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福利,前二十个留言发红包呀~ (4)
作者:独行醉虾      更新:2023-07-30 01:02      字数:20888
  人,情绪看上去很镇定,冲着肖局敬了个礼,然后礼貌地笑笑,道:“大人们还在抢救,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现在都还在昏迷,您不用担心。”

  肖凌云往前走了一步,一米八几的身高俯视着付晓婉:“小的呢?”

  付晓婉看了眼旁边的秘书长,斟酌了片刻:“刚还在跟秘书长聊姐弟俩的事情,肖局,您可能还不知道,这次事故不是简单的事故,当时在场的群众里面,现在已经有超过二十几个人开始呕吐、头晕,出现了类似于脑震荡的症状。我们查了长宁路口所有的电子设备,又调查了十几个路人,车祸的时候小曦极有可能发动了一场无意识的攻击,这个……”

  她顿了顿,又看向秘书长,后者冲她微微点点头。

  付晓婉叹了口气,道:“这个非常危险,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案例。我家虽然别的不行,在次形态上还有点研究,秘书长希望我们配合政府,好好检查一下姐弟俩的身体,也是怕影响他们的发育和成长。”

  肖凌云额角凸起青筋,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次车祸闹得大了,早就对肖家姐弟觊觎许久的人就像盯上了鸡蛋缝的苍蝇,才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把空子都钻好了!

  他怒上心头,又急切地想确认儿子和儿婿的伤势,连做两个深呼吸才按捺住没有直接拔枪,转头看向旁边的李秘书长。

  特管局某种意义上是独立在区政府和军队之间,直接对最高级领导人负责的机构,一个直辖市的特管局局长,很多场合下可以完全不受任何一方的指挥。所以秘书长的笑也有些虚,话里没有直接搬出更高层的领导,只含蓄地提道:“肖局,他们姐弟俩出生的时候我也来看过,特别可爱的一对奶娃娃,跟我家的孩子差不多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私心里我也希望他们早点回爷爷身边,只是上头,这次的事对他们非常重视。”

  这话说得肖凌云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伸手指着付晓婉:“放屁!我孙女真有什么问题,我送过去给你们研究员检查,配合你们工作,什么都好说,关他们姓付的什么事?!秋野早八百年已经跟他们做完了身份清算,现在名字好好地写在我家户口本上,别跟我扯这些幌子,让开!”

  付晓婉立在原地,道:“肖局,您还不明白吗?就因为他们姐弟都姓肖,所以才要让我们来查。”

  肖凌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高高地挑起眉,锐利地目光转到她的脸上。几秒钟剑拔弩张的安静,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肖凌云直接从腰间拔出了枪,指在了付晓婉的额头上。

  短暂的怔愣,付晓婉手下的几个兵立马举起了枪,肖凌云身后的人也迅速反应,跟着对举起枪。一阵上膛的声音,夹在中间的秘书长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脸色难看:“肖局,你也干了几十年的局长了,真想跟上面撕破脸吗?”

  肖凌云怒火中烧:“我他妈干了几十年的局长,儿子孙子一家出了车祸,你们就是这样趁火打劫的?我数三下,你们够胆就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开枪!”

  付晓婉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研究所的门口没有人敢说话。

  难耐的沉默里面,肖凌云开始数数,刚数到二,付晓婉还没说什么,边上的秘书长扛不住先退了步,朝手下挥了挥手,青着脸道:“让肖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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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亲妈,肖暑是24k纯的肖暑

  说谎

  研究所的三楼, 肖凌云带着十几个人闯进去扑了个空,一层楼四间手术室、三间病房,只有已经结束了手术的付秋野躺在里面,手上扎着点滴, 身上和脑袋上严严实实地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看上去毫无苏醒的迹象。

  医生正在房间里面摆弄射线的仪器, 肖凌云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惊讶地站起身:“这里是无菌病房,你们不能……”

  “把那东西撤了,”肖凌云指着他手里的那台仪器,“让救护车开到楼下来, 现在付秋野送回林怡那里。”

  医生脸色难看地被人驾到了一边, 气愤地提高音量:“你们干什么?!病人严重脑震荡,不能随便移动!”

  肖凌云转头看向他,走到他身前, 大约是表情太过于严厉, 医生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他指着正在被搬走的射线仪器,问:“你想用这个做什么?”

  “病人是……次形态者,我想让他变回次形态, 这样会恢复得更快,”医生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桌子上还摆着他的检查报告, 不信就自己去看。”

  肖凌云盯着他看了几秒, 居然真的去桌子上拿了检查报告, 沉着脸快速扫过上面的结果。可能因为情况太紧急,他们没有做全面的体检,只有在验血那一栏提到一句“狼类次形态者,暂未进入融合期,可转形”,此外没有涉及到次形态的具体描述。

  他把检查报告叠起来,丢进垃圾桶里,没有再跟医生浪费时间,让人把他从房间里面拉了出去。

  带来的人里面特地挑了几个医生,很快地确认了付秋野的身体状况,小心地拔掉他身上的仪器线,肖凌云又气又心疼地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低声问了一句:“严不严重?”

  下属摇摇头:“脑部受到的物理伤害,就算是次形态也够呛。我估计得躺上几天。”

  “不会有后遗症吧?”

  “先好好养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付总的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

  肖凌云点点头,让人把儿婿迅速转移到了推床上,在付晓婉和刘秘书长的注视下亲自把人送上了救护车,派了几个靠得住的下属,雷厉风行地开车送回了特管局。

  付秋野送走了,他重新回到研究所里,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判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的表情反而镇定下来,冷声问付晓婉:“我儿子和孙子们呢?”

  付晓婉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有些僵硬,道:“小暑距离女儿最近,被肖泽曦误伤,脑部受到了强烈的电波攻击,情况很严重,如果治疗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记忆,再不慎甚至会脑死亡。这边仪器不全,我大哥把他转移到本部去了。”

  肖凌云握着枪的指节泛白,枪柄已经被汗水打湿。付秋明把肖暑带走了,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什么是付家大哥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那个孩子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什么也没说,又问:“肖泽阳和肖泽曦呢?”

  付晓婉不说话,短暂的沉默,旁边的秘书长道:“他们姐弟俩现在在配合调查,身体都无恙,我们会尽快把他们送回来。”

  肖凌云深深地看来他们两一眼,直接对身边的下属说:“去监控室查监控。”

  付晓婉皱眉道:“肖局,这是付家的研究所,您……”

  后面的话断在了喉咙里面,肖凌云拿枪口指着她的胸前,在她震惊的目光之中让人扭住了她的双手,像对待囚犯那样搜她全身的武器。付晓婉毕竟也是军官出身,体格强悍,愤怒地想要挣开控制,肖凌云左手稳稳地端着枪,膝盖砸在她的脚弯处,右手单手扭住她的手腕,两招便把她压得单膝跪地,他的下属飞快地用手铐铐住了她。

  这里毕竟是付家的地盘,大厅里到处都是枪上膛的声音,刘秘书长不敢置信地指着他,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你”了好几声,最后怒道:“肖凌云,你是不是疯了?!”

  肖凌云比他还高一级,面沉如水地道:“回去报告你的顶头上司,让他再去报告他的顶头上司,我等着你们的调令——”

  说着,他转头又看向气红了眼睛的付晓婉,冷笑一声:“在调令出来之前,我现在要请付小姐跟我走一趟。我年纪大了,不认识路,还得烦劳她带我去我儿子那里。”

  几十双眼睛地注视下,肖凌云就这样拿枪指着付家老三,光明正大地把她从大厅里押了出去。刘秘书长脸上的红一阵白一阵,咬牙道:“走!”

  付家本宅,足足有近百平米的宽敞卧室里面,肖暑不安稳地躺在双人床上,手背上扎着点滴,胸前连着仪器,额头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付秋明已经换下了军装,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床边,左手轻轻握着肖暑的手背,右手拿着棉签,沾了水之后细心地润湿他脱皮的嘴唇。

  肖暑好像陷在什么可怕的噩梦里面,放松的手慢慢蜷缩、收紧,捏成了拳头,付秋明不让他伤害自己的手心,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掌,长时间地注视着他血色全无的脸,轻声道:“他到现在还让你这么痛苦吗?”

  肖暑没有回答,他在发抖,嘴里想说着什么,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付秋明俯下身来,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嘴角,然后凝起神来去听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

  肖暑粗重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侧,一些破碎的、听不清楚地呢喃传进了耳朵里。付秋明贴上他的脸颊,就靠着他的耳垂,如同安抚小孩一样低哄着:“你要什么?说出来,我在听,嗯?”

  床上的人紧紧地皱着眉,长而密的睫毛不知道沾了泪水还是汗水,看上去像打湿了翅膀的蝴蝶,在空中不安的颤动着。付秋明伸手去碰,他的意识似乎很浅,嘴里的呢喃越来越清楚,认真去听的话,慢慢能够分辨出来一点了。

  他在说:“肖暑……肖……曦……”

  付秋明的心猛地一跳,扣着他的手掌用力,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因为他的呼吸不断地在变急促。

  他低下头,小心地亲了一下身下人的脸颊,低声问:“你是谁?”

  ……

  “你是谁?”

  “说啊,你到底是谁?”

  “不要骗妈妈,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宝贝,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是我肖家的儿子,坚强一点!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

  “看到我手里的挂钟了吗?很好,就这样看着它,对……告诉我,现在钟里面几点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是肖暑吗?还是肖泽?”

  “你在说谎。为什么要说谎?”

  “……”

  “我没有说谎,”肖暑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桌后面,身下的凳子太高了,他瘦小的身体坐上去之后甚至碰不到地面,双腿只能悬在半空里,空荡荡的找不到落脚点,“我亲眼看见他倒在我身前,他的额头上像失控的水龙头一样涌出血,很快整张脸全部都变红了……我就在那里看着他,很近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就这么看着……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你在哭,”他的心理医生温和地伸手摸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擦拭他的脸,“我相信你,肖暑,你是个好孩子,从来都不会说谎。”

  肖暑狼狈地挥开了他的手,微微低下头,拿手背去擦自己的脸颊。

  那里分明是干的,没有打理的皮肤在冬天的空气中变得粗糙,因为缺乏水分而刺刺的,摸起来像即将脱皮的蛇。

  真假

  那里分明是干的, 没有打理的皮肤在冬天的空气中变得粗糙,因为缺乏水分而刺刺的,摸起来像即将脱皮的蛇。

  “我没有哭,你在骗我, ”肖暑倔强地抿着嘴唇,高高地扬起下巴,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 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在微微地发着光,“你也没有相信我说的话,我已经见过好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你们才是满嘴谎话、热衷于欺骗、虚伪又无可救药的大人, 永远只会自以为是地沉浸在想象里面, 以为全世界的真相都只能照着你们可笑的逻辑生长,盲目,愚蠢, 高高在上, 我已经受够了……”

  “肖暑,冷静一点,你的桌前放了一杯温柠檬水, 我们先慢慢喝掉它,好吗?”

  他端起柠檬水, 仔细地低头去看里面淡黄色的液体, 震动的水面在扭曲着, 像是一张狰狞的恶魔的脸, 他脸部的肌肉在轻微颤动,突然之间把杯子摔在了地面上,“砰”地一声脆响,柠檬汁高高地溅起,溅湿了他的脚踝和裤腿,碎片甚至刮伤了他的皮肤,他对面的医生皱起眉来,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努力尝试着解释什么,但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连同那张带着欺骗性的温柔的脸一起,如同被摔碎了的柠檬水一般,晃动着,慢慢地扩散起涟漪,然后淡化、消失……

  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板着脸坐了下来,在同一张书桌后面摘下了帽子,还没开始说话,眉间已经刻起了深深地川字。他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肖暑,半响之后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得让人难受:“你为什么要去罗马皇城?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我看到了哥哥,他新打了耳洞的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身上还穿着校服,急匆匆地跑得满身是汗,悄悄从侧门里进了罗马皇城,”肖暑直直地挺着自己的背,思路清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我很担心他,他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所有的情绪变化,甚至偶尔会梦到他和他吵架的男朋友——他虽然玩乐队,经常出入酒吧,但是像罗马皇城那样的地方还是心里有数,从来都不会去的。所以我怕他出什么意外,一直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呢?”

  “我看到了他,付秋明,他是我哥哥的男朋友,对吧?他们谈恋爱的这段时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但是第一眼望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肖暑的眼睛里面像是在烧着灯,灯油里面添着自己的魂魄熬得油,“那个比我哥大上好多岁的男人混在人渣里面,他们在ktv里吸大.麻,很多人已经脱掉衣服,像一群恶心的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我哥没有走进去,他就站在门口,门没有关,剩了一条半分米的缝,付秋明从里面看到了他,他很惊讶,或者说很恐惧,甚至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被人又拉了回去。”

  “付队长是卧底,他在里面潜伏了快一年的时间,那天晚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正是收网的时候,只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肖暑冷漠地注视着他。

  军官的眉头深深皱起,又慢慢地松开,声音紧紧地绷着:“……你们被绑走完全是计划之外,付秋明的确有失职的地方,我们也大大地疏忽了现场的布置,我代表当天所有参与行动的军官和士兵,向你道歉。对不起,肖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

  “……”

  漫长的沉默。

  军官慢慢地从书桌上站起来,双手撑着书桌面,上身朝着他的方向倾斜着,目光里像是带了刀子:“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真的很抱歉,但是,肖暑,哪怕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协助我们尽快把那些漏网之鱼捕回来。请停止说谎,今天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追究,相信我。”

  “我没有说谎,”肖暑的额头上渗出汗液,第无数次重复着自己苍白的辩解,“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砰”地一声,军官的手用力地拍在了书桌面上,震落了爸爸最喜欢的那支钢笔。

  “你没有说谎?!”他注视着肖暑的眼睛,“监控里显示你根本没有进到罗马皇城的二楼,你到底从哪里描述出这么多细节?!”

  “我没有……我没有……”肖暑在发抖,军官的脸在扭转、变形,好似某种未知生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下一秒也许就要把他吞噬其中,“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是肖泽……”

  军官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激烈地喘息,巨大的书桌又重新恢复了它原来的整洁,新的柠檬水摆在了他的身前,里面似乎加了什么安神的香料,散发着诱惑人的清香。肖暑没有再拒绝它,他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手指用力地蜷缩了起来。

  夏恬满脸憔悴地在书桌的对面坐下,她没有化妆,嘴唇毫无血色,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睛带着过度哭泣后的红肿,干涩又悲伤的瞳孔注视着肖暑的脸,嘴角蠕动着,却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肖暑想去抓妈妈的手,又在半途中缩了回去,半哀求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剖开,颠三倒四地重复着那些辩白:“我是肖暑啊,妈妈,我是肖暑……我没有说谎,我真的看到了,我透过肖泽的眼睛看到了……我们是双胞胎,妈妈,我什么都知道,肖泽他、肖泽他快要觉醒了,他有时候可以无意识地控制人的精神,每次他不经意地失控,我都可以跟他共情……我没有说谎……”

  “他死的时候,我在看着他,他在看着我,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妈妈,你知道被子弹穿透额头的感觉是什么样吗?他很疼,他的身体在很快的变冷,他很难过,他想到了你,还有爸爸,还有付秋明,我能够感觉到血液和眼泪一起涌出来,那是整个身体里最后的温度,最后的温度也在无情地往外面涌……”

  “他是为了我才死的,那群混蛋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注射掉了最后的毒.品,然后疯疯癫癫地对着我们笑,问谁是弟弟?最喜欢小弟弟了,小弟弟来陪我们玩一玩……哥哥挡住了我……他……他试图控制……但一切都失控了,他们的枪走了火……”

  肖暑的脸颊终于开始变湿,眼睛里久违地涌出液体。对面的夏恬已经泣不成声,憔悴的眼眶盛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涌着。她什么都没说,绕过书桌,紧紧地把肖暑抱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和脑袋,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

  “妈妈,我真的是肖暑吗?”他呢喃着问。

  夏恬没有回答,没有人回答,惨淡地夕阳穿过书房的窗户,斜照在了复古的地毯上面。房间里面又安静下来了,新的加了镇定剂的柠檬水摆在他的眼前,他低着头,恍惚地望着纹丝不动的杯面,听见对面的人沙哑着声音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肖暑透过透明的玻璃望向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几天的时间,他以可怕的速度消瘦了下去,眼窝里带着深深的阴影,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在无意识地颤抖着。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让你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对不起,我……”

  他哭了。

  肖暑抬起头,手捏紧玻璃杯,无声地注视着他脸颊上的潮湿。他几次尝试地重新开口,但喉咙里的哽咽让他难以发声,肖暑耐心地等待着,等了很久,一直到那双手紧紧地握起,像是要隐藏起自己的颤抖般,难堪地收回了桌面下。

  “无论你认为自己是谁,我会守着你,守你一辈子……就算你要接受治疗,把我忘掉……也没关系。”

  “你还这么年轻,我……我很抱歉,我爱你,我很抱歉。”

  肖暑没有应,他重新低下头,盯着桌上的水面,耳边的一切都好像隔了厚厚的海水,有什么沉重而苦涩的东西在挤压着他。

  他的头很疼,耳鸣很严重,思绪很混乱。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却不知道该不该应,疲惫的大脑在缓慢地转动着,往外面翻腾着那些陈旧又阴暗的碎片。

  他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年轻的夏恬左手牵着哥哥,右手牵着他,给他们穿了不同颜色的小背带裤,带他们去医院里面录dna信息。医生笑着说,您这对双胞胎真的好像啊,我见过这么多双胞胎,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像的。

  夏恬说:“是啊,我有时候也经常分不清楚,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我老公就给他们打了一对金锁,各刻上他们的名字,挂在脖子上……肖暑,来让叔叔看看你的锁。”

  肖暑冲着哥哥悄悄地笑,凑到他耳边,恶作剧得逞般地说:“他们又认错了,今天我要当哥哥哦!”

  肖泽无奈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夏恬又叫了一声“肖暑”,肖暑推了推哥哥的胳膊,肖泽应了一声,小短腿慢吞吞地挪到了妈妈身边,被医生抱进了怀里。

  肖暑站在书桌厚重的门后面,觉醒后过分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大人们的细碎说话声。他听见一个陌生中年男人语气沉重地说着话,而妈妈正在轻轻地啜泣着。

  “……有严重的……认知错误……我不建议……只能先这样……催眠……治疗……”

  爸爸低哑地问:“真的确定身份了吗?”

  另一个声音说:“已经验了十多次了,不幸过世的是肖暑,肖局,肖夫人,您……请节哀。”

  不幸过世的是肖暑。

  肖暑。

  不,不是这样的。

  我还活着,我是真的肖暑。

  ……是吗?

  肖暑像是坠入了十八层地狱里,透骨的寒冷渗进体内,他猛地吸一口气,大睁开眼,浑身上下浸湿了汗水,身体却半点温度都没有,牙齿因为发抖而咯咯作响,天旋地转中看到了头顶洁白的天花板。

  ※※※※※※※※※※※※※※※※※※※※

  不喜欢可以养肥或者弃坑,该交代的剧情催我也要一件一件交代清楚:)

  希冀

  坐在他面前哭得狼狈的消瘦男人不见了, 有人把冰凉的毛巾贴到了他的额头上,湿润的手心紧紧地贴着他紧绷的手背。他恍惚地偏过头去,那人正在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面压抑着过多的情绪, 瞳孔像透不进光的黑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

  过多的昏睡和噩梦让肖暑神情恍惚,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对不准地焦距虚虚地落在他的脸上。那人似乎保持了百分之两百的耐心,一言不发地换了凉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冷汗,一直到把所有的汗液都擦拭干净, 他停下动作, 目光里怀着深切的希冀、恐惧以及更多的他看不懂的东西,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

  “你在发烧。”他说。

  肖暑的耳垂胀得厉害。近十年的时间,他扎出来的耳洞里面再没有戴过任何东西, 在有意无意地遗忘里面, 连耳洞的肉已经快长到了一起。但现在,它突然又开始昭示自己的存在感,一突一突地跳动着。

  “要喝点水吗?”他又问。

  肖暑的目光重新挪到他的脸上, 乱码的大脑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是的,他醒过来了, 他现在又回到了肖暑的身体里面, 周围弥漫着让人不适的现实世界的空气。他微微皱起眉, 逻辑、记忆、五感终于开始回拢,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伸手反扣住床边人的手腕,张嘴迫切地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呻吟。

  付秋明把他扶了起来,喂他喝了小半杯水。肖暑心急如焚,喝到一半被呛到,弓着背咳了个撕心裂肺,直把自己彻底咳醒了过来,红着眼睛,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野哥……肖泽阳和肖泽曦,在哪?”

  付秋明的目光一点点沉淀了下去。

  他伸手拍着肖暑的背,微微垂下眼睛,道:“他们没事,四弟被肖局接了回去,肖泽阳和肖泽曦都没有受伤,正在研究所里接受检查。”

  “我要见他们,”肖暑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伸手直接去拔手上的针头,“野哥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不严重,已经稳定下来了。”他坐在床边没有动,语气平静,“我爸本想把他一起带走,我觉得还是让肖局送回去的比较好。”

  肖暑刚刚从漫长的噩梦里面恢复一点意识,大脑迟钝,没能意识到那话里的意思,他下床想离开房间,脚一碰到地面便软软地支撑不起,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厚地毯上。

  付秋明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肖暑这才开始意识到不对,他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医院,看上去像某个别墅里的豪华卧室,周围所有的窗户都严严实实地封死,唯一的门是用厚重的实木做的,严丝合缝到连光都透不出去。

  所有的焦急和不安都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尾,肖暑从胸腔里渗出寒意,目光重新回到付秋明的身上,片刻后一点点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扶着床沿,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身上穿的不是病服,而是舒适柔软的家居服,连个口袋都没有,更别提任何武器类的东西。

  脑袋在尖锐的发疼,耳朵里嗡嗡直响,连耳垂都涨得发痛。

  肖暑伸手去摸,那里被戴上了耳钉。他的手指一碰到那个小东西,便触电般地收了回去。

  肖暑的嘴角动了动,复杂地拉起一个弧度,久违地叫了他一声:“……明哥,放我出去。”

  付秋明伸过手来,轻轻地捏了捏那个黑色的小耳钉,笑了笑,只道:“有些东西我以为我可以在心里压一辈子,到现在才发现都是自欺欺人……那么多年的忍耐,那么多年的伪装,最后只需要一个字,一句话,就能被剥得干干净净。”

  “你跟四弟离婚前的吵架也是,这次医生的一句无心话也是,人总是自私的,我就像那只围着你嗡嗡直转的苍蝇,一旦找到一星半点的缝隙,便不要命似的往上面扑……对不起。”

  这声道歉让肖暑猛地皱起了眉。

  “医生说姐姐的电波攻击会让你想起来点什么,我本来不抱太大的期望,”付秋明的目光快要实质化了,一寸一寸紧紧地贴着他,“但是幸运之神终于给了我一次眷顾……”

  极短的停顿,他的声音一下子轻了下去,呢喃般的,听到耳朵里面却带着沉甸甸的质感:“肖泽。”

  一只大手揪住了肖暑的胃,熟悉的、让人绝望的负面情绪涌到了喉咙里。

  他想吐。

  这个词像是洪水的闸门,昏迷之中那些过分阴郁的片段一闪而过:夕阳里的书桌、温热的柠檬水、夏恬止不住的眼泪、心理医生的微笑、小肖泽无奈地叹气、付秋明漫长的道歉和哭泣……

  肖暑从茶几上拿起凉掉的茶水,一口气全部灌进胃里,深深地把肺部吸满空气,把发抖的手指握进掌心里。

  他的脑袋快要疼裂了,催眠前的、比催眠更前的、甚至已经自然遗忘的碎片蜂拥而至,全部凭空倒灌进他的脑子里面。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伸手去取耳垂上的那个黑色耳钉,发着抖取了半天才取下来,钉针上甚至沾了血。

  “哥哥那个被劫匪抢走了,我不知道最后找回来了没有,”他把耳钉递过去,“这是你的,还给你。”

  付秋明低头,黑沉沉地望着他手里的小玩意,肖暑心里难受,见他不接,便把耳钉放在茶几上,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需要去做个心理治疗,明哥,那些阴影缠着你太久了,它们会蚕食掉你的理智,”肖暑轻声说,“哥哥已经过世了,我的确想起了一些东西……事发后的dna鉴定,所有的资料都显示死亡的是肖暑,那是假的,那些dna信息不过是我和哥哥小时候的玩笑。”

  他微微抬起头来,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全部吐个干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说谎,十几年前也是,现在也是,明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谎,只是所有人都不相信而已。”

  “哥哥临死前,一直在想着你。”

  付秋明的脸看上去像凝固的雕塑,额角凸起了青筋,嘴角紧紧地绷着,眼睛被阴影遮盖。房间里陷入了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肖暑压住心中的不适,低声道:“我要回我孩子的身边了。”

  他重新摁住床沿,这一次谨慎地站立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实木门挪动。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肖暑走到门前,伸手去拉把手,门竟然是虚掩的,一下便打开了。

  外面是熟悉的、属于付家本宅的客厅。

  定位

  十几公里以外, 特管局五层。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眼里所有的事物全都扭曲成了抽象派艺术作品。付秋野坐在病床的边上,呼吸粗重,难受地紧紧合上了眼帘, 单手扶着床架想要站起来。

  护士伸手要扶他,被他避开了,于是只能担心地站在边上看着, 劝道:“付先生,您脑震荡很严重,还是不要逞强了。我去把林医生叫过来……”

  付秋野在起身的那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部开始往上泛苦胆水, 泛得喉咙里面又涩又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清,无视了护士唠叨的话,歪歪斜斜地往门外走过去。

  “付先生!”护士有些慌乱地喊着他, “您现在不能离开病房!”

  他满心焦急, 被打了个对穿的肩膀还在往外渗血,冲出走廊之后一间一间地推门找人,一路上惊到好几个护士和医生, 没几分钟便把林怡也惊动了,急匆匆地赶到走廊里, 皱眉喊了一声:“付秋野!”

  付秋野跟他擦肩而过, 就好像没听到也没看到似的, 最后一肩膀撞进了最外头的休息室里。

  肖凌云惊讶地从椅子里站起来, 他正在组装一把袖珍手.枪,半个桌面都是散的零件,在他的对面坐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付晓婉,双手的手腕被铐着金属手铐,神色镇定,看上去像在某个熟悉的家里做客。

  “爸,肖暑……他……”

  话没说话,人已经开始扶着门框干呕。跟过来的林怡忙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在椅子里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肖凌云皱眉,沉声道:“把他扶回去!伤成这样以为是闹着玩的么?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他一个?”

  林怡无奈的叹气,替付总顺了顺背,为了让他听见直接凑到他耳边,劝道:“肖暑没事!肖泽阳肖泽曦也没事!你先回去歇着!睡一觉起来人就回来了!”

  付秋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林怡的话他听见了,但不知为何,强烈的心悸带来了强烈的不安,他只看一眼被铐的付晓婉,半边身子都已经凉了下去。

  肖凌云示意他们把付秋野带回,付秋野手发抖地扶住了书桌沿,颤声道:“他们被付家带走了?”

  肖凌云还没答,旁边的付晓婉微微笑了笑,道:“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四弟。”

  付秋野转头去看她,童年的阴暗回忆刹时涌上心头。他想起姐姐那张酷母亲的脸,还有车祸现场的可怕电波,后槽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咬得嘎吱嘎吱作响。肖凌云急着去找儿子和孙子们,顾不上太多,安慰了儿婿两句,迅速把拼剩下的手.枪拼完,然后让人架住了付晓婉。

  离开房间之前,他难得地伸手,避开付秋野的伤口,温柔地抱了抱他。

  “没事的,”他说,“还有爸在前面顶着呢。”

  付秋野呼吸急促,目送他出了门,林怡过来扶他,他挥开了他的手。

  “冷静一点,付总,”林怡握住他的手臂,“还记得肖暑给宝宝们新做的项圈吗?里面装着定位系统,肖局已经定到位置了。”

  付秋野没说话,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愤怒和恐惧一直涌到了头顶。一天之间,一场车祸,他身受重伤的爱人,还有两个刚刚满岁不久的孩子,眨眼间全部从他身边消失了。他们姐弟俩才那么小,娇生惯养的,没离开过他们哪怕一个晚上,突然遭遇了这样可怕的车祸,爸爸们不在,身边只剩下一群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钝刀子在割着他的心头肉,林怡还在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朝着肖凌云离开的方向快走几步,然后干脆化成狼形,忍下眩晕感,白影一般飞快地奔进了消防通道里面。

  肖凌云没有开特管局的车,而是从自己家里调来一辆mpv,低调地只带了五个人。车子正要驶出停车场,一匹高大的白狼在加速之前直接用身体挡在了车前,司机大惊,忙一脚刹车下去,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局长,小心!”副座上没见过付秋野次形态的下属举起了枪。

  肖凌云挡住下属的枪,电话里朝着林怡怒道:“不是让你们看好人吗!”里面的林怡无可奈何地解释,白狼已经走到车门边,拿爪子敲敲车玻璃。

  司机看向局长。

  肖局对上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开吧,开吧,”他连叹气,“让他进来。”

  车门打开,白狼钻进了中间一排位置,靠在座椅上疲惫地喘着气。付晓婉就坐在他的旁边,目光一动不动地定在白狼身上,白狼察觉到了,偏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在震惊之后慢慢缓过神来,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他已经入了我们家的户口,把你们那些心思都收一收,”肖凌云冷声说,“我一天找不回我儿子和孙子,你就在我这里铐一天。付晓婉,你是聪明人,林薇薇的尸检报告还热乎着吧?”

  付晓婉抿起唇,杏眼半合,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重新靠回了座椅上:“我也很想配合您,只是付家光私人飞机就有两辆,权限又高,现在又跟上头搭上了线,如果我爸心一狠,把人往国外一带,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对您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付秋野的尾巴立起,喉咙里发出危险地声音,肖凌云从后面伸过手来,轻轻抚着他的背脊。

  “够可怜的,”肖凌云道,“在付家待了这么多年,换来现在这个结果。”

  付晓婉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难以描述的音节,复杂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狼,低声道:“大概因为还在娘胎的时候母亲就不欢迎我们吧,连出生都没有被人期待过,又没有四弟的好运,只能一个个地拼了命在自己手里抓点什么,这是我们的生存准则。”

  肖凌云提醒道:“你还有一个在吃奶的儿子。”

  付晓婉不说话了,似乎被击中了软肋,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付秋野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哪怕变成了次形态,最致命、最难愈合的脑部伤害固执地转移过来。车厢的晃动让他想吐,肋骨处还在剧烈的疼痛,身体的疲惫甚至让他没有时间去伤感自己,用尾巴卷起肖凌云膝头的平板,集中精力去看那上面的东西。

  那是两张平面图。

  图一是再熟悉不过的付家本宅,图二是靠近付家本宅的某个研究所。

  这两个地方付秋野都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描述出里面的架构。他往后一翻,不知道切换到了什么软件,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爸爸……我要爸爸……”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在哭,“弟弟抱抱……不要你……”

  付秋野顿时整颗心都皱缩了起来,他回头去看肖凌云,肖局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道:“肖暑前段时间可能有了点猜测,给他两订做了金锁,可以屏蔽探测器。我刚刚才匹配到,小家伙们至少还是安全的。”

  “爸爸……爸爸……呜呜呜。”

  付秋野的爪子勾进了沙发里,两个小小的定位正安静地停在研究所里面,付晓婉歪歪扭扭地在旁边备注了一小行:“两处均停有飞机,内部有小型机场。”

  “曦曦乖,不哭,看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小刘,东西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您放心,”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这头小狼要怎么处理?”

  “一起吧,都是付秋野的血脉,而且小曦也喜欢他。”

  录音功能到此为止,不知道受了什么的影响,里面只剩下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付秋野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呜呜”低吠,旁边的付晓婉笑了一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的提议是实实在在地站在您的立场,实用有效,您还是考虑一下吧。”

  肖凌云把平板拿了回来:“别想。”

  一路沉默,付秋野急得眼前都有些发黑,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司机的车开得很稳,不多时便靠近了研究所,然后小心地避开摄像头,开进了研究所对面的小商城的地下停车库。

  肖凌云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严肃地冲付秋野道:“秋野,我理解你急切的心情,但是你现在伤还没好,就待在车里,相信我们。”

  付秋野侧过头来,狼爪覆在肖凌云的手掌心里,写了一个“雌”字。

  身后人皱起眉,他喘了两口气,又写道:“可以诱饵、肖肖。”

  肖凌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脑中迅速勾勒起一个完整的计划,心跳动几下,有些犹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爷爷

  研究所的位置很偏, 已经靠近城市近郊,占地面积超过了一千亩,官方数据里的员工数量达到了两千多人。今天是工作日,但研究所正门静悄悄的, 连保安都没有,只有巡逻用的安保机器人在来回转着自己的摄像头。

  以上班族为主要顾客的小商城也静悄悄的,柜员无聊地坐在椅子里打瞌睡。一匹半个人身高的白色雌狼从柜台边上走过, 厚厚的肉垫碰到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柜员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抖了一抖, 回头看了看空调的温度, 低声抱怨了一句,随手披上了空调开衫。

  付秋野穿过陌生品牌的手表店,光明正大地越过马路, 立在了研究所的正门口。虽说今天没有人上班, 但这里毕竟是一条街道,冷饮店里的吃着冰淇淋的小男孩大喊:“妈妈,你看, 好大的狗狗!”

  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掏出手机想要拍照, 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的信号, 屏幕上还跳动着晃眼的雪花格。店里的客人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嘈杂地举着手机说着什么, 而另一头,白狼已经跨过了研究所门口的“禁止进入”,步伐不稳地闯进了门卫室里。

  尖锐的警报在头顶响着,所有的安保机器人马上有了反应,迅速围成半圆,举起黑漆漆的枪口,用机械音异口同声地喊:“入侵者!入侵者!”

  付秋野在原地踱了几步,压住脑震荡后遗症带来的不适,蓝幽幽的眼睛不快地注视着眼前的小东西们,一巴掌拍掉了最近的机器人。

  攻击触发了程序,枪口开始发射麻醉针,机械音叽里呱啦地喊着“一级警戒!一级警戒!”他用尾巴卷住滋滋冒烟的机器人,朝着那排碍眼的东西里面一甩,躲过针头,白影般蹿出了安保室,在机器人跟过来之前甩上门,拉断了门外的电控箱把手。

  监控画面瞬间黑了一格,其余的画面也不知受了什么干扰,一闪一闪地很不稳定。付秋野冲进了研究所的主大楼里,机器人还没来得及跟上,几个特种兵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在在触发警报之前,干净利落地处理了整个安保室,将大门反锁了起来。

  按照平面图上的资料,整个研究所有两栋办公楼,三栋实验室,一个小型机场,四间仓储室。姐姐的定位地点显示在主办公楼,但弟弟的定位已经开始往机场的方向移动。付秋野冲进主办公楼的一层,所有的电梯都已经关闭,消防通道放下了厚厚的闸门,一层被封锁成了一个铁牢笼。

  而在顶层,正准备上直升飞机地付文庚被叫住,下属放出了一层的实时录像,一头白狼的3d虚像出现在他身边,此时正焦躁地踱着步,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发出了危险地低吠声。

  “爸爸!”哭到快脱水的姐姐奋力扭动身体,朝着白狼抓过去,“爸爸!”

  付文庚不得不用力地抱住肖泽曦,脑袋里面被她无意识的电波刺激得嗡嗡直响。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那头白狼,随后皱起眉来,道:“雌狼?是肖暑?”

  下属道:“我不能确定,刚才我试图联系了付少,但小姐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我们的通讯受到严重影响,连电话都已经打不出去了……”

  付文庚让他关掉录像,肖泽曦眼看着爸爸消失,愣了几秒,随后放声大哭起来,小拳头不停地锤身下人的肩膀。付文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抱着她来回走动,哄了一会,实在是头痛得不行,只能把她放进婴儿车里。

  “小曦这个能力太危险了,觉醒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在国内这个环境里,我也护不住她,”付文庚眉间刻着深深地川字,“a国的分所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就等着您去呢,”下属说,“下面的白狼要怎么办?”

  付文庚沉默了几秒,看了一眼婴儿车里伤心欲绝的奶娃娃,一时间思绪繁杂,忍不住蹲下.身来,注视着她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用手背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一个个都想从我身边离开,”他像自言自语般极轻地说,“她也是,秋野也是,你也是。”

  肖泽曦哭到开始打嗝,肩膀一耸一耸的,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手用力抓着他的食指,小喵叫似的喊了声:“爷爷。”

  付文庚瞳孔收缩,嘴角轻动,好一段时间没说话。

  旁边的下属小声道:“付先生……”

  付文庚有些发抖地扶住自己的膝盖,重新站了起来,手里推着肖泽曦的婴儿车,片刻后道:“放他进来吧,把肖泽阳留给他。”

  下属应了声,不多时便把那头凶狠的小狼重新运回了楼顶。肖泽阳跳进他们的车里时,他们以为只是一头还在吃奶的小奶狼,结果刚到研究所就咬伤了三个工作人员,下属不得不找一个笼子关着他,拿布条勒住他的嘴。

  肖泽阳全身的毛都炸着,一见到肖泽曦被装在婴儿车里推走了,便疯狂地用身体撞击铁笼,喉咙里呜呜地低吠。肖泽曦从婴儿车里爬出来,跌坐在了地上,又自己站起来,嘴里喊着“弟弟”,朝着铁笼的方向摇摇摆摆地走。付文庚重新把她抱进了怀里,这回没有再心软,抱着姐姐上了直升飞机,朝着小型机场飞了过去。

  肖泽阳急得团团转,眼睛里含着泪,毛发在铁笼上撞得东倒西歪。下属用力地敲了一下铁笼子,道:“小东西,运气不错。”

  蓝色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尖爪闪电般勾住了他的脚腕。下属“嘶”地一声,踹了他一脚,嘴里骂了一声,不敢再逗弄,一瘸一拐地快步从专用电梯下到地下室里。

  一楼,电梯启动了。付秋野没有去顶层,而是直接冲进了十层的电控室里。付文庚已经离开,那里只留了两三个工作人员,付秋野无心跟他们纠缠,在他们拿枪之前用尾巴卷住他们的腰,甩在门上一一撞晕了,然后关掉整栋大楼的电源和监控。

  “付文庚把阳阳留下了,”耳机里面传来了肖凌云的声音,“我们的人已经到了主办公楼和机场的通道,你把通道打开,然后接阳阳回来。后面交给我们。”

  付秋野打开了与主办公楼相连通的所有通道,从消防楼梯往楼顶转移,低吠了两声。耳机里面安静了片刻,肖凌云道:“……他已经到了机场,我不会让他顺利起飞的。”

  付秋野这才放心地赶到顶楼,顶楼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试验品的生锈铁笼子,里面正是被捆着嘴的肖泽阳。

  正急得眼泪直往下掉的肖泽阳一看到爸爸,顿时蹿到铁笼边上,喉咙里嗷嗷直叫。付秋野心肝都要碎了,他和肖暑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居然被人像畜生一样捆在笼子里!

  母狼发出一连串安抚的声音,绕着铁笼走了一圈,尝试着用前爪去掰。片刻后付秋野松开爪子,额头探入铁笼内,轻轻地蹭了蹭肖泽阳的脸颊,用尾巴卷住他的尾巴,然后两个前爪全部握住铁栏,仅靠后肢站立,生生把铁栏掰得变了形。

  小狼飞快地从笼里蹿了出来,在母狼怀里委屈地拱了两下,把嘴巴伸过去,让母狼划断他嘴上的布,然后像白影一样不管不顾地朝着姐姐被带走的方向冲了过去。

  付秋野发出长长的狼嚎,儿子却假装没有听见,眨眼就消失在了楼梯里。白狼又急又气,也顾不上别的,跟在他的身后冲了下去。

  ※※※※※※※※※※※※※※※※※※※※

  接了猫主子回家,比野哥还会撒娇,整天围着我喵喵叫,不摸摸就倒在地上不起来……

  撸了两天,肾虚。

  下章高能预警,明天不鸽!(真的

  血仇

  “咔嚓”一声, 身后传来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肖暑猛地回过头去,付秋明手里端着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膛,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 嘴角甚至微微往上扬,目光深邃,轻声道:“肖泽。”

  不论是什么时候、无论被什么人叫了这个名字, 肖暑还是无法控制地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感到了浓重的悲伤,被冲破的记忆屏障让他止不住地恍惚,但野哥和小家伙们还在牢牢地牵扯着他最后的理智,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松开, 转过身来, 朝着付秋明走了过去。

  端着枪的手慢慢开始发抖,肖暑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前。

  枪口正对着他的左心脏,他在他面前慢慢单膝跪地, 让那把枪正对上他的额头。

  两人隔得很近, 近到付秋明可以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自己混杂了恐惧和欲望的脸。十几年过去了,时间却仿佛没有在眼前的人身上留下太重的痕迹,他的五官依然是初见时的模样, 漂亮的丹凤眼永远像含着光,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如同倒映着月光的清潭水, 能把人体内所有的脏东西都过滤个干净, 可惜偏偏在眼角留下了一道瑕疵般的白疤——医疗这么发达的现代, 他选择把它留下来了。

  手心里的汗打湿了枪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这么专注地打量过这张脸, 肖暑的目光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躲避,却又偏偏像扑火的飞蛾般牢牢死守着,一寸一寸地黏着,舍不得挪开半点儿。他想起了很多已经不敢去回忆的回忆,那个小孩子第一次闯进他的视线里面,身后背着差不多有他那么大的吉他包,笑眯眯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朝着他吹了声口哨:“我见过你,你是付家人吧?”

  那么小、比自己最小的弟弟还要小,却偏偏胆大包天,喜欢泡吧、玩乐队、喝酒、打耳洞,甚至在酒吧的后巷勾引已经喝醉的自己,笨拙地扯着他的皮带,生疏地磕到了他的门牙,眼睛却被昏暗的灯光照得发光,直照进自己昏暗、无聊、从未有过光亮的心底里。

  他当时做了什么来着?

  啊,他把小孩儿拉开了,像对待犯人那样傻乎乎地反扣着他的手腕,结结巴巴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未成年?我、我要代肖局好好教育教育你。”

  抵着他额头的枪在发抖,肖暑伸出手来,牢牢地握住了那个枪口,让它纹丝不动地顶住自己的眉心。

  “劫匪的子弹就是从这个位置,打进了他的头颅里面,”他说,“你见过肖泽曦吧?他就像小曦一样,可以短时间内影响人的判断能力。但那时候的他太小了,他控制不了……子弹穿过去的时候,我跟他共情了。”

  “死之前,他在想你。”

  付秋明的呼吸骤然急促,瞳孔发着抖,捏着拳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左手心里,血顺着指缝留下来,滴在深色的地毯里面。

  “弄丢了耳钉,他很难过。但他希望你不要太难过,最好能够忘掉他,又最好不要彻底忘掉他。”肖暑干燥的手心覆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你看过哥哥的背吗?我的肩胛骨上有一个太阳的纹身,那是我在很久很久之前纹的,在一家叫做‘刺青’的店,店主叫做‘阿莲’,也许你可以去求证……”

  “我是肖暑,”他说,“你的枪要握好,不要像十几年前的劫匪那样走火了。”

  他身上穿的家居服过大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从付秋明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那纹身的一个角,暗红色的、夸张的火焰边印在白皙的皮肤上面。

  像是一根巨大的鱼刺卡进了喉咙里面,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受控制地望着肖暑额间那一块光滑的皮肤,脑袋里面闷闷地钝痛,好似酩酊大醉之后做了一个短暂的美梦,现在梦醒了,痛苦又迟钝的宿醉开始一寸一寸地割裂他的神经。

  肖暑慢慢松开了握住他手背的手。

  付秋明张张嘴,沙哑难听地挤出了一个字:“……肖……”

  肖暑保持着这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伸出手臂,给了椅子里的男人一个拥抱。

  付秋明整个身体都震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眼前的男人大约要夺枪,或者一个手刀把他劈晕过去,但是久违的温度让他难以动弹,他闻到了肖暑身上消毒水的味道,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微微合上了眼睛。

  而肖暑也什么都没有做,短暂的拥抱之后他站起了身,甚至没有把那把枪拿下来,仅仅是转身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他没有回头,身后的人就这样坐在椅子里,举着的枪失去了准头,片刻后重新落回了膝盖上。

  肖暑已经从二楼离开了,楼下的管家在跟他说话,大约是问身体好些没,肖暑说想要借一下直升飞机,什么都不知道的管家给付秋明的卧室打了电话,客气地问:“大少爷,肖少想借用一下直升飞机。”

  付秋明看着膝盖上还在发抖的手,自嘲地苦笑一声,眼角有些泛红,哑声道:“让他去。”

  管家应了声,下面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整个空荡荡的付家本宅只剩下付秋明一个人,坐在椅子里面,像是一座孤独的雕塑。

  “肖局,你还在查那个事故司机吗?”

  付晓婉作为用来以防万一的人质,双手被铐着,身边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个特种兵,手里还端着枪,纹丝不动地盯守着她。

  肖凌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研究所里传送过来的影像,受肖泽曦的影响,越靠近小型机场的地方,影像便越不稳定,飞机附近甚至只剩下一片雪花点,好在定位系统还在运转,他能够看见他的心腹已经到了狙击点,另外两个非常靠近飞机,但还没有行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肖泽曦戴的gps似乎被发现了,被丢在了过道的某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动,肖泽阳和付秋野正在飞快地往机场方向移动,肖凌云眉头紧紧皱着,打开语音,道:“你去机场能做什么?!脑震荡都没好,还带着阳阳,别给他们添乱,听见没有?”

  耳机里刺啦刺啦地,几声无奈的狼吠隐隐约约传过来,很快便彻底没有了通讯。肖凌云心急,从手套箱里掏出了自己最爱的枪,还没下车,身边的秘书拉住了他的手臂:“肖局,你不能去。”

  肖凌云明白他的意思。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局长的身份还压在上头,哪怕已经撕破脸到了这个地步,亲自下场和派人出动的意义还是截然不同的。他紧紧地捏着枪,理智慢慢占了上风,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刚才肖暑来了联络,他现在正从付家出来,弄了一架直升飞机,我把位置共享给了他。”秘书说,“肖少来了,您可以安心一点。”

  身后的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考虑一下吧,肖局。”

  肖凌云回过头去,皱着眉对上了她的眼睛:“付晓婉,你要对你老子爹动手,一把枪或者一次车祸,雇人也好,自己下手也好,爱怎么就怎么,我都当没看见。现在你非要走独木桥,要把肖家拉下水,你以为你就能脱身?”

  她已经被铐着超过八个小时了,除了一点水以外没有进任何食物,此刻脸色苍白,神色却是平静的,眼睛里面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疯狂。

  “小曦长了一张幸运的脸,”她没头没尾的,突然道,“那天我们在特管局第一次碰到她,我便知道她是不同的。回去之后老爷子果然找了算命的人,算轮回转世,算前世姻缘……她对于一个丧妻的中年男人的意义绝无仅有,甚至连四弟都比不上。哪怕我不动手,他肯定也会动手。”

  “我们一家子说起来也可笑,老爹死了妻子,大哥死了恋人,二哥出轨离婚,而我失去了伴侣……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老爷子强娶了母亲,她的恨就像诅咒,沿着血液一起流到了我们的身上,否则为什么只有四弟能够顺利的逃脱?”

  肖凌云见多了付家那些恩恩怨怨,上一辈的,这一辈的,甚至多多少少牵扯到了自家的两个儿子。他额角因为怒气而一突一突地跳动着,压着语调,道:“所以你还想把这些肮脏的东西延续到我肖家的血脉上,嗯?”

  付晓婉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里的抱歉看起来真心实意,语气也很诚恳,低下声音,道:“抱歉,我只是想让小曦帮我一个忙。老爷子这辈子都想有朝一日可以死在妈妈手里面,不如成全他这个卑微可怜的心愿,也了却我们之间的血恩和血仇。”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悲伤,或者恐惧,肖凌云看出来了,那是兴奋和期待的发抖。

  他心头猛地一跳,手迅速抄起通讯器,道:“快!联系肖暑!”

  ※※※※※※※※※※※※※※※※※※※※

  唔,结果还是没写到高潮

  下章!

  ps:林薇薇是付文庚弄死的,付晓婉疯了

  英雄

  肖暑来不及接通联络, 他的直升飞机已经飞到了机场的上空,远远望见一架小型飞机正停在机场的跑道前,一头熟悉的雌狼立在飞机的下方,时间似乎静止了, 飞机没有起飞,白狼也没有移动,所有人都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等到直升飞机再往下降一段距离, 肖暑总算看了个清楚——登机口的位置站着付文庚,他怀里正搂着惊慌失措的姐姐,眼睛里面憋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下面的母狼, 瘪着嘴,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付文庚牢牢地把她扣在自己怀里,他的额头上映着属于狙.击枪的红色激光,而他的手里竟然也握着一把袖珍手.枪, 正对着肖泽曦腹部!

  肖暑瞬间明白了状况, 他所有的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死死地咬住牙关,压住心中翻滚的怒意, 从副驾驶上拖过来他最熟悉的那款狙.击枪,半个身子探出舱外, 从后面瞄准了付文庚的背部。

  这样的距离里面, 狙.击枪的子弹可以以精确的角度同时穿透他的脊柱和心脏, 将在瞬间剥夺他所有的行动能力。如果这是在任何一个任务现场, 他可以信心十足地跟队长说没有问题,但不知为何他的手一直在抖,那个小小的激光点不停地晃动着,他不得不深深地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心里的慌意和恐惧。

  僵持,极短又极漫长的僵持。

  飞到这个高度,地上的人和白狼都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付秋野发出了慌乱地长啸,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而付文庚只是轻轻往上看了一眼,嘴角无奈地弯了下去。

  “我只是想带小曦去a国的研究所避避风头,你们一个个的,把事情弄得如同犯罪现场。”他的语调不高,似乎笃定所有人都能够听见,“就算我现在把小曦还给你们,凭着肖凌云那个老头,就能把她护下来吗?”

  说到这里,他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如果护得住,她现在也不会出现在付家的研究所里了。”

  白狼在原地焦灼地踱步,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低吠,肖暑手里的枪已经牢牢地定在了付文庚的背部,但是他扣在扳手上的食指像是有千斤重,一股燥热的渴意涌上喉间,让他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圈。

  他的枪抵着的,是野哥拼死生下来的、延续了他们生命的女儿。

  如果他的枪失了准头……

  如果付文庚的枪走了火……

  肖暑的心脏在不堪重负地跳动着,肖泽满是血的脸不合时宜地往上浮现,让他身上的温度在慢慢流失。

  不会的,老天保佑……

  肖暑握着枪的手依然纹丝不动地、死死地钉在那个最佳角度,而付文庚却好似笃定他不会开枪,抱着肖泽曦开始往舱内走。

  付秋野在说放他走,之后再想办法,但从登机口到入舱的这短短几米的距离内,肖暑额头上已经全部都是冷汗,他的灵魂好像被劈开成了两半,一半在疯狂地发抖,剩下的一半稳稳地端着手里的枪——付文庚额头上的激光点消失了,肖局的人已经放弃了狙击,肖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直升飞机嗡嗡的风扇声充斥着他的鼓膜,他意识到只要他们顺利起飞,航空局就会放他们轻松出境,而只要一出国境线,付文庚要带姐姐去哪、准备对她做什么都成了不受掌控的未知数,野哥……他的女儿就像当年的野哥……

  他已经什么都没法思考了,付文庚踏出机舱的那一瞬间,他的食指艰难又果决地扣动了扳手。

  “砰”的一声,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瞬间暂停,而付文庚像是在后面长了多的眼睛,居然在肖暑开枪的刹那,抱着肖泽曦猛地往舱内一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肖暑脑袋里面嗡地一声,眼睛恨得发了红。更要命的是,他看见肖泽阳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机身,正准备从扇叶的间隙爬到舱内去!

  肖暑快要疯了,他甚至听不见下面白狼警告的怒吼,直接拉低高度,几乎是贴着飞机的背脊。此时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他以更快的速度飞到了机头的驾驶舱,