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福利,前二十个留言发红包呀~ (3)
作者:独行醉虾      更新:2023-07-30 01:02      字数:20981
  吃了顿便饭。

  肖泽阳其实已经开始有点挑食,在家里娇得不行,一点点不合口味便要蹭到爸爸身边嗷嗷叫,今天在食堂里吃饭倒是一改常态,自己乖乖地抱着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卷肉糊,牙齿在不锈钢碗上磕得清脆作响。

  李兴直接用手拿着黄瓜啃,道:“今天我就带他熟悉熟悉人和环境,你们要是肯相信我,下周再把弟弟带来,我就给他做正式的检查,一项一项的细查完,再制定训练的计划,慢慢让他也能参与我们的训练。”

  付秋野皱眉:“他还小。”

  李兴“啧”了一声:“不小了,不要拿人类的发育速度跟他们比。”

  肖暑却道:“让弟弟自己决定吧。”

  这话把双方的提议都打了回去,饭桌重新陷入了安静。三人带一狼吃完了东西,付秋野把圆鼓鼓开始犯困的弟弟抱在怀里,跟李队道了谢,一路走回基地的出口处。

  车已经被开到了外面,有士兵在旁边守着。开车的是肖暑,他先进了驾驶室,野哥双手抱着睡着的弟弟,腾不开手来,他便侧过身去,帮他拉上了安全带。

  “睡得跟小猪一样,有这么喜欢这里嘛。”付秋野小声说。

  肖暑忍不住笑,捏了捏肖泽阳的耳朵尖,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系上安全带,挂档踩油门。

  恰好一辆黑色的车也从停车场里开上来,肖暑打方向盘避开,正望见一个熟悉的女人抱着大约周岁左右的奶娃娃,姿势熟练,脸上带着笑意,边哄边坐上了后座。

  肖暑有些吃惊:“那是林薇薇的孩子?”

  黑灯瞎火的荒地里,付晓婉走得也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付秋野愣了几秒,道:“不知道,应该是,付家没有别的新出生的宝宝了。”

  肖暑“哦”了一声,片刻后补充一句:“看着像个小男孩。”

  车厢里有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发动机轻微的震动和肖泽阳的小鼾声。

  付秋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儿子的背,道:“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是啊。”肖暑点头。小小年纪没有了妈妈,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又不能带他,身边只有一个不知道算什么身份的付晓婉,也是够可怜的了。

  这个话题谁也没有再提,肖暑开始专心致志地开车,付秋野拧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极轻柔的儿歌。

  轿车以60迈不到的速度慢吞吞地爬回家,中途老妈打了个电话来催,肖暑才稍微放快了速度,赶在九点前回了木棉路。

  弟弟已经是一觉醒来,被奶奶带了一整天的姐姐想死了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便迈着小短腿,也不怕摔,自己从花园里摇摇摆摆地冲过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肖暑也想死她,赶紧把女儿抱起来,照着脸颊左右一个吻。

  弟弟大量消耗了一天的体力,被奶奶拉着洗了个澡,很快有迷迷糊糊地发困,缩进被子里面继续睡觉。肖泽曦却像要把今天的份都补回来,不依不饶地跟着爸爸们,要一起洗澡澡,一起刷牙,一起换衣服,整个就像个树袋鼠一样挂在肖暑腰上,晚上要睡觉了还爬上了他们的床,挨个要了个亲亲,然后缩在中间不走了。

  姐姐和弟弟,一个比一个会撒娇。

  没办法,付秋野和肖暑最后的亲密场所也被攻占,只能一个哼歌,一个轻拍背,把他们的小祖宗给哄睡着了。

  “晚安亲爱的。”付秋野小声说。

  “晚安。”肖暑勾起嘴角。

  房间里陷入了静谧。

  肖暑已经很久没过睡眠上的困扰,几乎是闭眼便慢慢滑进了睡眠。野哥左手臂越过姐姐的小身体横在他的腰间,他睡得很安稳,却在下半夜难得地做起了噩梦。

  放映

  一些陈年的暗影缠上了他。

  说是噩梦, 也称不上噩梦,记忆里的零散片段被遗忘的久了,便自己翻出胶卷,在睡梦里面无聊地一卷一卷往下放, 像是上个世纪空洞又无味的黑白纪实电影。肖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梦境,好似半个身子陷在沼泽里面,爬不起来也沉不下去, 只能一动不动地直挺挺躺着,闭着眼,半醒半睡地如同一个被绑架的观众。

  身边的姐姐在磨牙,再远点的爱人在翻身, 旁边小床里的弟弟在轻微打鼾, 所有这些他都能够感觉到,却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梦里。梦里面是早晨八点的没有颜色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照在家里的餐桌上, 年轻的夏恬穿着漂亮的白色短裙, 笑着让他们快去洗手。

  大约不到四岁的肖暑乖乖地甩着水,爬上高高的凳子,又短又肉的小手拿起一块烤吐司, 撅着嘴小口小口地咬着。肖泽就坐在他的身边,小大人一般在他的吐司上抹上番茄酱, 奶声奶气地说:“不要挑食哦小暑, 会长不高的。”

  “我不要长高, ”他听见自己小声地反驳, “也不要吃吐司。”

  夏恬在笑,肖泽也在笑,空气中飞舞着极细的灰尘,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老电影。肖暑在梦里感到不安,他想要醒过来,想要喊付秋野,喊现实生活中的人把自己从梦里面拉出去,甚至强迫自己去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想肖泽阳跟李兴,想抱着孩子的付晓婉,然而这些昨日的记忆反而隔得越来越远,梦里的电影还在继续放着。

  “弟弟又挑食,不乖哦。”夏恬笑着给他夹了溏心煎蛋,柔软的手心擦过他柔软的头发。

  肖暑更不开心了,小小的眉头皱着,委屈地拿后脚跟一下下踢着桌凳:“鸡蛋也不喜欢!”

  夏恬于是假装生气地板起脸,敲敲他的手背:“快吃完,你们的小客人要来了。”

  小客人,肖暑想,不要小客人,也不要夹了鸡蛋的吐司。

  但妈妈还是监督他吃完了盘子里所有的食物,甚至还喝下了一杯热热的纯牛奶。肖泽率先从凳子上跳了下去,带着家里新养的小狗,大步冲进了花园里面。肖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眯着眼睛走出玄关,兴致不高地看着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他家的门口。

  他看到了宾利车的车牌号,尾号是699。

  梦外头的另一半肖暑开始恐惧了,过于详尽的细节让他开始冒冷汗,被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捏紧,肺部开始紧张地捕捉空气。他翻了个身,听见哥哥软软地叫他:“小暑!小暑快来。”

  不到两个月大的小阿拉斯加蹦到他的脚下,温热的、湿漉漉的舌头热情地舔他的手背,肖暑亲昵地摸摸它的头,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道:“我不想来……”

  哥哥已经跑到了大门外,铁栏的缝隙里透出他可爱的小背带裤,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下了车,左手牵着大男孩,右手牵着小妹妹,笑着跟夏恬打招呼。

  夏恬弯下腰来,挨个抱了抱她的小客人们,转头生气地喊肖暑的名字。肖暑抱着他毛茸茸暖乎乎的小狗狗,不情愿地慢慢往铁门处挪。

  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肖暑的手心被自己掐得发疼,激烈的心跳在努力把他从沼泽里往上拉,他想要开口叫野哥,或者转身抱住肖泽曦,但梦里没有意义的电影还在继续,他被夏恬抱在了怀里,被哥哥拉着手心,低头去看那个看上去比他大好多岁的男孩。

  肖泽曦在他耳边哭了起来。

  肖暑脑中如同炸响了闷雷,猛地睁开眼,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转头,对上了姐姐在昏暗之中闪着泪光的漂亮眼睛。

  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付秋野正睡得香甜,“唔”了一声,艰难地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说了句“曦曦乖,爸爸在”。肖暑强迫自己松开紧咬的牙关,哑声跟野哥说“没事,你睡吧”,然后抱起哭得及时的姐姐,轻轻地哄了起来。

  姐姐透亮的眼睛委屈地看着爸爸,哭了一会便止住了,既不是饿也不是尿床,像是被肖暑的情绪影响了,看到他醒了之后便打几个嗝,把脑袋靠在爸爸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

  肖暑人还是恍惚的,紧紧地抱着怀里带着奶香的小身体,五感像是隔了厚厚的海水,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不真实感。他微微弯下腰,去亲吻身边还在睡觉的付秋野,半睡半醒的野哥察觉到了,鼻腔里发出性感的呻.吟,闭着眼睛把额头贴在他的腿边。

  肖暑悄悄起身,光着脚抱着姐姐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睡意慢慢褪下去,连带着清晰到让人恐惧的梦境一起,迅速在脑中淡化。等到怀里的肖泽曦重新睡着,他停立在阳台边,有些茫然地想刚才梦到了什么?

  大概是某个早上,他、肖泽、妈妈……

  外面的天快亮了,累了一天的弟弟不安稳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肖暑不安地拍拍自己的脸颊,把姐姐放回野哥身边,去浴室里面冲了个澡。

  付秋野醒来的时候,床边只有自己玩娃娃玩得欢快的姐姐。他捏了捏她的小圆脸,哑声问:“爸爸呢?”姐姐咧着嘴直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掉,高兴地栽倒在了爸爸身上。

  付秋野陪她玩了几分钟,又看了眼还在呼呼大睡的肖泽阳,简单洗漱一下,披着衣服出了卧室门。肖暑正站在厨房里一边听歌一边做早饭,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下子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亲亲他的脸颊,然后嘴里被塞进来一小块涂了黄油的烤吐司。

  “有点烤硬了,”付秋野说,“宝宝,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姐姐把我哭醒的。”肖暑也尝了一块,然后拿小刀在那盘吐司上笔划了两下,“你觉得这玩意好吃吗?”

  付秋野黏糊糊地贴着他的背,没骨头一样拿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胯部贴着他的腰臀一带:“好吃,你做的都好吃。”

  肖暑偏过头来:“我说真的,吐司到底哪里好吃了?”

  付秋野见他满脸的严肃,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好笑地歪头看他:“吐司招你惹你了?怎么突然把人家嫌弃成这样。”

  肖暑没说话,把身后的软体动物拨开,在餐桌上摆好早餐,然后上楼,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姐弟俩都拎了下来。

  肖泽阳没睡饱,眼睛尾巴耳朵全部耷拉着,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被付秋野拖着去刷牙。姐姐早就跟着爸爸洗漱完了,乖乖地坐儿童桌里,一双大眼睛瞅着肖暑,“啊、啊”地指着桌上的牛奶。

  肖暑摸摸她软乎乎的头发,为她准备好今天份的早餐,然后半蹲下身来,打量她精致的小脸。

  “爸爸亲亲。”她说。

  肖暑笑了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蛋。

  肖泽曦笑出了一对弯月牙,抓着勺子笨拙地往嘴里送苹果麦片粥,肖暑蹲在边上看了一会,道:“谢谢姐姐。”

  肖泽曦听不懂,专心致志地用自己稀拉拉的乳牙慢慢咬软苹果,还把勺子往肖暑的嘴边送。

  肖暑尝了一口她的粥,然后重新回到自己地座位上。付秋野拎着无精打采的弟弟入座,道:“今天再带他去军区转转吧,我跟李队说过了。”

  “这么快就想开了?”肖暑给弟弟倒牛奶。

  “也不算,只是昨天看他那么开心,有点触动,”付秋野捏着狼耳朵,“九死一生才生下这两个小家伙,对他们最大的期待也就是能过得开心点儿。”

  肖暑赶紧替弟弟说话:“对,认知障碍就认知障碍,以后变人了再慢慢教。”

  付秋野叹气:“还是姐姐省心。”

  肖暑心道姐姐也不省心,这两没一个省油的灯。他给吃得欢快的肖泽曦又添了半碗粥,问:“今天要把姐姐带过去吗?”

  “带过去吧……”付秋野看着她,过了几秒又改口道,“……要不还是算了,送妈那里去,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肖暑没有异议,监督着两个小家伙吃完了足够分量的早餐,让保姆带他们去花园里散步,自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穿着沙滩裤的付秋野洗碗。

  “野哥。”

  “嗯?”里面的人回过头来。

  肖暑稍微沉默了一下。

  “你最近有做什么梦吗?”

  付秋野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最近睡得很沉,不记得了。”

  肖暑“哦”了一声,付秋野有些敏感地看向他,问:“怎么了?”

  肖暑冲他笑了笑:“没事儿,你赶紧洗完去上班了。”

  付秋野“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勤勤恳恳地弯腰继续洗碗,勾着嘴角,嘴里却抱怨道:“养家糊口真不容易,又要赚钱又要生娃还要洗碗……肖肖,快亲一下。”

  念念叨叨了这么多,最后跟肖泽曦的一句“爸爸亲亲”毫无区别。肖暑没理他,留下一句“做饭的人不洗碗”,然后把他独自丢在厨房里干活,出门跟娃玩去了。

  ※※※※※※※※※※※※※※※※※※※※

  忙到怀疑人生的一个星期,每天连续加班超过三个半小时……

  生气

  长长的沉默。

  “没必要用枪指着我, ”他说,“要不是这次他酒精过敏,等到毒性彻底渗透进去,肖暑和他肚子里的那两个孩子你未必没有机会, 我们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

  肖暑的脸在阳光下泛着冷意,紧闭的唇线像是刀刻出来的,他把小刀收回了原来的地方, 一只手摁住耳机,将刚才那段话完整地录了下来。

  通过非法手段得到的东西,永远无法用做呈堂证据,但是没关系, 他不在乎。

  他的大拇指擦过子弹上的字, 强行雕出来的笔画摸起来刺刺的,刮得皮肤生疼。城市另一头的收音还在继续,他没有再开录音, 放松身体, 靠进有些局促的小椅子里面,眯着眼睛盯着外面的蓝色晴天。

  “付秋星,你在付家待了三十年, 还不明白么?”举枪的人说,“就算你弄死了他, 爸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那些家业也不会留给你。”

  “……”

  那人一声冷哼, 语气开始变得松弛, 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意:“我不稀罕那些玩意,我只是受够了这个鬼地方,付秋野可以跑,我又为什么要坐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羡慕?不如从他开始,看看我们这一家子会不会‘嘭’的一下连环塌陷?如果那天晚上爸的心脏病再犯得重一点……“

  消音枪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耳机里瞬间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悉悉索索的,似乎是谁在整理东西,熟悉的金属碰触的轻响从收音器不远的地方传来,杯子被人从桌上拿起,几秒后又重新放落,椅子与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音,低沉的男声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回去好好求求付晓婉吧,看看她愿不愿意让你看一眼你那快出生的儿子。”

  “付秋明,你……”

  门被关上,然后是瓷器被摔碎的愤怒的声音,连续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摔到无物可摔,房间里的人高喊了一声:“服务员!”

  “肖暑?你怎么没在房间里陪付总。”

  从身后传来林怡睡意惺忪的声音,肖暑迅速握住手,把子弹藏进手心里,转过头,道:“天气好,来这边晒晒太阳。”

  林怡望着他一半都浸在阳光里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太舒服地皱起眉:“不舒服么?脸色这么差。”

  肖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脸色很差吗?”

  林怡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皮肤被风吹得有些凉凉的。

  于是他拍拍他单薄的衣服,道:“赶紧加上衣服,休息不好还吹风,小心着凉。”

  肖暑从椅子里站起来,拎过脱在一边的外套,套进身上的时候顺手把子弹扔进了口袋里。

  林怡去洗手间里洗脸,他把阳台的门关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离开休息室想看看野哥醒没醒。

  人刚走到门口,房间里面的人已经把视线挪了过来。付秋野变成了人形,此刻正坐在单人的软沙发椅里,左手的袖子被撸得老高,护士正在给他测血压。

  他看上去相当不高兴,嘴唇抿着,目光牢牢地锁在肖暑身上,眉头皱得特别紧。肖暑推进走进去,他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沉声问:“去哪儿了?”

  “在隔壁晒了会太阳,”肖暑在他旁边的床上坐下,低头去看血压计上的数据,“啧,比前两天高了不少啊。”

  护士把仪器收起来,伸手准备把他的袖子放下,付秋野没让她碰,微微挪了一下手臂,自己扯开了袖子。

  护士茫然,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边上的肖暑,肖暑冲她安抚地笑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他起床气呢。”

  付秋野没说话,等护士迅速撤离之后,他总算是转过头来,盯着肖暑,把他从床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平均一米八的大男人艰难地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付秋野几乎是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不爽的气息,像捏大猫一样捏着肖暑的后颈,一寸寸地打量肖暑的脸,然后突然凑过来咬了口他的下巴,接着又咬了口他的下唇,肖暑被他咬得“嘶”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疼。”

  付秋野望了他几秒,目光软化,又温柔地舔了舔被咬的地方,再顺势堵住他的嘴唇,先是轻轻嘬了一口,舌尖熟练地撬开他的牙齿,抵在了他敏感的上颚处。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清晰的细碎水声,付秋野吻得相当霸道,肖暑呼吸急促,微微调整这个难受的姿势,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被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单人沙发限制了他的动作,他们几乎是整个身体贴在一起,付秋野捏着他后颈的手往下,环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牢牢地圈进怀里面。肖暑实在是挤不下了,一条腿已经落在了地上,第一条腿不得不单膝跪在沙发上,几乎是半坐在付秋野的身上,艰难地低着头贴着他的嘴唇,吻到付秋野总算愿意放开他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僵硬的嘎吱声。

  “这里也能晒太阳,”付秋野盯着他泛着水光的嘴唇,“你说过会在房间里。”

  肖暑的十指穿他柔软的头发,像给白狼顺毛一样来回顺了几下,嘴边带了点笑意:“怎么了,这两天脾气血压和脾气都在涨啊?”

  这句话显然没能让付总满意,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嘴角开始往往下弯,肖暑迅速转变话头,主动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道:“我的错,我给你切个水果吧,想吃什么?”

  付总还在不爽,沉着脸没说话,肖暑笑,捏捏他的耳垂,准备从沙发里站起来,付秋野不肯,环着他的腰不放。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房间的空调开的很高,很快他们都开始出汗,肖暑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刚动了一下就被身下的人摁住了。

  他没办法,右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我保证下次就在房间里晒太阳,哪儿也不去。现在让我去洗个水果,然后陪你一起出去走走,行不行?”

  付秋野望着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肖暑试探着从沙发里站起来,付秋野松了手,他悄悄舒展了一下发酸的身体,从冰箱里挑了两个牛油果和酸奶,再敲几个核桃,准备简单的拌个水果酸奶。

  付秋野跟在他身后,两人离得相当近,背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肖暑每次转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身后人给撞翻了。

  “在听什么?”付秋野伸手去拿他左耳忘记取下来的蓝牙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优美的女声正在里面念着宝宝辅食的做法,从食材选择到处理到火候掌控,像和尚念经一样事无巨细,付秋野只听了半分钟便受不了地取下来重新塞回肖暑耳朵里。

  “上次说报了一个班,刚才晒太阳的时候顺便听了会,差点听睡着了,”肖暑把核桃掰碎洒在酸奶里面,“治疗失眠倒是不错。”

  付秋野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嘴唇蹭了蹭他的脖子,伸手在桌上捡走一块核桃,递到肖暑嘴边。

  肖暑低头吃了,他又挑了一块更大的,丢进自己嘴里。

  “狼崽子也要吃辅食吗?动物世界里面的狼不是生下来就吃肉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付秋野已经咽下了那块核桃,又捏住一块牛油果,这回没有再喂肖暑,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肖暑道:“那怎么可以?照你这个说法,几万年前人还生下来就吃生肉呢。”

  付秋野“嗯”了一声:“也是,还是得养得精细点,多雇几个保姆……”

  他保持着这个搂腰的姿势,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解决掉了桌面上一半的食材。

  肖暑按住他的手,转过头来望他。

  付秋野嘴边还带着一点核桃的碎屑,见肖暑看他,便舔了舔嘴角。

  “……”

  肖暑放弃了精致地摆盘,把食物一股脑丢进酸奶里,拿勺子搅拌两下,递给身后的人。

  付秋野刚开始的时候还拿勺子喂给肖暑吃,等肖暑去里面洗了个手回来,那一大碗酸奶里面被吃得干干净净,永远都吃不饱的付秋野正站在桌边自己拿镊子夹核桃。

  “差不多了啊,”肖暑把东西收起来,“喝点水出去走一走,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呢。”

  付秋野的目光还落在他手里的核桃上:“我腰疼……这段时间越来越疼了。”

  肖暑不肯退步,把东西收进冰箱里,给他带上一件外套,伸手拍拍他的腰:“走,去晒晒太阳。”

  水肿又四肢无力的付总显然对这项提议不感兴趣,磨磨蹭蹭地跟在肖暑后面,从五楼到六楼才十几个台阶,他走到一半便停下来,把手伸进肖暑的兜里,握住他揣在兜里的手掌,让他拉住自己。

  “慢点儿。”付秋野说,“真的腰疼。”

  肖暑的手有些紧张地缩了下,付秋野敏感地抬头看了一眼,捏捏他的手指,然后在他手掌里摸到了什么圆圆的金属制品。

  ※※※※※※※※※※※※※※※※※※※※

  肖暑:……在线翻车。

  收拾行李准备出差了,所以今天更得早点儿~

  睡颜

  肖暑惹了自家小公主不爽, 忙握住她的小手要道歉,肖泽曦却很不给面子,甩开他的手,挪蹭到了地毯地另一头, 撅着嘴重重地继续拼着积木。

  肖暑是真的没想到她的共情能力能够这么强,自我反思了几秒,放软声音想哄得闺女回心转意, 哄了半天也没看见肖泽曦撅着的嘴放下去,于是无奈地拿出手机,给付秋野挂了一个视频。

  视频刚响一声就被挂掉,肖暑猜他估计是在某个会上, 没有再打, 道:“宝宝,等下让妈妈来接你好不好?”

  肖泽曦拿那双漂亮的杏眼瞅了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肖暑不依不饶地要拉她的手, 她甩开, 又被拉住,又甩开,到最后肖暑都笑了, 干脆把人抱进自己怀里面,亲了一口她的脸蛋, 轻轻拍着她的背, 温声哄道:“爸爸错了, 爸爸不该瞎想, 不生气了啊?”

  肖泽曦看上去十足的委屈,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面蹭来蹭去。肖暑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马上把手机拿起来对准姐姐,按了接通,笑道:“姐姐快看,这是谁?”

  肖泽曦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那边西装革履的付秋野出现在屏幕上,似乎是站在某个走廊里面,凑得离镜头特别近,笑眯眯地模样:“怎么,一个上午不见就想爸爸了?”

  姐姐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到另一个爸爸之后立马转起了眼泪,一半撒娇一半委屈,“啊!”了两声,然后道:“妈妈,想……妈妈。”

  肖暑在边上笑。

  付秋野眉头挑起来,看向边上的爱人,不满地说:“你都教了她些什么东西?肖肖,我发现你越来越坏了。”

  肖暑给姐姐擦着眼泪,辩解道:“她自己要叫的,我可没教。”

  付秋野不信,又被肖泽曦哭得心都化了,恨不得马上抛下这个无聊的提案会跑回家带娃,站在总经理办公室边上轻言细语地哄着手里另一头的宝宝。朱助理在旁边等了半天,实在等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付总,您的会还要继续吗?”

  肖暑把手机拿到另一头,把镜头对着自己,道:“你先忙吧,等下过来接他们。我今天惹姐姐生气了,路过商店的时候替我帮她买个新娃娃。”

  “马上,我开完这个会就回来。”付秋野说,“肖肖,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惹一个奶娃娃生气。”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付总看了一眼另一头的朱助理,然后迅速地对着镜头飞了个吻。

  肖暑笑道:“好了。”

  付总不肯先挂断,肖暑握住姐姐的肉手,低声教她说:“跟爸爸说再见,爸爸再见。”

  姐姐咿咿呀呀地念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手伸出去要抓手机里的爸爸,肖暑摁断了接通键,把手机收回来,又亲吻姐姐的额头和脸颊:“曦曦听话,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

  “妈妈……爸爸……”肖泽曦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翻来覆去地念着,“爸爸……”

  肖暑把她重新放回积木堆里,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不安分地爬来爬去,甚至想要攀越爸爸的背。肖暑干脆让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站起身,逗得她兴奋地啊啊直叫。

  他又带着她去看了会弟弟,然后陪她慢慢念了小半本童话书,姐姐揉着眼睛,有些累了。

  下午两点半左右,老早惦记着女儿的付秋野风一般赶到军区,被士兵带到休息区,正看见肖暑抱着肖泽曦半靠在沙发里面,一个安静地浅眠,一个吹着鼻涕泡泡呼呼大睡,茶几上还摆着吃了大半的小蛋糕。

  付秋野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肖暑的身边,半跪在地毯上,悄悄地注视着比自己要年轻四岁的爱人的脸。

  刚刚过了而立之年,他的眼角已经开始有极小的纹路,而肖暑正值最富有魅力的年纪,浅眠中的脸像是艺术家手里最杰出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带着精雕细琢的完美,哪怕用最挑剔的摄像头、选最挑剔的角度,也足以让任何人怦然心动。

  生了孩子之后,付秋野很少有闲暇的片刻,可以像这样放肆地欣赏自己的伴侣。他甚至挪不开目光去看心心念念的闺女,就这样安静地凝视着肖暑的睡颜,喉咙里涌上来一股淡淡的渴意。

  他往前凑了凑,想要越过肖泽曦,去亲吻肖暑有些干燥的嘴唇。但肖暑似乎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眉头皱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身体像触电一样轻微颤动,有些茫然地半睁开眼睛。

  付秋野于是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了笑,小声说:“梦到了什么?”

  肖暑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睫毛抖动着,合不拢焦的瞳孔恍惚地望着眼前的人,片刻后慢慢吸了一口气,带了些湿意的额头贴在了付秋野的额头上。

  付秋野难得见他流露出这样的一面,侧过头来蹭了蹭他的脸颊:“怎么了?”

  “梦到了一点以前的事情,”肖暑的声音有些哑,全压在嗓子里面,听上去有些模糊,“昨天晚上也是……”

  付秋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头可以靠着自己的肩窝,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做梦而已,今晚好好休息。”

  肖暑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肖泽曦,微微皱了皱眉头。付秋野又忍不住地在吻他,把姐姐接到自己的怀里去,轻声道:“今天一下会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是不是要表扬我一下?”

  肖暑笑,心中的阴影慢慢散去,从沙发里坐直了身体:“表扬,今晚给你们做好吃的。”

  付秋野一下一下轻拍着姐姐的背:“好啊,带弟弟回去了,别把心都玩野了。”

  肖暑“嗯”了一声,看了看手表,去训练场把弟弟拎了回来。李兴来送他们,肖暑做了“嘘”地动作,指指还在睡觉的姐姐,道:“过两天再来。”

  “我给肖泽阳做了训练计划,”李兴也压着声音,“等会发你。”

  肖暑道了谢,牵着弟弟去停车场。付秋野让司机开着自己的车回去了,怀里又抱着肖泽曦,于是肖暑把弟弟放到后座,自己进了驾驶室,道:“我来开吧。”

  付秋野把姐姐放进婴儿座里,系好安全带,勾了勾她的小肉手:“小家伙今天怎么睡得这么熟?”

  肖暑稳稳当当地启动了发动机,放了首温和的英文歌:“睡了快一个小时了。”

  付秋野轻轻捏捏她的脸颊,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付秋野在后面笑,转而去挠肖泽阳的下巴:“让她睡吧。”

  疯了一天的肖泽阳也有些困,车上难得的安安静静。肖暑车一向开得稳,出了军区之后才开始加速,驶上了城际高速。后座的付秋野怕影响孩子休息,不敢说话,于是也掏出了手机,开始看股票。

  没走几分钟,阴沉了大半天的天空开始聚集起乌云,明显是要下雨了。

  军区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汽车城,这条高速上来来往往都是重型运输车,每次从他们身边经过都带起一阵震动。肖暑绷着神,没有开快速车道,走的是中间的道,一路开过来基本没变过车道。但还没开到一半,不知道第多少辆运输车从身边过去的时候,姐姐被吵醒了。

  她没精打采地开始哭,眼睛都困得睁不开,眼泪顺着眼角从鼻梁的这边流到那一边,付秋野忙放下手机去哄她,哄了几分钟,她似乎是哭醒过来了,自己从婴儿座里坐起来,不知为何,开始不安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也许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肖暑的耳边开始嗡嗡作响。付秋野把姐姐抱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什么。但姐姐似乎在害怕外面的那些大车,或者是天空中偶尔滑过的闪电,把脸埋进爸爸怀里,哭到一抽一抽地打起了嗝。

  肖暑道:“手套箱里有糖,你拿一颗看她吃不吃。”

  付秋野伸手去摸了一颗棒棒糖,剥开了让姐姐舔,肖泽曦呜呜地不肯,只紧紧地揪着爸爸的衣领,很明显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肖暑像是被她的状态传染了,一路开得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开到了高速地出口,降低车速,开窗去刷钱。

  “乖,马上到家了,”付秋野在后面说,“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肖泽曦的哭声渐渐止住,前面的肖暑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摁住了自己泛着尖锐的疼的太阳穴。

  预知

  “要下雨了, ”肖暑的声音绷得很紧,“不去买菜了,我们直接回去吧。”

  付秋野让肖泽曦捧着棒棒糖慢慢地咬,把她重新放进婴儿座里, 系上安全带,又拍拍被吵醒的肖泽阳,道:“好, 早点回去。我看曦曦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

  肖暑“嗯”了一声,把车窗开出一条缝,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吹着自己快要缺氧的脑袋, 稳稳地控制车速在60以下, 出了高速之后便挑着宽敞的主道走。后座的付秋野有些担心地观察着肖泽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把棒棒糖递过来,嘴里含糊地说:“不要。”付秋野便用纸巾把糖包起来, 问她:“宝宝想要什么?”

  肖泽曦眼睛里还含着眼泪, 身体轻轻打着嗝,小手用力地攥着,害怕地偏过头去看外面阴沉沉的天。恰好外面响起一阵闷雷, 她瑟缩了一下,抓住了爸爸的食指。

  “不怕, 爸爸在呢, ”付秋野柔声说, “你看弟弟睡得多香?乖, 再睡一会好不好?”

  肖泽曦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点点头,一边打嗝一边重新躺下来,手里抓着他的食指不肯放手。付秋野替她拉好小被子,慢慢拍着她的身体,小声问前面的肖暑:“她今天没被什么东西吓着吧?”

  “没有,”肖暑盯着红绿灯,“我一直守着她,都好好的。”

  付秋野微微皱眉,他家这两个虽然平时很不省心,但至少在身体素质上超出常人,生下来到现在还没生病过,连一般的感冒都没有。他轻轻握住肖泽曦的手,道:“我问下林叔。”

  车里慢慢又重新静了下来,付秋野在跟林怡发消息,肖暑在专心开车。市中心的主道,哪怕是下午三点半,红绿灯路口也排着长长的队,越是急着回家越走得慢,让人等得难免心生焦躁。

  而姐姐迷迷糊糊地睡了几分钟,不知为何又睁开了眼,自己握住婴儿座的小栏杆,笨拙地翻身坐起来,不安地到处看,看了一会,再次瘪起嘴开始哭,边哭边叫着“爸爸”。

  付秋野忙放下手机,帮她擦脸上的眼泪:“怎么了?不舒服吗?”

  肖泽曦伸手指着外面,声音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楚,又叫“爸爸”又喊着“车”,付秋野以为她是怕打雷,想把她抱到怀里来,前面的肖暑道:“野哥,你来开吧,我哄哄她。”

  付秋野哄不动人,无奈道:“那你来吧。”肖暑于是打了转向灯,想要靠边停,但对面的指示灯在他转向之前慢悠悠地亮起了红灯,没办法只能先停在路口。

  后面的姐姐哭得更厉害,几乎快要哭背气去,小手甚至拍在了玻璃窗上,把旁边的肖泽阳都吵醒了。付秋野紧皱着眉头,偏过头去看外面的天气。

  堵车,路口水泄不通,只有旁边车道的车正在有序地左拐。

  付秋野抱怨道:“这个点也堵车,真不知道怎么做的道路规划。”

  肖暑叹了口气:“只能等了,早知道不走这边。”

  话音落地,突然之间,看不到的那条路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锐鸣笛声。

  车内的姐姐反而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睁着水漉漉的眼睛,害怕得整个缩成了一团。付秋野先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鸣笛的方向,视线刚转过去的那一瞬间,一辆重型运输卡车以超过120码的速度从路口处冲了出来,几乎是风驰电掣般的,里面的驾驶员明显已经控制不住方向盘,上吨的车身甚至已经开始打飘,路线歪歪曲曲,眨眼的功夫便朝着这边等红灯的车群直奔而来。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有人在尖叫,更多的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付秋野睁大眼,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喉咙里的“肖肖”都没能喊出口,强大的身体反射能力飞快地运转,在意识跟上来之前,身体已经直扑在了肖泽曦和肖泽阳的身上。

  同一时间,驾驶室里的肖暑比他反应得更快一点,卡车冒头的瞬间猛地打死方向盘,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再大部分人甚至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灵巧的轿车身朝着右车道直蹿而出——

  但是太晚了。

  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里面,肖暑异于常人的反射神经已经绝望地预判出了这个事实。

  他的心脏都快要暂停了,本就疼痛难忍的大脑里面一片绚烂的白光。最后一点本能让他又重新扭动方向盘,想护住后面的家人。

  然而,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后往外面的冒,并且比失控的卡车更快、更可怕地迅速扩散,如同核子弹爆炸之后的波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十字路口——

  时间仿佛被强制性的拉长,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惊恐不安的司机、来不及意识到危险的乘客、准备掏手机拍摄的路人……这里全部人类都被按下了暂停。

  离得最近的肖暑被这股让人恐惧的电波能量刺激着,如同直接把大脑皮层暴露在电流之下,尖锐的疼痛、乱七八糟飞快闪现的画面、还有耳朵里难受的杂响混在一起,让他立刻近乎昏迷。

  失去意识的片刻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醉酒的驾驶员在无意识之中转动起方向盘。

  与此同时,这股昙花一现的能量又潮水般的迅速褪去,死寂的十字路口重新开始活动,疯狂的卡车在最后的极限时刻扭转了方向,过快的速度和过急的转向导致了侧翻,笨重的车身砸在沥青路面,甩向中间的花坛,“嘭”地一声巨响,接着是四溅的火花、碎片和震耳欲聋的爆炸。

  有人在疯狂地喊着肖暑的名字,他的身体还在抽搐,大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听见了那声音,又似乎只是自己的幻想,半昏迷之中,黑色的商务轿车冲向了右车道边上的路灯,车头重重地与灯柱相撞,强大的惯性卷起了车里所有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额头上,安全带几乎快勒进身体里,好在还有安全气囊把他弹回了座位之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开始回复,耳鸣之中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尖叫、警车的鸣笛、还有听不清楚的喊声。他的脑中缓慢冒出几个念头,嘴唇无声地蠕动,有些艰难地扭动脖子,抬头看向了后视镜。

  后座上的人也许正趴着,只能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慌乱地扭动,隐约中还有熟悉的哭声传过来。他慢慢松开紧咬的牙关,想要喊一句付秋野,但声带还没有牵动起来,人已经陷入了黑暗里面。

  弟弟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舔着肖暑的脸颊, 毛茸茸湿漉漉的皮毛摩擦着他的手臂,呜呜的低声哀鸣贴着他的耳朵,然而肖暑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意识,他的额头被溅起的前挡风玻璃碎片刮伤, 满头满脸的血迹,肋骨也被勒到了骨折,更要命的是受到了过度刺激的大脑, 此时像被切断了电源的电脑,没有了响应。

  后座的肖泽曦被安安全全地护在婴儿座里,人却已经昏厥过去,鼻间不知什么时候流起了鼻血, 漂亮的小脸一片惨白。在她的身上, 付秋野的身体牢牢地罩着他的双胞胎,肩膀被卡车的爆炸物击穿,背上全是爆开的玻璃碎片, 血把肖泽曦的半个身体都浸湿了, 也打湿了肖泽阳纯白的皮毛。

  才一岁多大的肖泽阳从爸爸的身体下面爬出来,仿佛陷在一个噩梦里面,惶恐不安地舔着姐姐和爸爸的脸, 没有得到回应后又惊慌失措地爬进驾驶室,害怕地去拱肖暑的脸颊, “呜呜”地呼唤着他。

  车子外面很快聚集起不少的路人, 有人在说话, 有人在拍照, 救护车和警车被车流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隔壁街道,满头是汗的交警开始驱赶四周的群众,但破碎的车窗敞露着,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肖暑。

  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刺激着肖泽阳敏感的神经,他忍不住呲起牙,朝着外面吠了一声。

  “天啊,这么多血……”

  “宠物都没事,主人撞成了这样,哎!”

  “这狗看着好凶,不会蹿出来咬人吧?”

  “后座里的是付秋野和他们的女儿吗?”

  肖泽阳眼睛里转着泪水,在他极为短暂的人生里面,绝大部分时间都被爸爸们捧在手心里,接触过的保姆、司机、医生或者别的什么人,总是会抱着最大的善意关心他。

  从来没有这么多陌生的视线打量过他,兽类的神经天生地能够辨别出里面的恶意,让他浑身的毛都快要倒立起来,他想要叫醒爸爸们,或者跟人类更相似的姐姐,但无论怎么去舔,没有人肯给他回应。

  明明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舒服地躺在椅子里,靠着爸爸的腿,迷迷糊糊地听着姐姐的哭声,做着变成威风凛凛的大公狼的美梦——而现在噩梦笼罩下来,恐惧、愤怒、不安和无助混在一起,像是一把黑色的火焰,几乎快把他小小的身体烧了个精光。

  肖泽阳在不停的颤抖,尖锐的犬牙磕得咯咯作响,他咬住肖暑的衣服,拼命地想把他从座位上拖出来,外面的交警大喝一声,吼道:“别瞎动!刘队,快把这狗拖走吧,它在咬伤员……”

  肖泽阳猛地回过头,俯下身体,危险地冲着外面的交警发出一连串低吠,交警对上它那双蓝色的眼睛,竟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一连串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外面的交警很快被拉到了一边,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往车内看了一眼,目光扫过驾驶室的后座,脸色骤变,尖锐地喊了句“爸!”

  她身后赶来一位中年男子,先是看了一眼肖泽阳,随后目光落在了付秋野父女身上,瞳孔剧烈收缩,身体晃动一下,被身边的人牢牢地扶住了。

  “还活着,”她说,“您别急。”

  男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掏了几次都没能掏出手机,颤声道:“打电话,快,送最近的研究所……”

  他身边的人明显要冷静很多,冷静得甚至有些异常,目光重新扫过车里的惨况,掏出手机,在拨电话之前还问了一句:“送我们的研究所?要不要通知肖家?”

  “顾不上了,快打!”他死死地抓着女儿的手腕,“马上让付秋明赶回来!”

  不到十分钟,一队医务人员从水泄不通的路口一路跑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七八个不知属于哪个体系的什么兵,极快地控制了混乱的现场,拉起长长的警戒幅,把车里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

  有医生想把里面的人运出来,肖泽阳整个炸起毛,守在爸爸和姐姐的身边,极具攻击性地露出了尖牙。带队的医生以为是普通的家养宠物,想要拎住他后颈拖出来,付晓婉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别动,你们一整队都不够他咬的。”

  医生愣了愣:“可是里面的伤员……”

  付晓婉弯下腰,冲里面的肖泽阳善意地笑笑,柔声哄道:“宝贝,还记得我吗?我抱你出来好不好?爸爸们现在需要治疗。”

  肖泽阳记得她,那天差点带走了姐姐的人之一。他浑身都在发热,骨头甚至在嘎吱嘎吱地细微作响,尾巴立起,牢牢地挡在肖暑的身前不肯动。付晓婉微微皱眉,不敢直接上手,问:“大哥呢?”

  “付局刚上直升飞机,是不是要通知肖局?”

  付晓婉看了眼旁边的付文庚,摇摇头,犹豫了几秒,还是再次弯下腰,没有直接碰肖泽阳,而是徒手卸下了轿车已经变形的门。

  肖泽阳冲她吼叫,她视若罔闻地一个接一个,把四个门都拆了下来,然后半蹲下身,对着这头幼狼严肃地说:“你再不让开,你的爸爸和姐姐就要死了。”

  “死亡,你明白这个词吗?”她慢而清晰地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它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他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肖泽阳不停地发抖,他不像姐姐那样对人类的词汇异常敏感,但是他能够察觉到话语里的所有情绪。他在犹豫,身体像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眼泪顺着带了血的皮毛滚下来。

  付晓婉微微松了口气,伸出手来,先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又柔声哄着,小心地避开他的爪子和牙齿,把他轻轻地抱出了车内。

  她身后的医务人员飞快地开始把满头是血的肖暑从驾驶室里搬出来,随后是付秋野、肖泽曦,肖泽阳发出长长地吠声,付晓婉牢牢地控制住他,冲医生说:“快!”

  车进不来,医疗组扛着他们飞快地往路口奔,其余人严严实实地挡住路人的视线,付晓婉不敢让肖泽阳离太远,大步跟在他们的后面,很快上了急救车。

  鸣笛、亮灯,急救车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付晓婉没有上车,她把肖泽阳留在车厢里,站在原地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沉着脸跟下属说:“这里所有的视频和照片都不准流出去,查摄像,凡是拿了手机,让他们挨个交出来。”

  下属满头是汗,道:“您可能不知道,这里所有的摄像头都坏了,网络也是,他们就算有也发不出去的,目前这里只有您和付先生能打出电话,所以警局才来得这么晚。”

  付晓婉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下属说,“我怀疑有什么东西干扰过附近的电子设备。”

  付晓婉深深地皱起眉:“先把伤者都运出去,我通知局里的人现在过来。”

  说完,她大步走到付文庚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靠近市中心的某医药巨头附属的研究所,一队紧急医疗救援队急匆匆地赶回手术层。付秋野伤得最重,爆炸后的碎片直接穿过他的整个肩头,高速的撞击冲击到了头部,情况相当危险,第一个被送进了急救室里面,然后是伤势吓人但生命征兆相对稳定的肖暑,最后才是疑似惊吓导致昏厥的肖泽曦。

  早早接到通知的负责人确认完他们所有的伤势,焦急地出了手术室,转身便正对上一双蓝幽幽的眼睛。

  他愣了愣。

  “这……这是……”他研究了几十年的次形态,怎么可能分不清这是狼是狗还是人?“老天,这么小的次形态者……”

  他手在发抖,狂热地注视着眼前疲惫不堪的幼狼,缓慢地蹲下身来,朝着他伸出一只手:“乖宝宝,到叔叔这里来,让我看一看,好不好?”

  肖泽阳眼眶发红,目光扫过他身后手术室的门,悄悄地露出了还没有长硬的犬牙。头脑发热的博士还没有察觉,甚至朝着他移动了过来,想出其不意地抓住他。肖泽阳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的神经岌岌可危,在他伸手的瞬间狠咬住了他的手腕。

  空荡的走廊里传来惨叫。

  急促的脚步转过拐角,几乎是直接飞过来的付秋明满身的汗,又在走廊的尽头猛地刹住了脚步,伸手挡住了身后的下属。

  肖泽阳已经松了嘴,牙齿上带着新鲜的血迹,一身漂亮的白毛乱糟糟的,有些地方已经凝成了血块,此刻正红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往付秋明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调转方向,身体撞在了手术室的门上,试图冲进爸爸和姐姐的身边。

  付秋明的瞳孔颤动着,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有了片刻的晃神。身边的人急切地喊他,他盯着这头狼狈的幼狼,好几秒钟没有反应。

  “先……把杨博士送去检查和救治,”他说,“别动肖泽阳。”

  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却知道副局长在说什么。杨博士还在不停的惨叫,他们扶起地上的人,把他带到了别的区域,走廊里很快便安静下来,只剩下付秋明和肖泽阳两个。

  付秋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他一直在有意识的跟肖家保持空间,上一次见到肖泽阳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头吃着奶的小毛绒团子,而现在已经隐约有了未来的身形棱廓,属于狼的五官逐渐明朗,几乎就是肖家兄弟小时候的翻版,连那眼神都一模一样……

  肖暑和付秋野的这一对双胞胎,好似要把上上下下几代人的遗憾都填补起来。

  他眼眶有些发热,一路赶来的焦急全部堵在喉咙里面,让他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白狼漂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充满警惕地来回打量着。付秋明坦然地接受他的扫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我带你去洗澡消毒。爸爸在里面拼命,你也要乖一点。”

  肖泽阳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样没法进去,付秋明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他没有进攻,只是焦躁地原地走动,不停地回头去看手术室的门。

  付秋明冲他笑了笑,弯腰把他抱进了怀里面。

  怀里的幼狼炸起了毛,朝他凶狠地呲着牙,他坦然无惧,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把他抱进了旁边的房间里,让工作人员准备一份流质的食物,然后把幼狼抱到水龙头下,拧开温热的水,开始细致地顺利他乱七八糟的毛发。

  幼狼一直在发抖,身体语言极为抗拒,付秋明没有凶他,却不容置疑地快速清理完他的毛发,用柔软的干毛巾把他裹起来,端来了温水和肉粥。

  “吃完,我带你去见爸爸。”

  肖泽阳警惕地闻着食物和水,付秋明又放慢语速,道:“吃,爸爸。吃完这些,就可以见爸爸。”

  肖泽阳迟疑着,沿着碗的边缘小心地舔了一口温水,付秋明安抚地顺着他的脊梁,自己也拿勺子尝了一口,耐心地等待片刻,幼狼总算开始进食了。

  激烈的情绪变动之后,他只喝了小半碗水,尝了几口肉粥,看上去疲惫不堪。付秋明没有强迫,让他稍微休息了几分钟,吹干他身上的毛发,遵守自己的诺言,换上无菌服,把肖泽阳抱进了手术室里面。

  付秋野的手术室不允许进入,肖泽曦没有动手术,已经挪到了病房里,他抱着肖泽阳去了肖暑的手术室,里面的医生和护士正在紧张地清理他伤口里的碎片。

  付秋明怕肖泽阳乱跑,牢牢地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面。而幼狼却懂事地不吵不闹,只低低地哀叫了两声,眼睛里面转着泪水。

  付秋明心里难受,见他不吵闹,便把他放在了地面上。才一岁多大的幼狼在爸爸的手术台下无措地踱了几步,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手术台,不敢碰爸爸的伤口,只在他的脚边找了一个小角落,紧紧地贴着他的小腿,安静地蜷缩了起来。

  有护士小声喊了一句“付先生”,付秋明摇摇头,道:“就让他在那里吧,不影响手术。”

  手术室里重新陷入了沉默,肖暑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身上的外伤已经被处理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嵌进去很多碎片的额头。照理来说都不是很重的伤口,但台上的人依然安安静静的躺着,眉头无意识地耸起来,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迹象,连边上的心跳仪都起伏微弱。

  付秋明看完了现场发来的调查情况,攥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捏得指节发白。

  拔枪

  “肖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好, 伤势虽然重,但都是不要紧的外伤,”医生的声音闷在口罩里面,听起来让人难受, “照理来说现在应该醒了。”

  付秋明看着他往肖暑的额头处缠纱布,沉声道:“现场有过类似于电波的痕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攻击?”

  医生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能够进到这所研究院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的医生, 多多少少都有些次形态的背景,付秋明这么说,他很快微微皱起眉,停下手中的镊子, 沉默了几秒。

  “那个小姑娘……”他斟酌着, “她被爸爸护得很好,没有外伤,但是一直在昏迷, 跟肖先生很类似。”

  付秋明知道, 肖泽曦曾经被查出来过脑结构异常,在那样的现场如果可能发生奇迹的话,只可能是在她的身上。

  他从部队里面一路干到年纪轻轻的副局长, 手里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案子,光是看传回来的现场报告, 心里便有了许多不好的预感:过分醉酒的司机、突然90度回转撞向花坛的重卡、莫名的电波痕迹、先斩后奏的救援……

  哪怕不是一环扣一环的设计, 里面恐怕也有不清不楚的联系。在事情还云里雾里的时候, 父亲当机立断地把人全部送回了自己的医院, 等到肖局反应过来,这滩浑水就会变成真正的浑水。

  “我看了肖先生的脑电图,他不是完全的昏迷,相反的,有些区域比醒着时还要活跃,”医生又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情。”

  付秋明的思路被打断,花了几秒的时间去消化这段话,然后心脏猛地一跳,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了床上的人。

  他无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比醒着还要活跃?”

  医生点头:“肖先生毕竟也是次形态者,那样的电波还够不上损伤他的大脑。”

  付秋明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温和的波澜很快发展成滔天巨浪。他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沉默了半响,声音有些发抖,压在喉咙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因为某些刺激,常年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曾经被心理医生建议将错就错,十几年活在错误的认知之下,这次有可能想起什么吗?

  医生带着厚重黑眼圈的眼睛透过镜片望着这位付家大少爷,目光里多多少少带了点怜悯:“也许吧,谁也不好说。”

  手术室里没有人再说话,一时间只剩下仪器滴滴的声音。付秋明安静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手术台的边上,长时间地注视着肖暑毫无血色的脸,伸手轻轻地蹭了一下他没有受伤的侧脸。

  从身后传来了兽类的低吠声,付秋明回过头,肖泽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身体依然紧紧地贴着爸爸的小腿,呲着牙,警告地朝他立起了尾巴。付秋明愣了愣,伸出去的手缩回了身旁。

  肖泽阳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他,像是草原上盯上了猎物的猛兽,付秋明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堪地勾了勾嘴角,往后退了半步。

  “四弟呢?”他问。

  医生道:“四少爷伤得比较厉害,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失血过多的状态,头部受到撞击,脑震荡也很严重,不过他倒是没有受电波的影响,恢复起来说不定快些。”

  付秋野的手术室在对面,正在动手术的医生禁止任何人进入,显然情况不太乐观。付秋明在手术室里站了一会,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他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压下那些可怕的情绪,没有再问,短暂地离开了手术室,去看隔壁病房里的肖泽曦。

  肖泽曦醒了。

  付文庚已经赶到了研究所里,果然,第一时间便去了肖家的大女儿那里。付秋明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婴儿床的边上,轻轻地摇着摇篮,温声哄着里面正在掉眼泪的小姑娘。

  付秋明在付家待了三十多年,见到父亲这样温柔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母亲过世之后,只有在四弟回来的时候,付文庚才会表现出昙花一现的温和。他没有进病房,就站在房门口,看着付文庚一只手里拿些小黄鸭的玩具,一只手拿着奶瓶,耐心地跟肖泽曦说着话。

  肖泽曦受到了过度的惊吓,醒来之后爸爸弟弟都不在身边,此时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肉手紧紧地攥着,憋着声音往下掉眼泪,看得人心里一颤一颤地发紧。付文庚试图让她自己拿着奶瓶喝两口,她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好几下甚至打到了他的脸。

  才一岁多大,小姑娘的五官已经惊人的相似于奶奶,与小时候的四弟也几乎一模一样,此时发着抖,含着泪,别说是付文庚,就连他都止不住的心软。

  “曦曦听话,”里面的付文庚小心地替她擦着眼泪,“喝完奶我带你去见爸爸,嗯?”

  肖泽曦像是听不懂话里的前半部分,翻来覆去地只说“爸爸,我要爸爸”,付文庚哄了许久,没办法,只好说:“我们去看看爸爸,看到了就喝奶好不好?。”

  肖泽曦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盯着他,在他伸手要抱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但大约是更惦记着爸爸们,居然乖乖地被抱了起来。

  付文庚带着她出了病房,正遇上门口的付秋明,付秋明张了张嘴,想说肖泽曦身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查清楚,离肖家赶过来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但付文庚没给他劝阻的机会,面容严肃,看到他之后点点头,道:“我已经把研究所封锁了起来。”

  付秋明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眉,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抢夺这对双胞胎,跟肖家乃至半个政府撕破脸吗?

  “爸,你……”

  后面的话不知为何卡在了喉咙里面。他想起病房里还在昏睡的肖暑,医生的话像是往干柴中丢的火种,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眨眼间也引发了熊熊大火,快把他那点可怜的理智一起烧光了。他看了看怀里不安的奶娃娃,喉结上下一圈,只道:“得把付晓婉叫回来。”

  付文庚的嘴角动了动,拉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林薇薇死了之后,三女儿先是悄悄做了尸检,之后有意无意地接近肖家,他早就全部看在了眼里。这场局,恐怕还不是做给肖家的。

  付秋明往前几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他摆摆手,“嗯”了一声,目光重新望向怀里的肖泽曦,神色很快柔和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部,笑道:“我们去见爸爸,看看爸爸醒了没?乖曦曦,自己拿着奶瓶好不好?爷爷拿不动了。”

  肖泽曦已经扭头去看手术室,他抱着她只走到手术室门口,不想让她看到哪些血淋淋的东西。姐姐却把半个身体都贴在玻璃上,眼睛里面转着眼泪,撅着嘴往空中吹气:“爸爸不痛,痛痛飞走。”

  付文庚有些复杂地摸摸她的脑袋:“小曦,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等爸爸。”

  肖泽曦摇头:“不去,不去,我要爸爸……呜呜呜。”

  付文庚耐心地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低声哄着什么,抱着她往走廊的另一头走。肖泽曦不肯离开,眼睛还盯着手术室的门,在他怀里扭动身体,小拳头推着男人石头一样坚硬的肩膀,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手术室里的肖泽阳猛地从爸爸脚边站起,白影一样飞快地蹿到了门口,听见那哭声,在原地“嗷嗷”地急叫了两声,然后跳上门把手处,把门拉开,焦急地朝着姐姐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mpv停在了已经封闭的研究所偏门,片刻后飞快地驶离了市中心。

  肖凌云得到消息之后,又急又怒,直接带了一队人冲到了付家研究所。政府的人居然比他来得还要快,警车停了半条街,沿路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心里咯噔一声,下车之前跟手下说了几句什么,从手套箱里挑了一把合手的手.枪。

  研究所的门口,他看到秘书长亲自出动,身边还跟着李兴,此时正在和付晓婉说着什么。

  肖凌云面沉如水,摆摆手,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到门口,跟秘书长打了声招呼,目光刀子一样落在了付晓婉的身上,单枪直入地问:“人呢?”

  付晓婉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