟不好。”

  肖暑点点头,赞成地“嗯”了一声。

  垃圾桶边上还堆了整套已经报废的架子鼓,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离婚前肖暑一直想把它清理掉,付秋野不肯,说那是他向他求婚时敲过的架子鼓,不能就这么丢了。后来肖暑走了,付秋野很久都没法平静地去打理它,就让它在阳台里蒙着灰。

  付秋野看着那架子鼓,道:“黄岐琛说你以前其实不喜欢摇滚的。”

  他提起这个话题,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整个夜晚最黑暗的时候,阳台的栏杆之外一片漆黑,只有卧室里透出来了零星光亮照在他们身上。肖暑知道付秋野提这个是想说什么,他没有接话头,而是道:“你应该去睡觉,保持规律的作息很重要。”

  “现在睡不着,”付秋野揉着他的手心,“陪我聊聊吧。肖肖,你跟自己的心理医生会聊摇滚吗?”

  肖暑微微皱眉,他现在其实并不是很想聊这些,大部分时候他都很难用语言去描述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坐在心理医生对面,如果被问得急了,也会生气地闭上嘴。但是对于付秋野,他的耐心总归是要多几分:“不太谈,我的心理医生喜欢古典音乐,有时候会邀请我去看音乐会。”

  付秋野走到阳台角落里,碰到了里面的嗵鼓,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涩。肖暑拉住他:“小心蹭一身的灰。”

  “明天找人来清理一下,收进储物间里吧,”付秋野扶着腰站直身体,“我还存了好多你的演唱会cd,可惜了。当初为什么在最红的时候解散?”

  肖暑转过身来,背靠着黎明前的浓黑,手肘撑在冰凉潮湿的栏杆上,道:“是闫炎提出来的解散,彦哥和小宇都不愿意,一开始我也不同意,只是后来没多久就跟你领了证,觉得自己也应该做出点改变才行,所以转而站在了闫炎那边,二对二,最后还是解散了。”

  付秋野有些诧异:“我以为是你提出来的。”

  肖暑摇头:“如果闫不提,我大概会一直待在里面。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他们陪我过去的,我很感谢这个乐队。”

  付秋野靠在他的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听着心里有点酸酸的。”

  肖暑拉住他的手臂:“好了,陪你聊完了,去睡吧。”

  “都快天亮了,说说肖泽吧,”付秋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你的双胞胎哥哥。”

  肖暑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卧室里的光映在瞳孔里面,一片黑幽幽的沉默。

  付秋野不躲不避地回视他,没有催,但安静又执着地等待着,下定决心想从他身上撬出条缝来。

  肖暑有些慌张地收回视线,拇指指甲开始神经质地抠着食指上的皮,道:“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跟肖泽……”

  肖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叹了出来:“抱歉,给我点时间。外面冷,先进去吧。”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有点高,之前温的牦牛奶还热着,肖暑坐在沙发里,付秋野跟他轻轻碰了下杯子。

  肖暑喝掉了里面的奶,在沙发里半躺了下来,付秋野坐到他的身边,让他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

  他的嘴唇好几次张开又闭上。

  付秋野小声说:“不要急,慢慢来。”

  肖暑来回玩着他的食指,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开口道:“我跟肖泽是同卵双生。”

  “嗯,我知道。”

  肖暑转过头来看他:“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你遇见过吗?”

  付秋野认真地回忆了片刻,迟疑道:“高中班里好像有过一对……没什么印象了。”

  肖暑重新转过去,望着付秋野手指上的一小块倒皮。

  “我跟他小时候像到连老妈都认不出来,一个生病了,另外一个肯定也病,在同一个幼儿园的班里面,最喜欢的游戏是互换身份,有时候甚至自己都会变迷糊,一直到后来上了小学,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才慢慢变得清楚。”

  付秋野安静地听着,慢慢把他搂进了怀里。

  “双胞胎跟普通兄弟是不相同的,我的性格和哥哥差很多,他很开朗,喜欢音乐,属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基本不怎么说话,比较内向,跟人聊天会习惯低头,所以大家开始能够区分开我们两个。

  “但是从八岁开始,我有时候能够感觉到肖泽的情绪。非常不可思议,我跟他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个体,却频繁的在某些瞬间感受到对方的情感,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猜到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也会被他的强烈情绪影响到自己的行动模式……”

  付秋野握着他的手,皱起眉。

  肖暑的话听起来有些过于超出常理了,他不确定这些是不是源自他的意识偏差。

  “所以初中我和他选择的不同的学校,生活里很少会经常腻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情不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种相互影响的感觉。”肖暑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我背上的那个纹身,就是刚分校的时候纹的,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告诉肖泽,自己悄悄地纹了,算是一个身份的自我确认。”

  因为t恤过于oversize的原因,肖暑肩胛骨处的纹身露出了头。那是个形状非常奇怪的纹身,周围无规则的橘色像火焰苗,中间更深的红橙色像太阳又像心脏。不知道染料里面是不是加了别的东西,每次肖暑在床上兴致起来的时候,纹身的颜色就会变深,好像要烧起来了,却又没有火焰的明媚感,暖色调里面透出疲意和颓败,总让他想起梵高的《向日葵》。

  付秋野俯下身,在他的纹身上亲了一口。

  “为什么纹这个?”

  肖暑扭过头,余光里瞥到了一点纹身的边角。

  “跟设计师出去吃了几次饭之后,他画了这个给我,说画的是我的‘暑’字。”肖暑勾了勾嘴角,“我觉得挺形象的。”

  付秋野环住他的腰,抿了一口他的耳垂,柔声问:“嗯,然后呢?”

  肖暑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

  情绪失控严重的时候,他几乎没法去回想任何跟肖泽有关的东西,但是现在的他感觉还算平静,卧室里的光线正好,沙发上坐着自己的爱人,爱人的身体里甚至还有两个崭新的生命,这些东西都让他充满了难能可贵的安全感。

  他往付秋野的怀里靠了靠。

  “分了学校之后,我跟他的性格差异越来越大,他的朋友很多,初二就开始跟人出去泡吧,组乐队,中考之前还谈了个比他大很多的男朋友……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是参与得很少,特别是他恋爱之后,我会特别避开他和他朋友们的聚会,怕遇到他男朋友,”肖暑有些出神,“……他很喜欢他,我能够感觉到,所以很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哥哥也心知肚明地避讳我们碰面。他们谈了半年多,我连那人的面都没有见过。”

  “我很后来才知道,那次绑架,绑匪是绑错了人的。”肖暑说。

  这句话结束之后,房间里面陷入了非常漫长的沉默,肖暑一直无法开口继续,付秋野用力地搂着他,不停亲吻他的侧脸、嘴角。肖暑温和地回抱住他,冲他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

  再开口的时候,他几乎把整个绑架的过程都跳过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逻辑开始变得混乱:“肖泽跟我说了很多次对不起,我跟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他眼睛里带着泪水……有一个绑匪问谁是弟弟的时候,他护在了我的前面。”

  “我很混乱,肖泽的情绪和我的情绪都是那么强烈,以至于全部混在了一起,达到了完美的共鸣。我不知道那些是真的还是只是我的记忆偏差,一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肖泽身上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好像就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子弹穿过额头时的响声,还有疼痛、血液顺着皮肤留下来的温度……临死前他在想他的小恋人,想我,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变得很镇静,而我完全失控了,我很混乱,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肖泽那具在流逝的身体占据了全部的感官,我甚至觉得自己在操控哥哥那只发抖的手,摸到冰凉的枪柄,而哥哥的模糊意识进入了我的身体,激发里面那些还不够成熟的细胞……”

  肖暑在发抖。

  他的声音被无形的屏障阻碍了,剩下来的话像是从看不见的缝隙里生生挤出来的:“我在肖泽的身体里死过了一次……很长时间,很多年,我分不清楚,那天最后闭上了眼睛的是谁。心理医生说,所有这些都只是极度刺激下的幻想,但是我没法说服自己,因为所有记忆里的痕迹都太过真实,我甚至记得透过肖泽的眼睛看到的自己惊恐的脸,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那张脸……”

  “嘘,嘘——”付秋野用力地搂着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我在呢,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经历了这一切肖暑,那时候才13岁。

  十几年的时间,他带着所有这些死亡的阴影活到现在,连心理医生都不曾相信过他的话。但是付秋野明白,他全都听明白了。

  暖黄色睡眠灯照着的卧室里,付秋野搂着已经成年、即将做爸爸的肖暑,感觉自己的心被无数细线绷紧了拉着,开始尖锐地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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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的告白=kokuhaku=独白

  昨天摸鱼去了,今天算粗长了吧?这一章下的前二十个留言发红包补偿=333=

  肚皮

  肖暑在这一刻想起了许许多多已经很久没有勇气去回想的事情。

  比如绑匪们一边抽烟一边猜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时的笑声, 比如肖泽被失手走火的枪击中时的茫然表情,比如浓重到渗进肺里的血腥味、橙红的夕阳在地面上映出的方块、嗡嗡作响的直升飞机,还有眼睛通红地把他抱起来的黄岐琛、昏厥在地被人扶上救护车的夏恬……

  所有关于这些的回忆都已经碎片化,像是被洒了一地没人收拾的高难度拼图。他记得肖泽带他去ktv时耳朵上带的黑耳钉, 却不记得他们去ktv的原因;他记得被救出时有人跪在肖泽的身边,却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和身形,他记得父亲在书房里跟人谈论时眼里打转的眼泪, 却不记得谈论的主题和对象。所有的不可或缺的线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片无关紧要的细节还在栩栩如生,好像大脑被他以外的什么东西操控着,精确无误地按了一连串delete。

  野哥的声音就浮在他的耳畔, 仿佛是隔着水层传过来的。他在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话语里带着难过的真切和心碎:“我认识的永远都只是肖暑,是你,你的一切, 包括这些阴影和秘密, 全部都是我所爱的你。肖肖,把它们都拿出来晒一晒,在太阳底下暴晒, 不要怕,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肖暑一直在发抖, 但是付秋野的话他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他虔诚地亲了一下付秋野的手背, 然后是手腕, 付秋野握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含住他的嘴唇,肖暑慢慢从沙发里直起身体,两人一个坐一个跪,也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混乱的吮吸之中弥漫起血腥味,淡淡的,甚至带了点铁锈的甜味,冲淡了他带着浓重腥味的回忆。

  肖暑的眼睛有些泛红,鼻腔里泛着酸意。

  付秋野稳稳地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嘴唇诱哄道:“宝贝,哭出来就好了,乖,没关系的……”

  肖暑猛地从他的唇上离开,仰起头,吸了两下鼻子,保持这个姿势好几秒,然后弓着腰,把脸埋进了付秋野的肩膀处。

  付秋野摸到他消瘦的后颈,轻轻地拍着,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他们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肖暑一直都像某种高贵沉默的大型猫科动物,哪怕是对着自己的伴侣,也很少愿意把自己脆弱的肚皮露出来,总是更愿意去承担一个保护者的角色,而不是被保护者。付秋野是第一次见他的情绪崩溃到这个地步,自己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泛红,心都快被怀里的人抖碎了。

  卧室里面非常安静,能够清楚的听见彼此粗重的呼吸和肖暑压抑在喉咙里面的颤音,付秋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搂着他,抚摸他还带着潮气的后脑勺。

  夜幕还没有完全褪下去,但天边已经慢慢渗进了浅色的染料,日出之前的时刻,肖暑感觉自己冰凉的身体开始重新有了知觉和温度,暖黄色的卧室和付秋野身上薰衣草的香味驱散了一点黑暗的阴影,他的情绪在镇定,但是体内的液体越来越脱离控制,很快在付秋野的锁骨处积累出小小的一汪。

  肖暑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付秋野揽着他的肩膀,极近地凑到他的跟前,笑道:“让我看看,哭得怎么样了?我帮你擦擦。”

  肖暑挡住了他的手,侧过身去背对着他,擤掉鼻涕,然后迅速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痕迹。付秋野又把他拉回了自己的怀里,专注地凝视着他泛着红的丹凤眼,忍不住吻了他眼角的小白疤。

  肖暑瑟缩了一下。

  他带着潮气的眼睛被灯光照得一片涟漪,两人对视着对此,肖暑的目光拉得很远,似乎在透过付秋野的瞳孔看别的什么。

  “……这个白疤,”他的声音全哑了,“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绑匪的枪走火,子弹贴着我的脸擦过去,然后穿过了他的前额。”肖暑安静地叙述着,“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它就会像背后的纹身一样提醒我,我是谁,我是不是还活着。有时候,我会很感谢它。”

  付秋野听完,又低头吻了一口。

  肖暑还想说什么,开口之后只发出了长长的颤音,最后紧紧地抿起了唇,又抽出一张纸巾,靠近沙发里,整个人用力蜷缩着。

  付秋野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肖暑哑声说“谢谢”,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间。付秋野悄悄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片刻之后,肖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卧室里静悄悄的,钟表已经指向了五点十五,付秋野不见了。

  “野哥?”他唤了一声。

  没有人应。

  肖暑胡乱地收拾了自己的脸,大步离开卧室,走到次卧里面。次卧的沙发上还放着付秋野的衣服,灯也开着,只是没有人影。

  肖暑皱起眉,疲惫地擦了擦眼角,又喊了一声:“野哥?”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

  肖暑猛地转过身,暖色的灯光下,一匹皮毛泛着光泽、腹部微微隆起的白狼正用天空般浅蓝色的瞳孔温柔地注视他,毛茸茸的温暖头顶轻轻顶了顶他的腰部,耳朵尖扫过他的手腕,带起整个手臂的鸡皮疙瘩。

  肖暑足足愣了四五秒。

  白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绕着他优雅地踱步一圈,然后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躺了下来,侧着身体,露出了自己白色皮毛下泛着淡粉色的肚皮。

  肖暑的目光被磁铁牢牢地吸在了上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地毯上的白狼,手再一次颤动了起来。

  白狼朝着他卷起了尾巴尖。

  肖暑的心跳开始加快,脑中那些昏暗又陈旧的情绪被新鲜血液快速挤了出去,眼前的白狼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在白狼身边跪下,呼吸急促,伸手想摸一下他软乎乎的肚皮,又无论如何都不敢下手,最后整个人都俯得贴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